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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除了个头高挑瘦削、家境殷实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特点。 　　在这个年纪，同学们好像都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与大众区别开，但柳生奈奈子不会，她懒得表现自己，路过一群书包上挂着小熊的可爱女生时，高挑的她和她纯色简约款的书包总是很醒目。 　　今天是立海大高中部二年级开学的日子。四月一号，空气中还盈着草木和阳光的香气，奈奈子悠哉走过学校的大门到教学楼的长廊，有些疲懒。 　　教学楼旁边的公告栏上张贴着新的班级分组，她不想被挤作一团，就站远了一点，试图在错落有致的脑袋缝隙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你在B班。”柳生比吕士走过来，他额头有些汗湿，看起来网球部的晨练并不轻松。 　　“哦，谢谢哥哥，你呢？” 　　“我在A班，有事找我。”他向奈奈扬了扬手机。 　　“你今天晚上要训练吗？我下午有家政课，给你烤点曲奇怎么样？ 　　“那就拜托了。” 　　两人告别，A班和B班离得并不远，柳生奈奈子推开班级的门，看见几个相熟的同学，互相打招呼示意后，她坐在座位上，打开了一本小说。 　　看小说，尤其是纸质精装版小说，是非常不引人注意的摸鱼手段。这就像社畜在工位上刷B站和知乎一样，画面中教Python的老师唾沫横飞，看得人昏昏欲睡，而自己的收藏列表十分见不得人。 　　奈奈子坐在一群讲自己过年旅行故事的少男少女中，撑着下巴看向外面树枝上嫩绿色叶子尖尖的阳光。 　　不知道是谁问：“柳生桑，你去过箱根吗？”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汇聚到柳生奈奈子身上。少女坐在窗边，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起一点紫意，阳光打在她通透的肌肤上，形成象牙色的光斑，她的眉眼掩在树叶的阴影下，只有纤长的睫毛末端噙着细碎的金色阳光。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奈奈子微阖着眼皮显得慵懒又生人勿近——她的长相精致可爱，但可能是神色的缘故，此时的柳生奈奈子很有距离感。 　　柳生奈奈子想了想，还是手撑着下巴，只不过面颊微微侧向教室里的小伙伴，微笑道：“嗯，去过呢，箱根温泉很不错哦。” 　　她微笑起来就变得亲和又甜美，笑意延伸进她祖母绿的瞳孔中，就像夏日波光粼粼的清凉井水，或者海边浅色沙滩上一尾活泼的浪花。 　　“诶——我也好想去！”畑谷花衣双手捧心，语气夸张娇嗲，是十分标准的日式捧哏。 　　“听说上一届毕业旅行就去了箱根，真好啊。”另一个女生道。 　　“明年咱们也去箱根就好了，我们就可以跟幸村君一起……”几个女生你推我搡，嘻嘻笑作一团。 　　“幸村君”几个字咬得极轻，女孩子们互相挤眉弄眼，眼含娇羞地止住了话头，好像怕他本人听到一样。 　　诶？ 　　柳生奈奈子顺着女孩子们刻意躲闪的目光看向话题中心的男生。他有一头紫罗兰色的半长的卷发，坐在奈奈子右边的前桌的前桌，也在看书。原来今年和幸村精市分到了一个班级。 　　幸村精市，高中一年级就成为网球部部长，拥有着美丽秀气的面容，纤细的身体里隐藏着出人意料的气势和信念感，他带领的网球部目标是立海大三连胜。 　　去年立海大网球部也确实获得了全国第一。 　　当然现在除了幸村君读书的背影，“惊人的气势”什么的奈奈子并不能看到。她只是看过网球王子这部漫画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而已，甚至已经忘记了大部分剧情。 　　没错，柳生奈奈子，是个穿越人士。 　　“真是的你们女生居然这样猥琐。”坐在幸村后面的男生留着刺猬头，健气的面容夸张地扭出褶皱，他本来背对着幸村精市，反着跨坐在椅子上聊天，突然不讲武德地拍了拍幸村精市的肩膀： 　　“幸村君，柳生桑说想和你一起泡温泉——” 　　喂——不是我说的好吧！ 　　柳生奈奈子惊得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猝不及防和正回头的幸村君对视。 　　“……”两人对视了一两秒，柳生奈奈子展颜一笑：“我确实不介意，有机会一起泡一下哈。” 　　2. 　　柳生奈奈子是一个没有个性的普通人，上辈子就是这样。 　　她不热爱运动，喜欢看小说看漫画，下班了回家脱了外套就躺在床上，必须要躺半小时回血，才能爬起来卸妆吃饭。从学生时代的戴眼镜的普通女孩，到工作了三五年的社畜，她都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普通人。 　　对于穿越一事，奈奈子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一个普通的社畜，拥有着寡淡的灵魂——又普通地来到了网球王子的世界，只要别让她上球场呼哧带喘的，一切都没什么区别。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 　　日本没有午休，上午的课将近排到下午一点。每逢第四节 课，她必困，困必睡，下课铃声一响，她立刻精神百倍，迈着长腿跟田径部的汉子抢福利社的关东煮。 　　柳生奈奈子边走边嘬关东煮的热汤，心思在下午的烤曲奇上。 　　这一次，至少要把曲奇烤熟。 　　她好端端走着，突然从围墙跳下来一个男生，海带头、运动裤，慌不择路拔腿就跑，给奈奈子撞一个趔趄。手里关东煮的汤溅到手指上，烫的她“嘶”地一声松了手，丸子鸡蛋萝卜掉到地上弹跳起来。 　　正要跑远的男孩子听到声音，又折回来，不住地道歉。他着急忙慌地摸遍了所有的兜，愣是没找着一张纸巾。奈奈子摆摆手，自己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指，说：“我回去用水冲一下就行了。” 　　“抱歉。”海带头少年摸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懊恼地看着她手指上的红痕，补救地说：“我可以用这张湿巾把丸子捡进垃圾桶吗？” 　　“好的，那就麻烦你啦。” 　　柳生奈奈子长得很有气场，但她很懂得如何让自己有亲和力——这是社畜的必备技能，没有同事和上司会愿意看到一张过分桀骜或者消极的脸。除此之外，这些年来，她能在傻逼面前笑着甩锅并送走对方，亲和力的修炼功不可没。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海带头说：“下次不要再从墙上跳下来了，不仅有可能摔伤，叫真田君看到可不得了……” 　　“切！原！赤！也！”雄厚的吼声传来，真田弦一郎从围墙的一侧跑来，手里夹着风纪本，怒吼道：“大声喧哗！损坏校园风貌！败坏网球部风气！” 　　切原见了真田就像兔子见了鹰，浑身一嘚瑟，手里捡起来的丸子又掉到地上。 　　真田靠近他，沉沉补充：“破坏校园内卫生，扣二十分风纪分。” 　　切原第一天入学，看到网球场就热血上涌，跳到校园的围墙上发表了“一定会打败三巨头”的豪言壮志，下一秒就被真田前辈追得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把卫生收拾干净，今天下午来网球部报名。” 　　切原赤也苦着脸，提前接受了真田前辈爱的铁拳。 　　开学第一天风纪扣二十分，当天下午落到真田弦一郎手里，可有你受的了。柳生奈奈子颇同情地看了海带头一眼，转身就要溜。 　　“柳生奈奈子，跟切原一起把卫生收拾干净。” 　　3. 　　一个社畜穿越到一部运动番中已经很悲惨了，如果变成了运动番主角，那就更累了。 　　幸好，柳生奈奈子不是运动番主角，她只是运动番配角的咸鱼妹妹，她疲懒的身影日日暴露在永远不松懈的风纪委员真田弦一郎眼中，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那她身上大概时刻插着真田君“太松懈了”的箭矢。 　　总而言之，她常常被真田弦一郎看不惯。 　　就像柳生奈奈子第一次和真田弦一郎共事就觉得这人麻烦一样，真田弦一郎也很看不惯她得过且过的处事原则。 　　那是一年级时的学园祭。哥哥柳生比吕士作为学生会长备选忙到脚不沾地，奈奈子看不过，就主动提出要帮忙准备贴在入门处和走廊里的横幅。 　　她想得很简单，写一些歌颂校园赞美青春的语录嘛，她负责造句，真田君负责用毛笔写下来。这语录到底行不行，最终不是有哥哥负责判断嘛，行就上不行就撤掉，那她就随便编几句，红底黑字一拉，氛围不就来了吗？ 　　但是真田小哥说：不行，柳生桑，这种说法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煌煌学府，济济英才，勃勃青春，伟大立海。” 　　“太严肃太大了。我们只是学生组织起来的活动，意在倡导同学牢记学校建立日期，享受这一天的放松。这个标题与学园祭毫无关系，请不要在网上抄袭别人的语录。” 　　柳生奈奈子微微一笑：“那我换一个哈，你觉得主题落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比较好？” 　　真田弦一郎认真思考了一下，说：“落在生活上比较好。” 　　“还要凸显青春和学校，对吧？” 　　“对，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她再去找一个：“青春有我，快乐生活，立海有我，分享快乐。” 　　“……”，真田弦一郎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组织委婉的措辞。 　　“要不你想想，是白话点好，还是文绉绉点好？无论再凸显学生的青春活力，也要给我们立海打个招牌吧？得表现出立海悠久的历史和海纳百川的胸怀吧？” 　　“……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但是……” 　　“但是学园祭是一个面向学生的活动，我们不能搞得太严肃僵化。”柳生奈奈子一副“我懂”的样子拍了拍真田的肩，继续说：“所以取两者精华组合：煌煌学府，勃勃青春，立海有我，快乐生活。” 　　她平视这个还没有窜个头的板寸男生：“你觉得行不行？”，奈奈子直推进度，和善地等他的裁决。 　　真田弦一郎是家中次子，无论是祖父还是长兄都教育他“克己”、“正直”，这样刚直的他第一次面对心理年龄超过三十岁的老油条，还被漂亮的女同学亲昵地拍了肩膀，多少有些动摇。 　　真田丧失主动权，一句前后不搭调堵在口中说不出来。奈奈子直接抓了一个管宣发的学姐做决定，两人的语录之争草草落幕，但那种被动的感觉让弦一郎记了很久。 　　那时的弦一郎眼中，柳生奈奈子是一个果断、高效又和善的同学，她跟柳生君一样优秀，真田弦一郎很欣赏他。 　　后来，年轻的真田小哥逐渐长了些心眼，当他发现柳生奈奈子的摸鱼之魂时，简直震怒！ 　　这是背叛！这是塌房！ 　　太松懈了！（注1）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为避免出现原著原句抄袭风险，特此说明：“太松懈了！”为真田弦一郎的口头禅，其余部分和原著不同，后同。 　　立海大国中部的故事被放在了高中部，女主开学就是高二，此时小海带高一——虽然高一了但是切原赤也是第一次进入立海大网球部，幸村他们要维护的是今年和明年的全国大赛冠军，才称得上立海大三连霸。 　　啊哈开心，这个小说没有几万字，我写着玩的。 　　不要太细究人设啊剧情啊逻辑啊，大家看个乐就得了，我也是对社畜生活深有感慨才来网王的世界yy的。 　　祝大家开心，新年快乐！ 第2章 　　4. 　　柳生奈奈子认命地又抽了一张湿纸巾，把地上的丸子捡了。 　　“请让我来吧，前辈。” 　　海带头站直了比奈奈矮一点，他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眼睛很亮，说实话，见到切原赤也真人时会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就是邻家可以摸摸头逗一逗的弟弟。 　　柳生奈奈子笑眯眯的：“没关系，我们把丸子捡起来之后可能要拜托你拖一下地。” 　　“交给我吧！”切原赤满口答应，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柳生奈奈子，忍不住问：“前辈……你不是那个……” 　　“诶？你不会想说我们见过吧？是很老套的搭讪哦。” 　　“不不不不是啦！”小男孩白皙的脸蛋倏地变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 　　啊，多可爱的男孩子。 　　“吃午饭了吗？” 　　“诶？我还没有……” 　　“走吧，学姐请你吃炒面面包！” 　　5. 　　第一天上课，基本不会讲什么知识点，更多是让学生们做自我介绍，老师再做课程介绍之类的形式。讲台上料理老师口若悬河，从日本料理到西式甜点再到日本文化的起源，奈奈子手里忙活不停，偷偷倒白砂糖。 　　“柳生桑，不要太着急哦，烤曲奇要慢慢来才行。” 　　柳生奈奈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白砂糖袋子：“好的~老师，我只是觉得听过历史的白砂糖会更美味啦。” 　　料理老师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性，她对奈奈子的厚脸皮很是包容，宽容地表示现在开始做曲奇也行。 　　在打开包装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几个相熟的同学凑在一起摆弄电子秤，有人偷偷在秤上压了一根手指，旁边的人一脸疑惑地从秤上拿开盛白砂糖的玻璃碗：“这些糖怎么会有500克啊？”，然后和那根罪魁祸首对视，周围爆发一阵大笑。 　　柳生奈奈子提前完成准备工作，开始搅拌曲奇液。她动作麻利，有着独居女性的沉默和高效，旁边的宇江凌太凑过来：“你力气好大啊。” 　　宇江凌太就是那个不讲武德的刺猬头，“污蔑”柳生奈奈子想和幸村精市一起泡温泉的男生，正站在奈奈子旁边称黄油。 　　“嗯哼。”奈奈子瞥他一眼；“黄油也太小块了吧？” 　　“啊？”宇江低头查电子秤的数值：“就是一百五十没错啊。” 　　柳生奈奈子也凑过去看，无奈道：“这不是十五点零吗？” 　　她继续搅拌曲奇液，隐蔽又自然地笑了一下。 　　真好懂啊，高二男生。 　　她捧着自己的曲奇液往固定好的裱花袋里倒。 　　“啊，我来帮你。”宇江凑过来。 　　其实并不用，倒曲奇液而已，但柳生奈奈子将曲奇液交给他，笑眯眯地对宇江道谢。 　　少年耳朵有点红，稳当地接过。 　　畑谷花衣装作不经意地盯着宇江的动作：“柳生桑平时会吃曲奇吗？模特要保持身材的吧？”她这样问着，突然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柳生桑的身材已经很好啦……我就是问问你保持身材的诀窍……额不说也没关系！” 　　“没关系。”柳生奈奈子笑道：“确实不经常吃呢，要是发胖了会被总监骂的。” 　　“诶——柳生桑人气这么高也会骂你吗？” 　　“是呀，说什么‘浪费公司资源’之类的。”柳生奈奈子边挤曲奇边苦恼地说。 　　5. 　　“柳生奈奈子，你连笑也不会吗？给你拍摄简直浪费资源！” 　　神奈川，由纱工作室摄影棚。 　　营销总监长岛裕是个挑剔又不讲情面的男性，他带着玳瑁眼镜，长卷发马尾搭在肩头，面对柳生奈奈子时态度总是很恶劣。 　　“你就只有一个表情吗？回想一下自己快乐的时候！快乐地笑！懂不懂？” 　　“……”，柳生奈奈子深呼一口气，头痛地捏眉心：“我不懂啊，我平时就这么笑啊。” 　　“啧，朽木不可雕！”长岛嫌弃地把头发从肩头拨下去。 　　“算了算了，就表达柳生桑的自我就行，”摄影师伊代田和打圆场：“不笑有不笑的性感呢。” 　　“伊代田，你怎么能一点追求也没有？”长岛将炮火转移到摄影师身上。 　　无语啊，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当模特？ 　　奈奈子从炽热的打光灯前离开，放松地靠向休息室软椅，任由两人吵去。由纱工作室的两个老板是好友，一个是强调艺术追求的营销总监长岛，一个是觉得奈奈子怎样都好的胖胖摄影师伊代田，为了纪念两人互相为情敌的青葱时光，他们合伙开了这间摄影室。 　　再加上一个每天对着奈奈子星星眼的助理兼化妆师清水知美，他们四个人就是由纱摄影棚的所有员工了。 　　“柳生桑，给你柠檬水。” 　　“谢谢。”奈奈子接过柠檬水小口嘬，她看着清水严阵以待的状态，不由得安慰她：“不要紧张啦，什么排名都可以。” 　　“但是网上人说话太讨厌了!” 　　清水又在奈奈子身后垫了一个抱枕，她义愤填膺：“津神相真那家伙绝对买了水军！” 　　这倒不至于。 　　今天是每个月例行统计杂志销量、网上投票等等综合数据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各家的粉丝都会掐成一团，谁在上谁在下、谁高了谁低了，总之网络上一片乌烟瘴气。柳生奈奈子早知道娱乐圈就是给人娱乐的，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于是摊得理所当然。 　　津神相真是奈奈子最大的竞争对手，至少明明面上是这样。争流量争封面的模特之间的手段没什么新颖的，但两人都自持身份，她们背靠不同的家族，好歹逢年过节要见上一面，不大会扯头花给别人看。 　　现如今柳生奈奈子刚刚红了两个月，正是人气趋于稳定，新主题新机会多的时候，有争端在所难免。她是新模特，不像津神相真一般已经小红了一年有了国民度，想用舆论瓜分她手上资源一杯羹的不会是津神。 　　但也不知道是谁。 　　“没关系的，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奈奈子温声劝道，她给清水捧来一小盒曲奇：“来吃点点心，你和我哥哥一人一份。” 　　“奈奈子，你真好，我居然能收到奈奈子哥哥同款点心……”清水知美感动地捧脸。 　　在由纱工作室当助理最开始是清水的大学兼职，后来柳生奈奈子意外走红，助理一职就没再换人。总而言之，清水桑在奈奈子眼里是个需要照顾情绪的小女孩，她与其说是“助理”，不如说是在带薪追星，或者小妹妹比较合适。 　　有时候小妹妹清水还会得到柳生奈奈子的料理课成果。 　　“好吃吗？” 　　“嗯嗯！”清水先是在不同角度拍了照，才拈起一块曲奇来。她满怀着激动和虔诚将曲奇放入口中，就算有人告诉她曲奇里面放了半斤石灰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好吃哦——”清水梦幻地捧着脸歪倒在小沙发上：“柳生桑未免也太完美了，有这样的妹妹，柳生君一定很幸福。” 　　6. 　　柳生比吕士下课处理了学生会的事务，才有空来到网球部。他相当于在上个学期末入的网球部，虽然假期也有练习，但进度和实力上都落人一截。少年人年轻气盛，每天都练习到很晚。 　　最近都不能和家人一起吃晚饭了，所以奈奈子才给他准备了曲奇。 　　柳生比吕士刚拿出曲奇，仁王和丸井闻着味儿就来了：“puri，你手里是什么啊？” 　　柳生扶了一下眼镜，自然地无视了他们：“教你们妹妹给你们做去。” 　　“什么嘛——”，丸井大声抱怨，他颇有些幽怨：“就算不是柳生妹妹是别人的曲奇也可以……” 　　好吧，这就是个大胃王。 　　“puri，比吕士，今天柳生桑来送曲奇的时候，高尔夫部的前辈来了。” 　　柳生比吕氏拿曲奇的手一顿，仁王雅治轻巧地从盒子中抢了一块曲奇扔到口中，含糊不清道：“他们站在网球部门外，想跟柳生桑搭个话，被真田送走了。” 　　“我知道了。” 　　柳生比吕士是从高尔夫社退社来到网球部的，退社时他和高尔夫社的前辈闹得不太愉快，总归就是拉不下脸的前辈和倔强后辈之间的摩擦，柳生比吕氏没放在心上，但他得为妹妹考虑才行。 　　仁王和柳生一年级时并不熟，但他很懂得察言观色，柳生入社后没多久仁王就能和他勾肩搭背。现在仁王就挂在柳生身上，期待着柳生比吕士的反应。 　　带着反光眼镜的少年一向擅长克制情绪，他任由仁王靠着，沉默又直接地注视着仁王的眼睛。 　　仁王盯了他一会儿，无趣道：“还以为比吕士会暴起抄家伙走向三年级教室什么的……” 　　只有丸井心思都在曲奇上：“不用担心啦，柳生奈奈子去哪都有人簇拥着，她最不可能被欺负了。” 　　说不定那几个前辈只是想接近一下最近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呢。 　　丸井啊呜一口吞下曲奇，他鼓着脸颊道：“还不如期待一下今天那个扬言要打败三巨头的小海带。” 　　7. 　　柳生奈奈子是一个没有个性的普通人，她已经擅长应付大多数事情，所以活得格外不走心。 　　空下来的时间，她拿来观察那些活得认真又热烈的人。 　　柳生宅，夜晚六点半。 　　爸爸妈妈都没回来，爸爸是医生，妈妈是职业女性，两人都不能决定自己下班的时间，现在哥哥也要给自己加练到不知道几点，奈奈子一个人霸占了餐桌正对着电视的地方，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频道。 　　哥哥在干什么呢？他做什么都很认真，应该在努力挥拍吧？ 　　有一项让人放弃躺平转而用力折磨自己的爱好真是太奇怪了，哥哥明明是打算继承父业学医的，为什么要在网球上下那么大功夫？ 　　算了，这大概就是热血运动番吧。 　　她挖了一勺土豆泥，含着勺子切换电视节目，看见津神相真在荧幕上款款微笑。 　　这个津神也很麻烦……她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而且也愿意为了这份不喜欢找自己麻烦。 　　——大庭广众下说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之类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前辈的欺压了吧？ 　　奈奈子微微仰倒在沙发上，门外有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是柳生比吕氏回来了。 　　“我回来了。” 　　“尼酱，你回来啦，练习辛苦了呀。”奈奈子跑到门口，乖巧迎接哥哥。 　　“嗯。” 　　柳生比吕氏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他换了鞋，又把钥匙和网球包放下来，将自己收拾妥当后，看向一直盯着自己不做声的奈奈子，问：“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是双胞胎兄妹。 　　柳生奈奈子此人凉薄，但嘴甜，日子得过且过也能过得不错。 　　而柳生比吕士，是个S。 第3章 　　8. 　　柳生比吕士是个S。 　　从人性的角度来看，S属性只有经验丰富的成熟男人才能触发，但柳生比吕士仿佛天赋异禀，早早觉醒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控制欲。 　　他伸出手要摸摸奈奈子的头发，被她嫌弃地躲开了：“先洗澡啦！” 　　热爱运动的少年人的身体是值得观赏的。但可能是亲缘关系的滤镜作祟，奈奈子常常能无视柳生比吕士优越的长腿，紧实手臂上的青筋，将关注点放在他剧烈运动过后满身臭汗上。 　　柳生将手放下，转身去厨房找吃的。奈奈子不以为意，跟在他身后问：“那个切原赤也今天怎么样了？” 　　“被打趴下了。”柳生比吕士平时不太吃零食，只是倒了一杯冰水喝。 　　“诶？那他哭了吗？真田欺负他了吗？” 　　柳生比吕士稍微放下水杯，用下眼睑观察柳生奈奈子的表情，没有说话。 　　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奈奈子的头发，将奈奈子漂亮的长直发弄乱；“你很喜欢他啊？” 　　奈奈子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认真点头：“喜欢。” 　　“哼。” 　　柳生比吕士洗手，把结子阿姨给他留的饭热好，走向餐桌。柳生奈奈子跟在他身后一直问：“所以到底怎么样了嘛。” 　　要不是今天有拍摄，她一定要蹲在网球部场地外面，欣赏小海带哭唧唧的样子。 　　“被打趴下了，我走的时候还趴在地上，没看见他哭。” 　　奈奈子跟着他坐下，要抢他餐盘里最大的一块炸猪排，柳生比吕士由着她抢，看着她塞进嘴里幸福地眯眼睛，然后瞬间意识到今天摄入热量超标，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开始做高抬腿运动。 　　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晚饭。 　　晚上七点半，柳生比吕士回到家，柳生宅开始热闹起来。 　　9. 　　柳生奈奈子不喜欢收拾房间，但忍不了肮脏的环境，于是她的卧室乱而不脏，从某个角度讲，维持着相当有条理的秩序。 　　她歪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收到了忍足侑士的短信：“下个月冰帝学园祭，来当我的舞伴吧。” 　　哇哦—— 　　奈奈子跳下床，“蹬蹬蹬”跑到哥哥房间：“哥哥！忍足君让我在学园祭给他当舞伴！” 　　柳生比吕士正坐在屏幕前在打游戏，闻言一愣，他摘下耳机，奈奈子从耳机里听到仁王雅治的声音：“puri，冰帝的忍足？” 　　天啊，下课了还连线打游戏，这是什么小情侣才有的甜蜜双排？ 　　“仁王君？” 　　“puri，晚上好呀，柳生桑。” 　　“晚上好……你们先玩吧，我答应他了啊哥哥！” 　　奈奈子又蹬蹬蹬跑回自己的房间。 　　忍足家和柳生家是世交，双方一个从事医院经营和医疗器械的制造，一个从事医生的培养和交流，算是颇有渊源的老牌共生家族，两家的小辈也是从小就认识。 　　相比同样寂寞且缺少父母陪伴的忍足侑士，柳生家的双胞胎可以每天作伴，奈奈子自己又习惯了独居的生活，不会给柳生比吕士额外添麻烦，他作为哥哥，并未经历过特别难以处理的青少年成长问题。 　　所以现在柳生很烦躁。 　　“puri，你怎么啦？” 　　“那个忍足，不是要早恋吧？” 　　“噗哈哈哈哈哈你是想问柳生奈奈子会不会早恋吧？你直接问她啊？” 　　柳生放下游戏手柄，向后仰靠在床边。就像他不想过分干涉奈奈子的模特事务一样，他也不想过分干涉妹妹的正常社交。 　　但是跳舞什么的……过分亲密了吧？ 　　他不愿意变成什么都管的哥哥，当时对柳生奈奈子做模特一事没有太大反应，但是他会害怕小女孩在娱乐圈被欺负，害怕她因为网上的攻击而伤心，害怕她不懂怎么保护自己而吃亏。 　　实话说，他并不希望柳生奈奈子做模特。 　　但他希望她自由快乐。 　　兄妹俩似乎没有就这些事情谈过心，反倒是父亲很支持奈奈子的决定，就像他支持母亲婚后仍然出去工作一样。 　　父亲说：“独立的选择可以勾勒独立的人格，男子汉的存在就是为了撑起家人选择所带来的可能性，不要恐惧于恐惧，比吕士。” 　　“所以说啊，比吕士，”电话那边的仁王雅治声音里带着调笑：“你不会是那种特别渴望妹妹什么事情都哭唧唧问你怎么办的中二健身宅男吧？” 　　“你真的吵死了。” 　　“puri~”仁王格外开心，他语调轻快地向柳生扎下最后一剑：“柳生桑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呢。” 　　一个小时的通话以柳生单方面的粗暴挂断结束，桌子上摊开的《新生代模特现状浅析》被盖在侦探小说下面，柳生比吕士看着窗外华月升起，陷入沉思。 　　10. 　　在这次女性模特综合排名中，柳生奈奈子排第四。 　　除了一个真正的大咖，排在奈奈子前面的一个是津神相真，另一个是最近异军突起的初山蓝子。 　　初山蓝子的长相是日本时下流行的模样：身高适中脸蛋可爱，身材没有明显的锻炼痕迹，拥有着非常漂亮的大眼睛，亚麻色的长卷发，说话做事可爱得恰到好处。她是偶像出身，擅长唱跳元气可爱的偶像舞曲，比啥都不会的柳生奈奈子稍微多才多艺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她是因为在日本整蛊节目中走光而得到了大众的怜惜，然后被粉丝和路人猛推写真单页，最终排名超过了基础分更高的柳生奈奈子。 　　基础分是指，在计算综合分数时，正经模特的写真销量系数更高，粉丝为了看一个人而买了一整本杂志要花更多的钱，所以每卖出一本杂志模特加分更多。 　　而单页顾名思义，就是粉丝只买她的海报和卡片，花销小，所以即使销量很高也难以加很多分数。 　　这次排名中，柳生奈奈子的粉丝粘性一如既往的高，杂志销量也很可观，只不过初山蓝子单页卖得更好罢了。 　　柳生奈奈子收到了最后一笔杂志销量的分成，能在销量上有分成要得益于柳生家族的势力和由纱工作室两位老板的大方，柳生奈奈子很满足。总而言之，不看网上的腥风血雨，她过得相当滋润。 　　新的一天，新的太阳！新的哥哥可以见面—— 　　不，柳生比吕士因为网球部有早操早早出门了，柳生奈奈子拒绝了司机的送上学服务，快乐地走向学校。 　　真田在校门口检查风纪，他严肃的脸像是一个标杆，走过校门的学生们也不由得正衣冠，板起脸，真田的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场域。此时的闲聊声就变得明显了些：“你看昨天的模特排名了吗？我觉得初山蓝子比柳生奈奈子好看诶。” 　　如果柳生奈奈子稍微有一点作为风云人物的自觉，或者旁边的女孩子没有坚定反驳：“我觉得柳生桑更好看，初山笑得很媚男。”，或者柳生奈奈子没有在那个女生说“媚男”之前嘴欠一句：“我最好看啦。” 　　#柳生奈奈子说初山蓝子媚男# 就不会上热搜。 　　就离谱，我夸我自己好看为什么会变成我在抨击男性审美啊？ 　　总之，两家的粉丝掐了起来。 　　从周二的早上，一直掐到了周二的晚上。热搜主题从男女不同的审美，到男女不平等的社会地位，到日本老实男人晚年被女性出轨的凄凉实例，到日本政治正确的政策会不会导致亡国，到区区小模特竟敢如此占用公共资源，紧接着就是有关柳生奈奈子井喷式的“真实爆料”…… 　　当天晚上，柳生奈奈子被哥哥严肃地留在网球部的休息室，边等哥哥练习完一起回家边被长岛骂，好不凄惨。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你不要在网上随便发声，我会联系人处理的。” 　　柳生奈奈子乖巧地说：“好的，谢谢您长岛君，你真能干。” 　　“……这是你一个模特应该说的吗？！”那边长岛无奈极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事你没做错什么，咱以后离男女对立的事远一点就行。” 　　天可怜见，我一句男人也没提啊。 　　“我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柳生奈奈子真心实意地说，她可能没有公众人物的自觉，但她有职场人的敏感，“不给人添麻烦”或者说“不要拖累项目进度”是每一个社畜的基本修养，她安稳摸鱼这么久，都得益于这种堪称严苛的自我管理原则。 　　“不……没事，”仿佛感受到了客套话背后的真心，长岛老怀甚慰地感叹道：“这有什么，不算大事。但是人在娱乐圈要对自己的言行再谨慎一点，这种伪装可能也是保持光鲜的必要条件吧。” 　　挂掉电话，切原赤也拿了一瓶果汁给奈奈子：“喝点果汁吧，前辈。” 　　“谢谢。” 　　奈奈子笑眯眯地道谢，她发现自己见到小海带这种人之后心情会变好一些。 　　——就像砂纸羡慕玻璃纸流光溢彩一样的喜欢，就像月亮羡慕太阳光芒万丈一样的喜欢，柳生奈奈子自己也没发觉，她是多么羡慕那些抓住一点点亮光就能将自己点燃的人啊。 　　上辈子的社畜生活让她模糊了自己对情绪的感知，现在的她缓过来没多久，又卷入了身不由己的娱乐圈，这种束缚让她心里蒙了一层阴影。 　　柳生奈奈子用一种寻求帮助的柔软声线问切原： 　　“切原君，你很喜欢打网球吧？” 　　“嗯！” 　　“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放弃吗？” 　　“嗯！决不放弃！” 　　“要是被父母劝阻了，被他人说闲话了也不会吗？” 　　“……我想不到要说什么闲话才能让我放弃网球啊，”切原赤也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倒是因为想打网球而考上了立海大，父母特别开心，开始支持我打网球了呢。” 　　“为了打网球才考的立海大吗？好厉害！” 　　好棒啊，会发光的人。 　　生活中的切原腼腆单纯，被漂亮优秀的前辈夸奖后会明显地脸红，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跑回网球场练球了。 　　柳生奈奈子漫无目的地看着推特上收到的私信，上辈子自己是一个小职员，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大场面，现在看着私信中各种谩骂和歪曲的解读，竟有种抽离感。 　　她知道，这是有人背后搞事。不说谈论初山蓝子的一男一女，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录音并发给有心人的，把录音处理好放在网上买热搜的，借此机会推波助澜沾染男女对立话题的，指不定是几波人。 　　真没意义。 　　录音的人没意义，在网上骂战的人没意义，指责喜欢初山蓝子的人为“宅男”的人和指责喜欢柳生奈奈子的人为“旧时代女权”的人都没意义，网络上的骂战就像无神论者为不同的神谕而战一般，无法抚慰现实的疮痍，只会让看不见的伤口撕裂，鲜血四溅。 　　网络骂战，没有赢家。会引导这种骂战的，只会是从中得利的人—— 　　罢了，等长岛君的消息吧。 　　休息室又只剩她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男孩子运动的体味、止汗剂的香味和一点点浴室热腾腾的味道。休息室再往里拐两个屋子就是少年们的更衣室，更衣室后面是冲澡用的浴室，她在这里网球部的人总归不方便。 　　柳生奈奈子给哥哥发了短信，在网球场外围溜达。夕阳下，少年们击球的声音像是鼓点，扰人心绪。奈奈子绕着网球场外围的铁丝栏走了一段距离，听到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幸村君好帅！动作好优美啊。” 　　“呜呜呜仁王君的白发好有个性啊！” 　　奈奈子有种自己不应该继续往前走的预感，果然—— 　　“唉，柳生奈奈子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想不到她私生活那样诶。” 　　“真的假的？我看她也不缺勤，成绩也都挺好的。” 　　“哈哈，对于娱乐圈的人来说挺好的吧。”几人互相聊了两句网上的爆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所谓的，娱乐圈的人嘛，就是用来娱乐他人的。 　　“那边的女生！网球部禁止围观！” 　　真田的吼声应该有镇魔除瘴的作用吧——也有可能是离得太近了，才会在物理攻击上添加了法术伤害，奈奈子晕乎乎地想着。 　　真田弦一郎就站在网球部外围铁丝网边上，神色冷峻地维护网球部的秩序。他本来背靠铁丝网观察切原的球路，默不作声时网的那边没有人发现他。 　　说闲话的女生们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奈奈子和这个长高了很多的男生隔着铁丝网对视，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搞什么，他不会是在期待我拿出对待小海带的柔软求助的神色，然后借机给我一个有礼有节的安慰吧？ 第4章 　　11. 　　从真田脸上看不出什么，奈奈子猜他在等自己破冰。 　　求助或者道谢，都可以。 　　奈奈子对他笑了笑：“真田君，网球部的训练什么时候结束呀？” 　　没有被孤立或者说小话的难过，就像在说“最近下雨好多哦”一样不痛不痒，甚至语气明快。 　　真田是知道早上风波的始末的，他对于奈奈子非要自夸一句“我最漂亮”不甚理解，但对于后续的魔幻发展也匪夷所思。 　　所以……她不会是人前强撑，回家偷偷哭的类型吧？ 　　真田弦一郎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和，他说：“下午五点半结束。” 　　“那我一会儿再回来哦。”奈奈子笑眯眯地跟弦一郎挥手：“不用担心，我就在校园里转一转。” 　　搞什么，那种表情。 　　我们社畜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可以在同事的冷漠和傻逼上司的夹逼中安稳度日啊。 　　奈奈子没有离开网球部太远，她坐在在自助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盯着云彩发呆。 　　她感受到面前的阴影，抬起头望去—— 　　是几个高尔夫社的学长，穿着高尔夫社的运动服，三个人就遮出了一堵墙。 　　在重视等级的日本，高三仿佛是一个分水岭，不仅是整个学年里等级最高的角色，有人高中毕业会直接步入工作，学校的规矩更加难以约束个别人。 　　“前辈？有什么事吗？” 　　说实话，此时的奈奈子有点慌，她只是情绪稳定而已，并不抗揍。 　　他们没有说话，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健壮的手臂肌肉在运动服的包裹下显得格外有侵略性。 　　“我是三年级的牧原悠，”身材最高的男生说——他的身形可以看作是健壮的成年人了，奈奈子怂怂地微微向后倾身，那几个男生在网球包里摸索—— 　　柳生奈奈子紧张地看着他们掏东西时肌肉隆起的线条，准备站起来跑路时，只见牧原悠从高尔夫球包里掏出了一本杂志—— 　　“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不可以帮我们签个名？” 　　“……抱歉，我的肖像权和签名都被公司买断了，很抱歉不能、给你签名。” 　　他们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不会是想拿这件事找我茬吧？ 　　几个健壮男性在自己落单时杵在人面前要签名已经足够让人害怕，何况自己不能给。 　　——失策了，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这样跑出来的…… 　　“喂！那边的前辈！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男生听到中气十足的斥责声，明显一愣。一个身材瘦弱的女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留着短发，神态给人一种倔强的感觉，她说：“她的签名被公司买断了，她的粉丝都知道。” 　　几个大小伙子生生被这个个头娇小的女孩子镇住了。个子最高的男生说：“抱歉，我们不了解这些，是我们唐突了。” 　　前辈们向她们示意之后，就离开了。 　　奈奈子长舒一口气：“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个女孩子没有接话茬，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一种决然：“我是安中明美，和你一届，今天早上说‘初山蓝子媚男’的就是我。” 　　柳生奈奈子没反应过来。 　　安中明美的脸绷得很严肃，她紧紧盯着奈奈子的神色，动作幅度特别大地给她鞠了一躬：“对不起！！！”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安中拿出一杯黑咖啡——自助贩卖机上最贵的那一款，保持鞠躬双手捧给奈奈子：“真的非常抱歉，让柳生桑遭受这样的事情，我愿意在网上澄清。” 　　柳生奈奈子——我是说林佳奈的生活圈子里鲜有这样的愣头青，她和这样直白又勇敢的人相处时甚至有点露怯。 　　“没关系……其实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的，是娱乐圈内部的事情。” 　　“但是柳生桑因此被骂了，网上传得很过分，如果需要我来澄清，请尽管联系我。”安中明美维持着将黑咖啡送给奈奈子的姿势，微微抬起头，郑重地说。 　　安中坚定又倔强的眼睛比太阳更加明亮，柳生奈奈子不由得也站了起来，双手接过她的咖啡。咖啡带着自动贩卖机的温热落入手中的时候，柳生奈奈子体内似乎也被注入了一团能量。 　　她原谅这一切了，一下子就不委屈了。 　　——原来她刚刚有在委屈啊。 　　12. 　　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走在大街上，奈奈子吵着要吃冰淇淋，买完之后只舔一口冰淇淋尖尖，又说什么都不吃了，举着冰淇淋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本来都约好了司机送他们回家，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柳生比吕士还是决定一起走回家。 　　夕阳渐薄，夜色清透。奈奈子抓着哥哥的衣角放空地走在街道上，路过买鲷鱼烧的小摊，又开始拽哥哥的袖子。 　　“我想吃鲷鱼烧，哥哥。” 　　“回家爸爸妈妈做好饭了。”柳生比吕士摸摸奈奈子的头。 　　“我不多吃，我就只吃一口。” 　　“……”所以剩下的一整个我就得吃掉啊。 　　最终柳生奈奈子还是吃到了一口一半酥皮一般豆沙的鲷鱼烧，幸福地和哥哥贴贴。 　　柳生比吕士就叼着鲷鱼烧把奈奈子扒拉开。 　　“哥哥，原来网球部有冲澡的地方啊，”奈奈子黏在比吕士身上：“之前你怎么不洗澡就回家了呀？” 　　洁癖的尊严呢？ 　　“哼，”柳生比吕士左肩背着两个包，右边黏着一个更大的人，还得盯着柳生奈奈子走直线，好不辛苦：“那你以后回家不要粘着我。” 　　“不要嘛，我最喜欢哥哥了。” 　　柳生比吕士由着她，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大半段路。她这个老女人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要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哼哼唧唧。 　　真丢人啊，林佳奈。 　　你不是心如止水、百毒不侵、绝不真情实感，只想赚钱吗？ 　　13. 　　柳生宅在今日六点五十七分迎来了难得的热闹。 　　爸爸，妈妈，哥哥，都在家，大家围在一起，开了一个不那么切合主题的家庭会议。 　　“奈奈子多吃点，来，再吃一块。”妈妈夹了好大一块鱼排。 　　“我吃不下了，妈妈。”奈奈子放下手中的餐具，歪倒在妈妈怀中。 　　柳生宅的装修是西式风格，追求简洁、方便和质感。这种装修风格可以称得上是懒人福音，柳生奈奈子很喜欢，但是奈奈子的妈妈在家庭聚餐时，常常会另起一桌—— 　　现在大家就围在一个小矮桌旁边，放松地坐在软垫上，奈奈子只要一歪身子，就可以躺在妈妈的腿上。 　　母亲可能有属独于自己的体味，让人觉得安全。 　　“妈妈，你怎么这么漂亮呀？”奈奈子仰躺着看着母亲利落的下颌角。 　　柳生母亲是一个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的女性，她拥有着栗色的长卷发，上班时会把头发扎起来，露出干练优雅的脸颊。像这样的家庭聚会时，母亲才会松开头发，栗色的发丝垂在奈奈子的脸上，是只有母亲才能带来的亲昵。 　　“全天下没有比你更会说话的了。”母亲捏奈奈子的鼻尖，宠溺地看着她。 　　“奈奈子，爸爸有话问你。”一直沉默的柳生父亲开口了。 　　奈奈子起身，乖巧地看着父亲。 　　柳生父亲是一个深沉的精英男性，是这个家切实可靠的支住。他从未表达过他对奈奈子的期望，正因如此，这个开头显得十分正式。 　　——“你真的喜欢模特这份工作吗？” 　　14. 　　柳生奈奈子是一个没有个性的普通人，要说非有什么爱好，大概就是看看小说和漫画。 　　——她在这方面的启蒙可以追溯到小学时期一整天泡在少年宫图书馆的时候。 　　那时少年宫的图书馆里有《网球王子》一整套漫画，林佳奈对“爽”、“热血”、“团队”最初的概念就萌芽于它。后来长大了，回看网球王子这部动漫，就算它再不现实，在林佳奈心里也是特别的。 　　但她只是喜欢这段故事而已，她不像有的小朋友，喜欢《网球王子》就去学网球，攒钱买手办，拼命努力去日本留学。她只是默默喜欢，兀自激昂，然后让这一份感动消散于时光。 　　她好像没有办法点燃自己。 　　她被动地长大，然后沉默地老去，她习惯了不做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去做模特呢？ 　　因为她能做好——能做得无功无过，不愧对工作室的大家。 　　仅此而已。 　　——那她喜欢模特这份工作吗？ 　　奈奈子沉默了，她没有办法回答父亲的问题。她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她看向父亲。 　　柳生宗严的发色是深沉的紫，规矩地拢在鬓边，他不苟言笑的脸并不显老，但他的眼神犀利，让人有点畏惧，也有点想要依赖。 　　——“我的建议是，停掉近期的拍摄，好好放松一下，调整状态。” 第5章 　　15. 　　柳生奈奈子是怎样成为模特的呢？ 　　最开始，是被一个长卷发的男性拦在路边，挑衅一般地问：“长这么高，很困扰吧？” 　　上辈子一米七二的林佳奈淡定地看着长岛。 　　“很有个性啊，来做模特吧。” 　　总之，柳生奈奈子收下了长岛递来的明信片，并且对“很有个性”这种评价和长岛这个人的眼光嗤之以鼻，直到一次节日晚会上，发觉长岛裕是柳生父亲的故交。 　　非要论辈分的话，长岛裕是柳生奈奈子的远远远远房表叔。 　　一把年纪还非要坚持艺术、拒绝家族支撑的那种。 　　最终，兜兜转转，柳生奈奈子竟然真的正儿八经地和长岛还有伊代田签了工作室和拍摄合约。最开始她没什么人气，还是长岛有点门路，让杂志社印了一百张单页，就这样也没卖完。 　　“没关系，柳生桑，我很看好你。”伊代田挂着温和的笑容说：“柳生桑身上的个性很独特呢，‘我有个性但是与你无关哦’这件事，只有柳生桑能够做到。” 　　奈奈子很难苟同，她觉得伊代田想说的是：“这是一只完全接受了自己没有个性的咸鱼，因为太过淡定而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之类的。 　　不过被伊代田说中的是，出道两个月，奈奈子就意外走红了。 　　起因是清水知美一直有在经营自己的推特，她家境好又放得开，常常在网上讲“裤子飞飞”、“姐姐贴贴”、“今天的推特就刷到这里了”之类的虎狼之词，本来就自带一点流量。清水分享的日常不是价格不菲的甜品饰品，就是柳生奈奈子的拍摄花絮，因此，最开始奈奈子是好些小姑娘私藏的漂亮妹妹——直到后来她被一些娱乐营销号发掘，介绍奈奈子的原话是“国中校花逆天长腿清纯脸蛋，但和津神相真站在一起相形见绌，网友：不愧是专业模特！”之类的。 　　总之最开始柳生奈奈子在营销号口中是个丑角，但津神相真就是津神相真，给她当丑角也有热度。 　　柳生奈奈子能火，跟津神相真脱不开干系，这是两家粉丝心中的一颗刺。 　　直到——两人出席同一个庆典，津神相真当着很多摄影师的面，直言柳生奈奈子“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一个导火索，津神粉丝仿佛得令一般，开始肆无忌惮地攻击柳生奈奈子，而柳生奈奈子的小小粉丝们被狠狠虐了一把。 　　虐粉会固粉，小模特被虐不仅固粉还很吸，粉。 　　最后，柳生奈奈子的学校、家室、成绩、朋友圈都被“扒”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柳生奈奈子竟然是一位家世良好、无不良嗜好、认真上学、文科苦手的真美少女，每天的日常就是乖乖上课，课堂上撑不住睡觉，下课了不参加社团直接回家，偶尔拍摄还总给清水知美送曲奇的无公害咸鱼。 　　“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出去玩？我失恋的时候都没她宅。” 　　“我长成这样洗澡都开着门好吗。” 　　“天啊这个腿！立海大的男生沐浴在上天怎样的馈赠中！” 　　“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吸溜吸溜吸溜吸溜吸溜吸溜。” 　　从而一举爆火。 　　16. 　　要说爆火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不再有男生跟柳生奈奈子告白了。 　　是真的。 　　日本男性的含蓄贯彻生活的方方面面，平常男孩子稍微被女生示意“没有感觉”就会知趣离开，告白称得上是男孩子们的最后一击。 　　高一刚开学时，奈奈子接受了很多这样的最后一击，其中不乏把一击变成三击、五击的勇士。奈奈子看到男孩子鼓足勇气来告白，就不好不搭理人家，因此她的很多课间时间都被他们满满当当的勇气占据。后来她“不打算谈恋爱”的名号响彻立海大，给她表白的男生才大大减少。 　　但不时还是会有。 　　高中生的告白，是真的青涩又温柔。 　　奈奈子上辈子没有这样的经历，不免对这些情谊更加珍重。于是“柳生奈奈子虽然不接受告白但是会听男生告白很久”这件事也让人钻了空子…… 　　总之那段时间奈奈子应付这些挺累的。 　　但当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推特热搜的当天，没有人和她说话。所有人，以一种“默默观察但绝不交流”的状态，真空一般和奈奈子共处一室，从那天开始，找奈奈子告白的人一下子就没了。 　　——“柳生奈奈子是不同的。” 　　柳生奈奈子从一个真实的人变成了众人想象中的角色，众人自动和她拉开距离——她很难说这种处境有没有让她更寂寞或者更清净，总之怎样的环境她都能接受。 　　后来，立海大里柳生奈奈子的粉丝们组织了一个fan club，她身边再没有出现要和她告白的人，也没有人跟她要签名要合照，同学们和她的交流变得自然，她获得了比最开始入学时更加像学生的单纯生活。 　　奈奈子问过哥哥fan club是怎样的组织，柳生比吕士只说：“挺好的，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情。” 　　奈奈子便没再管了，这样清静单纯的校园生活正是她向往的，她很久没有来到学校天台了—— 　　所以，当宇江凌太约她在学校天台见面时，柳生奈奈子有一些懵。 　　17. 　　“柳生桑，我是二年B班的宇江凌太。” 　　奈奈子不由得挺直身体，紧绷精神，她对于后面的话有所预感——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国一开始。”宇江凌太目光灼灼，他的紧张根本无从掩饰，声音有一些颤抖：“我就快要转学去东京了，所以，我想在临走之前，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你。” 　　“非常感谢。”柳生奈奈子的心情很莫名：“但是很抱歉，我有合约在身，自己也不想谈恋爱，不能回应对你的感情。” 　　“啊，没关系。”宇江长舒一口气，阳光健气的脸上溢出轻松的笑容：“能好好跟柳生桑说明心情真是太好了，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嗯！宇江君在东京也要像现在一样快乐啊。” 　　宇江的笑容更大了一点。他留着刺猬头，平时又欠又臭屁，借同班同学之便还老爱围在奈奈子身边，啥事都要掺和一下。奈奈子看他就像看一个远房表弟，很难说对他有什么好感。 　　但是在他向奈奈子表白时，真诚仿佛为他镀了一层光，他变得鲜活可爱、勇敢又明亮。 　　——真好啊，怪不得告白要趁早。 　　奈奈子率先转身离开天台，给宇江凌太留一些空间。却在天台的楼梯口看见了畑谷花衣，她背靠着楼梯和天台相连接的门，双肩不住地颤抖。 　　畑谷花衣盈着眼泪，和柳生奈奈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鼓起勇气，直直越过奈奈子，跑向天台。 　　畑谷花衣是怎样的人呢？她总爱说“好可爱~”、“真的吗？好厉害~”这样明显是捧哏接茬的话；少女的书包上挂着时下流行的小玩偶，烫了可爱女生中人气很高的栗色卷发，留着洋气的刘海；她肤色微微黑黄但是很有光泽，身材稍显丰腴，走路时会因为羞怯微微扭捏，但并不折损她青春的美貌。 　　她的虚假和奉承是假，羞怯和柔软是真。 　　她是那么的——那么的—— 　　柳生奈奈子若有所觉，她倏地转过身来，看向天台。 　　畑谷花衣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着闪烁光芒，她奔跑向宇江凌太的步伐丝毫没有羞怯，畑谷花衣大声朝少年喊：“宇江君——” 　　“我是二年B班的畑谷花衣——” 　　少年惊愕地抬起头，阳光下，宇江凌太和畑谷花衣越来越近，少女弯下腰，朝宇江鞠躬，诚恳地说着什么。 　　正是第六节 课下课放学的时候，天台上阳光大好，太阳西下，光线在天台和楼梯之间连接的门后投出一片阴影。 　　柳生奈奈子站在这片阴影中，看着两人迎着光表白。 　　——是那么的勇敢。 　　18. 　　奈奈子摊在摄影棚的休息室软椅上，手里捧着品牌方送来的项链。 　　“水晶之心”，一款轻奢新贵潮牌饰品，是“艾芙”当季的主推款。 　　骂战与谣言平息后，奈奈子的国民度上涨，但是风评明显变差。长岛做主给她接了一个问答节目的综艺，在节目里好好秀了一把流利的英语。几个营销号不知目的地鼓吹柳生奈奈子是个学霸，吓得她立马晒了几张堪堪过线的国文成绩单——事件平息，奈奈子再次因祸得福，身价猛涨，甚至接到了炙手可热的“艾芙”品牌的代言。 　　奈奈子最终没有顺应父亲的建议，难得配合长岛一起说服了爸爸继续她的拍摄。这次回来她工作明显变积极了很多，按照长岛的话说：“小姑娘都会笑了。” 　　瞧瞧，有这么说话的吗？ 　　清水在旁边喜气洋洋地念粉丝的彩虹屁： 　　——“漂亮妹妹多拍照多拍照多拍照多拍照我直接斯哈斯哈斯哈斯哈……” 　　——“不要搞这种小把戏，我是不会把被子让你的。” 　　清水读着读着，皱起了脸：“你想得美！”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她在看我诶。” 　　——“请清水大小姐多多发花絮！@清水小包abby” 　　清水得意地“哼”一声：“看我心情吧~” 　　——“我哭了，我连夜跑到卢浮宫外痛哭，保安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哭，我哭着把这个图片给保安看，保安看了也痛哭，哭着说找到了卢浮宫丢失多年的艺术品。奶包也太好看了555！！[哭泣]” 　　奈奈子被粉丝亲切的称为“奶包”，出处是她上课睡着后脸颊肉被挤出来的图片。 　　——“今天我看到一个女生很像你，我发了疯似的跑出去，可突然想起这座城市根本没有你，我愣了，放慢了脚步，也放下了手里的麻袋。” 　　清水知美地往后躲：“咦惹，晦气！” 　　柳生奈奈子好笑地看着清水脸色变来变去，没注意柳生比吕士来到了拍摄棚。 　　这句话下面一溜的“组队偷奶包”、“偷奶包加一”、“一人血书偷奶包”……柳生奈奈子对这些粉丝的彩虹屁很有抵抗力，没放在心上，反倒是柳生比吕士紧皱着眉，他看着网友的评论，不爽道：“以后我们一起上学。” 第6章 　　19. 　　——“所以，我可以整理数据、汇总表格，打杂跑腿端茶送水，刺探敌情并拉赞助，今后暂时担任网球部编外经理，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柳生奈奈子和网球部众人打了个照面。立海大网球部人员满打满算有将近五十人，奈奈子一眼望去一溜土黄色，此时仁王雅治的白毛就十分亮眼。 　　大家都是热爱运动的好少年，有人只听说过柳生奈奈子大名，也有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但这是第一次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和柳生奈奈子对视。 　　少女纤细高挑，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后，摇曳生姿。她的肌肤有种通透的质感，脸颊流畅利落，紧收的下颌和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克制姿态糅出神秘的吸引力——她的状态就很女明星。 　　少年啊，太年轻时见到的美丽是会灼伤人的。 　　奈奈子的加入让本就青春洋溢的网球部更加活跃——也更加难管。柳颇有些担心地问幸村：“这样真的好吗？真田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 　　“嘛，不要小瞧人家嘛。”幸村轻笑：“她做事不是很有效率吗？” 　　让奈奈子成为网球部的经理是幸村精市的主意。 　　最开始是哥哥拜托幸村，在奈奈子没有拍摄的时候，让她能够呆在网球部的休息室里，等他一起回家。有一天，奈奈子看见柳莲二在统计数据，他拿着笔，在纸质表格中按照时间轴进行练习成果的比较。 　　这个时代的日本虽然已经是发达国家，但是对于国中生来说，用电脑中的办公软件 　　统计数据还没那么普及。而恰巧——柳生奈奈子是一个社畜。 　　在未来十几年后，一个遥远的国度中，会产生这样一种生物——社畜。社畜们各司其职，有着不同的方向和技能的分工，但他们被要求有一个共同的能力——社畜的管理者们称其为通识能力，一般落点是沟通和做PPT。 　　简单地说，活你可以干的稀烂，PPT和Excel必须要会搞。 　　而奈奈子就是一个能够在半小时内，迅速分析统计数据并做完PPT的神人。林佳奈在职场上油盐不进，无欲无求，常常面带微笑、神色诚恳地无视领导画的大饼，其日常生活在摸鱼和高效中自由切换。 　　当是时，奈奈子掏出自己被消费主义洗脑而入手的高配置笔记本，打开封尘了半辈子的Excel，用十分钟输入数据，用VLOOKUP一秒钟筛选粘贴数据，用一分钟进行数据分析。 　　同时生成了历史训练量的折线图，并对未来训练效果和身体素质极限进行了预测和分析。 　　时代发展和科学技术的组合拳落在柳莲二脸上，那一刻，柳莲二同学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但是奈奈子盯着柳笔记本中设置训练量的逻辑和公式，诚心地说：“柳君好厉害。” 　　柳莲二板着脸，脸色仿佛凛冬寒冰。 　　“为什么训练量要按照这个公式设置？”奈奈子问。 　　“……以网球运动员的最大运动量为基础，根据体脂和肌肉含量，我进行了不同的调整。”柳莲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哪怕他认为奈奈子在挑衅，也耐心地给这个小姑娘解释—— 　　好吧，多少有点技不如人还想找回场子的心理。 　　奈奈子认真分辨：“为什么都往上调整？” 　　柳莲二的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睁开了眼睛，语气理所当然乃至轻慢：“我们立海大的训练量就是要比普通学校网球部训练量大啊。” 　　20. 　　——柳生奈奈子走向窗户，趴在窗边观察挥拍和蛙跳的少年们。 　　他们是新生，不能参加对打，每天在队伍中不停地挥拍、蛙跳，然后为高年级的学长们捡球。 　　这其中就有小海带。 　　“柳君，他们每一个人，都坚持下来了吗？” 　　柳也走到窗户边，他说：“刚开学招新的时候退了一批，这是现在仅存的一年级新生。” 　　他指的是四个身材纤细的小男孩儿，他们其貌不扬，挥拍挥得脸红脖子粗，动作难免变形，然后被在身后监督的学长呵斥，再颤抖着把姿势摆正。小海带混在其中，得到了最为周全的“照顾”，他身旁的学长一脸坏笑地用球拍轻敲切原赤也的上臂，说了什么，然后切原更努力地绷紧核心，他头上张扬的发丝看起来都在用力。 　　柳生奈奈子心里就一句话—— 　　他们图什么呀？ 　　可能是她的惊愕有些明显，柳莲二轻声说：“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是网球部真正的希望。” 　　日本的中二属性过于猖獗，柳生奈奈子从上辈子就在替他们为“帝国の绝凶虎”之类的表达感到尴尬，但是当柳莲二说出“真正的希望”时，奈奈子由衷地觉得网球部的诸位在捍卫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说不定走在我的前面呢，从直面人生的角度来讲。 　　奈奈子扒着窗户发呆，柳提前完成下一阶段的训练量布置，正准备去给自己加训，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一星期之后，网球部有校内选拔赛，柳生桑要不要来？” 　　柳生奈奈子和柳莲二惊讶地回头，看见幸村精市正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邀请。 　　“那就打扰了。”柳生奈奈子和幸村精市很少交流，毕竟去年两人分在不同的班级，那时候的哥哥也没有进入网球部。但是一年前两人互相都听过对方的大名，现在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还挺融洽。 　　国=高一刚开学的幸村君和高一刚开学的奈奈子的境遇完全相反。 　　那时网球部奉行“强者为王”的原则选拔部长，幸村精市以其精湛优雅的网球技术打败了三年级的学长，成为了网球部部长。一时间幸村精市名声大噪，多方关注，校园里对于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听说还有非网球部的学长找过他的麻烦。直到立海大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全国大赛冠军的成绩，他才算彻底打破了唱衰的谣言。 　　这件事听起来很帅气，但当事人很辛苦。 　　日本阶级制度的严苛表现随着教育质量的上升逐渐弱化，但偏见深植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幸村是如何顶着各方压力，在稳步提升自己的运动能力的同时，带领网球部夺冠的呢？奈奈子难以想象，幸村君于她来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柳生桑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加入网球部试试看？” 　　喂，等一下，说好是两个世界的人呢？！ 　　柳生奈奈子惊讶地看向幸村，搞什么，她现在又有钱赚又有机会摸鱼，小日子美滋滋好吗。她才不会在事业刚刚步入正轨之时挤出时间来加入网球部，就算很担心训练量过大会不会对哥哥的身体有害，就算她很好奇校内选拔赛的排名，就算她已经开始学着突破自我，就算承认网球部的各位都是她很欣赏的人—— 　　——“请让我试试。” 　　奈奈子目光灼灼，看向幸村精市。 　　——网球部的各位都是我很欣赏的人。 　　——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参与你们的生活。 　　——我也想接过火种，燃烧起来。 　　21. 　　柳莲二只是去取了一下网球包而已，回来时奈奈子和幸村就达成了共识。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不要前言不搭后语地达成一致啊？” 　　幸村君笑眯眯地：“这样不好吗？” 　　奈奈子也笑眯眯：“不好嘛？” 　　幸村：“柳生桑很精通用电脑进行数据分析呢，我看到了哦。” 　　奈奈子：“很精通哦~” 　　幸村：“有经理真是太好了，我们今天就把这个消息公布给大家吧！” 　　奈奈子：“请多关照哦！以后给大家添麻烦啦！” 　　柳莲二：“……我去叫真田。” 　　柳莲二转身就走，他有预感，这两个人搞到一起杀伤力是幸村原来的十倍。 　　啧，可怜的真田。 　　22. 　　意外地，真田弦一郎对于柳生奈奈子的到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排斥。 　　真田从未否认过柳生奈奈子的能力。 　　柳要惭愧地承认，他被柳生奈奈子的脸迷惑了，他曾经真诚地认为柳生奈奈子是一个花瓶。 　　关于柳生奈奈子最多的数据是她是个高人气模特，前段时间处在风口浪尖，有很多热情但守规矩的粉丝，是个认真上课不逃学的好学生。还有就是她个性平和，没有什么架子，如果不出新杂志，基本不会从同学们口中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 　　奈奈子的粉丝们精心设置的保护迷惑了柳莲二，以至于此时此刻，他难以理解为什么奈奈子想申请借用一个网球部的比赛场地如此容易。 　　高尔夫社的学长们非常轻易地就松口，将自己用于基础训练的场地借给网球部用。 　　今天下午就是网球部的校内选拔赛，这次筛选出来的队员大概率就是今年关东大赛甚至是全国大赛的主力，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空气中弥漫着雄性动物圈地盘一般的针锋相对。 　　奈奈子要做的就是联系场地、整理对战表和战绩、准备一些药箱和运动饮料什么的。她好歹是自己过过日子的，这点小事手到擒来。 　　“意外的靠谱啊……” 　　仁王雅治用奈奈子递过来的毛巾擦头发，他和丸井都是体力苦手，单纯热身也出了一层薄汗。 　　丸井朝奈奈子要曲奇，要上次柳生比吕士同款就行，被柳生隔着仁王施以死亡目光，最终竟然捧了一个小蛋糕回来。 　　“嗯嗯，真靠谱！有经理真好啊。”丸井一口吞掉了小蛋糕，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旁边的桑原非常无奈：“这个蛋糕完全是柳生桑的私有物品啊！不要欺负经理啊！” 　　“我才没有欺负柳生桑，是她主动给我的！我在帮她控制热量保持身材。” 　　这时，只见切原抱着奈奈子给他的一袋子运动饮料、糖渍柠檬（便利店买的）、小蛋糕还有能量棒走进准备教室，丸井见了简直跳上房梁嚷了起来。 　　“最新款能量棒！我也想要！柳生桑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桑原一个头两个大，拼命想把丸井扒下来：“那是人家的私人物品啊！不要这样丸井！” 　　奈奈子也走进来：“切原君加油哦！争取一个正选名额！” 　　切原赤也热血激昂：“嗯！我绝对要成为正选！” 　　丸井文太被桑原圈着腰往后拖，不甘心地伸出尔康手：“偏心！柳生桑难道是按照喜欢程度给的好吃的吗？” 　　奈奈子欢快道：“是哦！我最喜欢的小海带君要加油哦！” 　　切原赤也又高兴又害羞，嘿嘿笑着摸自己的海带头。 　　柳生比吕士两手空空：“？” 第7章 　　23. 　　奈奈子作为旁观者看比赛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但是如果蹭到了柳身边，就可以听到他收集的数据和周围懂行人的碎碎念。 　　总之，奈奈子听到柳正在以各种理由给部员们加练。 　　“我过两天要去冰帝，需不需要我去看看冰帝的网球部？” 　　柳迅速转过头来，奈奈子敏锐地感知到柳没有问出口的八卦：“去干什么保密。” 　　于是柳慢条斯理地说：“那去看看人家有没有一年级的正选吧。” 　　然后奈奈子就听到柳莲二念经一般的碎碎念：“如果是柳生你的话，认识的人应该是忍足或者迹部，下周五就是冰帝的学园祭……你不会是要去给迹部站台吧？或者跟忍足跳舞什么的？” 　　——这人好恐怖！ 　　柳生奈奈子惊恐又嫌弃地看了柳一眼，准备去安全的靠直觉生存的小海带组转一圈。 　　柳得意地掏出笔记本。 　　24. 　　小海带的状态不太对。 　　他甚至是有些颤抖着，呼吸急促。柳生奈奈子本来想要揉揉他可爱的小卷毛，见状又悄咪咪退回来了。 　　她只好走向哥哥，试图跟他了解一下网球部现状，熟料哥哥和仁王靠在一起，看似八风不动地抱臂站在网边，也在深呼吸。 　　最终奈奈子来到了幸村君身边。 　　——不愧是幸村君，笑容和肩上微微飘荡的外套都很稳定！ 　　“柳生桑不要在意，大家就是太紧张了。”幸村精市带了一个吸汗发带，显得比平常更有活力也更有攻击性：“有几个国三的前辈退社了，正选名额空出来了两个，大家都鼓足了干劲呢。” 　　“嗯。”刚刚分好吃的的时候气氛还没有现在这样，奈奈子发觉男孩子们表现得再轻松，空气中的紧张和沉凝也难以掩饰。 　　“听说柳生桑要去冰帝的学园祭？” 　　柳生奈奈子小声埋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幸村精市笑起来：“冰帝的学园祭，立海大全员也会去哦。” 　　诶——？ 　　25. 　　恕柳生奈奈子眼拙，她是真的看不懂他们为什么喝彩，常常是一个部员打出了很厉害的好球，周围一片压低声音的叫好声，只有柳生奈奈子在找球在哪。 　　幸好，柳莲二是个好人，他忍辱负重地给奈奈子普及最基本的网球知识。 　　“我说你啊，网球部经理不懂网球，传出去一点王者风范都没有。”柳无奈地说，他要从“网球是几分制”开始普及，心中怨念丛生。 　　奈奈子低声吐槽：“我之前又不喜欢网球。” 　　“所以说啊，网球部经理不喜欢网球也很奇怪啊！”柳又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柳生奈奈子眼睛都伸到本子上也没看到柳写了什么，她趁其不备，一个跳跃就要盗取机密。 　　柳身材高挑，笔记本一扣奈奈子什么都看不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奈奈子，奈奈子立马顺毛哄，她甜甜地笑：“想做好网球部经理，我只要喜欢你们就好了嘛。” 　　柳没有说话，只是翻开笔记本，正经地记起什么来。 　　耳朵却红了。 　　26. 　　小海带第一局就赢了一个高二的学长，打响了“打败三巨头”的第一炮。 　　奈奈子最给面子，她呱呱鼓掌：“好厉害！虽然看不懂但是切原君好棒！” 　　小海带一下场，那种又凶又狠的劲头就没有了，他害羞地小声道谢，被奈奈子摸了一把头发。 　　正逢柳生比吕士上场，奈奈子超大声：“哥哥加油！” 　　柳生比吕士背着身体向她潇洒挥手，突然转过身，问她：“网球部里你最喜欢谁？” 　　奈奈子更大声：“小海带！” 　　柳生比吕士面无表情地上场了。 　　仁王在旁边笑得捧肚子，只有小海带单纯地沉浸在喜悦中。 　　27. 　　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不像寻常兄妹一般，他们的关系很微妙，如果非要说清楚，大概是柳生奈奈子哄着柳生比吕士多一点。 　　柳生比吕士经过艰难的缠斗，最终打赢了高三学长，现在汗流浃背地坐在休息区，披着毛巾大口喘气。 　　奈奈子细心地给他拿温度适中的运动饮料，柳生比吕士接过，再一次问她：“最喜欢谁？” 　　“最喜欢哥哥啦！” 　　“哼。” 　　奈奈子像个小甜豆，她拿了另一条毛巾盖在哥哥头上，微微歪头跟哥哥对视：“哥哥下一局一定会赢的吧？” 　　——下一局，是柳生比吕士对切原赤也。 　　柳生比吕士斩钉截铁：“当然。” 　　不远处，幸村笑眯眯地看着斗志昂扬的小海带和柳生比吕士，对柳说：“看，柳生桑很高效呢。” 　　柳——柳叹为观止，柳奋笔疾书。 　　28. 　　柳生比吕士和切原赤也的战局备受瞩目。 　　柳生的身高和力量更有优势，而切原的球龄更长——坦白说，在众人眼中，柳生在技术上稍逊于切原。 　　这是一场技术与体力的较量，是一场经验与心态的较量，柳生仿佛山巅的守关骑士，只有越过这座高山，切原才能切切实实与三巨头争锋。 　　切原的状态不对——再一次不对。 　　他满目凶狠，双眼充血，力量和敏捷都大幅度提升，球路恣意又充满恶意。切原过往的经验和见识仿佛被激发了，他打出了完全超越自身技术的球路，并将球直直地打在柳生身上。柳生挨了几下——切原的力度不大也不小，青少年皮糙肉厚也没有大碍，柳生奈奈子却不干了。 　　但她没有喊停，她在等幸村或者真田叫停—— 　　但是他们没有。 　　周围的观战者本来还在为切原突飞猛进的技术和反应力叫好，高呼着诸如“无我境界”或者“果然是王牌！”之类的。但球砸在□□上的闷响声和柳生奈奈子越来越不善的样子让他们讷讷住了嘴。 　　打到半场时，柳生奈奈子面若冰霜，她沉默地给柳生喷药，简单问他：“疼吗？” 　　柳生奈奈子的表情很严肃，她直直盯着柳生比吕士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柳生比吕士意识到，她不是在问“疼不疼”，而是在问“还打不打”、“还要不要留在这样的网球部”。 　　“没关系，没有大碍。”柳生抬起有些淤青的手臂，将手放在柳生奈奈子的肩膀上，他也直视奈奈子的眼睛：“我会赢下这场比赛，告诉他，这一切并不足以成为杀手锏。” 　　两人沉默地对视，最终还是柳生奈奈子让了步。 　　她点点头，耸了耸肩：“OK，你可真是个好前辈。” 　　29. 　　“好前辈”柳生比吕士十足吃尽了苦头。 　　他的体力和身高比切原确实占优，但是他上一局对战的是经验丰富的国三前辈，而小海带的上一局的消耗并不大；其次，柳生的对打经验相对没有切原赤也多—— 　　他常常得通过用身体接球的方式学习和见识新的球路，从表面上看，柳生比吕士简直是在以挨打换得赢的机会，何况他们俩分数咬得很紧，被后辈撵着分打得如此狼狈，着实丢脸。 　　但柳生硬是一声不吭地全扛下来了，他的汗水滴落在场地中，裸露皮肤上的青紫映在观战的人们的瞳孔上，这种混乱中的坚韧仿佛是另一种强大和包容。 　　柳生进入网球部大部分原因的确在于仁王雅治，他们俩的双打相性相合、实力拔群。但仍然有部员不服他准正选的位置——运气好罢了、学习好罢了、人缘好罢了。 　　但此刻，没有人会说出“柳生比吕士实力不行”、“柳生比吕士走后门进入正选圈子”，他们看着这个堪称狼狈的男生，不由得正视他落拓身影下专注又自持的灵魂。 　　柳生比吕士渐渐能够躲避一些打向身体且注定出线的球，他以稳定的发挥和惊人的体力，化解了切原强硬的攻势——直到切原解除状态。 　　——最后一球，柳生拼尽全力地挑了个吊高球，切原个儿矮体力不济，没有接到。 　　“自此，切原赤也一厢情愿‘打败三巨头’的战争拉下帷幕，球场两边对手互相鞠躬，感谢对方给自己上的一课。”柳生奈奈子在心里念道。 　　她满怀嘲讽地拍了拍手，抱胸看着场地中央的“三巨头”。刚刚她看清楚了，切原往哥哥身上打第二个球时，柳莲二想叫停，被幸村和真田拦住了。 　　柳生立刻被仁王等人扶到一旁，有专门的校医进行治疗。此刻，切原赤也终于理智回归，满脸愧疚地走向三巨头的方向。 　　真田面色凝重，缓缓扬起了手—— 　　“喂，切原赤也，过来。” 　　奈奈子面色不善，场地中的所有人都看向她。 　　小海带已经快哭了，此刻他宁愿被真田前辈揍一顿，也不想要面对面色冷酷的奈奈子。 　　真田也看向她，缓缓放下手。 　　奈奈子才不理他，她直直盯着切原赤也：“过来。” 　　切原赤也憋红了脸，慢慢走到柳生奈奈子面前。 　　少女伸出手——切原以为奈奈子要打他，紧紧闭着眼睛等着，却被奈奈子勾起下巴。感受到下巴上的触感，切原惶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奈奈子的脸。 　　“你是故意的？” 　　“不……我不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呜……” 　　如果真田简单地给他一个巴掌，切原尚且不会如此失态。但此刻，奈奈子托着他的下巴，他不敢反抗，只能看着她闪烁着寒意和质问的眼睛，反而愧疚难过地哭了起来。 　　“不要向我道歉，你又没打我。” 　　“对不起……唔。”切原记起不能道歉，又紧闭上了嘴，但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奈奈子居高临下看着他，收回手，拿手帕擦了擦手指。 　　她抱臂看向“三巨头”挑眉道： 　　“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30. 　　——“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旁边一个国二的男生语气不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敢这样跟部长说话？” 　　——“你以为你是谁？你对情况有所了解吗？如果切原赤也在比赛场地上把对手打伤了，是谁承担责任？”柳生奈奈子一点也不惯着他，她目光不善地看向那个男生：“你要代他受罚吗？水本大輔，你能为立海大禁赛负责任吗？” 　　水本大輔没想到奈奈子叫得上来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没接上话。 　　真田沉声道：“我会亲自管教他，还请柳生桑不要插手网球部训练。” 　　柳生奈奈子凉凉问道：“拿什么管教？拿巴掌吗？” 　　她慢慢走近三个人，再一次问道：“你是要让切原为毫无意识时的行为负责吗？” 　　真田弦一郎皱眉，他印象中的柳生奈奈子能不管事就不管事，像她这样因为自己哥哥受伤就咄咄逼人、插手网球部的训练并且公开叫板——是私欲大于规矩的行为，他非常不认同。他义正言辞：“人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清醒与否。” 　　柳生奈奈子冷笑：“你在逃避自己管教队员的责任，真田弦一郎，你只会把切原引向偏激的道路，直到他被网球部耗空。” 　　柳生奈奈子严肃地看向幸村精市，沉声问：“我最后问一遍，你跟真田是一个态度吗？” 第8章 　　31. 　　上辈子看网球王子时，原著中的人物塑造和后续行为让她有种割裂感。比如真田在原著中是那样一个前期强硬孤高，教训起队员来根本不顾人家自尊的人物，后来发现人家是个三好学生，整个人正义感爆棚——正义的人会因为一次比赛失利，让情同战友的朋友在众目睽睽下挨巴掌吗？ 　　比如迹部最开始是一个调戏小姑娘的恶少，后来竟然变成了骄傲又不屑于使阴私手段的高洁贵族——优雅的贵族会仗势欺人，欺负小姑娘吗？ 　　比如小切原最开始把不动峰的队长打得伤痕累累，言谈举止简直毫无教养，后来一看，竟然是个冲动又被前辈欺负的小甜甜——奈奈子都不知从何吐槽，下次让她看到切原从嘴里吐出一个脏字，她非揪掉小海带的耳朵！ 　　这种割裂感和今天幸村两人制止柳的行为给了她很大的危机感——这些人物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真的是表面上友好、勤奋、为目标奋斗的样子吗？还是原著中冷硬暴力、为胜利不择手段的的大反派呢？ 　　——她此刻还坐在这里，一是一年以来对于这些人的熟悉，二是想帮帮切原赤也，三是—— 　　不论网球部其他人是怎么样的，她相信哥哥。 　　她至少相信哥哥的眼光。 　　会议室里，网球部说得上话的人都在长桌旁落座。 　　“我简单讲了。”柳生奈奈子手肘支在桌子上，“我认为切原的状况是一种疾病，而非一种变强的手段。” 　　“疾病？！” 　　会议室中的人们不可置信，毛利寿三郎面色严肃：“柳生桑，我知道你不满意真田君的教导方法，希望你不要危言耸听。” 　　柳生奈奈子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是不是危言耸听让切原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柳生奈奈子低声说：“我怀疑是高血压。” 　　高血压是她隐隐约约记得的原著剧情，她记得切原的这种状态被称为“恶魔化”，这种“恶魔化”不仅会影响他未来网球能力的上限，甚至对其日常生活也有影响。 　　越早制止，对他的健康和生活影响越小。何况，立海大这种利用切原“恶魔化”状态充王牌、纵容切原用网球伤害对手、给他的惩罚居然是人前的一巴掌的行为，简直比切原拿球伤人更恶劣。 　　在这个年纪，对一个本性善良但掌握着无法控制的力量的男孩子的引导是更要斟酌、要三思的，要先让他正视自己的状况，然后再考虑如何提升网球技术。错误的教育方式不仅对切原赤也的病情控制有害，更会让立海大网球部处在一个时刻可能会被禁赛的不可控状态。 　　奈奈子直直看向真田弦一郎，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温柔的劝诫：“真田君，我刚才态度不好，请你不要在意。” 　　真田面容紧绷，直视柳生奈奈子。他有预感，柳生奈奈子的目的绝对不是道歉，她只是想把话头引到他身上。 　　果然，甩锅侠奈奈子的神情甚至是忧愁的：“但是，切原君在没有意识时做了错误的事情，我们不是要先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吗？如果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又无法反抗真田君的教训，那所谓的惩罚不过是一种单方面的暴力宣泄而已，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这句话搁高手过招的情景叫授人把柄，节奏失控，但放在只有奈奈子单方面输出真田的状态，就叫步步相逼。 　　这时，幸村精市发话了：“这件事确实值得进一步讨论，刚才是我判断得不对，从今天起，切原的训练由真田和柳生一起负责。” 　　幸村神色诚恳又郑重：“谢谢你，柳生桑。我从来没有想过切原的状态可能是病理原因导致的，是我们考虑不周。无论他是否有高血压，我都要代表网球部感谢你。” 　　真田面色动容：“幸村……”他因为幸村替他道歉而完全忘记了和柳生奈奈子的争锋，真田弦一郎微微阖目，无声地服从了幸村精市的安排。 　　32. 　　柳生奈奈子没有哪一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网球王子中的这部分人是这样的优秀，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柳是一个全心全意为网球部发展而鞠躬尽瘁的好人，他聪明又温和，在三巨头的沟通中灵活地扮演润滑剂的角色。日常事务中，柳不仅能够收集数据作为训练支撑，还愿意接手各种经费计算、联系场地等杂活，堪称任劳任怨。 　　真田是一个刚直但正义的男性，他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训练标杆一样的人物。除此之外，一切得罪人的事都由他包揽，什么出言驱赶球场外的女生啦，训斥和惩罚稍有懈怠的部员啦等等。讲真的，除了爱扇人巴掌之外，柳生奈奈子觉得他简直佛光闪耀。 　　而幸村精市—— 　　柳生奈奈子毫不怀疑他的领导能力。 　　十六岁，打败国三前辈，担任网球部部长；同年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将比他大的部员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一举拿下全国冠军；次年，在众人的赞誉中，稳定军心，不骄不馁，剑指全国大赛二连霸；甚至奇招频出收了她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一般的网球部经理—— 　　柳生奈奈子可不是谁都能收的，她身上自带话题、关注和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何况这三者网球部根本不缺。 　　现在，柳生奈奈子的哥哥受伤了，她质疑网球部的风气，并软刀子割肉一般地欺负起不善言辞又理亏的真田。 　　此时的幸村精市，直接截胡柳生奈奈子的质问，身先士卒，麻利道歉。然后当机立断将柳生奈奈子温柔的定罪转变为她心系小海带安危的真性情—— 　　事态降级，柳生奈奈子人美心善心直口快，幸村精市考虑不周诚心改过，切原赤也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变化。 　　——他才十七岁啊。 　　柳生奈奈子有一瞬间的语塞，她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先看切原的诊断结果吧，最近先不要给他安排过量的训练。” 　　可恶啊他好像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在担心小海带和感谢自己罢了，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不是逼人家道歉了？ 　　奥，我这个坏女人。 　　33. 　　检查结果证明，切原赤也患有原发性高血压。 　　切原家族有高血压遗传病史，在他这里变异，一旦情绪控制不佳会引发血压升高，然后眼部血管充血，伴随耳鸣、眩晕、肢体麻木等症状，导致所谓的“恶魔化”。 　　这个认识让立海大网球部对柳生奈奈子有一种看神医一样的崇敬。 　　切原的姐姐特意跑到学校网球部，向柳生奈奈子道谢。 　　正如柳生奈奈子猜测的那样，切原赤也在家也是个弟弟，没事会挨姐姐爱的暴栗。他被姐姐按着头向柳生奈奈子鞠躬，小男孩儿逆来顺受：“谢谢柳生前辈。” 　　奈奈子很善于和女生交朋友，怎么说呢，女性社畜在工作中和女生交朋友要比和男生交朋友更重要。奈奈子向那个短发女孩子示意，切原被丢在一边，两个女孩子攀谈起来。 　　“医生怎么说？” 　　切原葵神情无奈：“医生说赤也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是压力导致的情绪失控和眼睛充血，但是医生对失忆无法解释，只说并非高血压导致的。” 　　柳生奈奈子灵光一闪——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就交给热血动漫吧！ 　　“那可以正常训练吗？” 　　“哎呀，我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个。”切原葵是一个爽快的女大学生，她挽住柳生奈奈子的手臂，“医生看了柳生桑列出的训练单，他说对于国中生来说，训练量多少有一点超负荷……” 　　——来得好！切原姐姐！ 　　切原支棱着耳朵，一听要削减训练量，火急火燎：“你别听医生瞎说！我身体好着……” 　　切原葵回过头，脸色一百八十度转弯：“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儿站着去!” 　　切原赤也立刻缩回了脑袋。 　　奈奈子安抚道：“你放心，我们网球部肯定要以部员身体为主，绝不会一味地加大训练量，置健康于不顾。” 　　柳：“……”我知道了不要再向我使眼色了！ 　　切原葵看着柳生奈奈子这么上道，简直喜出望外：“那赤也就麻烦你们啦，经理，不如就留个联系方式？” 　　然后她面向切原，声音变得中气十足：“赤也！过来给经理说谢谢！” 　　小赤也就耷拉着脑袋乖乖走过来，其丧气程度简直堪比打输了一场球。 　　34. 　　柳生奈奈子身着短款小黑裙，在觥筹交错间摇晃着苏打水，百无聊赖地发呆。 　　她在演艺圈内人缘不算好——一个不接受个人采访、又不参加私下聚会、也没有什么热度和作品的寡淡小模特，是不值得人们放弃与财阀和电视台台长的交际，花时间来寒暄的。 　　她乐得清闲，最近除了杂志拍摄，她没有其他的工作。 　　长岛君是非常执拗和挑剔的营销总监，奈奈子她有过几次国民度飙升的时候，但从事情发酵到结束，柳生奈奈子的团队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作——紧急时刻发了一则中规中矩的澄清、事件结束后小心翼翼地上了个问答综艺，之后就没有了。因此，网络上奈奈子的粉丝痛斥团队不给她好资源。 　　其实这事暗合奈奈子心意。 　　日本综艺是很磋磨人的。在日本，除非头部偶像，演艺圈里偶像的地位很低，其次就是模特。初山蓝子就是一个例子，她在未接到公司任何通知的情况下，从整蛊电梯中掉落，穿着短裙滑下了铺满润滑液的长滑梯。 　　初山蓝子呈大字型滑下滑梯，浅色的轻薄衬衫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内衣的轮廓。她下身的百褶裙翻上来，黑色丝袜被浸湿，洇出下层同色的紧贴臀肉的内裤。 　　当天晚上，守着这个节目的猥琐男性不知道就着这一幕喝了几瓶酒。 　　奈奈子看了这段视频，因为并没有真正露肉，节目组不仅没有打码，甚至还切了人体下落的慢放和特写——她猛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当时长岛就坐在她对面，他说他查到是初山蓝子的公司买了一部分水军，初山蓝子有可能作为受益者参与其中，她听到一半，挥挥手：“算了，我以后自己小心点。” 　　长岛靠向椅座后背，略玩味地看着她。 　　“大小姐，你这是不追究了？” 　　柳生奈奈子淡定地说：“无论她是主动还是被动，我跟她都不是同一个赛道的人。” 　　她举起手中的熊熊水杯比划敬酒的姿势，甜甜笑道：“不过这段时间辛苦您了，长岛君，累一点的节目您给我划两个，我都没问题。不能让工作室入不敷出不是吗。” 　　“哼，算你还有良心。” 　　长岛拿着无糖可乐和柳生奈奈子的熊熊水杯碰了一个，竟显得豪气干云。 　　长发男人又靠回椅背上，懒散地说：“那个初山蓝子啊，其实也挺惨的。”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初山蓝子的事，“最近没什么好的项目，不过我这有个剧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柳生奈奈子奇道：“剧本？我还要上学呢，而且我没啥经验……” 　　她习惯了在新的可能面前犹豫不决，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又改了口：“我可以再想想吗？” 　　——于是，她跟着长岛出现在了这个酒会，等着认识一下那位“满腹热情和才华”的制片人。 第9章 　　35. 　　柳生奈奈子算是稍有社会阅历的，对于画大饼和接大饼的艺术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 　　如果有人向你介绍他人时说他“豪爽大气”，那他有可能品味奇葩、全然外行、要求龟毛，最可怕的是有可能缺点全占了，但偏偏完工时结账不算大气；如果别人说他“为人老实”，那他可能不知变通，固执己见，还会在匪夷所思的地方把你卖了——而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如果他“满腹热情和才华”，那他的才华可能很难变现，更有可能他已经为自己的梦想和才华饿了一段时间肚子了。 　　果不其然，面前这个身材瘦高、略显神经质、戴着眼镜的苍白男性，开口第一句就是：“在给你看我的剧本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谈一下演出费？” 　　柳生奈奈子爽快道：“好说好说，先生怎么称呼？” 　　既然长岛推荐他给自己，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柳生奈奈子和黑部勇太畅聊许久，得知，黑部君想要拍摄的剧本是一部青春伤痛竞技文学。差不多就是贵族少女与只有蛮力的热血少年互相拯救，喜结连理的故事。情节中包括贵族少女如何未婚先孕，热血少年如何感叹世事不公，最后他怎样成为了网球部支柱，怎样打脸欺凌过他的人，最后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 　　总之，之前这部剧没人演有没人演的道理。 　　奈奈子：“……” 　　这可不兴拍啊！ 　　“那关于演出费……？” 　　“咳，”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他羞赧道：“能不能等剧播出以后以分红的形式结账？” 　　糟糕，不该信任长岛君的眼光的。 　　奈奈子礼貌地对黑部笑：“我觉得我可能无法胜任这其中贵族少女的角色，耽误黑部君时间了……” 　　“请等一下，”黑部勇太着急地补充：“一切都可以商量，柳生桑要不要先看看剧本……” 　　36. 　　柳生奈奈子夹着剧本来到冰帝，她打听了，等到冰帝学园祭吃喝玩乐和展示的项目全部结束之后，才到她和忍足跳舞的部分。 　　长岛君叮嘱她不要在人多的地方现身，奈奈子觉得他有一些多虑。这段时间她已经全然体会到了日本人的含蓄，到时候别人不发现她还好，发现她是柳生奈奈子，不得在自己身边形成一圈真空地带啊！ 　　但她还是给自己安排了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跟忍足唠唠嗑、抱着剧本和这个文艺青年取取经啥的。 　　“莫西莫西，我在大门口啦。”柳生奈奈子打给忍足侑士。她穿着轻便的运动鞋大裤衩，把头发圈进米色鸭舌帽里，施施然走进冰帝大门口。 　　去年冰帝学园祭时她来过一次，但是奈奈子忘记路了，“你得来接我啊，我顶多走到公告栏那里！” 　　奈奈子挂掉电话，环视周围的布置。 　　冰帝学园和立海大的定位不同。冰帝是彻彻底底的贵族学院，学生以多才多艺、掌握外语著名。在冰帝，社交的能力要比学习的能力更重要，因此，冰帝学园是非常有针对性的、培养未来掌握和置换社会资源的那一批精英的学校。这样的学校的校园祭必然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不是的，冰帝的学园祭相当有逼格。除了门外假模假式“欢迎莅临”的横幅之外，大门口甚至铺了红毯、摆了花篮，花篮旁边站着一排着装统一的清秀女孩子。她们体态挺拔，举手投足间优雅又矜持，若有人露出迷茫的神色，女孩子们就会得体地介绍和引导，其他的时候，只是面带微笑地站着。 　　——因为没有请柬的人都已经被保安叉出去了。 　　没错，冰帝学园的校园祭不仅不热闹，甚至很冷清。奈奈子不合时宜地想起公司举办联谊晚会时，集团最大的领导来视察的气氛。 　　她穿着大裤衩走在精致清丽的女孩子们中间，沿着记忆的极限来到了公告栏，就看到忍足侑士迈着长腿走过来。 　　——“侑士！”奈奈子跳过去，“你长好高啊！” 　　忍足侑士一闪身就躲开了奈奈子的扑击：“不是叫你晚点来吗？” 　　“我要换衣服啊，我还要打扮自己，我还想四处逛一逛呢。”其实她只是习惯于早到，实在不行自己找个地方看剧本也行啊。奈奈子肩上的熊熊包被忍足接过去，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想着我卡着点陪你跳个舞，然后剩下时间留给你自己潇洒吧？” 　　柳生奈奈子想了想：这个大情圣还真有可能！ 　　顿时，她目光不善，要跟忍足侑士讨个说法。 　　忍足苦着脸：“约你的时候真没想到这段时间会发生这么多事……” 　　简而言之，是情债。 　　冰帝网球部在学校里受人追捧这件事，奈奈子很有心理准备。忍足侑士在其中也算是可圈可点地帅气有个性，故而他的追随者不少。其实奈奈子在接到忍足邀请跳舞的短讯时，很想问问他之前的“花绘”小姐怎么办，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原因无他，忍足侑士很少拜托奈奈子做什么事情，奈奈子怕他以为自己不想来、然后问他私生活来推脱，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仲岸花绘小姐在半个月前成为了忍足侑士的前女友，刚好卡在冰帝校园祭的十天前，忍足君不可谓不渣。仲岸小姐虽然不甘心，但是多少也是有些傲气的，那两个人就一起单着呗，结果过两天一打听，好家伙，忍足侑士在校园祭的跳舞对象都定好了。 　　于是仲岸花绘小姐就气势汹汹地要跟忍足要个说法，反而被消息灵通的忍足后援会的女生奚落了——日本女生的排挤非常微妙，在这种贵族学校里更不可能出现什么暴力事件，顶多就是你说话的时候大家都不接话啦，小组活动大家当作你不存在啦，等等。这种事忍足也不好插手，更不可能和仲岸再一次过从甚密。仲岸桑熬了几天，在校园祭当天鼓起勇气和忍足说了“讨厌”、“你才不配我喜欢呢”。 　　——就是奈奈子来的十分钟前。 　　奈奈子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多亏你都说给我听。” 　　忍足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奈奈子歪头死鱼眼：“和全校学生承认自己是个笨蛋，把你的后援会吓到解散，然后给予仲岸小姐眼光上的鼓励。” 　　忍足苦笑，奈奈子和他默契地回避这个话题。 　　37. 　　忍足侑士在精英众多的冰帝也十分出挑，他高鼻深目、永远从容、擅长运动、成绩优异，为人处世又很有那么一些成熟的气质，喜欢他的女孩子们并不比喜欢迹部景吾的少。 　　而面对是否要谈恋爱这件事上，迹部和忍足选择了完全相反的路线——迹部百年铁树不开花，而忍足君十分微妙地无缝衔接，尤其这个无缝连接被他的后援会视为理所当然——被害者一个接一个，仲岸小姐算是其中受害最深的人之一。 　　柳生奈奈子对忍足的这个尿性很不爽，但是人心都是偏的，尤其忍足跟她一起长大，她更难觉得他是个坏人。 　　——小毛病罢了。 　　奈奈子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两个人走在林荫道下，道边的树木都被精心雕琢，走在其中就置身于由细碎的光影和流逝的时空构成的隧道。这一次见忍足，奈奈子会明显地感觉到少年在成长，不仅长了个子，性格也略有变化，一时间她难以调整自己的状态，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 　　“所以，你怎么突然去当模特……” 　　“所以，我跳舞的衣服是什么样的啊……”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停住。 　　“礼服我放在了柜子里，我带你去取？” 　　“啊……嗯。” 　　奈奈子没有跟忍足过讲自己是怎么签约的，也没讲过清水知美怎样可爱、没讲过长岛君有多么龟毛、没讲过娱乐圈有多少脑回路奇葩的傻逼。 　　顶多就是他问，自己回，他不问，奈奈子有的是办法把自己的时间填满，渐渐地，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居然都没有跟忍足说过。 　　翻一翻最近的消息： 　　——“没事吗？” 　　是舆论最沸沸扬扬的时候，忍足发来的关心。 　　——“没事了哦，我交到了好朋友哦。” 　　附和安中明美的合照。 　　——好像是有点冷漠呢。 　　奈奈子不善于主动给人发信息，分享欲这个东西可能越长大越少、越长大越少，直到成为可以自顾自解释所有事情的成熟的大人，然后安静地、像黄褐色的流沙一般蜿蜒于鲜活的绿植间。 　　蜿蜒、匍匐、提前安息。 　　她跟着忍足走过一溜教室，现在正是上午十点多，学园祭一般中午才开始，一直开到晚上七八点。一路上奈奈子闻到了咖啡的香味、炸物的香气，还有说不清楚的烧烤的味道。 　　奈奈子停下，拽了拽忍足的袖子。 　　她饿了。 　　早上赶电车来东京，她没来得及吃饭呢。 　　忍足此时崩坏了一些，奈奈子熟悉的、嘴欠又不耐烦的样子从他崩坏的缝隙里钻出来，只见忍足耐着性子劝道：“先试衣服，现在人家都是试着做尝味道呢，一会儿营业了我带你来吃，好不好？” 　　“我也可以帮忙尝味道嘛。” 　　“……”忍足沉默两秒，投降般走向飘着香味的班级。 　　过一会儿，端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出来。 　　章鱼小丸子色泽金黄，上面被偏爱般的挤满了美乃滋，又铺了一层海苔碎和木鱼花，看得人食指大动。奈奈子见好就收，恭敬地先把小丸子捧到忍足面前，笑嘻嘻地：“请帅哥先吃。” 　　忍足嫌弃地拒绝了，奈奈子乐得独享美味，她“啊呜”一大口把整个丸子塞进嘴里，然后拿着签子在嘴前面疯狂扇风：“烫死我了！……啊啊呼呼……” 　　“噗。” 　　忍足没忍住，笑了出来，奈奈子向他施以死亡凝视——然后看到，一个短发女孩子远远站在忍足身后，在走廊拐角处看着他们，神色晦暗不明。 　　奈奈子有一个预感：她就是仲岸花绘小姐。 　　她神色自然地捧着章鱼小丸子，问：“我的衣服在哪里？” 　　38. 　　忍足为奈奈子准备的是一条奶蓝色的羊绒长裙，这样淑女的裙子，她换上之后竟然看着人模狗样的。 　　忍足侑士半欣赏半遗憾：“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可以不说话吗？” 　　裙子用料细腻，质感高级，该垂坠时垂坠着，该贴肤时柔柔地贴伏曲线。针织裙轻薄显身材，而且在初春保暖性也非常好。 　　——不愧是忍足侑士！ 　　奈奈子高抬贵手宽恕了忍足侑士的冲撞。 　　“好厉害，怎么这么会送裙子啊……”奈奈子开心地在镜子面前转圈，“哥哥只会说我穿什么都好看，侑士果然很会啊。” 　　“等一下，”奈奈子突然审视地看着忍足侑士，“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 　　“网上，查到的。”忍足侑士死鱼眼：“你不告诉我尺码，又非要我准备裙子，这是什么逻辑啊？” 　　奈奈子理直气壮：“你把我千里迢迢叫来做你舞伴，还要我自备裙子！哪有这样的！” 　　“好好好，你有理。”忍足心中浮现熟悉的无奈和痛苦，每次柳生奈奈子和他分开两周以上，自己就会自动美化这个小魔女的一言一行，然后她就玩失踪，玩失踪！一点礼仪也不顾！自己还就吃她这一套！ 　　忍足侑士！长点教训啊！ 第10章 　　39. 　　奈奈子看忍足好像还有事要忙，就提出要看剧本。忍足把奈奈子安置在学生会一个不常用的空会客室里，她向忍足挥挥手，又翻开剧本。 　　——“有山海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教练明明说只要坚持过这段时间的选拔训练，就可以进入青少年奥运候选队伍。但现在他的左腿疼痛难忍，只要跳跃，整个左半边身体的神经都像是开了一场派对，痛到人恍惚——以他的状态，根本不能维持正选身份。” 　　——“井阪纪香忧心地跑过来，这个平日里对他不理睬的女孩子竟然露出了焦急的表情：‘有山君，你没事吧？’” 　　——“其实网球部的选拔训练并不过量，但是项目的安排很不合理，继登山跑和蛙跳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对于膝盖的负重阻抗训练作为今天的主要项目。明亮中学的网球部教练太着急了——毕竟这是最后一届青少年组的奥运选拔。” 　　柳生奈奈子的目光在“项目安排不合理”上停留半晌，又往后翻起来。 　　——“如果将青少年的身体比作拥有无限潜力但精密的仪器的话，那么对于他们的训练就应该远远躲着超负荷的红线。” 　　——“在全力发力时，应该由小腿、核心带动身体，将力量送出去，此时，承受最大压力大其实是脚踝和膝盖，可惜‘奥运’的光芒谁都无法抵挡，有山所背负的明显超额且不合适的训练让他折戟于校内的选拔赛。” 　　奈奈子又往后翻啊翻，后面随处可见的“训练前应该如何激活肌肉”、“训练日常与当天补给营养结构占比”等等等等。这个剧本和黑部君有相似的割裂感，在讲故事时老套又肉麻，反倒在科普运动员应该如何保护身体时数据精确、理论扎实。 　　她大致看了剧情，又一次嫌弃地闭上眼睛，但还是将剧本珍重地放进了包包里。 　　——改天找他聊聊。这人明显专业不对口啊。 　　看一眼表，已经下午十二点半了。手机收到一条短讯，是忍足侑士，他说校园祭已经开始了，问她要不要出来逛逛。 　　奈奈子感到有些困，她强打精神回道：“要！你来接我！” 　　忍足：“来了，你别乱动。” 　　奈奈子歪倒在真皮软沙发上，一会儿她要先去男仆咖啡店买一杯咖啡，最好是热的，然后去cos区欣赏漂亮妹妹的大白腿，然后再要一份刚才的章鱼小丸子…… 　　可恶啊，午睡时间到了啊…… 　　迹部景吾进入贵宾休息室时，就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大裤衩不分男女的家伙摊在软沙发上，睡着了。 　　——他一度以为是慈郎长高了。 　　40. 　　迹部跟身后的立海大网球部几人说了一声“抱歉，这里有人”，就要关上门。 　　谁知幸村看了看那个长手长脚的身影，不太确定地问：“柳生桑？” 　　“嗯？”柳生奈奈子迷蒙地张开眼睛，和立海大网球部·国二七个正选十六目相对，不经大脑地打招呼：“唔，好久不见啊，大家。” 　　昨天才见面了，好吧？！ 　　迹部景吾挑眉：“啊嗯？” 　　柳生奈奈子站起来，声音软软的：“欧尼酱，你怎么都不给我发信息的。” 　　柳生拍了拍奈奈子的帽子，领着她出教室，和迹部示意：“舍妹给贵部添麻烦了。” 　　迹部景吾不甚在意。 　　奈奈子跟着迹部还有网球部队员走向训练场地，她真不懂训练场地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由于她刚才沉迷看剧本忘记打探敌情，奈奈子识趣挽着哥哥，沉默如鸡。 　　所谓看训练场地就是真·看网球部的场地，校园祭当天，每一个社团都要组织点花样，基本上没有人在练球。 　　此刻，只见冰帝网球部两百个部员都换了西式燕尾服，搞了一个堪称盛大的执事咖啡馆。 　　“哇——”这种场面柳生奈奈子只在电视台女台长开party时见过，虽然她的性|癖是男仆咖啡厅，虽然旁边站着大冤种立海大网球部的部员们，柳生奈奈子没打算放过他们，“可以借鉴诶，我们也可以搞！” 　　“……”真田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克制道：“太松懈了！” 　　“啊嗯？”迹部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很奇怪，虽然他什么都没问，柳生奈奈子莫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迹部君，我是柳生奈奈子，近期担任立海大网球部的经理，请多指教哦。” 　　幸村得体地补充：“柳生桑的到来可是帮了大忙呢。” 　　迹部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挺拔姿态，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啊嗯，很期待这样的立海大。” 　　有了柳生奈奈子的立海大似乎温吞了一点，又更加凝聚了。这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气质—— 　　坦白说，自从她怒怼全队之后，立海大的少年们肉眼可见地乖巧了许多。 　　立海大网球部不再是往常锋芒毕露、霸气侧漏的状态。 　　——尤其是上辈子国三幸村生病住院、生死未卜时，小海带顶着巨大的“未来部长”“必须卫冕三连霸”的压力，再加上真田的暴|政——整个队伍就像是于困局中挣扎的凶剑，抱着宁折也要赢的信念，隐藏着心中的迷茫和痛苦。 　　当时，看着切原赤也难以自控的模样，大家也是痛苦的吧？听见单纯的小学弟背负骂名但无法澄清，也是心痛愧疚的吧？也曾经质疑过过去的选择吧？也暗中希望重新来过吧？ 　　——柳生奈奈子不会再让这一切发生了。 　　芥川慈郎蹭过来和丸井文太贴贴，奈奈子记得他，原著中的芥川可可爱爱擅长睡觉，现实中竟然是丸井的迷弟，看起来对丸井死心塌地的。 　　她仗着不懂网球，人又有亲和力，哄得芥川君将网球部有什么布置、有没有新生正选和盘托出。 　　最后还是幸村失笑地叫停，对迹部景吾道歉：“抱歉，柳生桑不太懂网球，问得太唐突了。” 　　“啊嗯，”迹部景吾刚才也不拦着，就看着柳生奈奈子逗芥川，一逗一个冰帝小秘密、一逗一个冰帝小秘密。 　　从这个角度讲，迹部景吾是一个胸怀宽广、做事大气的领导者。 　　奈奈子问出冰帝网球部有两个黑马，好奇道：“是凤君帅，还是日吉君帅呀？” 　　芥川虽然为人懒散迟钝，但浸淫日式礼节许久，没见过女孩子直接问男生帅不帅的。他睁开天生圆亮的眼睛，肯定地回答：“都很帅哦，但是凤君人气高。” 　　——“诶，是因为脸吗？还是打球更厉害啊？” 　　芥川撕开小蛋糕的包装，含糊不清道：“都有吧，其实是凤君个性好啦。” 　　奈奈子想了想，问：“忍足侑士是不是交往了很多女朋友啊？” 　　丸井文太捂住自己的眼睛，期望冰帝的人没看到奋笔疾书的柳莲二——请停止八卦好吗！立海大的画风都要被你们带歪了！ 　　“诶？不多啦，忍足很专情的。”芥川小声补充：“交往时间内很专情。” 　　“诶~意外地认真啊。”奈奈子仰头。也是，只是在学园祭前十天和女朋友分手而已，侑士又没立刻再找下一个女朋友，只不过拿自己充数了——喂！他在拿自己充数诶！ 　　奈奈子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一上午都没有嘴我！原来在这等着呢！ 　　芥川吃着奈奈子随身带的小蛋糕，毫不设防般说：“是哦，忍足君就是超级被动、要人强硬地撒娇才能请动的草食男子！” 　　奈奈子看着他单纯善良、对忍足充满信任的样子，只好再摸摸他蓬松的小卷毛，又塞了一块巧克力。 　　——嘻嘻，虽然小海带因为随堂检测不及格而错失来冰帝的机会，但是在冰帝也有善良可爱的小卷毛呢~ 　　41. 　　忍足侑士气势汹汹从教学楼向立海大众人走来，他一走近奈奈子，就对着奈奈子的脑壳当头一巴掌—— 　　“喂！你这家伙离开了至少要通知我一声啊！” 　　“痛痛痛痛——”奈奈子捂着帽子，小声道歉：“对不起嘛，我睡着了就忘了嘛。” 　　“啧。”柳生比吕士立马把奈奈子拉倒一旁，“打谁呢，是你妹妹吗？” 　　“哼，下次她说要换哥哥什么的，可别让她往我家跑了。”忍足抱胸，露出了非常罕见的挑衅表情。 　　——就是大家看到的这样，柳生比吕士和忍足侑士，非常的，不对付。 　　个中原因可能只有两个少年清楚。在奈奈子的记忆里，当他们还是侑士崽和比吕士崽的时候，非常臭屁、也非常臭味相投。她带崽带得粗糙，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时间点，让他们两个变得如此不顾人设。 　　奈奈子对于这样的修罗场场面很是熟悉，她偷偷离开针锋相对的两人，转到不会被任何战火波及的真田弦一郎身后。 　　“puri，柳生妹妹，”仁王雅治站在真田背后躲阳光，“要不要去逛一逛咖啡馆？” 　　“走！” 　　奈奈子和仁王雅治一对眼，就有了默契。两人甩开半寒暄半挑衅的迹部和幸村，甩掉不寒暄只挑衅的哥哥和忍足，离开黏着丸井文太打瞌睡的芥川慈郎。 　　一个红色妹妹头的小矮子用弹跳突击入场，打散了丸井和芥川的配置。几人摔倒在地，忍足忙着去捞妹妹头，芥川被沉默矗立的桦地半拎起来，还不死心地伸手抱着丸井，胡狼桑原在他们身边站着干着急，场面一度混乱。 　　终于，柳接到了一个电话，对真田耳语说了什么，真田暴怒！ 　　“都！太！松！懈！了！” 第11章 　　42. 　　今天是一个会发生好事的日子。 　　竹山凉子把自己的一些旧日存货拿出来，作为学园祭的卖品。她的同学对这些事一窍不通，最后还是由她来卖。 　　她没有意见。于是高三B班的同学们在自己的场地中为她的占卜小屋圈了一片地方，其他部分用来卖卖章鱼小丸子什么的。 　　今天会发生好事，盲猜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竹山把玩着手中的紫水晶，等待有缘人上门——然后，她就看到，一从带着米色鸭舌帽的白毛钻了进来。 　　——“你是冰帝的学生？” 　　仁王雅治惊讶道。他是循着门外挂着的木雕塑找进来的，这家店铺是他私藏的买整蛊玩具的店面，店长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巫，没想到是冰帝的学生。 　　——不对！可恶的仁王才不算有缘人！这个拿我的能量石当做整蛊玩具用的家伙！ 　　竹山往他身后瞄，果然，仁王身后站着一个带着猫咪面具的小姐姐，竹山招呼道：“有缘人，你与哪块能量石最有链接？” 　　奈奈子确实很喜欢一块蓝盈盈的石头，这块不知是玉还是什么材质的圆润石头，冰透的蓝色玉石底上漾着瑰丽的纹路。她拈起石头问：“这个怎么卖呀？” 　　有缘人买石头只要五千日元！不！四、三、两千日元！但是在这之前，让她为这块勇敢澄澈的能量石赋能—— 　　竹山凉子骄傲地翘起小下巴：“这是能够整合能量、凝聚勇气并促成改变的安尼姆斯蓝锆石，只有勇敢的人能够拥有它！” 　　柳生奈奈子闻言，黯然地放下了蓝色的石头。 　　诶？一般人不是会觉得自己被称赞了吗？ 　　竹山凉子慌张地补充：“不需要有很大的勇气！只要能向喜欢的人表达心意……只要能跟好朋友坦白自己的心情……”带着猫咪面具的少女好像越来越灰暗，竹山绞尽脑汁：“只要！只要有保护可怜的少年害怕太阳的心！” 　　带着巨大女巫帽子的竹山凉子指向仁王雅治。 　　“可怜的少年”仁王雅治头上带着明显是女式的奈奈子的米色鸭舌帽。他刚刚快被晒化了，又不爱吃齁甜的冰淇淋解暑，奈奈子只好把鸭舌帽给他。 　　“puri，这需要很大勇气吗？”仁王把鸭舌帽往上抬，露出无辜又令人火大的表情。 　　竹山凉子拍桌：“当然算！” 　　“嗨嗨嗨，算。”仁王雅治拿起一个小木雕，是个长相荒诞怪异的四不像，第一眼看上去很有冲击力，适合放在套娃里作为最终的惊喜，“这个怎么卖？” 　　竹山气结：“它是象征着纯洁爱情的使者阿莫尔！不可以！不可以放在整蛊玩具里！！！” 　　奈奈子还在把玩这颗蓝锆石。“象征着勇敢和改变”什么的……她将石头对准日光，石头内部映出有生命般流溢的光带。 　　真漂亮，奈奈子第一次知道石头可以这么漂亮。 　　“啊嗯？没有勇气的人不会连象征着勇气的石头都不敢买吧？” 　　奈奈子抖了一下，迹部景吾就站在她身后，抱胸嘲笑她！被戳中伤心事的奈奈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占卜小屋。 　　习惯性嘴欠然后顺毛哄的迹部景吾愣住了，桦地崇弘掏钱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试探地看向迹部，迹部眨了眨眼睛。 　　“脾气这么大的？” 　　43. 　　继切原赤也的随堂小测不及格后，他的补考也不及格。 　　柳没办法，提前回去帮切原复习了。关东大赛刚好卡在期中考试后面，如果期中没有及格，部员是不能参加关东大赛的。 　　——讲真的，柳生奈奈子只知道这孩子英语不好，没想到他是个全科不及格的均衡人才！听柳说，赤也的不及格科目数量打破了立海大网球部的记录，幸村头痛，把柳和哥哥抓了壮丁。 　　奈奈子的成绩意外地很不错。 　　一来她基础扎实，光凭吃老本就可以轻松过线，二来柳生比吕士自带押题buff——拿着柳生比吕士押的题和整理的笔记，奈奈子只要掌握一半多一点，每次考个八十分左右没有问题。 　　除此之外，奈奈子凭借着优越的数学基础和英语基础傲视群雄，每次她也会力求考高一点。 　　所以，在他人眼里，柳生奈奈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放在演艺圈她的成绩更是可以称为加分项。 　　但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柳生奈奈子，这小姑娘太清高，宁愿上什么料理课也不参加综艺，不如邀请那个初山蓝子……” 　　“初山蓝子”仿佛是一个代号，像是已经脏污的玻璃就不必再爱护和清洗一般，给人以不必重视但又可以随意摆放的方便和轻慢。秃顶男人朝啤酒肚男人挤挤眼，双方心领神会，将初山蓝子放入了拟邀嘉宾里。 　　——“柳生人气高，初山带不起来关注度的！而且柳生跟津神相真不是不对付嘛！” 　　两个策划对视一笑，发送给各个工作室的邮件“叮”一声出现在各经纪人桌面上。 　　柳生奈奈子接到长岛的电话，有一个真心话、游戏类节目《疯狂星期五》邀请了奈奈子，该节目拟邀嘉宾包含仲木徹、津神相真、初山蓝子还有柳生奈奈子自己。 　　——仲木徹，是男女通吃的模特兼演员，并在两年前提名影帝，是实力与人气兼具的性感男性。 　　长岛的意思是，节目组已经邀请了模特中人气最高的两位，如果初山蓝子去了奈奈子不去，仿佛坐实了奈奈子人气比初山蓝子低一般，粉丝可能会不满。 　　但是《疯狂星期五》其实是一个偏夜间的节目，在日本，节目越靠近夜晚尺度越大，尤其是嘉宾中有两位都是地位和好作品傍身的模特兼演员，节目组要是想刁难人，一定会从奈奈子和初山蓝子身上下手。 　　长岛说：“这件事我没有意见，一切都听你的。但是有个小道消息，有导演在《疯五》选人。”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总之，不必勉强，演戏的事我们慢慢来。” 　　还有一个消息是有位先生要来选角，不过《疯五》这种节目怎么可能搭上那位先生？他就没跟奈奈子说，免得给她太大的压力。 　　奈奈子之前参与过的节目里，除了一个宣布她作为新人模特出道的小节目，其他的都是益智答题类节目。是他们不想上其他综艺吗？日本模特在综艺上就是要用各种方式和角度破坏自身形象啊！好好的孩子干嘛要受那气？! 　　挂掉电话，长岛唉声叹气。 　　伊代田在旁边调试摄像头，问他叹什么气，长岛心酸道：“是机会重要，还是孩子的心理健康重要啊？” 　　我们家崽，终于要面对世界的险恶！终于要直面大人的不堪！ 　　“什么孩子？你有孩子了？”伊代田从长长短短的镜头里抬起头来，然后忽然想明白了一般，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觉得柳生桑是孩子啊？我看人家比你成熟！” 　　圆圆的伊代田从地上爬起来，道：“不过最近柳生桑确实感觉有些迷茫呢。” 　　“迷茫了吗？”长岛露出呆萌的表情。 　　“嗯，感觉被外界影响了呢，不过，不算坏影响啦。”伊代田又想起连期末考试都不会特意用心复习的柳生奈奈子焦头烂额背诵益智答题节目题库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一个拥有着超越自身年龄的平和宽厚的灵魂，突然被赐予纵容和勇气，会给予视她为“乖乖仔”的粉丝们怎样的冲击呢？ 　　44. 　　“迹部景吾，讨厌！”奈奈子怒气冲冲，忍足啼笑皆非。 　　“我说你啊，”忍足长腿一迈，就走到了奈奈子前面，他拿出一个蓝汪汪的东西，把它贴到奈奈子额间，“脾气见长啊。” 　　——是那块象征着勇气和改变的蓝锆石。 　　奈奈子接过冰冰凉凉的石头，神情肉眼可见地欢喜了起来：“是安尼姆斯！” 　　将石头拿在手中，奈奈子才知道自己这样喜欢它，她珍惜地将漂亮的安尼放入掌心，垂眸想着，当时应该把它买下来的。 　　“迹部就是想找个由头帮你买下来。”忍足的神色似在追忆，“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他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的梦想啊底线啊掏钱的人哦。” 　　忍足的神色当真是三分笑意三分纵容，奈奈子小声道：“什么嘛，你很喜欢他嘛。” 　　“嘛，谁知道呢。” 　　忍足突然向她弯腰施礼：“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夕阳漫天，橙红的天光仿佛将阴霾都烧尽了。太阳落下，星子将至，夕阳就意味着结束吧？夕阳就意味着新的开始吧？ 　　他们站在广场中，不远处就是尚未点燃的火堆，篝火晚会还没开始，但绅士的邀约适逢其会。 　　奈奈子将手放在忍足的手上，她没有换衣服，还穿着大裤衩、带着猫咪面具，但此时此刻，奈奈子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勇气宝石安尼在心口刚刚好、永远耐心永远回应的忍足刚刚好、连仁王雅治送她的猫咪面具都刚刚好，不然要怎么掩饰她开始蓄起眼泪的眼睛呢？ 　　他们在广场中跳舞。 　　跳舞时的两个人必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不这样的话很有可能跳错或者踩到对方的脚。 　　奈奈子奇奇怪怪地开始流眼泪，自然不会抬头看忍足了！于是她就踩脚、踩脚、踩脚—— 　　“以后要多给我发短讯啊，我很需要奈奈子的短讯。” 　　“嗯……嗯。” 　　“奈奈子，”忍足补充：“要很详细的短讯、跟网上不同的要说、跟网上相同的好事情也要说。” 　　“……知道啦。” 　　“没有奈奈子在身边的话，我会很寂寞的，所以要记得主、动、联系我。” 　　“嗯！我会的！” 　　“奈奈子，柳生比吕士是个大混蛋啊。” 　　“你不要夹带私货啊！” 　　他们跳完，忍足给柳生奈奈子递了一块淡色的手帕，奈奈子乖巧地摘下猫咪面具擦眼睛。 　　——可能她扯得太大力了，面具后面的弹力绳断掉了。 　　奈奈子吸了一下鼻子：“啊，断掉了。” 　　她没注意到有人看了过来，还在检查断的地方，碎碎念：“怎么办啊，还是仁王君用来表达感谢送我的呢。” 　　——“请问，是柳生奈奈子吗？” 　　诶？奈奈子很久没有遭遇搭讪了，她愣了一下，非常理所当然地点头：“你好呀，我是。” 　　“哇——请问我可以跟您要签名和合照吗？我很喜欢您！” 　　周围开始有人关注他们，人流微妙地往忍足和她这边聚集。糟糕——再这样下去会造成骚乱的！ 　　“她的签名和合照被买断了。”忍足突然快速说道，然后他拉起奈奈子的手：“跑！” 　　两个人往广场的出口跑去，那里有一个及时逃生通道，旁边嘈杂地传来“柳生奈奈子”、“那个模特”之类的对话声。突然，后方传来“噗嘶”的一声—— 　　“篝火晚会开始了!” 　　天渐渐黑下去，周围人们都被巨大的、沸腾的、生机勃勃的篝火吸引，他们两个终于跑到了没有人围观的地方。 　　“呼……哈……”奈奈子不经常运动，现在又是跑掉了半条命，她拉着忍足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冰帝……原来……追星吗？” 　　忍住好像很理所当然：“立海大不追星吗？” 　　算了。奈奈子拽着忍足：“我……有话对你说……” 　　她习惯了不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说话只冒个小头，一旦和对方意见不合立马撤退，再不多言。于是明明白白地表达心中所想变成了她一直无法掌握的技能。 　　——多亏了忍足，原来话要这样说。 　　奈奈子抓住胸口的安尼先生，直视着忍足的眼睛，认真道：“因为忍足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怕你生气，才一直没说——我觉得仲岸小姐的事情，还需要……还需要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结束了，她没做错什么。” 　　“就是……这个事情。” 　　忍足低头看她的眼神堪称老父亲般的慈祥和温柔。他低声说：“这样吗，我知道了。”忍足在心中念台词：已经传达到这里了，我不善言辞的小女儿。 　　奈奈子说出来之后，简直卸下了千斤重担，她长舒一口气：“啊，说都不回话了。” 　　说都不会话了是什么鬼啊！！ 　　天啊把我的舌头剪下来吧！它已经不能创造价值了！它必须现在切腹自尽！ 　　奈奈子崩溃地抱住自己蹲在地上，她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样子非常可爱。 　　——非常可爱。忍足心想。这段时间奈奈子好像有了很多变化——很多好的变化。真好啊。 　　“侑士。”奈奈子蹲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忍足：“你在冰帝的这段时间，感觉变了好多啊，我是说，非常好的变化。” 　　——“你来到冰帝，真好啊。” 　　——“嗯，你也是。” 第12章 　　45. 　　经历了跟忍足剖白内心的事情之后，奈奈子开阔了许多，她变得更活泼放松了。 　　今天她没有拍摄，于是一直待在网球社打杂。今日的网球社不同于往日，无论是幸村还是柳，都不敢安排过量的训练，何况——现在的网球部正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 　　——期中考试要来了，切原赤也仍然在背Apple，这可怎么办啊？ 　　毫不夸张，这两天的三巨头脾气暴躁程度较往日提升15%，这是奈奈子偷看柳的笔记才知道的结论。 　　“哥哥！”奈奈子本来还有一些美女的矜持，现在好像越发地放松了，她跳到柳生比吕士背上撒娇：“今天我们可以早点回家吗？” 　　她这么问当然是因为，柳生比吕士被幸村抓了壮丁！他要给切原赤也补习英语！天啊！如果他有罪，请让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让他教拥有着漏勺一般的小脑瓜的切原背单词！ 　　柳生身兼网球部和学生会的工作，他要忙完学生会的事，再来网球部加练，练完之后给小海带补课。奈奈子想自己一个人回家又觉得于心不忍。 　　“你先回家吧，记得叫司机。” 　　此时柳生刚刚换了网球部的训练服，准备来一套基础训练。他被奈奈子压着背，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顽强地向脑后伸去要摸奈奈子的脑袋，顺便拽她头发。 　　柳生比吕士有着奇奇怪怪的胜负欲，他是一定要在“上”的人。玩水要做最后一个泼水向对面的人，如果他和奈奈子打闹又不好真的用力，就会捏她脸、拽她头发，一定要奈奈子求饶或者撒娇才行。 　　“什么嘛，哪有真的背不下来的。”奈奈子躲着他的手，从哥哥的背上跳下来，“切原人呢？我教他！” 　　切原赤也正瑟瑟发抖、双眼含泪、在三巨头的围观中背单词，他终于背完了Apple等单词，正在听柳莲二讲语法。 　　奈奈子破门而入，此时屋子里的情形是肉眼可见的压抑。真田就不说了，幸村脸上的微笑已经演化为了威胁，柳坐在切原身边了无生趣：“所以，主语后面应该加上谓语，就是动词……听懂了吗？” 　　奈奈子垂眸看着这个单词“lose”，在这个语境是丢失的意思。 　　“He lost a wallet.” 　　他丢了一只钱包。 　　——这不够啊，小海带不是天天丢钱包吗。 　　奈奈子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He lost his position as a member of the tennis club.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失去了网球部正选的位置，lost，是lose的过去式，‘丢失’的意思。” 　　恶魔低语！ 　　小海带这两天没怎么受到网球部的物理操练，但十足经历了各位前辈的精神折磨。他委屈巴巴但不敢说话，眼睛又开始发红。 　　“我……我背不下来……呜……”奈奈子冷眼看着切原赤也渐渐有了球场上恶魔化的特点，拧紧了眉。 　　奈奈子轻声问：“赤也，你现在有什么感受，可以说出来。” 　　切原赤也突然大吼：“我能有什么感受！我背不下来啊！……呜……”喊了两声理智稍微回笼，他又呜咽起来。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心理压力太大，知道自己成绩上不去给学长们添麻烦了，而且如果因为这些不重要的事打不了网球的话，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小海带发泄完了，眼白中的红色开始褪去，再擦擦眼泪，居然没什么异常了。 　　“对不起，柳生前辈，我不该跟你大声说话。”切原赤也睁着真诚的大眼睛，乖乖鞠躬：“还有各位前辈，真的抱歉。” 　　周围的学长们本来挺生气的，看小孩这么可怜巴巴的，也是哭笑不得——谁能想到，网球部三连霸最大阻碍在这里出现了？ 　　奈奈子看着切原清澈的绿色眸子，突然问他：“有没有可能，这个红眼病和你之前网球场上的恶魔化是一个症状？” 　　“不。恶魔化时他明显没有意识了。”柳问切原：“你真的没有在球场上的记忆了吗？” 　　切原很明显被医生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医生后来的解答越来越离谱，甚至叫他不要打网球了！他苦着脸：“真的没有记忆了，在医院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平时会有红眼的症状吗？”奈奈子问。 　　小海带很明显也被问过多次这个话题，他稍显羞恼：“小的时候，姐姐把我的玩具抢走了之后，有过这个症状。” 　　奈奈子语出惊人：“所以，我们可不可以推测，红眼是同一种红眼，都是由于心理状态导致的红眼，他出现恶魔化是因为害怕输球。” 　　柳有些莫名：“然后呢？因为害怕输球而失忆吗？” 　　“我是说——”奈奈子激动起来，她直视众人，“恶魔化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由于高血压带来的冲劲和爆发力，另一个是球场上的另一种能力，让他技术被提升、经验被发觉，并且会失去意识——” 　　——“无我境界！” 　　——“无我境界！” 　　——“无我境界！” 　　三巨头异口同声，神情明显地激动起来。真田率先赞赏地大力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是微微欣慰的微笑对于小海带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幸村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如果是无我境界就太好了，下次切原跟我对练试试，看看极限。” 　　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清风霁月的少年君子，刚才充满威胁的笑容不知何时变得清新怡人。 　　——看看极限。 　　柳莲二看着赤也被幸村的笑容欺骗、积极回应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叹孩子还小。再过一个月——不，测完极限你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值得人元气满满地笑出来的事情哦。 　　不过柳莲二本人还是很开心的，切原赤也最新的极限数据，好耶！ 　　46. 　　网球部一扫阴霾，奈奈子面色疑惑。 　　“无我境界”什么的，也太离谱了！柳生奈奈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没有遇到过一起灵异事件！为什么会出现那种修仙世界观里、分境界、会失忆的球技啊？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莫名，柳莲二十分贴心地给她解释：“无我境界是选手们在打球时产生的一种比较特殊的状态，选手身体的各种机能及灵敏度都会达到巅峰，初级的无我是由于体力衰退，身体无意识使出自己曾经看过的，比赛过的，调查过的的选手的绝招。” 　　“……初级？”奈奈子向柳确认。 　　“对，也称千锤百炼的极限。”柳老怀甚慰：“想不到啊，赤也竟然达到这种程度了。” 　　三巨头就像三个哥哥、额，两个哥哥一个爹一样，露出了有点骄傲又有点追忆的心酸表情，只有柳生奈奈子一脸茫然。 　　“那你们会无我境界吗？”奈奈子扬着粉白的小脸，语出惊人。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们都不会啊？”奈奈子惊讶道，“无我境界不是很厉害吗？但是赤也没有你们厉害啊？” 　　切原斗志满满：“我早晚会超过三巨头的！” 　　幸村笑眯眯：“先把期中考试过了吧，赤也。” 　　切原立马蔫下来，身体面条般摊在课本上。 　　“三境界不是万能的，我们立海大的底气就来源于，即使只使用平常的力量和球技，也能和别人的无我境界相抗衡。”幸村的霸气毫无掩饰又理所当然，“柳生比吕士不也能做到吗？” 　　奈奈子与有荣焉：“当然啦！”她拍拍切原赤也的海带头，“小赤也，要好好学习哦，学长们真的很偏爱你呢。” 　　切原很想回应这份重视，但眼前的英语单词阻碍了他的报恩：“我真的背不下来，我努力了……”眼看着真田又露出严肃的表情，切原委委屈屈地改口：“但是我会更加努力的……” 　　奈奈子托着下巴看他，幽幽道：“单纯的努力是不行的哦，努力是最低的标准哦，现在大家都在为赤也提高成绩而努力哦。” 　　赤也又蔫了下来。 　　奈奈子柔声说：“但是没有关系，就因为切原君被网球部认可，就因为赤也早早被纳入立海大的团队中，大家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和宽容你，并不是必须要你的回报，所以不必为做不到的事情自责。” 　　赤也好像被充能了，稍微支棱了百分之二十。 　　“赤也，你想一想，为什么背单词会变成‘做不到’的事情呢？” 　　切原赤也小声道：“我就是背不下来，从小就是，我的英语一直都很烂……” 　　“打住。”奈奈子拿一根手指点了一下赤也的手臂，成功让小少年定住不动，“‘我就是做不好’这样的话是不被允许的。” 　　——“这是一种心理预设，”奈奈子循循善诱，她再让切原拖累得全体部员不能回家她就不姓林，“先预设自己做不好，然后边质疑边努力，是不行的。” 　　——“你不是因为想来立海大拼命努力学习了吗？当时的英语不是过线了吗？为什么现在做不到呢？” 　　——“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你其实觉得学不好英语也没关系呢？反正已经加入立海大网球部啦，也取得了正选名额啦，英语什么的，稍微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吧？” 　　柳在旁边颤声阻止：“柳生桑……应该不是这样的，还是让我继续教切原英语吧……” 　　真田已经在燃烧了，他的背后出现了具象化一般的火焰，预示着他的怒火——无论何时，存在懈怠的念头的人，都会被他制裁！ 　　制裁！ 　　奈奈子不管他们。她眯起眼睛，逐字逐句轻声道： 　　——“甚至以为，在网球部只要好好打好网球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有别人来解决呢？” 　　幸村神色微变：“柳生桑……” 　　这样说会刺激切原的，但是他的身体状况…… 　　果然，切原又出现了红眼睛：“我才没有！我……我没有！” 　　但他眼中的红血丝来了又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伤心了起来。 　　就算他没有，也没办法说什么。他确实给大家添麻烦了。最近成为了网球部正选更是志得意满，每天都琢磨着怎样给自己加练，怎样打败立海大三巨头，倒是在课堂上倒头就睡，才会在随堂测验上全部飘红。 　　切原赤也越发低落，早知道现在会这样难受，他就好好学习了。 　　——“你克服了哦，”奈奈子突然笑道，“克服你的红眼病了。” 　　切原一怔，倏地抬起头。 　　“你的红眼，刚刚自己迅速消退了。” 　　47. 　　切原赤也眼睛亮起来，期待地看着柳生奈奈子。 　　柳莲二喃喃：“刚才好像真的……一瞬间消退下去了。” 　　三巨头看向对方，难道瞬间升高的血压是有办法控制的？ 　　“可以哦，他刚才做到了。”奈奈子回头跟幸村说：“刚才不是想到了自己给前辈们添了麻烦，愧疚的心情压制住了高血压吗？” 　　现在可以看出的是，切原赤也一旦陷入无法解决的困局，就会情绪激动、血压升高。但如果此时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比如“内疚”的心情，对前辈的尊敬（或者惧怕）—— 　　就可以克服高血压！ 　　此时，小少年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他知道自己对抗高血压的意义的理由！ 　　奈奈子微微笑，拿出上辈子老板画大饼时的神圣和笃定。 　　她拿起切原的铅笔，摆在桌子的左上角：“如果这个代表着切原君的恐惧和红眼病，”她又拿了柳的钢笔放到右边，“这个就是切原君想要为网球部挣得荣耀的心。” 　　奈奈子用钢笔一挑——“啪！”，铅笔被挑飞，钢笔稳稳地站在切原赤也面前。 　　——“切原君用想要维护立海大二连霸的心战胜了恐惧和高血压了呢。” 　　奈奈子笑意盈盈：“很棒哦，这件事医生都做不到呢。” 　　切原赤也仿佛被圣光普照，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奈奈子：“真……真的吗？” 　　“真的呢，未来立海大三连霸、甚至四连霸，就拜托赤也了呀。” 　　不仅是切原，旁边的三巨头也受鼓舞般地喃喃：“四连霸……” 　　幸村笑了起来：“听起来可真不错啊，对吧？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眼神坚定：“嗯。” 　　“呜哇——”切原赤也突然站了起来，向奈奈子敬礼——这孩子不知道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影片，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涕泗横流泪花眼狂吼道：“我一定会成为替代三巨头存在的人的！立海大绝对是全国冠军！” 　　“哇……真有气势。”奈奈子惊叹地拍掌，“加油哦，我看好你~” 　　“嗨——！” 　　小海带百分之百支棱了起来，拿起柳前辈代表立海大二连霸的钢笔开始写写画画。奈奈子长舒一口气，她远远看了一眼，单词背到了“banana”…… 　　算了，今天也算颇有成效，就不多求了。 　　48. 　　奈奈子是绝、对、不会接给切原赤也补习的工作的，如果非要她干，她宁愿自己躺平，考一个不及格来明志。 　　幸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坚决和壮烈，没有强求，只是非常温和地说：“把赤也交给柳生桑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奈奈子骄傲地翘起下巴，抱胸点头：“啊嗯~也就还好吧~” 　　“对赤也未来状态的把控，你后续有什么计划吗？” 　　奈奈子一秒认真脸。她考虑了一会儿，说：“大原则上，我只是想培养他找到问题所在，并解决问题的能力，避免无能狂怒陷入恶魔化的泥沼里。 　　“但是具体的，得放到期中考试和关东大赛之后了，到时候我给你列一个待解决项目单。” 　　幸村刚刚看到柳生奈奈子那么笃定的样子，以为是柳生世家有什么独门的医术传承，但是听她说要从心理架构来入手，竟然也合情合理。 　　“不然怎么办，医生也只是说要减少压力吗。”奈奈子露出了在部员面前不会展示的无奈，放松地靠着墙，“我也没办法啦，不能帮他解决麻烦，只好让他自己提高解决麻烦的能力。” 　　“——以后无论做什么都用得上。”她微阖着眼，声音似叹息。 　　49. 　　网球部训练结束，幸村回家了。因为哥哥开始练习的时间比较晚，于是奈奈子还要在网球部的经理办公室等一会儿。她又翻开黑部君的剧本，把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看了一遍。 　　这时，柳来了。他也准备回家休息了，奈奈子的到来帮他减轻了很大的压力，他现在也可以准时准点放学回家。他路过经理室，进来跟奈奈子打声招呼。 　　“柳生桑。”柳在不进行计算和预测时会让人很有好感，他换回了校服，身上有种清爽的书卷气。 　　“我就是想说……”柳难得有些腼腆，说到一半卡壳了，脸都憋红了。 　　奈奈子的善解人意就是明目张胆地嫌弃立海大的陪读政策：“我说你们啊，如果我今天不来，不会准备轮流陪切原陪到期中考试吧？”！ 　　……还真叫她说对了，柳莲二甚至为此拉了一个值班表，但他没敢让奈奈子知道。这位姑奶奶最见不得部员自觉加练、自觉通宵等一系列少年们视作热血的事情，到点放学几乎成为了她的口头禅。 　　说实话，柳以为部员们会很不待见这种咸鱼到人生准则都与偷懒拥抱的处事方式，但很奇怪地，所有人都适应良好。 　　就连自己，也开始觉得用笔记本处理数据可真方便啊，还能早点回家泡澡。 　　“嗯，”柳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不过经过这一次，切原多少会有所进步吧。” 　　奈奈子喝了一口热水，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说：“必须有所进步。他必须养成自主学习的能力，不然等你们升入高中部了，谁还能为他的考试成绩分忧呢？” 　　奈奈子小声补充：“反正我绝对不要。” 　　柳失笑。 　　他说：“我终于知道幸村为什么要你成为网球部经理了，”少年睁开了眼睛，棕褐色的眸子浅缀着温柔，“柳生桑，你能来做经理真的太好了。” 第13章 　　50. 　　奈奈子和黑部勇太坐在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咖啡馆，奈奈子将剧本给递他，黑部面色灰暗地接过。 　　看来柳生小姐并不想参与出演。 　　“黑部君，你看看我的标注。”奈奈子身着西装外套，内搭休闲衬衫长裤，穿得很像上班族。她身材瘦削、四肢纤长，剪裁宽松的西装从肩颈线条自然垂坠，又在腰腹被二指宽的黑色皮带紧束，半硬质布料的褶皱勾勒出随意又妥帖的线条。 　　很挺拔、很抓眼、很女模特。 　　黑部勇太翻开剧本，惊讶地发现剧本里密密麻麻的标注和不同颜色荧光笔做出的区分。 　　“其中黄色的属于可以保留的剧情，而橙色的属于剧中相对出彩的地方，”奈奈子的语气平铺直叙，“你也看到了，其它的地方我用黑色中性笔勾出来，是不妥当的地方。 　　“这个不妥当差不多就是不能过审的意思。 　　“黑部君，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剧本为什么没有被任何投资者采纳？” 　　奈奈子跟长岛打听过了，黑部勇太是黑部家的宝贝二儿子。黑部家族地位显赫，家主最初以运动员身份起家。运动员为国家挣得荣耀之后，往往会转到顶尖学府深造，后续发展也比常人更好。 　　黑部家族就是这样一个人才频出，金融、政界荫及子孙的庞大家族，树大根深、资产雄厚、人脉广博。黑部勇太作为现役网球运动员，也会在未来走上或商或政的道路。 　　不知道他拿着这样一本剧情拉胯、人设肉麻的小说进娱乐圈当制片人干嘛。 　　——柳生奈奈子其实也能猜到几分——文如其人，这部剧除了生搬硬套的人设和莫名其妙的剧情之外，有些小细节分外出彩。 　　比如，教练如何急功近利、运动不当造成的伤口如何干扰自己的发挥，还有……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对天才的渴慕和向往，看到天才少年羽翼被折断的痛心乃至质问。 　　全部，表达出来了。 　　奈奈子在拙劣的笔触后面看到了汹涌的感情，这个烂俗的剧本如此真诚，以至于她无偿地批改起了作业。 　　警觉！这人居然比小海带还会刷好感！ 　　黑部看着奈奈子画橘色的地方，近乎热泪盈眶。他想要发声，想要质问，想要呐喊！他如此热爱网球，所以倍加珍惜天才，以至于看到球风灵秀的少年羽翼被折，他本人比他们还要痛苦。 　　他上周刚抽完膝盖上的积液，还能在球场中周旋苟且一阵子，但那些还没有遭受不可避免的运动损伤、却早早被教练们的高傲扼杀的孩子们，再也无法站在球场上。 　　“我知道，我想要讲述的内容并不被审核平台认可。”黑部细长的眉眼凌厉执拗，“但内容才是我最不能妥协的。” 　　奈奈子闭眼深呼吸。 　　出现了！公司领导的宝贝儿子坚持梦想、不靠家世与世界为敌的感人故事！ 　　这事上辈子奈奈子的同事经历过。公司领导家的小少爷有自己的想法，但没阅历，这位同事被领导要求“辅佐”小少爷。最后事没办成，小少爷长了教训，同事又扣钱又挨骂，小少爷乖乖回家了，只有同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社畜法则。少揽活，少为不可能的事情花费时间、精力和情绪。 　　奈奈子语气遗憾：“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合作了。” 　　黑部神情诚恳，焦急道：“您在再考虑一下呢？一旦播出，您就是板上钉钉的女一号！” 　　当我没看剧本吗？剧中一共两个女的，一个是女一号另一个是那个急功近利的教练反派！ 　　奈奈子对他是很有好感的，但是她不可能白费时间精力去出演女主角，她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果黑部君答应那件事的话，她也不是不能给他提一点建议。 　　“黑部君，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就考虑考虑帮你。”奈奈子前倾身体，紧盯着黑部勇太的眼睛，“体脂含量为16%、一米七二的运动员，低血糖，还能打球吗？” 　　黑部懵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可以打球，但是得保证每日热量摄入。” 　　“那高血压呢？” 　　“？” 　　51. 　　——“所以，还要不要削减训练量？” 　　立海大三巨头和柳生奈奈子围坐在切原赤也身边，研究着体检单和医嘱笔记。如果赤也的恶魔化与日常训练量没有直接关系的话，幸村和柳操|练小海带可不会手软。但是前有医嘱，后有切原姐姐的请求，几位少年也不好恢复原来稍有不慎就加练的节奏。 　　柳生奈奈子想了想：“我觉得一味削减也不是办法，不如定制化训练高效。” 　　柳莲二对于“定制化”、“数据化”的东西毫无抵抗力，他矜持地表示：“日常训练单我已经按照部员们的运动量和肌肉含量进行调整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薄弱项，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小海带的精神状态，还有水本大輔君，他不能久晒阳光，是紫外线过敏吗？”奈奈子看向柳。 　　柳莲二想了想：“我没有求证过，但是阳光好的时候，他确实休息频率更高。” 　　真田弦一郎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训斥过水本君太过懈怠、总寻由头休息，不禁向下拉了拉帽子。 　　柳生奈奈子稍微压低了声音：“我冒昧问一下，咱们没有管训练的教练吗？” 　　三巨头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幸村平静地回答：“能够配合我的教练，尚且没有。” 　　——哇哦。 　　柳生奈奈子识趣地止住话头，她沉声宣布：“我有一些话想说。” 　　幸村三人严肃了神色，正襟危坐。柳生奈奈子已然在网球部拥有了不可忽视的话语权。 　　——现在的立海大，也早已走向了与原剧情不同的道路。 　　切原赤也懵懂地看着几个前辈，也摆出了郑重的表情。 　　柳生奈奈子回忆着昔日老板画大饼的神情，郑重道：“朋友们，立海大网球部既然是全国第一，那必然要有全国第一的风度。” 　　她慷慨激昂咏叹道：“证明英雄是英雄的，并不仅仅看他的结果，还要看他的行为，彩虹总在风雨后，梅花香自苦寒来……” 　　——“柳生桑，”幸村精市礼貌地微笑：“有话可以直说哦。” 　　“……”柳生奈奈子看到连真田和小海带都露出不对劲的表情，可恶，现在的国中生真难骗。 　　“我认识一个制片，我是说他是个网球运动员，对网球见地深刻……”柳生奈奈子感觉到几道犀利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可能、也许、有幸，可以对我们的训练设计有帮助。” 　　幸村精市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那，他凭什么做我们的教练呢？” 　　52. 　　引进教练一事被搁置，因为期中考试到了。 　　切原赤也在一众炙热而期盼的目光中，考出了全科飘过的好成绩。网球部上下非常开心，幸村更是允诺了切原一个关东大赛的出线位。 　　能让刚入社几个月的国一小将参与关东大赛，立海大当真是大手笔。要知道，立海大可是关东大赛十四连冠得主（注1），如果折在幸村他们这一届，简直算是耻辱。 　　不过正因为如此，更能看出立海大的强大。 　　这几天部内非常活跃。目前为止，立海大正选一共九位，分别是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毛利寿三郎、丸井文太、仁王雅治、伊藤园（注2）、柳生比吕士、切原赤也，他们也就是这次关东大赛的主力军。 　　其中毛利前辈和伊藤前辈是三年级生，幸村考虑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比赛，决定也为两位前辈设置关东大赛出线机会。 　　柳生奈奈子听了，觉得幸村也不是传闻中那样只要胜利不通人情嘛。结果柳提醒她，不说两位三年级学长实力过硬，关东大赛的前几局是县大赛，都是老熟人，没一个干得过咱的，出了县就不这么安排了。 　　这边立海大视前期的关东大赛为练手局，那一边关东的所有学校都在密切关注立海大的动向，也不乏派出了探子的学校。 　　其实三巨头也很奇怪，去年的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装备奇葩、猫在灌木丛、或者吊在树上的不明人员出没在立海大的校园。他们会疯狂拍照和录像，力求摸清立海大网球部员的特技和实力，虽然拿不到核心比赛录像吧，也够烦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这样的人员根本没有出现。 　　“安啦，校园里不会出现奇怪的拍照的人的。”奈奈子根本没当回事，“不然我维权就要好久了。” 　　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没有说话。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大事，大家也就没再多想，继续热热闹闹地安排起战术来。 　　“我可以上场吗？真的吗？真的吗？”赤也兴奋得跳起来。 　　“仁王、柳生双打二没问题吧？”幸村笑眯眯。 　　“当然。”柳生又一次推了一下他的眼镜。 　　“当然，puri~”仁王雅治罕见地不萎顿地站在阴影中，一头白毛在阳光下耀眼极了。 　　远在圣鲁道夫的观月初正在和人通电话：“什么？想拍照被阻拦了？上树也拍不到？” 　　“对面训练有素？反侦察意识很强嘛，想不到立海大这一年有了这么大的进步，看来也很惧怕我的信息战嘛~嗯哼哼~” 　　观月初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吩咐电话对面的人：“今年立海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吸纳了一个网球部经理，去搜集那个柳生奈奈子的信息！” 　　他坐在圣鲁道夫网球部经理室的真皮沙发上，脑内都是县大赛对手的推演，过了一会儿，他又接到一通电话：“……什么？对面的反侦察手段更加高明了？你被抓住了？！！喂？！！” 　　53. 　　临县大赛越来越近，奈奈子突然想到自己作为网球部的经理，居然没有立海大网球部的队服！ 　　其实听柳说也是有的，就是最小码的立海大运动服。但她不要穿土黄色的短袖啊！她连夜自己画了一套纯白色的短袖和百褶裙图纸，外套就和队员们的一样就行，她也要披着！外套和内搭要用暗扣连接！ 　　老女人柳生奈奈子坚决维护自己双腿的归宿：“我不管！我不要穿土黄色长裤！” 　　队内拿她没办法，柳只好紧急联系一直给立海大做队服的店家，那边店长是一个永远笑呵呵的老爷爷：“立海大网球部居然有女孩子了啊。” 　　“嗨，麻烦您了。” 　　“不麻烦，其实我一直想说了，你们的队服太丑了啊。” 　　“……嗨。” 第14章 　　53. 　　日本人的圈子又多又小，你在意的和我在意的往往不是一个东西，两人在人前能有点头之交都算关系亲密，是公开承认的重大举措。或者说，圈子和圈子虽有壁但彼此尊重，故很少出现什么一呼百应、众目睽睽盯着一个人的状况。 　　每个圈子当然有王者，但是因为圈子多，王者也显得没什么特别的。 　　但现在不一样。 　　今年的县大赛在神奈川市中心的松川体育馆举办，奈奈子和幸村他们坐校车来到体育馆大门口时，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比赛了。 　　场馆中人声鼎沸，跳跃时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咯吱声、网球重击地面的声音、挥拍的声音、少年们热身时的喘气声，还有各个校队友好交流的声音。 　　“今年我们黑泽日光一定会一雪前耻！” 　　“哼，今年你们也只会是手下败将，还是早点准备回家休春假吧。”一个穿着蓝白运动服的刺猬头抱臂挑衅，他胸前赫然是两个大字“银光”。 　　银光中学，去年县大赛第二，止步关东大赛。 　　“哈——？”那个要一雪前耻的一米九男生目露凶光，握紧了拳头，被后面纤细的半长发少年拉住了：“不许打架！” 　　在这样混乱的现场里，体育馆的大门被推开了。大门足有八公分厚，金属转轴缺少保养，开门时在门框上擦出刺耳的噪音，这种存在感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对峙。 　　外面正是九点多，阳光很亮，一群人站在光中，身形挺拔。为首的人有一头紫罗兰色的卷发，他闲庭信步地走进体育馆内，身后部员鱼贯而入。 　　幸村精市面上的笑意很和善，和部员们直视前方走向立海大的休息场地——网球部的人并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他们的步伐自然地同频落在场地中，仿佛看不到这满场的对手一般。尽管如此，吵闹的场地里的喧嚣声微妙地停滞了一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哒、哒、哒。” 　　有一瞬间，场地中可以清晰听见立海大网球部整齐的脚步声。 　　那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收回了拳头，很小声地“嘁”了一声，跟着半长发的队友回去了。身着“银光”队服的刺猬头歪头哼了一下：“派头很大嘛。”也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刚刚凝滞的气氛重新恢复热闹，各校队该干啥干啥。 　　“哔——”负责县大赛的教练吹响口哨，他放下口哨，大声宣布：“请各校代表来活动准备室登记。” 　　“什么嘛，立海大又踩点到。”有人窃窃私语。 　　“他们不就那样嘛。”另一个人靠在墙上，抱怨：“所以我们来比赛的意义是什么，反正也……”打不过。 　　“卧槽！真是柳生奈奈子啊！”同队的男生睁大眼睛，仿佛视线能拐弯一般，想从立海大土黄色的波涛中再看一眼大腿。他双手撑地，努力吸鼻子，陶醉道：“我闻到香味了。” 　　“喂，岩立，你好恶心。”他的同伴靠在墙上，嫌弃岩立的做派，但不由自主地看向立海大队伍。 　　很多人都看到了。讲真的，在一群男孩子中一眼看到美女大概是所有半大小子、不、是所有雄性生物的天赋技能。 　　柳生奈奈子冷着脸，走起了模特步。她的亲和力完全是由刻意练习的神态和平和的心态堆起来的，一旦板起脸或者面无表情，就会让人很有距离感。她被夹在真田弦一郎和柳生比吕士之间，别人只能从人群缝隙中看到她垂落的发丝和摇曳的裙摆。 　　立海大部员们熟门熟路地准备好各类东西，幸村和柳生奈奈子说了什么，她点点头，拿着报名表格走向了活动准备室。 　　她从部员们组成的屏障中走出来。 　　要怎样形容呢？ 　　当人们看到图片上的模特时，会自然又得意地想“也不过如此嘛”、“学校里的谁谁谁不也很好看嘛”，但是当模特从平面中走出来时，当她站在现实世界中时，当她就站在你面前时，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丽。 　　那是一种氛围。 　　这个氛围像烟雾，即使她被明明白白地遮掩起来，一闪而过的发丝、裙摆、侧影都会从缝隙中探出缱绻的枝丫，给人以未知但笃定的美感。 　　而当她从遮掩中走出来时，她仿佛自带圣光，另一种微妙的沉默气场出现了。 　　与其说是荷尔蒙，不如说是一种联想——她似乎代表了一种梦幻的生活方式和高洁的品行。看到她，不仅让人想到美好的生活、缓慢流淌的时间，然后后知后觉地听到胸膛中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 　　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啊，太早见到的美丽是会灼伤人的。 　　54. 　　奈奈子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她。 　　打起精神来，奈奈子，网球部的很多部员第一次参加县大赛，至少在球场以外的部分，你要做好。 　　她越发杀气凛然，运动鞋天然会增加身高腿长，踩着运动鞋的她硬是走出了带刀侍卫的气势。 　　“立海大网球部报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些沙哑，糟糕，因为太紧张忘记喝水了，声音会不会太小了？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面嫩的女生，很年轻。她本来低着头在核对名单，随口接话：“好的，参赛人员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奈奈子想了想，补充道：“种子队伍今天不参赛。” 　　立海大网球部，是关东大赛十四连冠，当然也不仅仅是县大赛十四连冠。作为去年的全国大赛冠军，立海大是保送关东大赛的种子队伍，只需要在县大赛决出前三名时候参与一下比赛。 　　闻言，那个面嫩的戴眼镜的女孩子抬起头，呆了一下，下意识说：“好的。” 　　奈奈子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见这姑娘有点呆，就跟她确认道：“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没……没有了。” 　　“谢谢，麻烦你了。” 　　“不，没关系的。”女孩子脸红了一些，但明显放松了许多，她把赛程表递给奈奈子，真心实意地笑道：“立海大今年很有把握的样子啊。” 　　奈奈子顺嘴说道：“嗨，今年也会是冠军。” 　　奈奈子面上保持着平静的样子，快步走回立海大部员的专属场地。但是她的灵魂体已经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啊啊不要给孩子们压力啊！你说话已经不过脑子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果然惊起一层层涟漪，但这话由上一届全国冠军学校网球部经理来说确实挑不出毛病，由柳生奈奈子冷淡且笃定地说出来更是叫人很难想去反驳。 　　不知道幸村听没听到她说“立海大会是冠军”，但按照奈奈子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不会觉得是一种施压，说不定会很开心。 　　“今天状态很好啊？”幸村轻笑着问。赤也和哥哥跟着柳出去热身了，网球部空出了几个位置，这让奈奈子感到有些不安。 　　“不是的，”奈奈子靠近幸村，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稍微有一点……紧张。” 　　55. 　　“我不是故意的，”奈奈子纤长的睫毛轻垂，像蝴蝶一样脆弱。她难得展现示弱的样子，靠近幸村精市，寻求安慰般坦白：“我稍微有点紧张。” 　　“没关系的，你只要享受胜利就好了。” 　　她得到了幸村君的外套作为披风。幸村精市的长相精致昳丽，身材精瘦挺拔，长期运动的身体自然地延伸出干净又恰到好处的线条，他脱掉外套，将它盖在奈奈子身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安慰她—— 　　“这里风还有一点凉，等到全国大赛的赛场就好了。”他的双手隔着外套放在奈奈子的肩上，热度和安全感也回归奈奈子身上了。 　　——“全国大赛冠军的经理会被安置在最明亮和温暖的地方，今天请先忍一忍吧，奈奈子经理。” 　　幸村精市的好看和温柔毋庸置疑，但他像哄孩子一样把她裹在外套中以示安全和保护，这让奈奈子有些不自在。 　　她撇开脸，小声抗议：“我知道了，我又没觉得冷。” 　　她裹紧外套，乖巧窝在长椅上。这里的长椅是塑料质地，由钢铁架子连成一排，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坐起来很凉，还是细心的柳给她带了一个软垫。 　　外面的阳光更加热烈了，从窗户打进来，在场地上映出漂亮的金黄色光块，看起来让人温暖又放松。 　　周围运动员做热身运动和进行战术布置的声音在奈奈子听来像白噪音，奈奈子不合时宜地感觉有些困，旁边递来一块口香糖。 　　丸井文太吹着泡泡，含糊不清地说：“趁我没有后悔，现在快吃掉。” 　　胡狼桑原在旁边很无奈，语重心长：“一会儿动起来呛到怎么办，不要在运动场地吃口香糖啊。” 　　丸井才不管，他反驳道：“今天咱们根本不用打比赛啊，不会有动起来的机会的。” 　　“我在释放压力啊释放压力。”说着，他又吹了一个大泡泡：“柳生和切原不是紧张得出去跑圈了吗？还有你！杰克！不要一紧张就婆婆妈妈啊！” 　　对哦！今天根本不用打比赛！哥哥他们完全就是在无效热身啊！ 　　仁王雅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伸手要抢奈奈子的口香糖，被奈奈子机灵地（即捂在胸口）躲过去了。白毛也不介意，他又伸手抢了丸井手中最后两个青苹果味儿的口香糖，两人在奈奈子旁边两个座位的距离爆发了一场大战。 　　奈奈子碎碎念：“原来大家都紧张啊，那去外面为什么不带我……” 　　最终大战以丸井怒气冲冲拽了仁王雅治的辫子，仁王含糊不清地直接嚼了两个口香糖告终。仁王抢了丸井心爱的口香糖之后明显精神了许多，他吐槽：“puri，跑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带你，你只会变成比吕士的负重吧……唔！唔！” 　　奈奈子把第三个口香糖也塞进仁王嘴里，拍拍手上的灰：“吃！多吃点！” 　　无语死了我为什么要陪着这群幼稚鬼紧张啊？！ 　　56. 　　最终大家在真田的监督下都吐掉了口香糖，仁王和丸井挨打了，桑原安心了，奈奈子满足了。 　　几人跑圈回来，奈奈子左边是柳，右边是幸村，他们俩夹着她，每一个问题都直冲天灵盖—— 　　“银光学园的长卷发为什么要挑一个高球？” 　　“唔，可能是手抖了。”奈奈子死鱼眼。 　　“不排除这种可能，概率在百分之一点二左右。”柳连笔记本都没打开！ 　　奈奈子抓狂，她忍辱负重：“那最大概率是因为什么呢？” 　　切原赤也从后排身出一个脑袋：“是因为他的对手对正手带旋转的底线球苦手啦前辈！” 　　奈奈子把幸村的外套蒙到脑袋上：“饶了我吧各位，让我去给你们端茶送水吧……” 　　幸村精市不为所动。他继续提问：“刚才那个挑高球和现在这个挑高球的区别是什么呢？” 　　奈奈子蒙着脸作大死：“银光的球技和咱们的球技有什么区别吗？” 　　周围安静了。 　　诶？ 　　奈奈子把脑袋伸出来——网球部的成员们都在看她！你们知道唐僧的四个徒弟围在你头上说“师傅你醒啦！”的惊悚画面吗？ 　　先是切原委屈的声音：“前辈看不出我们球技的差别吗？” 　　奈奈子心虚：“如果对手是你们的话，一定会把银光打得落花流水的！” 　　好……好像没有用。 　　丸井大呼小叫地拱火：“奈奈子你怎么可以把我们两个的球技相提并论啊？” 　　仁王使坏：“从明天起跟我们一起上球场感受一下吧pupina~” 　　真田不赞同的眼神好像两把火苗，烧得奈奈子又钻进幸村的外套里。 　　哥哥拍了拍她的脑壳，表示爱莫能助。 　　她听到幸村精市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战术的补习还需要时间，”他双腿交叠，在虚空向球场一指，仿佛君王在号令臣民，“如果能和银光学园交手，请大家以自己的方式让经理理解我们、和银光的差距吧。” 　　“嗨——” 第15章 　　56. 　　柳生奈奈子像一个被妥善安置的娃娃，乖巧地夹在几个人中间，听候发落。她的肩上披着幸村的外套，腿上又盖了哥哥的外套，小姑娘冷眼看着场上的小黄球来来回回，无聊地翻起对战表来。 　　观月初站在老远的地方，拿着望远镜观察立海大的一举一动。 　　“嗯哼哼~即使是一小段准备的时间，也足够推理出想要的数据了！” 　　圣鲁道夫的网球部部长赤泽吉朗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柳生奈奈子？” 　　“哼，”观月放下望远镜，自信满满：“立海大今年和去年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柳生奈奈子成为了经理！抓住这一点，我们就能从最弱的一点击破立海大的防御！” 　　“最弱的一点？”赤泽重复，“喂，你这家伙，别太大意了啊！” 　　观月绕着自己的头发，用下巴指向立海大的队伍，问道：“你看，柳生奈奈子这样被围在队伍中心，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人家受重视呗！” 　　——“不对！这代表她弱，最弱的人，最需要加进度、赶上平均水平的人，才会被如此关注。” 　　观月初翻开自己的资料，指给赤泽看：“柳生奈奈子，不仅身兼网球部经理之职，还是签约了五年的模特，每周基本都有拍摄。” 　　“这样的她，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她懂网球吗？她能进行数据分析吗？她能给出有用的意见吗？——只能端茶送水罢了。” 　　最后观月初得意地绕着头发，信誓旦旦地下定义：“与我优秀的部署能力相比，她只是一个没有个性的普通人，在这方面，我们圣鲁道夫可是压过了立海大的。” 　　“喂，人家坐那就很赏心悦目啊，你少埋汰别人家的经理！”赤泽吉朗一巴掌拍向观月初的后脑勺，“你这家伙，改改你欠揍的德行吧！” 　　57. 　　第一天各学校要进行县大赛的初赛，本来报道之后就可以走了，但幸村的意思是可以观战看看，明年就不用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了。 　　银光学园确实实力拔群，至少跟场地中的其他学校比是这样。奈奈子看不懂球路，但是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她现在对找球很在行，无论球在哪里，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她翻着对战表，银光学园还得再打一轮晋级赛，打赢才能碰到立海大，加油啊，小银光！ 　　场地中黑泽日光的大个子显然有些急躁，他必须拿下这局，如果连他也输了，那黑泽日光就止步于县大赛了。 　　他牟足了劲，高壮的身体扭紧，将一个气势汹汹的挑高球送出——不好！球路偏了！ 　　莹黄色的网球带着呼啸声直直向柳生奈奈子飞去，她垂着头翻看对战表，哈哈！这么多学校一个都打不过立海大，哈哈！ 　　咦？什么声音？ 　　奈奈子抬头。部员们的球拍都被细心安置在厚实的网球包里，根本来不及来拿。情急之下，右边的幸村精市拿起奈奈子腿上固定表格用的垫板，左边的柳紧急说“小心！”就要把奈奈子拽到一旁，柳生比吕士站起身来，伸出手要帮她挡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奈奈子疑惑地抬头，然后，抬手，在半空中抓住了网球。 　　“啪”。 　　纤长莹润的手指刚好掌握整个网球，荧黄色的小球甚至在她手里转了好几圈。 　　奈奈子握紧拳头，直到网球不再转了，才松开手，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但总体上是很淡定的神态。她张开手看向手里的网球，裁判问她“没事吧？”，那个大高个儿也慌张跑过来，“对不起读不起，你没事吧？” 　　奈奈子将手翻过来，手心朝下，把球递给黑泽日光的筋肉大汉，轻声说：“我没事，注意不要打到其他人，大家的网球拍都不在身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黑泽日光的教练和网球部部长也跑过来，跟奈奈子道歉，奈奈子表示自己没事，比赛可以进行下去。 　　“哇……”各校运动员互相对视一眼，互相使眼色，一脸高中男生挤眉弄眼的猴相。倒不是用手接球特别难得，只不过一个网球部经理能面不改色地用手抓住疾驰而来的网球，是很需要勇气和经验的。 　　不愧是立海大啊，经理就这么厉害。 　　“喂——”立海大的部员们围过来，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 　　“怎么拿手接啊？”柳生比吕士问她，“伸手给我看看。” 　　周围人还很关注他们，奈奈子就很硬气地表示自己没事，躲开了哥哥从身后伸出来的手，并把手塞进盖腿的外套下面。柳生比吕士无奈，从身后的医疗箱中拿出了一瓶喷剂，递给柳。 　　观月初拿着望远镜的手放下了。 　　观月初目瞪口呆。 　　观月初狂翻资料。 　　观月初百思不得其解。 　　58. 　　奈奈子的身体素质很好。 　　柳生家的孩子天生的反应力、敏捷性、灵活性就很好。有一天，奈奈子在和真田弦一郎对打——你没看错，奈奈子在真田喂球的情况下，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往的。 　　按照奈奈子的话说，她只要能看到球，就是随便胡噜两下，都能打到球，就是力度、准确性、还有技巧一塌糊涂罢了。 　　幸村曾笑称她适合去给足球部当守门员，奈奈子立马表忠心，说我离不开网球部生是网球部的人死是网球部的鬼云云，最后真的叫人发现她不惧鬼神的能力——她不怕幸村的“幻境”。 　　不仅仅是幸村的“幻境”，还有柳生和仁王的变装，小海带的无我境界，她都感知不到。她仿佛独立于网球界力量体系之外，只知道接球、发球，打得稀烂，但好歹是能打回来。 　　当时，真田觉得奈奈子回击的球太过于没水准，就打了一个侵略如火过去——真的被奈奈子接到了，她甚至将真田的“火”打过了网，就是收不住力道，出界了。 　　——当时小海带站在场外看呆了。 　　奈奈子球龄只有两个小时，但做到了切原赤也练习好几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当天小海带受到的打击大概不小于柳莲二第一次看奈奈子处理数据的状况。 　　网球王子们的绝技多是精神攻击，也就是在球的速度、力度、旋转等客观力量远超对手的基础上，在这个力量体系之外，对对手的气势和信心进行碾压。奈奈子对上他们，仿佛有一种被系统新手保护般的免疫能力，能让她在幸村精市面前叫嚣：“来啊幸村君，我才学网球四个小时哦！” 　　然后被幸村精市笑眯眯地溜得满场跑，最后耍赖才得以逃脱。 　　59. 　　“痛痛痛痛痛——”奈奈子把手藏在盖大腿的外套中，板着脸小声叫痛。 　　柳拿着喷剂一脸无奈：“逞什么能啊，把手拿出来。” 　　“不要，有人看着呢。”奈奈子坚决维护立海大霸主的地位，立海大方方面面全无死角！ 　　全无死角不是指钢筋铁骨拿手接球这件事啊！柳无法，只好哄她：“没有人看，他们都看球呢，把手拿出来喷一点药，一会儿该肿了。” 　　奈奈子小声反驳：“有人看的，我对目光很敏感。”她的双手被外套封印住了，用眼神和下巴指向场地对面靠里的地方，“那里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拿着望远镜在侦查敌情。” 　　柳向着奈奈子指的方向看去，轻笑道：“啊，我知道是谁了。” 　　“哪个学校的？厉害吗？” 　　幸村精市非常强硬地把奈奈子的爪子拽出来，掰开来看看，皱起眉头说：“圣鲁道夫学院，不用放在心上。” 　　“哦。”既然幸村都这么说，奈奈子就更不操心了，喷剂和手掌接触的地方凉凉的，她专心低头吹手心，被柳生比吕士摸了摸头发。 　　“怎么了？” 　　奈奈子回头，比吕士抓着她的手，看见掌心都红了。 　　柳生比吕士没说什么，又摸摸她的头，让她转过身去好好坐着。 　　当天下午，立海大大部队收拾东西坐校车回学校，虽然没人上场比赛，但队伍里增加光荣负伤人员一名。 　　柳生奈奈子自己的包被哥哥挂在肩上，训练表被柳拿在手里，补充体力的零食和饮料也被丸井包揽，她两手空空，身上除了幸村精市的外套没别的东西。 　　“明天我们真不来啦？” 　　“嗯，十二号县大赛决赛的时候再来。”幸村温声说，“柳生桑这两天好好休息就好。” 　　“嗨——”三天的小长假，好耶！ 　　59. 　　当红模特的长假要如何度过呢？ 　　当然是在沙发上躺着吃零食、打游戏、看漫画啦。 　　奈奈子穿着宽松的T恤、针织长裤和毛茸茸的拖鞋，斜倚在布艺沙发上问黑部勇太： 　　“所以这一段情节为什么不能改？” 　　奈奈子和黑部勇太对坐于摄影棚的休息室里，由纱摄影室里除了专门拍摄用的摄影棚，还有休息室、会客室、总监办公室甚至有伊代田的画室等等。 　　他们约好了一起改剧本，在最大限度留存黑部君的核心立意的基础上，努力让剧本过审，然后勾搭一个愿意为此付款的赞助方。作为交换，黑部勇太要帮奈奈子找能科学定制训练内容的靠谱教练。 　　休息室布置得随意又简约，布艺沙发和长几凑在一起，桌上随意地摆着魔芋蛋糕、烘焙魔芋脆片和无糖饮料，旁边甚至放了一个可以用来补觉的床位。 　　黑部进了这样的环境，态度莫名其妙地变温吞了。 　　所以奈奈子现在才可以这样吆五喝六地挑剔他的剧本。 　　“这是高潮部分啊，男主看到女主未婚先孕，爱意和愧疚都达到了顶峰，这也为他后续突破极限打败反派埋下伏笔。”黑部勇太讲“伏笔”什么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黑部君啊……如果不懂套路就不要写套路，真的很违和。” 　　奈奈子无力吐槽他必须要找一个反派这件事，她捂住额头，一点一点地给他捋常识性的东西：“咱们这部影片是不是会播放给热爱运动的青少年们看？那就不应该出现未婚先孕的情节，很难过审不说，‘未婚先孕’不应该被倡导啊！” 　　“黑部君，‘拯救’是在黑夜里发光给他看，而不必被拽进深渊中一起沉沦。无论如何，‘未婚先孕’对于女性非常不友好。” 　　女性的最打动人的牺牲难道只有生孩子吗？ 　　黑部勇太无疑对女性没有敌意——他只是真诚地展现了自己的刻板印象而已。这不是他的错，是社会分化了男性和女性，并在他们脑中刻下这种未曾宣之于口的共识。 　　我们的悲恸和喜悦、妥协和不屈、勇敢和忍耐，还有心中盛大的火焰，跟男性没有区别。衡量女性功绩的标尺不应该也不能和男性视角重合，女性的价值更不能与男性捆绑。 　　“尤其违和的一点是，井阪纪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更应该自尊自爱。她应该教会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练的核心诉求，如何沟通，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使两者利益一致。” 　　后面的话黑部勇太没有听清，他感觉脑子有些昏沉，他好像听到了自己身体里血液缓慢流淌的声音，似海浪、似轰鸣。 　　——“她应该教会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练的核心诉求，如何沟通，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使教练和己方利益一致。” 　　——原来可以这样。 　　黑部勇太是黑部家族旁支次子的二儿子，他因为国中时显露出打网球的天赋，被主家看上，国中毕业后，他进入国家青年训练基地，并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的训练、两年的国内比赛、和两年的国际比赛。现在的黑部勇太小有名气，未来可期，本应该是被各方追捧的年轻小将，但他却很吃不开。 　　因为他不听话。 　　他不听训练营的话、也不听家族长辈的话，每天瞪着一双狼崽子般的眼睛，阴沉阴郁，仿佛谁欠了他似的。后来黑部家族一茬茬年轻运动员出现，家主的注意力被分散，他也慢慢被边缘化了。 　　60. 　　在他的剧本中，获得成功、拥簇和在球场上打球的机会的“有山海”是岩寺场介，“井坂纪香”是被黑部勇太幻想出来的，能够改变当时的一切的人。 　　国中时，黑部勇太进入了校队，他热爱网球，也很得意自己的天赋，国一的他在学校中过得风生水起。但一切都被国二开学时岩寺场介的转学打破了。 　　国二校队招新的那一天，岩寺场介用一手精准、优雅的网球，技惊四座，教练如获至宝，黑部被追捧的日子自那天起结束了。 　　不甘。 　　嫉妒。 　　怨恨。 　　想来当时的心态实在太容易懂了，他不愿承认岩寺的强大，甚至忽视了内心深处对他的欣赏，等到知道岩寺被教练超负荷加练时，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训练基地的人来选拔时，岩寺没能来到现场。 　　于是，黑部顺利地顶替岩寺的位置，进入了国家队候补的候补，但自那之后，他陷入了痛苦之中。 　　——如果，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勇敢地冲出去为岩寺发声、或者放下心中的隔阂跟岩寺讲述自己的担忧，一切会不会不同？ 　　黑部勇太被自己吊在审判台上，巨大的空旷和悬空感箍住了他的心脏，在体内未知的鸣响声中，外界的声音逐渐清晰—— 　　他听见她说：“但是对于那个年纪的女生，做到这些很不容易。所以井坂只需要告诉有山，如果可以，在你训练的时候，我希望我在你身边。” 　　黑部阖上眼睛，尽全部的努力不要露出失礼的蠢样。 　　“但是，”黑部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一些沙哑，“井坂纪香并不懂网球，也不懂训练，她陪着有山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了，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啊。”奈奈子抱胸，骄傲道：“我完全不懂网球，还是网球部经理呢，在网球部里也非常重要啊。” 　　61. 　　“不要开玩笑了！柳生桑对我们网球部来说非常重要！”水本大輔怒气冲冲地看向面前这个卷发的男生。 　　观月初挑起眉毛，嗤笑了一声：“一个只有脸的家伙，重要什么？” 　　很明显，见过柳生奈奈子钢筋铁骨徒手抓球一幕的人都不会认为她一点网球都不懂，但观月初找遍了网上的资料，没有人说柳生奈奈子会打网球啊。 　　观月初百思不得其解，就拦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呆的立海大网球部的普通部员，例行开始挖人，实在挖不走，可以套套话嘛。 　　“柳生桑她！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就是她治好了切原赤也的……” 　　——“水本大輔，部长找你。” 　　柳不知从哪里走出来。 　　他身材清瘦高挑，柔顺的棕发和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给他蒙上了清润谦和的滤镜，网球部的每个人，都不会否认柳莲二是一个谦谦君子，他有礼有节、斯文讲理，对着漏勺脑袋切原仍然讲得出“没关系、不着急”这样的话。 　　此时，他却用一种刻薄又轻慢的语气，问候起观月来： 　　——“圣鲁道夫，去年连关东八强都没进吧？” 　　——“就凭你们这种水平，是无法欣赏我们经理的能力的，请回吧。” 第16章 　　62. 　　水本大輔是柳生奈奈子的小迷弟。 　　本来是不甘的。他视为神明一般的同级生幸村精市突然搞了一个经理回来，这个经理既不会打网球、又总是请假去拍摄，甚至当众顶撞幸村君。 　　太大胆了！太不敬了！ 　　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关注和担忧并非毫无根据，她明察秋毫般发觉了切原君高血压的病症是事实。 　　那天柳生奈奈子的气势吓到了很多网球部的国一、国二生，以至于他们至今都觉得奈奈子是那种“杀手”、“灭绝师太”之类的角色。只有水本大輔，在某一个平凡的午后，听见了会议室中奈奈子的声音：“那个水本大輔，紫外线过敏吗？”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关注。 　　水本大輔就是特别典型的立海大网球部部员。 　　立海大网球部闻名关东、尤其闻名于神奈川县，有时候，水本穿着队服去体育用品店，店长爷爷会笑眯眯地说：“呦，是立海大的网球部部员吗？真不错啊。”在别的学校上学的发小也会羡慕地说：“你这家伙竟然能够进入立海大网球部，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之类的。 　　每次水本大輔都很骄傲。 　　但是，他不是正选。 　　只要想想三巨头的球技，就会绝望地发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正选。 　　很好理解吧？历经千辛万苦，熬过了新生的魔鬼训练，在网球部呆了一年之后，仍然没办法打过体力惊人的桑原、奇招频出的丸井、球风百变的仁王雅治，甚至也打不过被他拉来的柳生比吕士和新入部的切原赤也，更别提三巨头了。 　　——他每天维持着基础训练就已经足够消耗掉所有的力气，在力量、耐力、悟性方面永远和正选之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这个屏障是那么清晰，以至于所有没能成为正选的普通部员都接受了配角的剧本。 　　但还是有人关注他们的。 　　水本大輔有时候会想，幸村君将柳生奈奈子引入网球部，是不是想也帮助他们一下呢？是不是也想着，即使国一的切原成为了正选而我们没有，我们仍然可以成为可靠的网球部前辈，引领有天赋的后辈们维护立海大的荣耀呢？ 　　——幸村君是不是对平凡的我们也有着期许呢？ 　　水本大輔这样想着，又想到奈奈子被那个卷毛轻蔑嗤笑的样子，愤愤不平地在手机中打下一串字符。 　　63. 　　“滴。”一个名叫【守护群4】的line群出现了这样一条消息。 　　【护奈使者】：“刚刚有一个特别欠揍的男的，说柳生桑什么都不会，气得我呛了他一顿，可惜没发挥好。” 　　【火焰霸王龙】：呛的好！ 　　【精神小妹】：呜呜呜我昨天见到奶包真人了！呜呜呜呜真人真的好漂亮！她真的好不上相啊啊啊！ 　　【火焰霸王龙】：在哪看到的在哪看到的！ 　　【火焰霸王龙】：可恶啊群规为什么不准偷拍照片！ 　　【精神小妹】：绝了，站出来的时候简直突破了次元壁，在松川体育馆，代表立海大网球部经理来报道的，你们都不知道她坐在那在发光！她好高！我觉得比很多男生都高！特别瘦！特别白！气质特别出众！ 　　【精神小妹】：但是很沉默很高冷……的样子，很有礼貌，总之就是绝了，穿的短裙！真的就像真人CG，像个娃娃你们知道吗？ 　　【精神小妹】：就差不多这种【图片】。 　　图片是一个美女手办，大胸长腿带刀侍卫，杀气凛然、高贵冷艳。 　　【火焰霸王龙】：额，她临时长出了胸吗？ 　　【精神小妹】：额，除了胸以外，都像。 　　【咸蛋超人一拳一个嘤嘤怪】：……人家才国二呢。谁说的奈奈什么都不会@护奈使者 　　【护奈使者】：说自己是什么圣鲁道夫的，还想要挖我去他们那打网球，谁去啊哈哈哈笑死了，我们立 　　【护奈使者】撤回一条消息 　　【精神小妹】：立什么，我怎么闻到了掉马的气息，说！你是不是立海大的男生！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奶包！说！@【护奈使者】 　　【火焰霸王龙】：咱们群不扒马甲，兄弟，你要是不小心拍到了照片，就私发兄弟我啊！【邪笑】【邪笑】【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咸蛋超人一拳一个嘤嘤怪】：不可以偷拍照片，违者踢出群聊。 　　【火焰霸王龙】：【流泪猫猫头】 　　65. 　　奈奈子坐在长岛的车里去往综艺录制的现场，录制现场在东京，清水坐在副驾驶，边清点包包里的东西边念念有词；奈奈子在后座，听着长岛边开车边婆婆妈妈。 　　“不必有压力，我们不能永远不上综艺，就当积累经验了。”长岛苦口婆心，“有什么难做的就找仲木徹，他这人大事上还是靠谱的。” 　　“你怎么认识的仲木徹啊？”奈奈子记得长岛之前是搞设计的，做经纪人还有营销是和她签约之后的事情。 　　“哦，圈子就这么大，大家都认识。”长岛含糊带过这个话题，他又补充说：“小事也可以找他，他这人，嘴硬心软，你说两句软话就行了。” 　　“喔。”奈奈子兴致缺缺，说她清高也好、不通世俗也罢，她并没有上综艺展示自己吸引粉丝的想法，反而是充满了对《疯狂星期五》过往黑历史的警惕。奈奈子现在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在综艺中立一个傻白甜乖乖女人设，准备了包含但不限于“好可爱~”“真的吗~”“这样啊好厉害~”“诶？”等语音包，以应对可能到来的职场性骚扰。 　　或者直接摆烂？装阴郁？装腼腆？ 　　她突然问起长岛：“你们好像从来没有给我立人设啊？” 　　长岛诡异地沉默两秒：“因为有一种如果立了不相符的人设你会把事情搞砸的预感……” 　　奈奈子从后视镜和长岛对视，莫名其妙道：“搞砸什么啊，我服从性可强了。” 　　人家可是社畜诶！ 　　清水无条拥护奈奈子：“就是，奈奈子很敬业的。” 　　长岛一言难尽地闭嘴了。两位姑奶奶他一个都惹不起，他今天只能在台下盯紧了。 　　66. 　　《疯狂星期五》拍摄场地内景的搭建非常传统，其特点可以概括为兼具日式的小巧轻便和疯五本身的色彩鲜艳，场地不大，毕竟是谈话向节目。 　　奈奈子到的时候初山蓝子已经到了，初山穿着一身她们学校的校服，看起来很清纯。 　　其实初山蓝子只有十六岁，是个高中生。她家境普通，因为做偶像才从老家来到东京的事务所，她真人很好看，是女性也会喜欢的甜美长相。初山蓝子身前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西装男，正领着她跟各位制片和导演打招呼。 　　场务人员正在检查布景，几个制片和导演围在一起，跟主持人确认今天的拍摄流程。令人意外的是，仲木徹也提前到了。仲木徹的英俊无须赘述，帅哥站在那里自带渣苏气场。 　　奈奈子被长岛领着跟仲木徹寒暄。奈奈子得体地问好，举手投足不像纯然的乖学生，不说没有小明星趋炎附势的做派，看着也并不像骄矜的大小姐。 　　那当然了，她可是从社畜进化为咸鱼社畜了啊。 　　“哦，这就是那个柳生家的小姑娘。”一个山羊胡子的制片挑剔地瞥了柳生奈奈子一眼。他见惯了娱乐圈败絮其中的例子，看着奈奈子月华般清冷的侧脸，有些兴味，不知想到什么又觉得无趣，“好好一个小姑娘往娱乐圈跑什么。” 　　不仅仅是制片，很多场务人员还有导演也在打量奈奈子。 　　她长发盘起，穿着宽松的白衬衫，浅蓝色高腰阔腿裤，脚踩运动鞋，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 　　削肩细腰、雪肌乌发。奈奈子的几缕碎发顺着脖颈垂下，轻盈但硬质的衬衫间的发丝给人一种空气感。衬衫不是死白色，微微反着珠光，很衬肤色——或者说她的肤色无论穿什么都好看。领口的前两个扣子没有扣上，阴影在肌肤上随意地打下V字，衬衫下摆被妥帖地收进裤腰里，勒出一截细腰。 　　她长得非常好看。 　　她的眉毛浅淡，被精细修整过，不是日式的短平眉，长眉顺着眉骨舒展，眉尾下行。眉梢眼角有些锋利，这让她面无表情时很有气势。但奈奈子常年微笑着，此时她的眼睛盈着一捧春水，看着你时仿佛微风拂面。她的鼻子从正面看非常漂亮，从侧面看山根较低，不会在凌厉眉眼之上再给予人压迫感。她的嘴唇丰满红润，肉嘟嘟的，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就像是脾气骄纵的富家小姐，笑起来又甜甜的。 　　她的脸型圆润、眼睛凌厉、眉毛多情、嘴唇娇憨，但她整体看起来和善又平静。 　　柳生奈奈子的神态也很坦然，打招呼就是打招呼，站在那里不会有多余的动作，也很少有不住点头或者鞠躬的状态。说实话，她这样的淡定和简洁与她学生的身份并不相符，反倒像是领导来视察。 　　天可怜见！社畜只有被视察的份！ 　　但他人是无法感知奈奈子的内心的，他们只觉得奈奈子从穿搭到神态都随意又利落。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内心秩序严明、又带着陈年老疤的平静女性，很难把她看作可以逗弄一下的小姑娘。 　　——很有存在感。 　　就是这样奇妙。一个家室优越、成绩良好的漂亮女生，在照片里明明甜美松软，怎么看都是元气少女之类的，现实里居然这样气场强大，她淡漠又自我，轻车熟路地扬起得体的笑。 　　“好有个性的感觉……看照片看不出俩诶。”两个场务窃窃私语，“怪不得是模特呢。” 　　“其实动态更好看吧？”另一个短发女生想了想，“也不是更好看了，就是……” 　　短发女生想不出契合的形容词，皱着眉头说：“就是会很有人气的感觉呢。” 　　67. 　　《疯狂星期五》是一个尺度略大、国民度更大的老牌综艺，每周六晚九点准时开播。一共三个主持人，主持人老大芳野庆功底了得，话题能在开车和维护之间接连横跳，梗多事少，控场能力极佳。此时正在和大导演核对细节，他神情很专注，没有人去打扰他。 　　另一个美女主持人是国島沙耶，很美，擅长“真的吗~”、“好可爱~”等捧哏角色，为人很和善，奈奈子刚跟她问过好。 　　三号主持人肥原洸太很擅长将话题引导到大家喜闻乐见的各种问题上，比如私生活啊、性生活啊等等（是真的，这就是日本综艺，这属于正常状况），问不出来就卖蠢、然后为自己卖的蠢打圆场，回归主持节奏。 　　此时肥原洸太缓步走来，奈奈子跟着仲木和长岛跟他问好。肥源明显就是冲着奈奈子来的，他脸上挂着理所当然、堪称轻慢的笑，开口就问：“小姑娘开得起玩笑不？” 　　开你妈。 第17章 番外 　　番外 　　1. 　　奈奈子醒来，第一时间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房间。 　　房间非常日式。总体偏暖色调，地板家具都是木质的，因为不大且收拾得很有条理而显得温暖。 　　她尚且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从床上下来，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时很舒适，奈奈子低头看自己的脚。 　　脚和脚能有什么区别呢？ 　　事实证明，有的。 　　这双脚非常小巧，绝对不是一米六八的女生能有的脚。奈奈子慌忙跑出去，撞到了一个男生身上。 　　“琴子，怎么了？”宇江凌太惊讶地看着腼腆内向的妹妹。宇江琴子是宇江凌太的双胞胎妹妹，因为身体瘦弱、疏于运动，高一开学时大病了一场，落下许多课程。于是宇江父母就给琴子办理了休学，现在宇江凌太上高二，宇江琴子上高一。 　　“没什么……”奈奈子看到宇江凌太，一些信息才缓慢地浮现出来。宇江琴子身材矮小、胆小懦弱，今天是她重新上学的日子，原身非常抵触，但是又不想让为自己操心很多的父母哥哥难做，已经纠结很久了。 　　“把校服换上，今天我们一起上学。”宇江凌太此时不是奈奈子眼中毛躁的男生，真的像一个温柔可靠的哥哥。 　　奈奈子学着原主小声说话：“哥哥，我要是害怕，可以去你的班级找你吗？”她现在灵魂在宇江家，那柳生奈奈子的身体是谁占用了？或者说柳生奈奈子还存在吗？ 　　琴子很少提要求，宇江凌太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虽然自己也是第一天来到新班级，自己也不知道同学们好不好相处，但是妹妹提要求了，当然要满足！ 　　于是奈奈子来到了高一A班，她第一节 课下课就跑到二年B班门边，怯怯地往里瞅。 　　幸村精市，在。 　　畑谷花衣，在。 　　咦？仁王也在。 　　——坐在自己位置上，被他们围住的人，是谁？ 　　2. 　　长崎雪琉璃是日本经济地位极高、实力极强的长崎集团的千金。她擅长打网球，据不知名消息说她能和幸村精市打平手；她还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不知为何离开东京来到立海大上学；手冢国光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直到她去了英国的贵族学校上小学。她懂得各种护理知识，懂食补，懂得穴位针灸，还会用药草调理身体，立海大网球部被她调养得皮毛溜光水滑（？）。 　　长崎桑在国一的时候就成为了网球部的经理，听说立海大强者为王并选出幸村精市作为队长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会十国语言，会芭蕾，会唱歌，成绩满分，有星探看中了她，她高傲地表示拒绝。 　　这些消息看起来很多，其实只是优秀的长崎雪琉璃优秀的履历中的一部分。至于柳生奈奈子是怎样知道这些私人信息的呢？ 　　——因为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展示优秀是每一个玛丽苏的自我修养。 　　座位上的长崎雪琉璃有着顺滑精致的栗色头发，瞳孔是七彩琉璃的，长相非常非常漂亮——漂亮得有点扎眼，身材纤细，大胸细腰长腿，身高在日本男性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后援团，能和网球王子们的后援团势均力敌——我是说，她和网球部任何一个人谈恋爱大家都会觉得般配，但是别人要是接近了王子殿下，那可是不行的。虽然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长崎桑和网球部正选谈恋爱可是两个阵营的事。 　　——虽然毫无道理，但这种信念一直存在。 　　教室里，长崎跟幸村精市有说有笑，然后幸村离开，仁王把自己缝纫的娃娃送给她，满目笑意。 　　——为什么说是他自己缝纫的？那不重要，只是奈奈子听过一些小道消息而已。总之，能让仁王雅治大庭广众之下送自己做的娃娃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奈奈子回到自己的班级，她回味着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深情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也无暇顾及同班同学的眼光。 　　柳生奈奈子大概搞清楚了，她又一次穿越了。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淡定，也花了好些时间。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里她没有跟那个长崎遇到过，也没怎么跟网球部的人们有交集。 　　她是个咸鱼，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爱好，给自己人生的预设就是休闲时间都躺在床上打游戏、看小说。现在她既不是网球部经理、又没有麻烦的模特事业，突然有了大把的空闲，叫她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 　　也有一点点，想念哥哥。 　　但是一直没有遇上。她也没想过要特意去看一眼，瞧着这里网球部后援队的架势，要是自己贸然认亲，她们能把她吃喽。 　　3. 　　奈奈子最先跟长崎雪琉璃有交集是在海原祭上。其实立海大的海原祭应该在九月，不过没关系，瞳孔都七彩了，海原祭就发生在四月五日。 　　宇江琴子作为班级小透明，演了一棵树。而长崎雪琉璃作为立海大的网球部经理，搞了一个执事咖啡屋。立海大的男孩子们非常帅气，穿上正装之后更加的打眼，很多女生慕名而来，但立海大的家伙们唯长崎雪琉璃是从。 　　“毕竟所有的立海大网球部正选都喜欢长崎SAMA。”A同学颇自得的样子，跟奈奈子说。 　　奈奈子回问：“立海大网球部普通部员不喜欢吗？” 　　“嘛。我也不知道。”被问话的同学A耸耸肩。 　　奈奈子要扮演的树和旁边立海大的铺位很近，虽然按理来说，社团活动和班级活动地点不会放在一起，但没关系，反正现在他们俩挨着。奈奈子死鱼眼听着长崎用流利的法语跟一位外国友人友好交谈，得到周围人的星星眼。 　　突然，有一个人因为低血糖倒在地上，奈奈子摸摸兜里有两块糖，就把糖递给了那个人。 　　哦，是仁王雅治。 　　这家伙绝对没吃早饭，说不定当天的便当也不合他口味，午饭也打算翘掉。奈奈子把糖递给他，小声嘱咐赶紧吃掉。 　　长崎雪琉璃也发现仁王低血糖晕倒了。她焦急地看向仁王雅治，仁王也回望她，此时周围的王子们脸上闪过难以发觉的嫉妒，虽然奈奈子发觉了，但是没关系，总归就是难以发觉的。长崎张开樱桃小口，轻柔的嗓音飘来：“其实低血糖是有办法根治的。” 　　奈奈子：警觉！ 　　真的吗？能根治吗？那对运动量有影响吗？有对应的药吗？ 　　只见长崎温情款款地跟仁王雅治说：“以后可不许挑食了，知道吗？我会很担心的。“ 　　仁王虽然都快晕倒了，但还是坚持对话：“puri，如果长崎桑这样拜托我的话……” 　　……喂……你还是先让他把手里的糖吃了吧…… 　　奈奈子怀着难以言表的心情，看着仁王离开，忍足上来。忍足侑士油腻地跟长崎调笑，诸如“腿”啊“美”啊什么的。在这种复杂的、有一点不适、有一点难过、有一点抱歉的心情中，她身上绑着树的外壳，非常艰难地在两片纸壳子之间喘息。 　　这具身体有一点虚弱。说起来，在班级里决定谁来演树的时候，宇江琴子是没有举手的。而且她的体力很难维持一直站在树里，正常来说，她应该没有意愿参与这个扮演。 　　——原来如此，日式霸凌吗？ 　　啊……头也有点晕，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等一下，我的兜里为什么有两块糖？ 　　卧槽，我不会也是低血糖吧？ 　　这样想着，奈奈子失去了意识。 　　4. 　　奈奈子睁开眼，看见宇江凌太焦急的面容。 　　这让她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但立刻就被占用了人家妹妹的身体和亲情的愧疚取代了。她现在吊着水，身体又酸又僵硬，肚子饿得开始变痛起来。 　　好委屈。 　　宇江凌太坚持要留在妹妹身边，奈奈子一边感动于他的照顾，一边愧疚于他的焦急，整个人蔫头巴脑的。有一个人敲敲门，跟宇江凌太说了什么，宇江回来抱歉地跟她说他离开一会儿，事情结束就回来。 　　“嗨，你去忙吧。”这时候奈奈子连“哥哥”都叫不出来，总觉得愧疚。 　　她躺在病床上，沉默地和天花板对视。 　　“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 　　——居然是仁王雅治。 　　不，是变装成仁王雅治的柳生比吕士，奈奈子一眼就看破了。 　　“谢谢你的糖。”柳生比吕士的声音和仁王雅治很相似，如果两个人有意模仿对方那就更难分辨。但对与奈奈子来说不是这样，她冷眼看着这个柳生比吕士得体地关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得很。”奈奈子露出锐利的眼神，微笑道：“仁王君现在怎么样呢？虚到下不来床吗？柳生君？” 　　柳生比吕士愕然地看着奈奈子，但奈奈子现在怒火冲天，对着这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她感到陌生，她特别失望，以至于发起脾气来。 　　“如果真的很虚的话，晚一点来道谢也没关系的哦。”奈奈子笑道。 　　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奈奈子身边。 　　“首先我要跟你道歉。”柳生比吕士向来是冷静自持的，更是很少受到这样大的敌意，他收拾好情绪，跟奈奈子解释：“抱歉，仁王可能觉得和你见面会有一些负担，所以拜托我来看一下你的情况。” 　　“你不必变装的。” 　　“抱歉，是我们太过自以为是了。” 　　可以，做错事麻利道歉，这点和哥哥一样。这个认知让奈奈子对他宽容一点，她继续问：“为什么跟我见面有负担？” 　　柳生比吕士发觉宇江琴子和之前完完全全不一样了，直白又强势。他试探着说：“他可能对于你过往的……告白，有一些困扰。” 　　——果然。这就是一切霸凌的源头。如果这是一部小说，自己说不定是一个懦弱女配，喜欢仁王雅治但告白被拒，是长崎雪琉璃的对照组。 　　“但他接受了我的糖啊？”奈奈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柳生比吕士，“那时候他没有认出我吧？” 　　5. 　　柳生比吕士是一个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人。这一点可能连仁王雅治都不知道，是奈奈子目睹他这些年的成长才知道的小秘密。 　　相对的，柳生比吕士很擅长隐藏情绪、消解情绪。这仿佛是一个天赋技能，因为可以早早把自己理顺，所以有很多时间来支撑他人，是一个情绪稳定、为人可靠的少年。 　　现在柳生比吕士微微抿着唇，眼镜挡住了变化的眼神，短暂沉默了一小会儿，诚恳地说：“我也不知道。” 　　——“乌烟瘴气。”所有的——无论是人物关系、还是后援会、还是霸凌什么的，一切的一切都乌烟瘴气。 　　奈奈子懒得看他。他才不是哥哥。如果是哥哥在这里，他一定会劝她糖要自己留着，仁王雅治那家伙不配的，还会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安危，就像宇江凌太那样。 　　“喂，你没有妹妹吧？”奈奈子恶声恶气。 　　柳生比吕士不愧为绅士，对外人一贯的好脾气：“没有。” 　　“哼，活该。” 　　6. 　　回家的时候，是宇江凌太掺着她回的。 　　宇江本来想背着她来的，但奈奈子拒绝了。她想了很多，但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 　　“那个，”宇江是一个长相精神的小伙子。他面容永远阳光健气，看起来做什么都很积极主动。此时他非常纠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奈奈子：“你还好吗？” 　　“嗨。”奈奈子双目无神，她脑子里还想着柳生比吕士的话。 　　她偏过头，宇江凌太踌躇的样子太少见了，以至于奈奈子有些不忍心，她问：“怎么了？” 　　宇江低落地说：“没有……我总觉得你最近有些怪怪的。”他这样说了之后又找补道：“但是这样显得比以前有活力一些呢！有什么事要跟哥哥说呀。” 　　奈奈子心道，自己都咸鱼成这样了还“有活力”，之前的宇江琴子到底是啥样啊？ 　　她乖巧地小声说：“因为不想给哥哥添麻烦嘛，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事情我会找哥哥的。” 　　宇江看向奈奈子，可怜巴巴的：“处理得了的事情也请跟我说！所有哥哥都想被依靠啊。” 　　“嗨——”奈奈子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她小声问：“走不动了的话……” 　　宇江凌太立马蹲下：“上来，我背你！” 第18章 番外 　　7. 　　奈奈子在网络上搜索迹部集团旗下公司客服的名字，力求能通过平民的手段联系上这位大少爷，未果，只好捏着鼻子找柳生比吕士。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奈奈子笑得甜甜的：“你不好奇吗？只要提供我迹部君的手机号码，我就告诉你他为什么那么问。” 　　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沉声拒绝：“我并不好奇，宇江桑请回吧。” 　　“喂。”奈奈子突然靠近他，“不好奇你就不会告诉我那件事啊，你现在不会就是想让我跟你撒娇认错吧？混蛋，我绝不会在‘这个你’面前服软。” 　　她晕倒当天，柳生听到她问有没有妹妹之后，说迹部景吾也问他妹妹为什么没来。 　　——但他根本没有妹妹啊。同一天被两个人问妹妹的事，沉静如他也不禁多思起来。 　　况且，“这个你”什么的……柳生比吕士刚想问清楚，就见到面前这个小巧清秀的女孩子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着“没错，在网上搜一搜冰帝学生会电话就好了”然后大摇大摆地从立海大学生会办公室离开了。 　　……真的非常！没礼貌！而且！他现在越发好奇了！ 　　8. 　　“莫西莫西，是迹部君吗？”奈奈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冰帝学生会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个女生。她声音甜美，温柔有礼：“抱歉，这里是冰帝学生会电话，我是副会长朝野，如有合作意向我可以替你转达。” 　　“小姐姐，你好，请向迹部君转达两个词，一个是‘柳生奈奈子’、一个是‘安尼姆斯蓝锆石’，您跟他说他就知道了。麻烦您了。” 　　奈奈子撂下电话，长呼一口气。不知道这个小姐姐会不会把自己的话转达给迹部，如果实在不行就还是得去求柳生比吕士…… 　　可恶啊！ 　　他这个一定要刁难一下人、像逗猫一样把人拎起来抖一抖的坏脾气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替他改吗？！气死我了！ 　　“逗猫一样把人拎起来抖一抖……”柳生比吕士惊愕地重复了一遍，旁边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原来可以这样比喻啊，很贴切呢。” 　　幸村精市又轻轻说：“还牵扯到迹部君身上了呢。” 　　他的神态十分自持，但莫名让人感受到一种威势。奈奈子惊讶地回头，看见墙角的另一边，柳生比吕士和幸村精市笔挺地站着。 　　——就很无语，她从来到这具身体之后就很倒霉。看人的视角变矮不说，还时常胸闷气短，偶尔还会遭到后援会的围追堵截。她柳生奈奈子活了这么久，还没如此憋屈过。 　　奈奈子看了他们一眼，准备离开。 　　“宇江同学。”现在的幸村精市和奈奈子记忆中的幸村精市不同，他看起来更加有距离感，他温声说：“我有迹部景吾的私人电话，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9. 　　“不，我无可奉告。”奈奈子搅着奶茶里的珍珠，懒洋洋地拄着下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幸村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只是看到好玩的事情的表情，他现在说不定会觉得这种节奏刚刚好。柳生比吕士倒是很在意的样子。 　　“嘛，不然这样好了。”幸村精市微笑着看着她，“其实冰帝和立海大一周之后会有一个练习赛，到时候我们可以邀请宇江桑来吗？” 　　——“滴。”奈奈子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我是迹部景吾，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奈奈子神色如常，将手机扣回桌面。她笑眯眯地应和：“我真的非常愿意瞻仰一下练习赛。但是长崎桑不同意的话，我会有麻烦的。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办呀？” 　　没等幸村精市说话，奈奈子紧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长崎桑邀请我呢，不然心里总是怕怕的。” 　　幸村精市笑容微顿，然后体谅地表示没问题。奈奈子笑颜如花，双方有礼有节地道别。 　　10. 　　奈奈子和幸村还有柳生一起去蛋糕店的事被不知哪个好事者散布到学校公告栏上。今天早上，宇江琴子的鞋柜里出现了一个纸盒子，虽然奈奈子有心理准备，但也被里面满满一盒蟑螂尸体吓到了。 　　——虽然幼稚，但她承认自己被恶心到了。 　　后援团是这样一个集体吗？ 　　这个世界的后援团和她原来印象中的fan club全然不同，奈奈子本来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但现在找到了友军的她硬气了许多。 　　她拿着蟑螂盒子放到了桌子中，之前她没发现，切原赤也和自己是一个班级，甚至是前后桌的关系。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切原，会感觉到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侵略性和危险的感觉。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能管得住小海带的柳生奈奈子，还是说—— 　　切原赤也的暴脾气随着被纵容的“恶魔化”渐长。 　　如果是后者，她非常质疑这位玛丽苏同学调理身体的水平。 　　“切原君，”奈奈子拍了拍在前面趴在桌子上的切原的后背，“切原君，醒醒。” 　　原来你上课的时候都不听课，反而完全在睡觉吗？！小海带？！ 　　“哈？”切原赤也一脸戾气，他想不到这位休学一年的弱鸡和自己有什么可以交流的话。 　　“下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网球部吗？上次幸村君说我可以去看看。” 　　“哈？”切原赤也一脸懵逼，“部长说的？” 　　“嗨，你带我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奈奈子不等他拒绝，就劝诫道：“还有，请不要睡了。下周会有随堂考试的，半个月之后有期中考试，不及格的话没办法参加关东大赛。” 　　在切原赤也有些混乱的迷茫表情中，奈奈子信誓旦旦道：“幸村前辈说的。” 　　11. 　　迹部景吾前天晚上从网球部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没吃饭。他刚刚跟父亲长谈过，自己对网球的追求不能占用过多的精力，国三开始，他就要开始接手迹部集团的各项事务。 　　——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被父亲挑明，还是足够叫人感到压抑。 　　然后，迹部君怀揣着说不清的心情入睡了。醒来第二天，管家跟他说，今天自己要应未婚妻长崎之约，去立海大参加海原祭。 　　……槽点过多，他记得自己没有未婚妻，海原祭应该是九月，立海大和冰帝没有很多交集。 　　一时间，迹部景吾竟然真的懵懵地被安排着来到了立海大。 　　……然后见到了有着七彩瞳孔的长崎雪琉璃，还有奇奇怪怪的老对手立海大的朋友们。 　　不仅立海大的人变奇怪了，当自己家网球部部员见到那个眼睛发光的长崎之后，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忍足克服了隐形社恐，变成了他一直以来吐槽的油腻男人；日向和慈郎小动物一样黏在那个女人身边吃点心——是大爷我平时饿着你们了吗？！连桦地都开始听她的话！那一刻，迹部景吾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也是他不够谨慎，唐突地问柳生比吕士柳生奈奈子怎么没来。迹部景吾的疑虑被柳生疑惑的表情彻底点燃。 　　——在这个世界，没有柳生奈奈子这个人。 　　迹部景吾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接到了一通电话。 　　“莫西莫西，是迹部君吗？我是柳生奈奈子。”电话那边的女声他没听过，但是她自称柳生奈奈子，还说出了“安尼姆斯蓝宝石”的事——灵魂交换吗？这种惊悚的猜想让迹部景吾更加混乱。 　　他头痛地叹息：“喂，我说你啊，联系我都不知道留一个电话吗？” 　　“嗨嗨——”奈奈子咸鱼瘫在自己的房间床上，恹恹地说：“我这不是要保护小姑娘吗，现在我叫宇江琴子。” 　　“所以是……灵魂转换吗？”迹部景吾警觉地往身后一瞥，可恶，他现在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 　　“不不，无所谓，现在这件事算是最不重要的。”奈奈子试探着问：“你对你那个未婚妻有什么了解吗？” 　　——“我昨天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迹部景吾疲惫扶额。 　　12.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长崎雪琉璃把网球部变成了什么样子。”柳生奈奈子对着迹部景吾大吐苦水，“她好像把网球部变成了她的个人秀场，她一个经理为什么要自创什么‘宫廷球技’啊？” 　　“说实话，这个球技听起来挺有趣的。”迹部景吾跃跃欲试。 　　“喂！你站哪边啊？” 　　“啊嗯，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奈奈子从床上坐起来，她简要概述这几天的感受：“总之，立海大变成了人气争夺场，人气高的人话语权更强，还会出现非常下作的霸凌事件，而两个风纪委员仿佛没看到一般。纪律破坏，这是其一。” 　　“第二，网球部的话语权被分散了。”奈奈子早就发觉这件事，而幸村的状态证实了这一点，“幸村君被架空了——或者说架空了一部分，以网球部正选对长崎雪琉璃的好感为媒介。但是长崎没有幸村的决策能力，我不否认她的技术很强，但是……在领导力和信念感上，她棋差一著。” 　　奈奈子此时不忘狗腿地捧一下现成的网球部领袖本尊：“至少比你差远了，迹部君。” 　　“啊嗯，所以呢？”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毛。 　　“所以，如果我们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我认为长崎雪琉璃是非常重要的突破口，说实话，一切逻辑有问题的地方都和她有关系，之前的世界也没有这么一个人……”奈奈子头痛，她简要概括之后的行动计划： 　　“首先我会接近长崎雪琉璃，努力进入网球部，然后平衡网球部的话语权——我尽量平衡。” 　　迹部问：“非得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13. 　　“非得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是的。必须要停止现在的这种状况。不说小海带未被发觉后果、也未被抵制的恶魔化，只说长崎雪琉璃要处处压幸村精市一头的做派，就让她非常不爽。 　　今天下午她哄骗切原赤也带她去网球部，小海带居然因此挨骂了——即使幸村精市非常上道地表示他确实邀请了柳生奈奈子，长崎雪琉璃依然不依不饶，说放这样的女人来到网球部会徒生事端，并拉上真田要他维持秩序。 　　当时奈奈子就刚了起来。 　　搞什么，当她脾气好啊？ 　　她“嗙！”一掌拍在桌子上，满室寂静。 　　“长崎桑，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呢？”奈奈子逐字分析她的每一句话：“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乖乖上学，乖乖下课，没有跟踪尾随、没有纠缠不清，我一个弱女子能造成什么威胁？” 　　“我只是应邀来到网球部而已，是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邀请的我，而你只是经理而已。”奈奈子步步紧逼：“网球部部长邀请人参观是要和你报备吗？” 　　——长崎雪琉璃的技能点很明显没有点在吵架上，她可能也没经历过甩锅和扣帽子的办公室争端，此时她想到的居然还是刷幸村精市的好感度。 　　长崎雪琉璃冷声道：“我是为幸村君的名声着想，和你纠缠在一起，会拉低网球部的档次。” 　　“幸村君的名声怎样需要你来把控吗？”奈奈子呛她，长崎漂亮的面容一滞。 　　“还有，现在的立海大网球部有档次吗？”奈奈子环视一周，挨个骂：“真田弦一郎，你一个风纪委员看到这盒蟑螂不感到愧疚吗？” 　　真田已经在自省了，他沉声表示不会有下次。 　　“柳生比吕士，你呢？你知道所谓的后援会做的那些糟心事吗？” 　　柳生比吕士出奇地配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柳生奈奈子：“抱歉，包括这次的蟑螂事件，我一定会严查。” 　　“柳莲二。”奈奈子直视他，冷声道：“报切原赤也最新的身体数据。” 　　柳莲二不由自主地，真的开始报数：“力量120磅，速度……” 　　奈奈子“嗙！”地又一掌拍在桌子上：“报重点！报他进入恶魔化的频率，还有解除恶魔化时的身体状况！” 　　“体力耗尽，意识模糊，血压120-180……频率是每天一次，这是他日常训练的一部分。”柳莲二报出这些数据，自己都低下了头。 　　“你知道血压有多高啊？就看着他那么打？”奈奈子尤嫌不够，又刺他一句，然后抬起头直视长崎雪琉璃，问：“要赢不要命吗？你拿网球部部员的健康当什么？” 　　“我……我不知道赤也是高血压……”现在的长崎雪琉璃泪光点点，心痛愧疚万分，盈着眼泪看向切原赤也。但此刻切原赤也正震惊地看着柳生奈奈子，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带了这么个灭绝师太回来。 　　“那就敢加量？不知道后果，就敢安排每天一次恶魔化的练习？”奈奈子步步紧逼，“如果我是你，现在我会引咎辞职，还网球部一个清明。” 　　长崎雪琉璃当然不愿意，她愣愣地看着奈奈子：“你是不是也是……你也！你！”她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赤也是高血压？！你就是来抢王子们的！” 　　奈奈子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谁要跟你抢男人？恶心。” 　　14. 　　长崎雪琉璃每日的工作，除了自己炫技之外，她还刻意增强了每个正选的特色——就是按照原著的发展，体力强的再增加体力；球技细腻的再点拨球技；风格百变的再灌输更多样的风格给他。 　　——甚至，奈奈子看到了切原在练习延长和控制恶魔化。 　　她看着那个平日乖巧的男孩子习以为常地在众人面之前失去自我，然后打出威力巨大、恶意满满的球，心都凉了。 　　不过这些不方便和迹部景吾说，无论是小海带的病还是别的什么，她不希望更多人知道。 　　她轻声说：“是的，也许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15. 　　迹部听了这话，沉默半晌，说：“我明白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柳生，我昨天回到冰帝，叫人调查了长崎集团——毕竟在原来的世界，没有这个集团。” 　　迹部在那边说了什么，奈奈子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那就是说，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可以这么说。” 　　“那我们可以回家吗？” 　　“尚且不清楚。” 　　“唔，这样吗。”奈奈子脱力般躺回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小声说：“我没告诉你，今天我看到切原在超负荷练习，我就把长崎骂了一顿，刚才还挺害怕呢。” 　　“啊嗯，超负荷加练吗？骂得对，不用怕。” 　　迹部景吾此时给人非常可靠的感觉，奈奈子不由得委屈起来。 　　“校园霸凌可讨厌了，我最怕虫子了，今天我竟然抱着一盒子蟑螂尸体进入网球部，我可太厉害了。”奈奈子放空精神，脑袋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你送我的蓝锆石我很喜欢，谢谢你。” 　　——“那时候跟你发脾气真的对不起。” 　　“我算是见识到柳生家千金的小脾气了。”迹部在那边轻笑，“不过忍足说，你转身就走不算大事，你跳到人身上抡拳头才需要当心……” 　　“喂——”奈奈子又从床上坐起来，挥舞拳头：“他说得对，你下次见到我要当心哦。” 　　奈奈子又咸鱼一般地躺回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挂电话，可能是太害怕了吧？谁知道呢。 　　她拙劣地延续他们的对话。 　　“你呢，冰帝那边有什么变化吗？” 　　“如果你愿意见面聊的话，可以往下看看。”迹部景吾在电话那边说，“我在你家楼下。” 　　奈奈子一下子跳起来——她的身体可能在她理解这句话之前就动起来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敏捷。柳生奈奈子刷一下拉开窗帘—— 　　迹部景吾斜倚在车上，穿着深色的运动服，长外套长裤。黑色显得人瘦削高挑，沉静可靠。他紫灰色的头发衔着月华，与他张扬热烈的眉眼交相辉映。 　　迹部景吾一只手举着电话，本来低着头，然后非常巧地，在奈奈子的注视下，微微抬头和她对视。他抬起手来，跟她摆摆手。 　　月色下的迹部景吾显得温柔可靠，此时的他既不凛冽、也不尖锐，他是奈奈子不用顾虑就可以依赖的人。 　　奈奈子跑到他面前，吸了吸鼻子。如果现在哭就太蠢了，好像被他感动了一样，好像很不坚强一样。 　　她身上是睡衣，外面罩了一个稍厚的兔子耳朵外套。可能在日本人看来，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和睡裤跑下来是很罕见的事情，迹部景吾笑起来。 　　——“你比照片上可爱很多啊。” 第19章 番外 　　16. 　　奈奈子安之若素地坐在网球部经理室里，鼓励地看着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 　　从昨天听到宇江琴子打电话开始，世界就变得魔幻了起来。 　　他确实苦于长崎雪琉璃自我的做派，但是长崎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网球运动员。除了她与网球部部员们的感情纠葛之外，她的网球技术、有着食补效果的料理能力都非常出色——虽然这些都不是网球部经理必须的技能，但总归是让部员们切切实实受益了的。 　　而宇江琴子，说实话，他意外地从心里偏向她。 　　首先是二人的思路一致，这无疑是一份重要的支持，这种合拍的感觉和弦一郎或者柳不同，幸村精市天然地对她亲近；另一方面有些话由他跟长崎雪琉璃说非常别扭，而宇江琴子又是女孩子、又懂他，能够减少很多决策上的麻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切原赤也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柳生比吕士把切原带到医院，带他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结果令人心痛——“恶魔化”已经对赤也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了伤害，差一点，赤也的状态就不可挽回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单是对于宇江琴子单刀直入的切入和及时的叫停，幸村精市就非常感激她。 　　现在，宇江琴子自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长崎雪琉璃柔软舒适的经理椅子旁边，正满眼鼓励和期待，等着他的宣布。 　　……无论怎么看，这小姑娘脸皮也太厚了。哪有自顾自搬个小板凳、等着（逼着）部长宣布经理身份的啊？ 　　“那么，从今天起，宇江桑成为网球部的另一位经理，大家掌声欢迎。” 　　无论是因为小赤也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还是两个昨天刚刚爆发大战的经理坐在一起、或者面对着长崎雪琉璃泫然欲泣的脸色，大家都没有鼓掌。 　　只有宇江琴子，自个儿兴高采烈地鼓掌：“谢谢大家！我会努力做好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嗨，就麻烦你了。”幸村努力挤出一个笑。 　　宇江琴子，勇得令人心慌。 　　17. 　　奈奈子扬着甜甜的笑脸，拿出一听自助机买的热可可递给长崎雪琉璃，说：“长崎桑，喝点热可可吧。” 　　长崎雪琉璃碍于周围人都在看着她们，没有失礼地拒绝，但俏脸一片冰冷。奈奈子把热可可送出去，自己也捧着热可可浅浅抿一口，放松地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新入社的部员们努力挥拍。 　　“长崎桑，仁王君的低血糖你有办法吗？” 　　旁边柳正在处理数据，奈奈子远远瞥了一眼，还是那一套最开始的方法，说明这位经理的技能点没有点在表格处理方面。不过这不重要，数据处理慢一点不碍事。 　　奈奈子只是需要有一个“王子”在场罢了。 　　“仁王君的低血糖已经被我治好了。”长崎雪琉璃拿眼角看奈奈子，自得地表示她懂得如何用食补的方法治疗低血糖。 　　“但是，海原祭那天他不是低血糖摔倒了吗？”奈奈子一脸迷惑。 　　“低血糖确实治好了，从仁王君的身体数据上来看，血糖已经处于正常范围内。”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但是海原祭那天仁王为什么复发我不得而知。” 　　“啊，这样吗。”奈奈子喃喃，半晌，她又满怀期待地问：“长崎桑，你懂这么多，知道切原君的高血压要怎么办吗？” 　　18. 　　“物尽其用？”迹部景吾失笑，“你倒是想得开。” 　　奈奈子捧着一只鲷鱼烧，幸福得直眯眼睛。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这张纸上写着治疗仁王雅治的低血糖的食补材料，还有能够降低高血压的泡脚偏方。 　　——都是她靠着厚脸皮从长崎雪琉璃那抠出来的方子。 　　长崎本来以为奈奈子是来网球部争奇斗艳、展现魅力的，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正花枝招展、正宫般端坐于她的奢华软椅上。熟料人家完全不理“王子们”，成天催着自己想办法，什么仁王低血糖怎么办啦、降血压的泡脚方子啦、减缓关节负担的按摩手法啊…… 　　——哼，想在为网球王子们做贡献一事上赢过我吗？痴心妄想！ 　　本来长崎雪琉璃身负擅长调理身体的美名，自诩神医后代，不好不作答。而且奈奈子就挑有网球部正选在旁边的时候问，她能怎样？她当然矜持地展现自己啊！不过回答完再怼奈奈子两句，看她当做没听到一般微笑，也算一件趣事。 　　“看，我这几天的劳动成果。”奈奈子将纸展开，举到迹部面前，小声抱怨：“你不知道我问这么点问题有多辛苦，早知道那天就不那么狠狠骂她了。” 　　“后悔了？”迹部景吾低头看着这个鼓着嘴巴吃鲷鱼烧的家伙，看着她吧唧吧唧，还挺有意思。 　　“不后悔。哪有那么训练人的，我不骂她我才问心有愧！不就是现在服低做小哄哄小姑娘吗，不是难事。” 　　奈奈子吞掉最后一口鲷鱼烧，满足地感叹：“不当模特有不当模特的好啊，好久没有吃掉整只鲷鱼烧了。” 　　因为在方子上有求于人，奈奈子也不好开口叫长崎让后援会收敛一点。偷师一事尚且可以自我安慰，但霸凌不一样——就算她真的靠服低做小、加入敌方保全自身——算了，她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那些冷眼、无视和小组作业时奇怪的氛围，会顺着鲷鱼烧一路下滑到胃里，不一会儿就被消化掉啦。 　　奈奈子这样安慰自己。 　　她突然转过身来，把纸条捧到迹部景吾面前：“给你。”信誓旦旦，“或者你有什么需要我问她的问题，我保证绝对给你问出来！” 　　迹部景吾用两根手指夹住这张写了偏方的纸，低头扫一眼，嗤笑立海大居然有人挑食挑得自家经理跑到异次元来敲神医后代竹杠。 　　奈奈子恼羞成怒，跳起来要抢回纸条来：“什么敲竹杠！这是本小姐的劳动成果！不要还我！” 　　迹部一下子抬高了手臂，蔫儿坏。他十足恶劣道：“到本大爷手里的东西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奈奈子这个身体矮啊，她自己估计，也就一米五不到。她跳了两下，未果，大声抗议：“你就是仗着现在比我高而已！等回去了，我就比你高了！” 　　“啊嗯？你搞清楚，你一直都比我矮好吗？” 　　“哈！迹部君！你回忆一下！我上次冰帝学园祭站起来就比你高！” 　　“哈！你那天穿的鞋鞋底得有五公分厚！而且！你站起来身高跟我持平！” 　　“我净身高一米六八！” 　　“本大爷净身高一米七！” 　　总之，这是个目前来讲无法证实的问题。经过少年少女的路人们听见他们的争吵，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一个一米四的女孩子跟男生争论谁更高什么的，真的很有爱啊。 　　19. 　　冰帝和立海大练习赛当天，长崎雪琉璃作为网球部经理大炫球技，网球满场乱飞，跟她对打的冰帝网球部部员被刷新了认知，眼中异彩连连。 　　这种球路奈奈子真的没见过，她也看不懂，只能听见旁边少年们称赞的声音。说真的，长崎雪琉璃的骄傲不无道理，单看大家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有真材实料的。 　　奈奈子神游天外，这种球路她能不能复刻回去，给自家部员激发激发灵感什么的？ 　　此时，冰帝和立海大的练习赛终于拉开序幕，轮到正式部员们上场了。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对坐，长崎雪琉璃在他们身边侃侃而谈，奈奈子像个没有设备的文秘，苦哈哈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他们的对话。 　　“说起来，奥斯汀朗发球也已经能够达到2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了，”长崎雪琉璃穿着漂亮的网球套装，优雅得像个天鹅，“我认为我也可以达到这个速度。” 　　奈奈子记笔记的手一顿，奥什么发球？那是什么？ 　　迹部景吾瞥了她一眼，低声提示：“奥斯汀朗发球就是平击发球。” 　　哦哦哦，平击发球。奈奈子快速地记到笔记本上：平击发球，二百五十公里 　　是什么让她如此谨慎？ 　　——奈奈子之前把写着“偏方”的纸条送给迹部景吾，几天后，迹部打来电话，说长崎雪琉璃的方子有效，并且搭配巧妙，不仅被日本的养生专家肯定了，还引得几方制药公司的关注。 　　这大概就是同一个东西在不同能量的人手里的区别。奈奈子问长崎要不要卖方子，被长崎高冷地拒绝了，大概觉得她不差那点钱，还质问她“迹部是我未婚夫你一个巴拉巴拉的女人居然还巴拉巴拉”，她也就作罢。 　　年轻的女孩啊。 　　20. 　　基于各方对长崎雪琉璃高明医术的认可，奈奈子和迹部景吾进行深切探讨后，两人决定探探她的底。 　　长崎雪琉璃的存在简直超出了两人的认知，说是华佗在世也不为过，迹部也打算“物尽其用”一下，就当作看见了忍足侑士被长崎勾得五迷三道的油腻样子的精神损失费。 　　“到时候，你就用拉丁语跟她对话，这一部分应该做不得假，”奈奈子捏着下巴思考，“你拉丁语掌握情况怎么样啊？” 　　迹部景吾抱臂倚在学生会办公室的办公椅上，低头挑眉看她：“啊嗯？” 　　“嗨！迹部君掌握得非常好。”奈奈子立马低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他：“你说咱们问问当前科技前沿问题怎么样？” 　　“你想问什么？” 　　“问问医疗上的，癌症啊、绝症有没有方法避免之类的。”奈奈子拿笔抵在下巴上，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放弃了，“算了，我不太懂。” 　　奈奈子将本子竖起来，把下巴放在本子上，一脸惆怅。 　　然后一个念头击中了她——幸村精市的病，那个长崎雪琉璃知道吗？她是否能解？ 第20章 番外 　　21. 　　奈奈子捧着一本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用木槿花一两佐以藏红花、薄荷叶、陈皮、芹菜汁和大蒜汁低温慢熬…” 　　她在背方子。 　　有什么办法呢？身体不是她的，手机不是她的，连百度网盘都不知道能不能异世界传送。奈奈子只好全都背下来，现在她每天早上像老头一样，拿着一个小本本在场地里走来走去。 　　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立海大和冰帝的练习赛肉眼可见的变得频繁了。现在在立海大的网球场地里看见迹部景吾已经不是一个特别罕见的事情了。 　　奈奈子又坐在小板凳上，念咒语一般，嘴里叽里咕噜的。 　　迹部景吾遥遥地看了她一眼，奈奈子若有所觉，她抬头对着迹部苦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背了。长崎雪琉璃慢半拍看懂了奈奈子的偷师操作，更是对奈奈子极尽嘲讽之能事，第一次在王子们面前露出了鄙夷的神态。 　　“你什么都要偷吗？真是低劣啊。” 　　奈奈子捧着书面无表情地望天：“啊对对对。” 　　“啊嗯？方子不是公开了吗？” 　　迹部在监督自家队员热身，他抱臂站在场地上，他站在哪里仿佛哪里就是中心。不说立海大的女生，就是立海大的很多部员也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这个自我又强势的家伙。迹部歪头看向幸村，笑容玩味：“立海大对于自我提升的态度这样保守吗？” 　　幸村：“……” 　　我知道你向着宇江琴子了！我也知道我们家另一位经理有点问题了！迹部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总是拱火啊？！咱们好好打球、互相（最好是单方面）展示一下压箱底的技能好不好啊？ 　　本来迹部景吾不大参与这些事情，但是之前奈奈子被长崎骂了就忍着——她倒不是骂不过，但长崎家里有点□□势力，迹部景吾让她稍微躲着点，不要跟长崎起正面冲突。 　　然后第二天，迹部景吾就给幸村精市发了一个两校长期进行练习赛的邀请。 　　直至今日。 　　长崎一旦欺负奈奈子，奈奈子就摆烂，然后迹部景吾兴致勃勃地跟上，把问题抛给幸村精市：“立海大原来是这样的学校……” 　　幸村只好硬着头皮接招，温温柔柔地邀请长崎雪琉璃展示自己钻研的新技术——诶嘿！长崎就真的去展示新技术了！ 　　奈奈子只需要捧着小本子，念念有词。 　　“啊，小火慢熬大蒜汁……啊，听起来就好恶心……”她被方子熏得头昏脑涨，暗含同情地看了切原赤也一眼，得到小海带一个懵懂的眼神。 　　长崎在球场上打完一套漂亮的连招，刚好听见这句话，恶意满满地回头：“你才……” 　　幸村精市笑眯眯截住话头：“长崎桑这个球路很霸气啊，能给我讲讲当时是怎么想到可以这样发球的吗？” 　　迹部景吾大爷一般的“哼”了一声，大概在表示“这还差不多”。 　　长崎雪琉璃立刻换了一张脸，矜持道：“其实当时我在看波兰伯恩的比赛……” 　　奈奈子无事一身轻，夹着小本子去找柳，她要告诉柳长崎雪琉璃又有新招数啦！快让我们来好好研究一下！ 　　22. 　　迹部带了很多零食和运动饮料过来。 　　反正这就是迹部大少爷的作风吧，永远慷慨、永远热烈，他的付出是无条件的，幸村跟他道谢，他只会自恋地回答：“啊嗯？本大爷高兴这么做。” 　　奈奈子幸福地选了一只草莓味的冰淇淋，眯起眼睛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立海大和冰帝的部员们早就混熟了，此时仁王雅治正拉着忍足侑士，苦口婆心地不知道在讲什么。 　　因为良好的生活生活习惯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长崎雪琉璃矜持底坐在教练椅上，并没选择吃这些高热量的零食。奈奈子出于礼貌，给长崎拿了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被拒绝了，还附赠一句：“你没发现自己胖了吗？越来越丑了诶。” 　　奈奈子正要撕开冰淇淋包装纸，闻言顿住了。 　　这是真的。早上出来时，奈奈子感觉琴子的脸变圆了，倒没有变得肥头大耳，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就是—— 　　假如自己帮琴子解决了校园霸凌的烂摊子，但是留下了十斤肥肉，宇江琴子会感谢自己吗？ 　　——当然不会啦！ 　　奈奈子面色灰暗地将冰淇淋放回去了，水本大輔也在找草莓味的冰淇淋，奈奈子将冰淇淋递给他，低落道：“给你，我不想吃了。” 　　“真的吗？太好啦！” 　　水本大輔拿着冰淇淋离开了，奈奈子萧瑟地看着远去的冰淇淋，萎顿在小板凳上。 　　迹部景吾走过来，手里拿着另一只草莓味冰淇淋，此时柳生比吕士要跟迹部谈论一下未来两校合作举办的活动，把迹部拉走了。 　　迹部无法，经过奈奈子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冰淇淋敲敲奈奈子的小脑袋瓜，迈开长腿离开。 　　奈奈子无语地捂住额头，然后看向手里的冰淇淋——什么意思？ 　　23. 　　长崎集团的倾塌的开始比预计要快。 　　迹部景吾说长崎集团明面上的报表太好看了，他认为当前的经济形势无法支撑这样漂亮的数据，不免起疑。这个集团就像是不考虑可持续性发展一般，顶多能支撑到两年之后。 　　奈奈子听得云里雾里，猜测长崎雪琉璃没有看到新网球王子和U17那段。 　　网球部的气氛急转直下。本来奈奈子每天跟着柳莲二监测部员们的身体数据，学着进行训练量设置；长崎雪琉璃每天望闻问切、球场炫技，网球部风平浪静。 　　但有一天长崎雪琉璃突然减少了在球场上的炫技时间，转而跟着奈奈子一起处理数据。 　　长崎雪琉璃很惶恐，她感觉到奈奈子正在渐渐夺走网球王子们的心。 　　最开始奈奈子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仰仗自己的药方，每天打杂，好不狼狈；现在，网球部需要自己调理身体的人越来越少，反而奈奈子处理数据的手法很是娴熟，还给柳更新了身体数据的算法，柳如获至宝。 　　大家开始将她们两个视为一样重要、一样有用的经理。 　　她甚至听见有网球部的普通部员说觉得宇江琴子越来越可爱，一个人说“那你去追啊”，另一个人说“不行，柳生看得可紧了”。 　　柳生。 　　柳生比吕士。 　　网球部正选。 　　这是长崎雪琉璃，绝对，不能，忍受的。 　　22. 　　长崎雪琉璃超出逻辑的影响力正在衰退，最清晰可见的是，仁王雅治的上头状态消失了。他有一段时间频繁地发呆，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脸蛋爆红地把柳生比吕士从教室里勾出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当天，仁王雅治就跑来跟奈奈子道歉了。 　　从此以后，仁王雅治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躲着长崎雪琉璃，只不过他处事玲珑，并不落人口实。 　　网球部的很多部员都接纳了奈奈子，平时打杂跑腿的时候，会有可爱的少年们帮忙，奈奈子仿佛短暂地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但也并非完全相同。 　　这段时间，奈奈子知道了长崎家族有□□方面的势力，越发安静如鸡。她发觉长崎大概就是介于“我黑化了”、“和校草在一起后，全班炸了”和“模仿想象中封心锁情、独自美丽但得到各方瞩目的女强人应该有的样子”这种小姑娘。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认知没有发育成熟，但是过早拥有了权力，而且是这种超出逻辑的力量，能够造成的破坏力是非常惊人的。就算奈奈子自己不怕，也要在意普通部员被误伤的可能。 　　“宇江桑，我来捡吧。”水本大輔帮奈奈子一个个捡起球场中散落的网球，这种活本来应该一年级部员来干，但是被长崎派给了奈奈子，奈奈子也没说什么，干就干呗。 　　不过，最近自觉把球捡起来放到筐里的部员越来越多，这部分工作量渐渐可以忽略不计了。有人愿意帮忙奈奈子乐得清闲，笑眯眯地道谢。 　　“说起来，最近和冰帝的练习赛变得很多啊。”此时捡球就是为了之后的练习赛做准备，水本大輔推着装网球的小推车，恶狠狠地说：“我绝对要打败那个桦地崇弘！” 　　“嗨嗨，模仿别人发球真的很让人生气啊！”奈奈子煞有介事地点头。 　　“经理，你去卧底到冰帝去吧！把他们的绝招都偷过来！”这段时间奈奈子的偷师计划没有瞒过大家的眼睛，大家对此反应不一，更多的还是觉得小姑娘很有韧性。水本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把对面那个猴子山大王的绝招也记录下来吧！” 　　奈奈子耳濡目染，也跟着柳还有幸村收集了很多冰帝的信息，她本来想说她已经摸透了冰帝的排兵布阵，今日必会打败冰帝。但奈奈子突然脑内一片混沌，往前迈步的动作一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知道她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 　　今天轮到冰帝全队来到立海大打练习赛。网球部大门处吵吵嚷嚷，日向那家伙跳起来，火红色的头发在空中跳跃着，放在平时迹部绝对会出声，让日向在地面上好、好待一会儿，但此时迹部景吾没有作声。 　　他神色有些怔愣，在人群中与奈奈子对视。 　　只一眼，两人仿佛就得到确认一般，突然动作起来。 　　奈奈子突然跟水本大輔说：“水本前辈，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先离开一下。”然后她不等水本反应，跑向网球部出口。 　　奈奈子和长崎雪琉璃迎面相撞。 　　“抱歉。”奈奈子身体比健美的长崎雪琉璃虚弱一些，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刚好被长崎堵在网球部的小隔间，“我出去一下。”奈奈子焦急道。 　　平日里长崎忙着展示自己，不太搭理奈奈子，今天的长崎格外难缠，她一只手拍上墙，封住奈奈子的路。 　　“你用了什么办法？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对不对？”长崎雪琉璃被仁王雅治躲了几次，也后知后觉发现了他态度上的变化，再加上柳生这段时间虽然不挑明但严防死守的保护行为，还有很多很多王子们的隐约的转变…… 　　她破防了。 　　长崎嫉妒地看着柳生奈奈子，她不明白！局面如何变成现在这样！这个宇江琴子要什么没什么，不漂亮、不温柔、没有个性、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技能，凭什么夺走大家的关注和喜欢？！ 　　“你就是太想要大家的关注了！谈恋爱就和一个人好好谈恋爱、打网球就好好打网球，你会的那么多，为什么要把精力花在维系所有人的喜欢上？你和幸村他们共处那么久，没有学到一点东西吗？” 　　奈奈子也不管了，她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快走了，但宇江凌太还蒙在鼓里。在这个世界里奈奈子最信任的除了迹部景吾，就是宇江凌太了，她离开前至少要把烂摊子收拾掉，省的真正的宇江琴子回来时手足无措。 　　长崎雪琉璃脸色阴沉得瘆人。 　　她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写下那篇网球王子的同人文时，她当然是怀着兴奋的心情，什么都想要。平时课业太多了那她就生来就懂很多知识、喜欢帅气的王子们那所有王子也会喜欢她、单纯有钱并不过瘾那还要成为黑白两道通吃的女人…… 　　本来写一写释放压力就行了，长崎雪琉璃没想到，她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她第一次因为美丽和财富被众人吹捧时，第一次被心目中的王子关心和区别对待时，第一次展示自己的能力而被众人艳羡赞美时—— 　　特权、关注、阶级、“自由”。 　　这些东西原来是这样甜美。 　　她甚至不将自己对某些行为的包容和授意视为霸凌，她选择性忽视了很多事情。 　　好久没有——好久没有谁跟她说：“你跟谁谁谁做同桌，就没从她身上学到点东西吗？！” 　　长崎雪琉璃又感受到学生时代被拿来和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对比时的酸涩和闷痛。她没有任何长进这件事是那么的明显，她被同一句话伤害了两次，并且随着怠惰和蹉跎变得愈发痛苦。 　　她的骄傲破碎得轻易，或者她的骄傲不是骄傲，只是用自欺欺人搓出的一时得意的泡沫而已。 　　没有办法认识和接纳自己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无论家室如何、无论有怎样的技能，无论开局牌有多好，都会被外界裹挟。如果中途不能学会认识自我，反而迷失于滥用权利和暴力的快感中，终将失去自我，乃至一切—— 　　奈奈子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长崎桑，你还记得赤也用来降血压的泡脚方子吗？” 　　长崎雪琉璃看着她，冷笑：“你想问什么？你从我这偷去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奈奈子看着她，没说话。 　　长崎下意识开始思考起来，但她没有想起来——她脑子里的配方、往日里信手拈来的治疗手段开始变得模糊。不仅如此，当她试图回忆自己精通但不经常使用的十门外语时，只有说过一两句的法语和拉丁语还隐约留下几分影子。 　　长崎雪琉璃脸色煞白，她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般混乱，她一点点弯下身子，捂着嘴往后退，恐惧地盯着奈奈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还给我，把所有的……还给我！” 　　当一个人刻意弱化真实自我，转而将自己消解为一种技术、一种能力、或者一种模板一般的人设时，无疑放弃了自身的独特性。而当她所有外加的“特技”都被收回时，“长崎雪琉璃”代表着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放弃了太多珍贵的机会。” 　　奈奈子为这个女孩子感到悲哀，她推开长崎，离开了网球部。 第21章 番外 　　23. 　　奈奈子一路小跑到国二B班。 　　她本来想着把宇江凌太喊出来，但是碍于之后宇江琴子可能回到这个世界，现在奈奈子至少要减少会让琴子感到困扰的行为。 　　此时，畑谷花衣从教室中走出来。奈奈子见到她眼前一亮，焦急问她：“前辈，能不能帮我把宇江凌太叫出来？谢谢！” 　　畑谷花衣比原来的世界显得畏缩一些。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这个世界霸凌有点严重。畑谷看奈奈子很着急的样子，便依言叫了宇江凌太。 　　等待时，时间会不可避免地变长。奈奈子在心疯狂地遣词造句，心脏跳动的声音是那么明显——太紧急了，她根本没有准备好。 　　“那个，”畑谷花衣突然出声，她小兔子一般的眼睛无害地看着奈奈子，小声安抚道：“不要害怕。” 　　奈奈子懵懵地抬头，她记得在这个世界，她跟畑谷花衣没有什么交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脸色太差了。 　　“好的，谢谢。” 　　温柔的人永远温柔，勇敢的人总会拥有勇气，一切，都越来越靠近原世界了。 　　宇江凌太从班级里走出来，他神色很奇怪，奈奈子和他对视，然后宇江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说：“去天台说。” 　　他们两个站在天台上，宇江低着头，问：“琴子人呢？” 　　——奈奈子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如释重负多一些，还是内疚和难过多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要走了，她应该就快回来了。” 　　“嗯，你是从晕倒之后来的吗？” 　　“不，是晕倒之前，我要是知道这具身体也有低血糖，我绝对不会把糖给仁王雅治。” 　　“嗯……” 　　奈奈子看着这个蔫蔫的男生，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在那个世界生活可好了，琴子不会受欺负的。” 　　“嗨，无论如何谢谢你，你好像完成了很了不起的事。”想到性格绵软的琴子，宇江凌太神色温柔起来，他又问：“你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除了那个长崎雪琉璃，其他的一模一样。”奈奈子这样说了，又迅速否认：“不，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不过我和琴子相同的是，都有一个好哥哥哦。” 　　“这样吗，太好了。” 　　可能是奈奈子眼花，她在说“好哥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24. 　　宇江凌太离开了，奈奈子松了一口气。她在脑中飞快地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网球部切原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仁王雅治低血糖也很少复发，除了幸村精市的情况—— 　　奈奈子紧急给幸村君打电话：“莫西莫西，是幸村君吗？” 　　幸村那边也是兵荒马乱，听说是因为迹部景吾突然有什么急事转头就走，桦地崇弘忠心耿耿地跟着离开了；长崎雪琉璃精神状况十分欠佳，抓着切原赤也在质问什么；与此同时忍足侑士突然梦醒一般趴在角落里面壁，浑身长满了阴郁的蘑菇，给日向吓坏了；柳生和仁王双双消失…… 　　现在两个校队甚至凑不齐从单打三到双打一任何一场比赛的对战部员。 　　在电话那边真田“太松懈了！”的怒吼中，奈奈子久违地感觉到一种回到原世界的荒诞和安心感。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幸村也是好脾气，他耐心问奈奈子有什么事，奈奈子说：“幸村君，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哦，如果觉得四肢有什么麻痹的感觉，一定要及时就医。一定要重视！就像对切原高血压一样重视！比他还要重视！听见没有？记得去东京做检查！” 　　任谁在这样糟心的情况下听到如此不详的电话内容都会感到冒犯，奈奈子还要为日后琴子铺好路，就跟幸村扯谎：“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呆在网球部，我最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额我是说如果我之后没办法在网球部任职……” 　　“宇江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谢谢你。”幸村在电话那边温声问：“能够跟这样的宇江桑共度这段时光我非常荣幸，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宇江桑都是网球部会默默守护的人呢。” 　　幸村精市，是多么的聪明和温柔啊。 　　“嗨，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带领立海大三连霸的，对吧？” 　　幸村斩钉截铁：“当然。” 　　“幸村君也会战胜很多看似不可能的困难的。”奈奈子信誓旦旦。 　　幸村轻笑 ：“嗨，就算是带着宇江桑的一份我也会努力的。” 　　奈奈子挂掉电话，如释重负。她到底是没跟长崎雪琉璃挑明她看过原著的事，总感觉提前挑明会遭到□□的打击报复，她必须为宇江一家做考虑。关于幸村精市的病的事情，她只能做这么多了。 　　她有些脱力，不知道是刚才太激动了，还是这就是离开的前兆。奈奈子拖着面条一般的腿往天台的阴影部分走去，希望一会儿就算真的消失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免得引起恐慌。 　　然后，就在天台的阴影处，她看到了即使是偷听也笔挺地站着的柳生比吕士，还有对于偷听自觉有些抱歉的、抱臂转身装作没有被发现的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自从跟奈奈子道歉之后，非常的乖巧，他现在致力于整蛊每一个部员以恢复自己的好心情——除了两个经理，他在不同的角度上分别有点怕这两个女生。 　　“嗨，宇江桑，我到处转转哈。” 　　这样说完，仁王雅治就溜了。 　　25. 　　“柳生奈奈子。”柳生比吕士紧紧盯着宇江琴子的脸，这是一张清秀有余而美丽不足的脸，放在原来他不会注意这样朴素的一个人，但是，现在，柳生比吕士看着奈奈子，觉得她既可爱又叫人心疼。 　　——这应该是我的妹妹吧？我应该有一个妹妹的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跳脚着说自己绝对不会跟“这个你”服软的时候？还是说自己性格恶劣的时候？还是她被长崎雪琉璃嘲笑长相平淡没人喜欢的时候？ 　　不。比这还要早。是在她冷笑着说“我好得很”的时候，见面的第一眼，柳生比吕士就感受到了一种堪称痛感的吸引力。 　　他的心脏不正常的跳动，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她该不会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吧？这样的我们血脉相连、心有灵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都在一起。 　　“柳生奈奈子，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柳生比吕士目光沉沉，站在奈奈子面前，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你是柳生奈奈子，对吗？” 　　奈奈子躲开他的视线，小声说：“不是，我叫宇江琴子。” 　　柳生比吕士没有说话，奈奈子偷偷瞥他一眼，少年脸色苍白，满目失落，垂着眼睛没有再问。 　　奈奈子又突然不忍心。 　　她是知道柳生比吕士近期悄无声息的庇护的。最开始他没有像她想象中的“哥哥”那样对她百依百顺，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在将什么东西纳入保护之前，要先欺负对方一下，看看对方到底几斤几两才行。在这个世界，她不是柳生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最初的冷淡无可厚非。 　　——但可能就是因为她不是生来就是他捧在心里的宝贝，就是因为柳生比吕士没有在最开始就无条件偏向奈奈子，她才会那么委屈，以至于一直记仇到现在。 　　奈奈子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你才不是我哥哥”就有点过分了，她的身体愈发虚弱，奈奈子伸出沉重的手，拉了拉对方的袖子，低声说： 　　“在这个世界，没有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柳生比吕士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立海大的天台……居然没有……电梯，真是……太不华丽……了！” 　　迹部景吾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上天台，狼狈不堪：“你这家伙……没事上什么天台啊！” 　　“迹部君？！”奈奈子看着迹部汗流浃背地走过来，脑子一懵，问：“你不是去处理家事了吗？” 　　“本大爷没有家事要处理！不像你……”说着，他非常嫌弃地扫了奈奈子、躲在阴影另一侧的宇江凌太、和宇江凌太挤在一起的仁王雅治、还有面露不悦的柳生比吕士一眼。 　　“叙完旧了吗？本大爷找了你好久。”迹部景吾站在阳光下，向奈奈子伸出手，“过来。” 　　诶？所以迹部景吾从网球部离开是来找我了吗？ 　　奈奈子正要上前一步，被柳生比吕士拉住了，柳生此时非常不爽！ 　　“不要跟这种总是自称本大爷的没有礼貌的人早恋，奈奈。” 　　“啊嗯？我在跟宇江琴子说话，‘奈奈’是谁？” 　　奈奈子虚的很，她被两个人拉着，感觉越来越晕、越来越晕…… 　　一个两个，叽歪得让人厌烦。 　　奈奈子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26. 　　长崎雪琉璃的离开发生在黑|道势力噬主之前，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幸运。 　　空中响起一道机械的女声：“《中学生就该好好学习》副本通关，请陈乐乐同学选择自己学到了什么。” 　　长崎雪琉璃愣愣地放下电话，她刚刚接听到管家的电话，说长崎集团大厦将倾、资产缩水，本来被主家按得死死的黑|道势力欲对她不利，但有人以“药方”的名义给她买了一份保险，管家让她把保险的保障金结清之后去国外避一避风头。 　　她很害怕，她对社会、黑|道都知之甚少，只听说过□□追债的残忍手段。也多亏从小受到的教育，知道□□不是好人，出于一种畏惧，她从来没有动用过这部分的势力做坏事。 　　“我要回去！我会好好学习的！”长崎雪琉璃焦急道，“你是不是系统？放我回去！” 　　“总分结算超过二十分才可现在传送回原世界。请问您从这个副本中学到了什么？” 　　长崎雪琉璃急速回忆。她的十国语言没怎么动用过，现在记得的不多了，药方发出去过很多，但是因为不上心所以现在记得不完全，网球！对！她每天都有打网球！钻研球技！ 　　“我学会了打网球！”陈乐乐大喊。 　　“技术精湛，练习强度大，记七分。你还学到了什么？” 　　长崎此时痛恨自己没有多做一些事情，她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我记得一半治疗低血糖和高血压的方子，我知道按摩肌肉的手法，我知道怎样烤出酥脆的曲奇！我，我会说一点点拉丁语和法语！” 　　在她倒豆子一般的自述中，她的积分很快涨到了十二分。 　　但是，还差八分。陈乐乐绝望之际，奈奈子的声音出现在她心底：“谈恋爱就好好谈恋爱，打网球就好好打网球，为什么要把精力花在维系所有人对自己的喜欢上？” 　　陈乐乐怀着一点点侥幸，怔怔道：“不必要花时间和精力维系他人对自己的喜欢。” 　　“马马虎虎。”系统居然很拟人化地“啧”了一声，“算你二十分吧，回去之后记得好好学习。通过副本结算，你对于通关所做出的贡献占比为百分之十五……看来并不是你通关的，那么本次穿越服务到此结束，通关奖励我会发放给真正的通关者，再见。” 　　陈乐乐茫然眨眼，然后失去了意识。 第22章 　　后续 　　1. 　　奈奈子从睡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有点眼熟的校医务室里。奈奈子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然后将手和脚从被子里面伸出来。 　　自己的大手，自己的大脚，耶！ 　　“你在干什么？” 　　奈奈子转过头去，发现仁王雅治正在看烧糊涂了人一样迷惑地看着自己。 　　“仁王君？”奈奈子懵懵地，伸出手要摸仁王雅治的下颌，被仁王雅治躲开了，“你不是哥哥扮的吧？” 　　“不是，比吕士学生会有事情处理，他就让我看你一会儿。”仁王雅治罕见地收起了平日里散漫的神情，低声说：“低血糖就不要减肥了啊，真的会让人担心的。” 　　“唯独被仁王君这样说很不甘心啊。”奈奈子小声问：“今天是几号啊？我睡了很久吗？” 　　“你和幸村对练的时候突然低血糖晕倒了，问了医生才知道你一整天没吃饭，刚刚挂完了一瓶葡萄糖。”仁王雅治拿出一条巧克力，这种巧克力都是平时他会随身带着的，“吃一块儿。” 　　奈奈子表情微妙：“被仁王君投喂零食这件事也很新奇呢。” 　　窗外霞色消退，通透的夜色漫上来，从时间来看她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奈奈子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巧克力角角，眯起眼睛：“好吃。” 　　“谢谢你，仁王君，你是不是守了我好久呀。” 　　女孩子的脸色是少有的白，她唇色浅淡，嘴唇本来有一些干，吃了一口巧克力才稍微有一点血色。整张脸上只有波光滟潋的眼睛有一点亮色，神情中的疲倦让她看起来脆弱无害。 　　她比夜色更安静。 　　仿佛比夜色更易逝。 　　“你回家吧，我没事了。”奈奈子要下床，被仁王雅治制止了。 　　“躺一会儿，等比吕士忙完我得把你全须全尾转交给他。”仁王雅治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扒拉回枕头上，又全身上下盖好被子。他拿过奈奈子放在一边的巧克力，递到她嘴边，“吃两块儿。” 　　奈奈子后知后觉仁王雅治连口癖都没带，就着他的手咬了一下巧克力——可能是模特的自觉吧，她又只咬了一个尖尖，熟料仁王直接掰断了半条巧克力，塞进奈奈子嘴里。 　　奈奈子睁大眼睛——这家伙，不会是生气了吧？ 　　2. 　　仁王雅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打开自己的书包看起书来，没有跟她交流。 　　奈奈子含着巧克力，想吐掉但没敢，默默地嚼了，咽下去。 　　“仁王君，网球部的大家都回家了吗？” 　　“嗯。” 　　“谢谢你一直守在这里，我没事了，我也不乱跑，我就在床上呆着，等哥哥来接我。”奈奈子小心翼翼，“你回家吧。” 　　仁王雅治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呜，好可怕！仁王雅治生气好可怕！ 　　女孩子的手伸出来，拽了拽少年的校服裤子——她只能够到膝盖的部分，她小声说：“仁王君，你会送喜欢的女孩子自己做的娃娃吗？” 　　她是真的好奇，在那个世界里仁王不是送长崎娃娃了吗。其实仁王雅治会做娃娃这件事在网球部算是半公开的秘密，是切原赤也这个大嘴巴机缘巧合发现（注1）然后透露的，总之，切原赤也总被仁王还有柳生欺负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仁王雅治生气了，但她也有些仇要报。 　　仁王雅治缓缓从数学课本里抬起头来：“哈？柳生妹妹，你不是被烧坏了吧pupina~” 　　虽然恢复了口癖但是莫名感觉他更加生气了。奈奈子眨巴着大眼睛，仗着是病人，盯着仁王不放。 　　“谁跟你说……算了。”仁王雅治把课本合上，问她：“你想要啊？” 　　哦！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奈奈子疯狂点头，彩虹屁一叠声连起来：“能够得到仁王君的娃娃是我这辈子难以替代的高峰，是勋章！是认可！是荣誉！请让我体会一下收到仁王君的娃娃的感觉！请送我一个可爱的粉色猫咪奈奈子娃娃，非常谢谢！” 　　居然开始指定型号……仁王雅治眯起眼睛，哼笑道：“想得美。” 　　奈奈子失落地缩到被子里，她可怜巴巴地控诉，试图学习同样的口癖让这个冷漠的白毛感同身受：“puri，仁王君，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仁王君看见我被别人欺负了，无动于衷，就像刚才那样说‘想要我帮你？想得美’之类的。” 　　仁王雅治现在就很无动于衷。他又翻开课本，开始预习。 　　“仁王君还送了一个女生你自己做的娃娃，那个女生特别漂亮，眼睛是七彩的，是集团千金，打网球比幸村还厉害puri……” 　　仁王雅治一言难尽地看了奈奈子一眼，把剩下的半条巧克力举起来，奈奈子乖巧地闭嘴了。 　　可恶，这家伙防御好高。 　　3. 　　柳生和幸村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奈奈子说“大家都喜她”、“不喜欢我”、“打网球比幸村还厉害”。 　　两人都没当回事。 　　直到奈奈子见到柳生比吕士，“哇”地一声，哭了。 　　4. 　　可能网球部的诸位不清楚奈奈子的哭泣是什么级别的事情。 　　柳生比吕士言简意赅：“小时候我们两人被人贩子拐跑了之后，她带着我逃回来，还帮助警察抓住了罪犯，都没掉一滴泪。” 　　回来时神色甚至很兴奋，不像自己，抱着妹妹哭得像一条狗。 　　当时看到奈奈子哭了，柳生比吕士差点没跪下去。 　　柳生比吕士进来时是很生气的，刚刚他一直在跟校医确认奈奈子的状态，现在手里正拿着医生血常规的分析结果。总而言之，柳生奈奈子这家伙不仅加大了工作量，还不吃饭，还熬夜，还连轴转，她体内血液很多值都低于标准，低血糖算症状轻的了。 　　但是奈奈子一哭，柳生比吕士就心软了。他把奈奈子抱起来，像哄一个小婴儿一样，把人全部揽到怀里，轻轻拍背，嘴里来回就两句话：“我错了，别哭了。” 　　仁王雅治对柳生比吕士的临阵叛逃很是震惊。 　　柳生把奈奈子交给仁王，就是因为他提前预知了自己可能会心软的后果，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做得不对！仁王，绝对不要给她好脸色，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本来这活想交给真田来着，可惜真田拿奈奈子稍微有点没办法，又怕他真的来个铁拳制裁，柳生比吕士可舍不得。 　　真田表示他不会打女生，但恐吓柳生奈奈子这事也别交给我。 　　达咩。 　　奈奈子趴在柳生比吕士怀里，她口中另一个世界的哥哥简直坏极了：“你不理我，一定要我服软，你怎么又那样啊”、“你眼睁睁看着我拿了一盒子蟑螂尸体”，末了，又恶狠狠道：“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没、有、妹、妹。” 　　说得有模有样的。 　　柳生比吕士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奈奈子说什么是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别哭了。”柳生比吕士兜里的血常规检测单还散发着热乎的油墨香，仿佛在嘲笑他左右横跳的立场。 　　丸井文太等人也来到了病房里，对于丸井来说，“低血糖晕倒”简直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也相信他对食物的热情可以感染奈奈子，所以他的神色很是乐观。 　　听到奈奈子讲了个平行宇宙的立海大网球部，丸井很感兴趣，要奈奈子说说自己是什么样。 　　奈奈子还真被问住了，她使劲想了想，说：“抱歉，丸井君，你好像没有戏份。” 第23章 　　68. 　　“说起来柳生桑是第一次上谈话类的综艺啊。”芳野庆调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老家伙吧。” 　　因为问答综艺受众更多是需要向上引导的中小学生，奈奈子之前的摄影棚里大多是适龄的同学，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这么多模特同台，一溜长腿瞩目。 　　奈奈子微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厉害的大人呢。” 　　话头顺势转到厉害的仲木徹，主持人夸奖仲木徹播完的获得高关注的剧，还夸了夸异军突起的初山蓝子和上了新剧的津神相真。 　　接着就是例行的问问仲木徹的绯闻对象啊、问问津神相真拍戏时的对手戏感觉怎么样啊、问问初山的新歌有没有吻戏啊，到奈奈子这里卡壳了。芳野庆问：“柳生桑好像给人一直沉迷学习的感觉呢，平时不会是不让男生近身的类型吧。” 　　“不，严格来说，我放学之后一头扎进男生网球部呢。”奈奈子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帅气的、男生网球部。” 　　“诶——？”女主持惊讶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柳生桑难道是是网球部经理吗？” 　　奈奈子点头。 　　肥原洸太露出了笑容，一副笃定的样子：“是网球部部长邀请的柳生吧？”他回过头跟仲木徹对视，用一种男生很懂的表情说，“我要是网球部部长，我也会邀请柳生进入自己部门的。” 　　奈奈子很想说我们网球部部长特别正派，长得比我漂亮，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推荐自己，但是在这样的场面上她不好拆台，于是作罢。 　　“这样一个大美女，就是放在那也会增加练习效率吧！” 　　“比赛的时候只要让她坐在对面就足以威慑那种……” 　　初山蓝子捂嘴娇笑：“我们学校真有这样的女生，仙女一样。坐在球场两边，男生打一球看一眼、打一球看一眼……” 　　“初山桑学校里还有比你可爱的女孩子吗？不敢相信！” 　　一派和乐。 　　肥原洸太意外地没有开令人不快的玩笑，奈奈子发觉这台上个个都是妙人，有几个主持人还有十分能说会道的初山蓝子在旁边烘托气氛，仲木徹一身帅哥气场往那一杵，顺利得不可思议—— 　　“柳生桑对演艺圈适应了一些呢，看起来稍微像样一点了。” 　　哦，她都忘了，津神相真还在呢。 　　津神相真优雅地站立着。她有着一身光泽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五官精致深邃，身材是老天赏饭吃的窄肩长腿。她穿着没有明显装饰但是恰到好处凸显身材的、流光细闪的中裙，露出优越的长腿，小脸两边缀着夸张的耳饰，很有气质也很有冲击力。 　　评价奈奈子时，津神相真微微侧着头，神情三分挑剔三分意有所指。奈奈子好险没翻个白眼，谦逊回答：“谢谢，慢慢就熟悉了呢。” 　　“拍摄任务没有妨碍你继承家业吗？” 　　奈奈子微微一笑，看着她不说话，冷场了。 　　69. 　　芳野庆极力救场，两个策划互相对视一眼，满意地等候反应。 　　初山蓝子无措地抿唇，不说话了。仲木徹反而笑了出来，调侃柳生家家业要怎样继承，奈奈子说要考医科大学才行。台下一片惊呼声。 　　医学生在日本学生中就是卷王之王，医科大学只有全国顶尖的前2％的学生才能进，大家纷纷说奈奈子学习很好吧，奈奈子自嘲国语考试总是飘过，所以才想着谋其他营生呢。 　　几人做了歌词接龙的游戏，台上台下惊呼奈奈子唱歌真好听。 　　……搞什么，真的假的。 　　柳生奈奈子倒不是不唱歌，但是她以为自己唱歌也就音准在线，其他的技巧啊、感情啊完全没有，日本综艺也是蛮夸张的，台下的观众不会是托吧？初山蓝子还在使劲夸奈奈子，说没听过这么空灵的歌声，比女团唱的还好。 　　这个初山蓝子，之前奈奈子模特综合排名被她莫名其妙地压了一头，之后自己身陷乱七八糟的骂战中也不知她是否从中谋划，总之奈奈子打定主意离她远点。没成想这姑娘完全忘了这些一般，活跃气氛积极，话头接得又快，夸人能夸出花来，抓着奈奈子的啥都能夸两句。 　　令人疲惫的一天结束了。 　　奈奈子比给黑部核了一天剧本还要累，拍摄完毕节目组要去聚餐，奈奈子看向长岛，得到他“必须去”的眼神。 　　好吧，去就去。 　　聚餐的地方很有格调。是那种非常明显的隐私性强、服务周到又品质高的酒楼，入座后才发现这个包厢——甚至可以称作大厅，里面不仅仅有《疯五》的主持和制片，还有另一波人，来头很大的样子，至少奈奈子能看到的就是一个准一线的女星，正语笑嫣然，陪着大佬聊天。 　　投资方、主持人、导演、制片、演员还有小模特铺了一屋子，奈奈子看到包厢门被推开，一尾娇软美人们鱼贯而入——奈奈子眉头一跳，有酒。 　　日本未成年喝酒犯法。 　　她坐在长岛身边，眼神示意那一箱箱的高档酒。长岛安慰她聚餐有酒没问题，但提醒她注意不要沾，一会儿跟紧自己，别丢了。 　　饭桌上没人专心吃饭，大家忙着社交。长岛给人敬酒，奈奈子就乖乖做自我介绍，其他时间她就发呆。桌子上的饭菜很精致，奈奈子要保持身材也没吃两口，她的咖位在这样的局里四舍五入也只算半根葱，旁边人聊得热火朝天，她一脸呆滞。 　　酒过三巡，还没到他们能走的时候。长岛有点大舌头，冷着一张脸门神一样坐在奈奈子旁边，长岛旁边的仲木徹搭着他的肩膀也有些醉意。奈奈子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她敲敲哥哥告诉她晚上自己不能回家吃饭；敲敲忍足说这里群魔乱舞，吐槽自己正和当时舆论漩涡另一头的初山蓝子共进晚餐，还被邀请拍了合照；最后又敲敲迹部景吾。 　　她和迹部景吾挺熟了吧？ 　　不管，奈奈子自认为挺熟的。 　　她给迹部景吾发消息：“上次咱们探讨过什么样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对吧？” 　　她录了一小段视频发过去，其实没录到什么内容或者人，就只拍了桌面。灯光虽然很明亮，但是气氛是浑浊的。周围嘈杂的声音根本听不出他人说了什么，餐盘反射着驳杂的光，仅仅几秒的视频就能看出现在的场景有多乱。 　　她继续给迹部景吾发消息：“一般来说，我认为一个足够有意义的工作，应该是有创造性，有期待感又有社会性的。” 　　“演艺圈应酬的这部分工作让我觉得疲懒。很明显，这部分工作既没有创造性，也不让人有期待感，别人更不需要我。” 　　“啊嗯？” 　　“妙龄少女正在寻找生命的意义而已。迹部君，我感觉我不懂我周围的人都在想什么……” 　　“我觉得周围的人很难懂你才是，大小姐。你的话题跳跃得像春天里最年富力强的青蛙。” 　　奈奈子发了一个凶猛猫咪表情包，被迹部景吾无视了。他很少发表情包，迹部景吾用LINE的习惯非常老成。 　　他继续打字，“任何工作都有积极的部分和消极的部分，你要是真的觉得演艺圈不能干了，不是早就退出了吗？” 　　最后毫不留情地泼她凉水：“你这家伙，不要总从小事中想毫无关系的大道理，开始健身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奈奈子低血糖晕倒的事情被迹部景吾知道了。迹部打电话来问候，奈奈子问他是怎么醒来的，大爷说他是从床上自然醒的，不仅自称睡眠质量有所提升，并且对奈奈子不健康的身材管理方式加以高调且主观的谴责，每逢聊天，必问她是否开始健身。 　　奈奈子发了猫咪蹭蹭的表情包，试图萌混过关，未果，被大爷训斥了。迹部嫌弃奈奈子总给他发骚扰信息，叫她话不要那么多。 　　“人家需要你嘛，跟迹部君聊天有一种安全感，感觉被华丽的力量守护了呢。” 　　奈奈子的表情包超级多，很多是猫猫的，也有快乐小狗的，她给迹部发了一个小鸟依靠大鸟的表情包，附文“可靠”、“power”。 　　“啊嗯。” 　　70. 　　奈奈子知道，这就是迹部景吾允许自己继续骚扰他的意思。 　　迹部景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习惯于承担，当然也不吝于享受，只要跟他说“我需要你”，他就会伸出手，接过求助者的恐惧和彷徨。 　　“迹部君，在那个世界认识你真是太好啦，对我来说，你比高血压药方更珍贵哦！” 　　“别拿本大爷跟那种不华丽的东西作比较。” 　　那个药方煮出来的药味儿蒜臭扑鼻，即使已经回到了自己安全的王国，迹部景吾仍然被切原赤也用那个方子泡脚时的英勇无畏所震撼。 　　奈奈子再叫切原赤也用这个方子泡脚是不成了。天知道她端着一盆一言难尽的液体追着要切原泡脚的身影有多狼狈，没有长崎雪琉璃的特殊影响力，切原赤也忠于自己的内心，泪流满面地求柳生比吕士和部长管管奈奈子前辈。 　　总之，柳生奈奈子在立海大网球部的形象越发狂野。 　　她委屈得不得了，又无处诉说，只好缠着迹部景吾吐苦水。迹部景吾第一次在夜晚接到奈奈子的电话以为她怎么了，结果听了一会儿，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莎士比亚诗集，开始倾听遥远的立海大发生的飘有蒜香的故事。 　　“那迹部君就是全东京最可靠的男人！”附图“猫咪拜拜（四声）”。 　　“啊嗯？你少来。” 　　迹部景吾仅仅半天就识破了奈奈子一分感动说成十分的德行，但不能说他不受用。说实话，跟柳生奈奈子聊天非常舒服，而且有趣。 　　而且可爱 。 　　迹部景吾看着对面发来的表情包，想了想，把“猫咪拜拜”表情包收藏了起来。 第24章 　　71. 　　在日本，柳生是个历史悠久、从未没落的中型家族，虽不若财阀招展，但涉及医学前沿技术人才和红白事上的话语权，一般人都敬让三分。 　　柳生家族主家在京都，重要子弟都被派往全国各地的医院、或者在医科大学任教，家主是奈奈子的大伯，威势甚重。奈奈子小时候大伯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和她从来没有过很亲昵的互动，奈奈子和他不亲，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和。 　　柳生奈奈子是柳生家嫡系，是他们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儿。柳生家的长辈对于她进入演艺圈颇有微词，尤其是她被卷入舆论风波时，家主打电话来斥责奈奈子的父亲，说他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也没教好她，还说奈奈子“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竟叫人如此编排”，但最后总归还是替她摆平了很多麻烦。 　　有这样的家族傍身，又没有利益冲突，当然不会有人不长眼找奈奈子麻烦。奈奈子放下手机，看着周围忙于社交的人们，又发起呆来。 　　清水发来消息，告诉她自己一直在大门口的车里，一会儿送他们回去。奈奈子道谢，打了个哈欠。 　　“长岛君，还不能走吗？” 　　“……”长岛看过来，他喝的有点多，神色恍惚。长岛的长相凌利中带着柔和，配上一头波浪长发，再穿上骚包的衬衫，看起来很有几分色气。奈奈子盯着仲木徹搭在长岛肩膀上的手，陷入沉思。 　　长岛这家伙竟然把自己喝醉了，奈奈子不得不保护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老男人。 　　“仲木君，你也不走吗？” 　　“嗯，一会儿有个大人物，柳生桑留到现在也是为了见他吧。” 　　奈奈子干脆地拒绝：“我不会说话，没有长岛在我就不见了，有人在外面等我们。” 　　仲木徹真诚承诺，他的神色特别真诚，和台上游刃有余的形象不同，他说：“我带着你就好，这真的是很好的机会，不会有人在这里搞小动作的。” 　　话音未落，玻璃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大厅中炸开。 　　奈奈子循声望去，是初山蓝子。 　　她还穿着校服。现在学生正值春假，都不会穿校服出来。这身衣服虽然符合她的年龄，但在这个场地中显得违和又无力。初山蓝子很明显对于自己弄出的响声和四周的视线感到恐慌，瑟缩着小声求饶：“我不去……” 　　肥源洸太肥胖的脸上挤着笑容：“你瞧瞧现在的孩子，真没有规矩，怎么把酒杯打碎了呢？” 　　服务生得体地来到两人旁边收拾碎玻璃片。肥源借给服务生腾位置的便利，靠近初山蓝子，肥腻的手抓住少女的手腕，笑呵呵道：“带你见见大人物，你刚刚不是很愿意吗？” 　　初山蓝子恐慌地摇头，想把手抽出来，但恐惧箍住了她。 　　美丽的、鲜嫩的、拥有桃色新闻的、看起来很放得开的、平民女孩儿。 　　奈奈子回头看仲木徹，笑眯眯地问他：“你们两个说的是一个大人物吗？” 　　72. 　　奈奈子打定主意不管初山蓝子。 　　谁知道呢。到底是初山蓝子早就跟肥源洸太有了交易，还是她被迫带过去之后会得到补偿，就像她之前那样。 　　奈奈子俯身拍拍长岛的脸，仲木徹先不干了：“你轻点！他醉着呢！我把他背过去。” 　　奈奈子就当没听见，在长岛耳边说了什么，长岛一下子就坐起来，他刷一下睁开眼睛，激动地问：“真的？接到那个大人物的戏了？！” 　　奈奈子把包包的细链条跨在肩上，用眼神示意初山蓝子那边：“屁的大人物，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算什么大人物？走了，下班了。” 　　长岛一脸无奈：“再等等吧，大小姐，咱都等到现在了，你不能用这种事情审判人家大师……这属于精神洁癖。” 　　仲木徹点头，附和道：“居然有人能比裕酱你精神洁癖严重呢。” 　　他不说话还好，酒醒了大半的长岛一下子把仲木徹搭在他肩上的手抖下来，烦躁道：“什么裕酱！少跟老子套近乎！” 　　“不要这样嘛，裕~酱~” 　　没有人在意初山蓝子的情况。 　　奈奈子没能劝说两人离开，烦躁地坐在椅子上。她有意不看初山蓝子，只是低着头拿手机打字，那边的闹剧愈演愈烈，已经传来女生带着哭腔的辩解和求饶，场面变得非常难堪，大半的人都看向纠缠的两人。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此时的狼狈和瑟缩仿佛是一种作料，激发出纯洁美丽的香气。奈奈子心情越发低落，坐在浑浊的空气中，她现在情绪非常糟糕。 　　她就是有点精神洁癖。 　　如果品行不端的话，她会非常严重地抵触对方，不管他是不是权势逼人、才华横溢，或者名声在外，她现在对于那个不知道是否在场的大师还有看乐子一般的大家都很不满。 　　——但柳生奈奈子她自己是一个敢于出头、坚决维护正义、愿意为弱者发声的人吗？在她的人生选择里，每一件事都做的问心无愧吗？她是否被大众保守的态度裹挟过呢？ 　　她也不是。 　　并没有。 　　她被裹挟过——一直被裹挟着，直到缩起来，变成了被动又麻木的大人。 　　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旁边一个打扮得很招展的女星发话了，她长得很妖艳，嘴巴很厚，抹足了唇蜜，她神色不爽，低声咒骂：“肥源这逼，做事越发放肆了，净祸害干净的小姑娘。” 　　她身边精英长相的经纪人瞥了她一眼，女星就不再说话了，但脸上的鄙夷神色越发溢出来。 　　手机收到迹部景吾信息——迹部大佬：“你回家了吗？”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奈奈子打字之后又删掉，再打字再删掉，纠结很久最后只发了一句：“马上。” 　　——迹部大佬：“搞什么，你没碰酒吧。” 　　迹部景吾从开始网球私教加训时就在跟奈奈子聊天，一直聊到他加练完毕、回家洗澡、做完作业。他现在已经喝了一杯无酒精香槟，准备睡了，奈奈子还被牵扯在饭局中。 　　圈子就是这样的。参加综艺时无论是妆造还是拍摄，都由咖位小的等候咖位大的，演员等候导演试镜，导演等候资方，总之一个人的时间算不算时间都可以通过比较谁更有话语权、谁更有人气、谁更有资源决定。这事不能细想，想多了奈奈子容易陷入空虚和荒诞之中，要咸鱼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迹部大佬：“你旁边有人吗？” 　　旁边的服务员在一遍又一遍地加菜，把旧的凉了的餐盘撤下去，换成新的精致的茶壶、甜点、热汤等。奈奈子接到了柳生比吕士的电话，哥哥问她怎么还不回去，要不要司机来东京接她，被奈奈子拒绝了，说有人送她回去，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打比赛呢。 　　电话刚落，初山蓝子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大厅里刮出一层油脂般黏腻的寂静。 　　气氛一滞，但几位小有名气的演员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场面又变得和谐愉快的样子。 　　肥源点了一个男性服务生，叫他和自己把初山蓝子“搀扶”到其他地方去，服务生踌躇一下，试探着走过去。 　　“喂，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唇蜜涂很厚的女星很明显是个急性子，她安静没两分钟又开始嚷嚷。 　　旁边的精英男给她斟上一杯热茶，低声说：“应该是跟她公司商量好了，你少说两句。”说着还隐晦地瞥了奈奈子他们一桌。 　　奈奈子被那一声巴掌惊呆了，她一下子站起来，仿佛被打的是她一样。 　　——才十六岁。 　　奈奈子听见自己心脏在跳动，耳边嗡嗡轰鸣。初山蓝子的校服上衣粘了一块红酒渍，红色和蓝色混在一起，像在她胸前开了一朵吸食少女鲜血的花朵。 　　奈奈子虽然站了起来，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并不突出。她拨开传菜的服务生，怀着突然窜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震颤的怒气，对着肥源大喝：“喂……” 　　——虽然努力地喊了，但声音还是很微弱。 　　管他呢，上辈子她就已经认识到人性的脆弱善变，她已经知道人是经不得细看的了——并不是初山必须无暇且凄惨才配得上她的援手，这辈子的她已经决定了放弃他人眼光生活，即使成为演艺圈中异类一般天真的家伙，退圈之后她还是有退路的。 　　大不了恢复书呆子身份考一个医科大学嘛。 　　——她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 　　旁边厚唇蜜女星和她经纪人嘴巴张得老大，同频抬头，长岛裕的酒一下子醒了，他也弹跳起来，要拉回柳生奈奈子——可惜慢了一步，她已经站在了初山蓝子和肥源洸太的圈里。 　　此时周围的人仿佛预见了一场大戏，空气都兴奋起来，奈奈子站到肥源面前，平静地说：“抱歉，我和初山有约，就先带她回去了。” 　　肥源洸太脸上是看见新鲜事的笑容，也可能带点殷勤：“呦，柳生家大小姐和我们初山有什么约啊？” 　　“个人隐私，无从告知，抱歉。”奈奈子还穿着来时的白衬衫和高腰牛仔裤，再加上鞋跟厚实的老爹鞋，整个人至少有一米七，她冷着脸，朝架着初山蓝子的服务生伸出手，“辛苦你了。麻烦你把她给我。” 　　然后，她面无表情看向初山蓝子，声音很低：“过来。” 　　73. 　　初山蓝子来自南方小城。她家境普通，因为长相漂亮、自己也很有野心，在星探来搭讪时自以为聪明地接受了邀请，成为了一名偶像。 　　在偶像业发达的日本，如果你签个合同就变成了偶像，那这个偶像的含金量很低，或者说，还不如那些先变成偶像预备役的家伙——但是初山不懂这些。 　　无良公司通过哄骗无知的漂亮少女们成立偶像团体，将合同签的很死：如果少女们没有飞跃的机会，公司就坐收她们live的演出费用分成，如果少女得到了市场的关注—— 　　那就更好办了，直接将她们交给最关注她的金主就好了。 　　初山蓝子没能拿到普通女孩逆袭的剧本，她也并非能够为了名利完全出卖自己的人，只不过想凭借努力和忍耐，在这个圈子爬得更高点罢了。 　　——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现在真正体会到了自己的愚蠢。没有资本、没有权势、也不够幸运，如果得到了超出自身价值的机会，那她必要付出点什么。 　　此时后悔也没用了，她绝望地被两个男人架起来，她必然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帮助自己—— 　　“抱歉，我和初山有约，就先带她回去了。” 　　高傲的，美丽的，永远悠然自得的，节目开始前敲打了肥源洸太让他有所收敛的，柳生家的大小姐。 　　她的身形高挑，站在灯下像是女武神降临。她的脸颊如明珠般莹着光泽，神情自然里透着理所应当，她要人时毫不扭捏，单凭气势就让人轻易相信她。 　　架着初山蓝子的服务生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柳生奈奈子，再看了看面上露出些许尴尬的肥源洸太，迟疑着松开了手。 　　初山蓝子趁肥源分神，猛地挣开他的手——当然也有可能是肥源自个儿卸了力，她哆嗦着站在柳生奈奈子身边，感觉空气变得清新安全。 　　“柳生桑，”肥源脸上的笑容让奈奈子不适，“这个，我跟上武先生约好了，叫初山桑去见见导演，把人带走不太好吧……” 　　上武就是签约初山蓝子的小公司的老板，说实话那种规格的公司能搭上《疯五》，它的老板确实很“尽力”了。 　　“上武是谁？”奈奈子的包包一直在震动，可能是哥哥在打电话在催了，她赶着要出去，敷衍道：“导演现在都要睡觉了，别见了。” 　　长岛小跑过来，适时地插话：“哎呦这不巧了吗，肥源君，我们奈奈子啊，和初山桑一见如故……” 　　仲木徹也跟上来，在旁边频频点头：“是啊刚才一直念叨着和初山桑的约呢，肥源君你说的导演是哪位呀？我能见见吗？” 　　肥源洸太看着柳生奈奈子昂首阔步走出大厅，初山蓝子幼犬一般紧跟着离开，一口郁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仲木徹他哪里得罪得起！ 　　“哪里哪里，您别开玩笑了哈哈……” 　　晦气！ 　　74. 　　柳生奈奈子把初山蓝子带出酒楼。 　　她掏出手机，正要联系清水，却发现屏幕上有两通未接电话和三条信息。 　　——迹部大佬：“搞什么，你没碰酒吧。”22:05 　　——迹部大佬：“你旁边有人吗？”22:10 　　——迹部大佬：“你方便接电话吗？”22:23 　　还有两通迹部大爷打过来的未接电话，分别是十分钟前和三分钟前。 　　啊，糟糕。 　　奈奈子紧急给迹部拨回去，对面秒接：“柳生奈奈子你这家伙，搞什么啊！电话都不接吗？！”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出了一点状况，我这边没事了，”奈奈子站在酒楼大堂外的石像旁边，她看见长岛先从大门出来，然后仲木徹也跟着出来，最后津神相真居然也出来了。奈奈子向他们示意，口中道歉：“抱歉，迹部君，让你担心了，我已经出来了。” 　　“……”电话那边是少年的呼吸声，他说：“我看到了。” 　　诶？ 　　奈奈子环视四周，一边找人，一边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酒楼周围是成荫的树木和宽阔的停车场，迹部景吾站在暗处，他看见奈奈子举着电话站在台上。 　　女生穿着休闲服站在石像旁边，身材清瘦、身形温婉又拓落。酒楼橙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粉润的面颊上，映得她唇红齿白。一绺发丝顺着颈线缱绻地搭在脖子和肩膀连接的地方，衬衫反着橙色的光，在夜色中很动人。 　　她朝身后的人说了什么，大门口几个人聚在一起，抽烟的抽烟，搭肩膀的搭肩膀，好像在等她。 　　迹部景吾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举着电话看着她，奈奈子终于找到了人，小跑下来。 　　迹部景吾也挑眉等她。 　　“抱歉——”奈奈子跑下来，“让你担心了。” 　　“啊嗯。” 　　奈奈子看着迹部，莫名感到局促。迹部景吾看到她把搭在脖子上的头发撩到衬衫外面去，又低着头把那缕头发撩回来，发丝乖顺地翘在颈窝，奈奈子眼神游移，看向旁边停车位的白色漆线。 　　“头发，”迹部歪着头看她，“什么时候剪短了？” 　　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长发及腰，现在这么快剪短，只到肩膀了。 　　“嗯，太热啦。”奈奈子看他，“你怎么来的啊？” 　　“啊嗯？” 　　“嗨嗨嗨，由任劳任怨的武藏先生载您来的。”奈奈子本来想和迹部的专属司机武藏先生打个招呼，但没找到迹部家的车。 　　“车停在外面了。” 　　“啊……嗯。” 　　可恶啊这个气氛！快讲个笑话！柳生奈奈子！ 　　迹部看了她一会儿，又恢复了大爷的高姿态：“你这家伙还要你柔弱的助理开车载你们回神奈川吗？” 　　“嗨。” 　　奈奈子垂着头，现在她非常的弱气，她的脑袋里一半是今天所作所为的后果，一半是土到掉渣的笑话，二者的缝隙中填满了自己是个剥削助理的邪恶资本家的愧疚。 　　“为什么低头？”不知道为什么，大爷的语气中充满了愉悦。 　　“嗨，我在反省。” 　　“明天立海大是不是有比赛？” 　　“嗨。” 　　“住到我家吧。” 　　“嗨——哈？？？？？” 第25章 　　75. 　　“舍妹给您添麻烦了。” 　　柳生比吕士的微笑从未如此假惺惺过，他像门神一样站在奈奈子身前，极尽疏远客气，“下次必双手奉上请帖，登门拜访。” 　　“啊嗯，不必客气。”迹部景吾的一副自如的样子，将视线投向奈奈子。 　　奈奈子两边都得罪不起，她一边跟迹部对口型“抱歉抱歉”，一边动作隐蔽地将双手虚虚合十，向迹部“拜拜”。 　　……很像她发的表情包。迹部景吾散漫地想。 　　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奈奈子和酒局上的几人道别，仲木徹拉着长岛裕要转二场叙叙旧，被清水知美分开了；津神相真没呆一会儿就离开了；只有初山蓝子还伶仃站在初春的夜风中，看起来瑟缩又脆弱。 　　“你住在哪里呀？”奈奈子问她。 　　“我住久山町，我自己可以回去，今天谢谢你，柳生桑。”她怯怯地看着奈奈子，夜色里其他情绪奈奈子无从分辨，她也懒得分辨。 　　“让司机载她回家吧。”柳生比吕士折回车里又走过来，臂弯搭着米色的大衣，给奈奈子披上。 　　“啊，不用麻烦，我自己叫车就好……” 　　柳生比吕士看着奈奈子穿上衣服，又细心地帮她把牛角扣扣好，头也不回地说：“走吧。” 　　奈奈子撇过头，跟她说：“晚上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去。” 　　76. 　　初山蓝子踏上柳生家的专车。 　　奈奈子上车先是礼貌地跟司机道歉：“抱歉，浦上伯伯，这么晚让您跑一趟。” 　　浦上修年纪偏大，是柳生家专属司机。听说浦上的来历很不小，他的经历讲个四本书都不够，受父母的态度所影响，奈奈子和比吕士都很很尊敬他。 　　柳生家的专车是加长版的卡宴，配有舒适的软沙发，奈奈子坐在比吕士旁边，一脸头疼加疲惫。 　　她窝在哥哥的颈窝，闷闷地说：“你怎么想到跑来东京的啊，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 　　“幸亏我来了。”柳生比吕士终于露出了真实的冷笑，“住他家去？可笑。” 　　奈奈子默不作声，但柳生比吕士并没想过放过她，他偏头看着装鸵鸟的奈奈子，低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让他来的？” 　　“不是，我没接他电话，额……还错过了很多他的信息，他就是出于担心，来看看……” 　　柳生比吕士没说话，摸摸奈奈子头，奈奈子感觉哥哥好像脑补了什么，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莫名感觉对不起迹部君，抱歉啊，大爷。 　　初山蓝子等奈奈子缓得差不多了，才出声：“柳生桑，今天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奈奈子才想起来车上有个引发今日心情动荡的罪魁祸首。她坐直身体，恢复了平和的神色，轻声说：“不用有负担，我是看不过去才插手的。” 　　初山识趣地看出来她不想多说话，低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也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车后座传来水滴的声音。 　　“哒”、“哒”。 　　奈奈子循声望去，初山蓝子蜷在角落，她额前垂下的发丝和校服裙摆之间形成了黑色的阴影，这阴影隐藏了她很多狼狈，只有眼泪掉在硬质布料上的响声无法遮掩。 　　奈奈子看着她的样子，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要是她是一个清纯又做作的小婊砸怎么办”，一边不由自主地给她递了一杯热可可。 　　一包纸巾被放在初山的膝盖上，她颤抖着手抓住纸巾，一点点啜泣的声音也从阴影中漏出来，“谢谢。” 　　她拿纸巾擦了脸，才看见面前放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香甜的味道弥漫在鼻尖，让她安定下来。 　　奈奈子递完热可可，就跟哥哥核对起明天对战银光中学的顺序来。银光争气地打倒了县大赛其他学校，得到和立海大对战的资格，奈奈子由衷地感到高兴。 　　“明天你会利落地打趴下对面吗？会让他们看出银光和立海大的差距吗？” 　　柳生比吕士平时也会穿着笔挺的衬衫和西装裤，他的衣物永远平整，有些不得不产生的褶皱都很得体。他抱臂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如果我可以的话。” 　　“哥哥一定行啦！”奈奈子把手放在柳生比吕士暖呼呼的肚子上，被他扒拉下来，握在手里，蹙眉问她：“怎么这么凉啊？” 　　柳生比吕士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拿着暖手，问她要不要也喝一杯热可可，奈奈子疯狂摇头，她怕胖。 　　可能人在迷茫的时候就会想要贴一贴，今天的奈奈子格外粘人，她放下水杯，非要抱着哥哥，被柳生比吕士一次又一次扒拉下去，嫌她腻腻歪歪的，直到奈奈子小声说“冷”，才勉强允许她粘过来。 　　车子停在初山蓝子家楼下。她家是低层小公寓，周边无论是商场还是地铁都离此处有一段距离。奈奈子上辈子也会为了省一点房租住位置条件没那么好的地段，因此蛮替小姑娘心酸的，她温声说：“回家小心点，到家了就跟我说一声。” 　　初山蓝子乖巧地点头，她临下车还抓着杯子，虽然热可可已经不那么热口了，但足够温暖。她站在车外面，突然大声说：“我会报答你的。” 　　奈奈子……奈奈子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她一直说“不用放在心上”，一是因为当时那么做确实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过得去，二就是因为她怕被这个小姑娘缠上，然后掉入什么不知名的坑里，给自己和团队添麻烦。 　　——她毕竟是一个将权衡利弊、明哲保身刻入行动前摇的，灰色的，叫人讨厌的大人啊。 　　柳生奈奈子的神情在初山蓝子眼中近乎悲悯，在初山的世界中，没有出现过这样温柔又强大的的人。初山蓝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柳生桑。” 　　奈奈子沉默半晌，说：“如果想要保护自己，可以在网络上进行法律援助或者咨询，亚马逊就有，几千日元就可以进行咨询。”她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希望可以帮到你。” 　　77. 　　初山走后，奈奈子就不粘着柳生比吕士了。柳生看着突然冷淡下来、坐在一边自己抱着自己的奈奈子，搞不清小姑娘在想什么。 　　奈奈子小声跟柳生比吕士说了今天的事情。她的疑点甚至算不上疑点，那个肥源洸太面对自己明显是心虚的，奈奈子大致能推测出是家族背后做了点什么。 　　她是非常幸运的，无论是团队、粉丝、或者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家族长辈们，都在努力地守护她。她享有了很多资源，但是没有拿出相应的成绩不说，还对演艺圈的很多东西感觉疲累，今天初山蓝子的事情无疑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周围人都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是我不懂这些利益纠葛，冲动行事了吗？” 　　柳生比吕士怜爱地摸摸奈奈子的头，温声说：“不是，你做了好事，你救了一个女孩子。” 　　“如果她是骗我的呢？我是说……我搞不懂圈子里的人在想什么，如果，这只是是多方势力合计好了的一个情节，他们另有安排，我傻傻地冲上去，变成一个……”奈奈子想不出一个契合的形容词，憋了半天，只说出：“变成一个随心所欲的傻瓜富二代。” 　　她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我总感觉自己搞砸了事情，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我到底应该凭着内心的想法去做，还是要和周围人一样呢？” 　　柳生轻轻把奈奈子抱在怀里，他说：“抱歉，奈奈，我不知道你在为这些事情难过。” 　　听到如此温柔的话，奈奈子矫情地哭了出来，她本来是个水火不侵的淡定女侠，现在竟然变成了爱哭鬼。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柳生比吕士的怀抱很温暖，带有家里洗衣液的干净的香味，其实奈奈子的衣服也是这个味道，但她自己不凑近闻不出来，而且没有被哥哥体温烘出来的干净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 　　“你可以随便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要这是你想做的，其他的有家里面给你兜着。”柳生捧着奈奈子哭得皱巴巴的脸，要给她擦眼泪鼻涕，被奈奈子不好意思地躲过了。 　　“这只是一份兼职而已，一切重在体验，没有什么比你的感受更重要，也没必要变成和周围一样的人。如果非要一个建议，我希望奈奈子成为你希望这个圈子应该出现的人。” 　　“我希望这个圈子……应该出现的人？”奈奈子懵懵地重复了一遍。 　　“对，比如今天你希望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那个主持人，你就去当这个人，这件事绝对没错。”柳生比吕士斩钉截铁的论调让奈奈子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奈奈子呆呆地看着哥哥，听见他说：“如果她是一个利用你的同情心的坏人，你也不必为自己的做法自责，因为，你救一个人和她是个坏人之间没有关系。” 　　“当下，问心无愧，就可以。” 　　“今天你难过，是因为那个圈子很糟糕，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 　　“如果有人因此攻击你，一定要告诉他他很卑鄙，肮脏的人受益、善良的人买单——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26章 　　78. 　　到家洗漱完都两点钟了。明天就是哥哥的第一场比赛，今天却熬到这么晚，奈奈子很愧疚。 　　柳生比吕士却说：“今天能跟你聊这些真的太好了，我一直不知道奈奈还有这样的苦恼，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呜呜呜呜，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 　　柳生比吕士临睡前罕见地给予了奈奈子一个晚安吻——这项程序好像在某一次被侑士知道之后嘲笑过，然后从此被兄妹俩不知道谁开头地取消了。 　　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奈奈子怀着很多汹涌的感情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失眠了。 　　79. 　　奈奈子起的很早，可能心里有事就会睡不着，她早上五点多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心脏跳得极其快，她感觉自己要猝死了。 　　啊，衷心希望今天能够速战速决，她从床上爬起来，非常敬业地画了一个妆，然后歪斜在餐椅上等哥哥起床。 　　柳生比吕士下来时是八点一刻，幸村精市的作风就是早上九点四十到达比赛场地就可以，所以要求大家伙九点钟来到学校。说实话，经过“领导检查所以大家要提前一个半小时来工位”的社畜生活之后，奈奈子非常欣赏幸村精市的英明决断。 　　她被结子阿姨劝说着躺在了小沙发上，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这一睡更难受了，又因为她低血糖的前科，被要求必须吃点东西。奈奈子来到学校的时候脸色不能再差了。 　　幸村问她没事吧，她哼哼唧唧小声说对不起但我好困啊，得到少年们绝对一个小时结束比赛的安慰。 　　在之前，奈奈子怕切原赤也为了刷时间而进入高度兴奋的恶魔化状态，明令禁止这种“刷时间”行为。现在奈奈子只觉得“刷时间”好啊“刷时间”妙，非常郑重地向身后的少年们抱拳： 　　“那就拜托了！” 　　80. 　　奈奈子跟着大部队进入比赛场地。 　　他们这次踩点来得到的关注比上一次要多。奈奈子看见了很多不认识校队的队服，才知道很多神奈川县之外的种子学校也会派人来提前侦查敌情。 　　进入场地时立海大众结成队列、神色肃穆，由奈奈子站在最前面，仁王提议时美其名曰“用美色震撼对手”，奈奈子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还是听话地站在了最前面。此时拍照的声音就非常明显—— 　　奈奈子望去，几个个带着鸭舌帽、挂着证件、手持单反的人在拍他们，看起来像体育记者，她想着不知道自己的肖像权在体育版面有没有版权费，恍恍惚惚地走到了指定地点。 　　在外人看来却不是这样。 　　奈奈子睡眠不足的状态让她的眼皮自然下垂，她面无表情、脊背并非完全挺直，驼背驼出了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显得毫不在意、轻轻松松，加上踩点来的嚣张，简直吸足了场地中的目光。 　　“柳生桑这不是做得很好嘛，用美色震撼对手什么的。”幸村调侃她，奈奈子坐在经理的位置上，无奈地笑，她漂亮的眼睛含着促狭，但面上很诚恳地说：“其实幸村君站在前面也没差啦。” 　　然后被幸村精市面带微笑地威胁了。 　　嗨嗨嗨，知道了，部长不喜欢被说美色什么的。今天的对手一个是银光、一个是。场内一共有三局比赛要打，究竟谁先谁后还要看手气，由几个校队的经理抽签决定。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立海大可以只打一场。 　　幸村精市拍拍她的肩，奈奈子深吸一口气，走向场中主教练。 　　——暖阳和银光先打。 　　拿到签时，奈奈子得到了银光学园经理的冷眼。银光学园的经理是一个身材适中、眼型狭长的男生，他拿着自己的签，语调轻慢地对奈奈子说：“非常期待和立海大的交手，希望大明星您可以看懂我们的交锋。” 　　就差没说“你个花瓶”了。 　　奈奈子比他还拽，米色鸭舌帽下精致的小脸简直容纳不下溢出来的轻视：“实力差距过大时并没有细细观看的必要。”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然后回过头来说：“我们决定中午出去聚餐，希望贵校识趣点，速战速决。” 　　81. 　　周围大半部员出去跑圈了，奈奈子的紧张情绪被疲惫感驱散。她披着外套，专注地观察场地中的银光和暖阳的部员，现在的她比之前要强很多，毕竟也是见识过冰帝和立海大练习赛十来次、并一次不落地听完柳的分析的人了。 　　“那个，银光的长卷发，是不是不擅长跳跃啊？” 　　幸村精市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然后突然笑出来：“原来柳生桑昨天晚上是在熬夜补习网球知识吗？” 　　他特别欣慰地帮奈奈子理了理外套领子：“真好啊，柳生桑，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真是太感谢了。” 　　不，你误会了。我为网球部付出的最多的努力其实是背药方啊！但是，没有人！没有人理解自己的苦心！连最乖巧的小海带，也只会泪流满面地乞求上天让她不要再追着他泡脚了。 　　“没有啦……”奈奈子面对着幸村欣喜又有点欣慰还有点感动的目光，莫名不自在，她小声对他说：“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对网球部更有用的人呢，我以后也会努力的。” 　　幸村精市温柔地笑起来：“已经帮了大忙了，迄今为止辛苦你了，柳生桑。” 　　82. 　　银光学园，不负众望，打败了暖阳学园。 　　奈奈子鼓掌鼓得飞起，分别收获了两个学校不爽的眼神，她面对这些大个子心里面是有点怂的，毕竟自己不抗揍，但仍然面无表情地支棱着。 　　谁怕谁啊！ 　　热身回来的部员们分别拿着球拍，往奈奈子身前一挡，那神情，不知道的以为几个学校要干架了。 　　县大赛决赛，立海大国中部对战银光学园。这一战可以说是胜负已定，银光学园刚刚打完一场消耗战，就要迎战立海大，有的部员已经汗流侠背，但他们部员们脸上都是那种凶狠的、要撕掉对面一块肉的带有血性的斗志。 　　银光学园的经理给每个人送运动饮料和毛巾，奈奈子也扬起了胜负欲。她走到存放物资的地方要给大家分一分吃的，被柳赶回来了，叫她不要乱动，还收到了被投喂的蛋白棒一根。 　　奈奈子拿着蛋白棒坐在椅子上，对面经理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可恶！好气！ 　　两队走到网球场两侧列队，互相鞠躬，表示感谢对方即将给予的教导，奈奈子和对面的经理也抱臂站在两方，进行了另一维度的电光火石般的较量。 　　周围来观战的人变多了，不乏“好幸运”、“立海大今年第一战”之类声音的表示没有错过最有含金量的对战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说辞越多，对面银光经理的脸色越臭。 　　奈奈子临双打二上场，突然捏住柳生比吕士的袖子，看向即将上场的哥哥和仁王雅治，说：“不用速战速决也可以，那个，我精神好多了。” 　　还是会紧张。 　　坐在经理席的奈奈子心脏已经在蹦迪了。 　　她扬起脸，轻声说：“打出令人心服口服的立海大的风采吧，别管什么快慢了。” 　　柳生比吕士笑出声来，大力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没问题的。” 　　仁王雅治抱臂看着她彷徨的样子，笑起来：“puri，虽然担心的样子很可爱，但是经理其实在质疑我们的能力吧？” 　　哎呀，理智上很清楚立海大更强，但是感情上、感情上…… 　　幸村的声音含着笑意：“柳生桑心脏跳动的声音已经传到我这里来了，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让经理安心一点吧。” 　　真田沉声说：“去吧。” 　　“嗨！” 　　“嗨！” 　　83. 　　这是柳生比吕士和仁王雅治的首秀。奈奈子不知道柳给他们的建议是藏拙还是速战速决，她紧张地扒着场地的护栏，聚精会神地观察起双方来。 　　和柳生还有仁王对战的对手是一高一矮一对儿搭档，奈奈子小声问身边的柳：“矮的话是不是会接不到球啊，那打吊高球是不是好一点？” 　　柳翻看笔记本，说：“银光学园三年级长尾宏，擅长跳跃和空中截击。” 　　“哇，银光的数据你也有吗？那吊高球岂不是没有用了。” 　　柳闭着眼睛自然地说：“但是这家伙体力稍差，不足为惧。” 　　果然，球场上的小个子面对吊高球时的起跳变得犹豫了，不知道是接球吃力还是判断有误的缘故。 　　“15-0 ！” 　　柳生比吕士在日常训练过程中也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他非常擅长兼具力量、速度和精准的平击球，因为性格关系，他的回球非常干脆，拥有着被幸村称赞过的利落美感。 　　奈奈子只记得哥哥有“镭射光束”一个特技，听了柳的分析才知道，镭射光束不过是哥哥特意搞出来的加强版技巧总称，发球和抽击球都可以应用，即使不用，柳生比吕士的球也自带加速buff。 　　“30-0！” 　　“40-0！” 　　对面的回球是肉眼可见的仓促，奈奈子能够感觉到他们竭力想要在普通的拉球过程中保持稳定，跟上节奏，不丢分数，但是—— 　　但是，基础上的差距太大了。 　　柳清润的声音传来：“立海大很多同学刚入学时的身体素质和运动经验就较其他学校学生更加优越，因为我校在国中生体育赛事上颇负盛名，更多好苗子会优先选择这里。” 　　幸村接话，他端丽的眉眼意气风发，他的骄傲理所应当：“你现在看到的，是身体素质、网球天赋以及日常训练量都强于周边学校的立海大网球部，而我们的正选，更是层层选□□的。” 　　幸村微微偏过头，温声说：“不看资历，只看实力，这就是王者立海大。” 　　真田也看过来。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神色堪称肃穆，他低沉开口：“王者立海大，绝无死角。” 　　立海大三巨头性格迥异，每个人都有自己难相处的部分，奈奈子和他们的日常相处难免磕磕绊绊，但她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们的优秀。就是这样三个人，给所有网球部的部员们带来了定海神针一般的安全感，他们既是顶梁柱，又是精神领袖。 　　“王者立海大”，不仅是对过去的总结，不仅是对未来的期许，也是对每一个当下的约束。此时此刻，奈奈子对于平时少年们汗流浃背的训练日常有了新的理解，也对他们的骄傲和狂妄有了新的解读。 　　“哔——”裁判吹哨，“1:0！” 　　双打二第一局，立海大先得一分，用时五分钟。 第27章 　　84. 　　双打二在十四分钟后宣告立海大的胜利，是非常不留情面的“6:0”。 　　从第二局开始，场地中就变得安静了。只有球场中运动员的喘息声和击球的声音，奈奈子看着仁王和柳生势如破竹，别说绝技了，只是正常的拉球，也足够让对方感受到双方的差距。 　　比赛的时候人就是比日常训练要帅。少年们在球场上强势又果决的身姿漂亮极了！奈奈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直勾勾地盯着哥哥和仁王回到休息区。 　　幸村讲了两句，他从来都不吝于赞美，奈奈子在旁边听得心花怒放，不住点头。 　　双打二结束之后是双打一，由三年级的两个学长应战。奈奈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椅子后座，看哥哥微微喘息着喝水。 　　“感觉怎么样啊？欧尼酱。” 　　“嗯？”柳生比吕士放下水杯，低头看她。他自己坐在后排，奈奈子的下巴抵在前一排的座椅后背上，星星眼看着他，这个姿势对于柳生比吕士来说进可攻退可守。 　　他先是坏心眼地弹了一下奈奈子的帽檐，女孩子没有动作；他又突然把奈奈子的帽子摘了下来，女孩子虽然有点烦但还是忍了下来，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我觉得吧……挺好的，就是有一些地方让我很紧张。”奈奈子听了煞有介事地点头，睁大眼睛等着下文。 　　柳生比吕士伸出双手，把乖乖就擒的奈奈子的头发从两鬓捋到后脑勺，等到指缝都填满了头发，又兴致勃勃地夹着她的头发往上一捋—— 　　奈奈子就换了一个发型，拥有了鸡毛掸子版的双马尾！ 　　“你烦死了！” 　　女孩子终于忍无可忍，晃动着脑袋把比吕士的双手扒拉走，她转过身去，拿出小镜子和小梳子开始梳头发。她赌气的脸和专心致志的神情很像被弄乱了毛努力舔毛的猫咪。 　　“帽子还我！” 　　柳生比吕士双手奉上，柳生比吕士心满意足。 　　奈奈子一把抢过帽子，恶狠狠地瞪一眼这个从——来——都在自己最期待他的时候突然破坏氛围的无聊男生，转过身去，给自己好好带正帽子，冷着脸抱臂盯着场内的双方队员。 　　晦气！我问别人去！ 　　85. 　　两个国三的学长算是老将，银光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部署。即便如此，两位前辈打银光的节奏仍然很强势。 　　奈奈子看着场中的佐藤学长，问旁边的柳：“佐藤学长其实很擅长后半场接球呢。” 　　柳很意外地看向奈奈子，调侃她：“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哼哼哼，那当然了。”奈奈子往椅子后面一靠，那二郎腿一翘，得意地说：“我还知道佐藤前辈属于全面发展的平衡型选手呢。” 　　“厉害厉害……”柳和幸村一左一右在她旁边鼓掌，“真厉害，这些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呢。” 　　什么意思，说错了吗？ 　　奈奈子左右看看，两个人都笑眯眯地鼓掌，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说错了。幸村还在说什么“早知道就让我们经理排兵布阵了”…… 　　仁王突然从后座冒出来，问奈奈子：“奈奈老师，那您看今天我和比吕士打得有什么不足吗？” 　　再迟钝，奈奈子也能感觉他们在逗自己，什么嘛！人家是新手啊！怎么都这样！ 　　“你们……真是太讨厌了！” 　　没过一会儿，双打二以比分“6：2”结束比赛。场上双方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对面一个肌肉发达的大个子还拍了拍我们佐藤前辈的肩膀，说了什么，几个人谈笑两句，一起下场。 　　奈奈子狗腿地给两位前辈拿了运动饮料和毛巾，前辈们向银光一顿吹嘘：“我们经理哦，超级能干。” 　　奈奈子又很期待地问：“前辈，什么感觉啊？” 　　其实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打赢了实力比自己稍逊一筹的对手能有什么感觉呢？是奈奈子非常外行、自己又不会打球，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胜负未定的时候，少年们会选择互相挑衅来鼓舞己方士气，但是一旦胜负已定，赢的一方就不好贬低另一方，顶多会说“我本来就很强啦赢下比赛理所当然”之类的话，这其实是球品好的体现。 　　仁王和柳生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一个是笑眯眯地调侃，一个是欺负她，但两位前辈明显更加绅士一点，他们果断选择痛击老朋友： 　　“啊？轻轻松松！非常简单！” 　　奈奈子很没眼色地“哦……”了一声，好像听懂了了不起的内容一样。银光的两个三年级一下子勾住立海大前辈的肩膀，凶狠地表示你们刚刚不是喘得像一头牛吗，被佐藤他们否认了，他们坚持表示自己打得轻轻松松。 　　奈奈子狗腿地走过来，又似懂非懂地走回去。立海大的学长跟银光的三年级说：“怎么样？可爱吧，我们经理。” 　　“嘛，这个吗。”银光的肌肉男看着奈奈子纤长的背影一会儿，没说什么，挨了佐藤一个肘击，佐藤说：“之前完全没打过网球，最近居然点评得头头是道……嘛，不过也很基础就是了。” 　　“发脾气也很吓人哦，把那几个小子都镇住了。” 　　“……”肌肉男诡异地看着佐藤莫名骄傲的嘴脸，一句“你们立海大选经理的标准是不是有问题”没问出来，暗自庆幸幸好自家经理很可靠。 　　86. 　　全场能跟奈奈子共情的恐怕只有切原赤也了。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挤在一起，切原兴奋得眼睛都有点充血，奈奈子连忙让他给自己讲讲之前他打过什么比赛。 　　讲真的，切原赤也履历相当漂亮，这也是他是国一就被前辈们带上比赛场地的原因。切原不仅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很多联赛，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是团内ACE一类的人物。奈奈子听着听着，发现小海带国小的时候也参加过县大赛，还赢了，那他现在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切原赤也说：“这跟经验没有关系啦，上场比赛就是会紧张啊！” 　　说得太对了！ 　　瞧瞧人家的觉悟！ 　　奈奈子在心中愤愤谴责面对比赛游刃有余、还嘲笑自己的立海大大冤种部员们。她斗志昂扬：“赤也！这是你的首秀！虽然你是国一生但我觉得你比对面的国三生都要厉害！一定要赢啊！” 　　切原赤也仿佛得到了女皇陛下的指令，他又做了当时答应奈奈子会好好学习的敬礼，大声说：“一定会赢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 　　赤也面对的，是银光中学的网球部部长。 　　银光能在神奈川县大赛打败其他校队是有原因的。他们的部长是个相当了不得的网球选手，天赋可能跟幸村比不了，但经验和心态甩切原赤也十条街。 　　银光的部长长相平平，身上有一种团队精神领袖和定海神针的稳重气质。他非常有礼貌地跟场边裁判和切原赤也示意，和小海带相比，自带一种向下兼容的风范。 　　奈奈子感觉着气氛就知道这位部长球技不凡，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给赤也加油会不会扰乱秩序，只是紧张地看着场内的两人。她问幸村：“赤也输了这局会不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啊？” 　　幸村温柔地说：“不一定输呢。” 　　奈奈子担忧：“但是，赤也的高血压……” 　　幸村的神态多半是温柔的，对着奈奈子更是和颜悦色，此时眉眼间却是上位者的凌厉自持：“赤也是要带领立海大走向更广阔世界的人，全国像银光部长这种水平的网球运动员比比皆是，难道我们要永远对他轻拿轻放吗？” 　　奈奈子无话可说，只好看回比赛场地。 　　切原赤也比对面矮了将近二十厘米，步子也小，但他反应快，气势汹汹，倒也和银光部长打得有来有往。奈奈子能看出来切原的消耗更大，而对面看起来游刃有余，并且总是发起节奏的那一方，外行如奈奈子都感觉到双方能力上的不对等。 　　“银光部长是……没有死角的类型吗？”奈奈子问柳莲二，柳沉吟一下，回答：“相对来说是这样。” 　　切原正在进行一种完全不同的较量。他当然不是没对战过更强的对手，只不过竭尽全力、对于高血压不管不顾、最后力竭倒地的对战只有过一次，那时，自己灵魂出窍一般颤抖着躺在场地中，部长站在球场对侧，高高在上地说： 　　“切原，如果你没办法克服高血压的问题，就永远不能进入立海大的第一梯队，经理对你百般呵护，但我不会无条件纵容你。” 　　“在你克服自己身上的问题之前，我不会让你上比赛的。” 　　——切原有种野兽般的直觉，这是他博得部长信任的机会，他日后是否能够代表立海大站在比赛场地上，他是否对得起奈奈子前辈和柳前辈的关心，他能否接过前辈们的重担，他能否打败立海大三巨头—— 　　奈奈子着急地拽柳的袖子：“赤也，为什么没有接球？他怎么不动了？” 第28章 28 　　87. 　　切原赤也很明显在努力克服高血压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开始完全动弹不得，弓着身子掩饰自己充血的眼睛；之后他试着移动和胡乱地挥拍，终于在真田的一声大喝中，猛地跃起，接到了根本不可能接到的一球。 　　“赤也！打起精神来！这是你的传承时刻啊！” 　　传承？奈奈子一头雾水，幸村在旁边解释：“真田一直觉得赤也是自己的传人呢，这是充满认可的话哦。” 　　噫——看不出来，真田好中二哦！ 　　小海带仿佛真的得到了名为真田的传承一般，他大喝一声，“嗙！”地回了一个充满力量的球，场地中的人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赤也的球仿佛激活了这个球场，现在场地中的人，无论是立海大的、还是暖阳的、还是别的学校的，都在期待这家伙能打出怎样的球。 　　“其实看他之前那两球，打得相当不错了。”一个脖子上挂着证件牌的摄影师给了切原赤也精瘦的身姿一个特写，这是他们体育记者对于心仪运动员的偏爱。 　　“哼，立海大，新生就这强……”暖阳的教练抱胸不满地嘀咕，被旁边摄影师好友一顿挤兑。 　　“是啊，人家还敢把新生放到台面上露一手呢！哈哈哈对战银光部长诶，不得不说现在小孩真是嚣张啊！” 　　摄影师又开始拍坐在休息区的幸村精市，口中念念有词“等着瞧吧小屁孩我一定要你心悦诚服地接受我的采访”云云，得到了教练戏谑的眼神：“哦我忘了，你上次的采访被人家打太极推回来了是吧”等等，两人不正经地掐起来。 　　突然，场边一声惊呼：“无我境界！” 　　什么？！ 　　两人朝网球场看去，那个切原赤也周身燃烧着白色的火焰一般，敏捷和力量呈几何倍地增强，每一个回球都较之前更加有技巧。他身体侧旋，从小腿发力，利落地回了一个抽击—— 　　“镭射光束！” 　　立海大众惊讶地喊出来，柳生推了一下眼镜，低笑：“好小子。” 　　切原又将重心压低，双腿扎马步般，双脚大张，脚跟发力，扭转躯干—— 　　“侵略如火！” 　　立海大众纷纷为赤也喝彩，幸村调侃真田：“传承应该算是从今天开始吧？” 　　真田正经地点头，更加名正言顺地在场外规训小海带：“赤也！发力不对！” 　　噢噢噢噢这么厉害！奈奈子其实什么火焰都没看到，对于少年们的绝技也似懂非懂，但是非常沉浸在这种喜悦中，快乐地充当气氛组。她双手拢在嘴边，试图跟赤也沟通：“赤也，省点力气，多得点分啦!” 　　柳告诉她，无我境界开启时运动员的神志并不很清楚，是没办法照她的话行动的。熟料切原好像听懂了似的，真的一改方才大开大合之势，开始模仿起丸井的走钢丝来。 　　丸井在后面嚷“这小子才看过几遍就学会了”，柳和幸村很惊讶地看着奈奈子，少女嘚瑟一甩长发：“经理的命令罢了。” 　　幸村笑起来，说：“叫赤也别打走钢丝了，文太都要跳起来了。” 　　奈奈子就听话地喊：“赤也！别打走钢丝啦！你的丸井前辈都跳起来啦!” 　　——切原就真的不打走钢丝了。 　　拿着网球拍的少年身材纤细，伶仃站在八方不动的银光网球部部长前面，身影竟然有几份孤勇。 　　切原赤也的发球局，比分已然来到“4:2”，立海大追回了两局，稍落后于银光。场地中长着海带头的男生有节奏感地将球在地上垂直弹了几下，然后，往后一歪—— 　　倒地睡着了。 　　88. 　　立海大的胜利没什么悬念，一个三年级前辈出手打败了银光。“国一新生”、“黑马”、“无我境界”几词在神奈川体育报刊上被画得老大，切原赤也很是受到了网球部前辈们一段时间的宠爱，。 　　——直到幸村说，可以训练无我境界的控制了。 　　他端丽的脸上满是温柔和善的笑容：“赤也在比赛场地上把高血压和无我境界分开确实值得表扬——但是，你数过，你泄露了多少前辈们的绝技吗？” 　　柳在旁边播放录像带：“至少五个，包括柳生的镭射光束、真田的火和林，丸井的……” 　　切原脑袋上的头发都耷拉了下来，奈奈子在旁边补刀：“轻易地进入了高血压状态也很危险哦，不过之后能够凭借意志控制住也是很厉害啦。” 　　她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和幸村精市莫名神似：“我借鉴了青学的训练方法，听说他们有位可怕的部员发明了一种可怕的饮料，叫做乾汁，训练不达标就要喝掉哦。” 　　切原抖了一下，小动物们有着预警作用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很可怕——“在高血压不可控之前，要乖乖泡脚哦，赤也~” 　　奈奈子拿出一个密封袋，袋子里铺满了切成小块的藏红花、大蒜等药材，正是从异世界神医手里扣出来的药方。这个药方被奈奈子献宝一般贡献给柳生家家主，被大伯拿去研究了好些日子，临床试验后就打算把它计入正规程序。 　　“以后记得每天煮一小包哦，赤也~”奈奈子将密封袋和几张笔记递给小海带。切原刚刚被奈奈子泡的玫瑰茶熏得脑子迷糊，他睁着懵懂的眼睛，问奈奈子：“使用奈奈子前辈的水壶煮药吗？” 　　奈奈子光速转身，横眉冷对：“你敢！给我回家煮！” 　　经咨询，赤也的状况每次煮一小袋的用量刚刚好。奈奈子还是不放心，联系了赤也姐姐，连药方带药材带医嘱一并送给了切原葵。这两天，赤也来训练时燥眉搭眼，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高血压是肉眼可见地没再犯了。 　　——当然不排除切原姐姐血脉压制的原因啦。 　　奈奈子对此结果很满意，暗中跟柳莲二比了一个大拇指。向奈奈子介绍了“可怕的部员发明了可怕的乾汁”的柳施施然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89. 　　现在的网球部多了很多几个月前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不说代表着部员们心意的热水壶，奈奈子的经理室办公椅上放了一个灰色的护腰软垫，桌面上摆了可爱的小熊挂件——是畑谷花衣送她的，陷入热恋的少女每天都沉浸在甜蜜和幸福中，还把象征着“高人气”的蓝色领带小熊送给了奈奈子，说两人修成正果，奈奈子劳苦功高。 　　奈奈子只好含泪收下这份感谢。 　　经理室的角落被她安置了几个柔软舒适的懒人沙发，丸井和仁王都喜欢来这里摊着。衣架和沙发后面摞了几箱“欧麦”品牌的运动零食，从蛋白棒到鸡胸肉丸到小蛋糕，是品牌方送来的试吃品。 　　其实奈奈子能得到“欧麦”的代言有一半原因是她本身有着网球部经理的身份，这个网球部还是凶名赫赫……不，大名鼎鼎的立海大网球部。品牌方很会做人，既跟学校那边打好了招呼，又跟奈奈子的团队发出意向书，奈奈子就半推半就地以低价签了这个代言。 　　仁王雅治现在就仰躺在经理室的懒人沙发上，他刚进行的基础训练就要了他老命，训练完又被柳生比吕士按在瑜伽垫上用泡沫轴强硬地放松了肌肉——那种痛苦，谁按谁知道。 　　“谁让仁王君私自加练，还不按要求拉伸呢？” 　　将“不能加练”的横幅挂在经理室的奈奈子毫不留情，她悠哉地坐在办公椅上修改黑部的剧本，仁王雅治自称“人已经没了”，摆烂地躺在懒人沙发上，疲懒的瘫姿上插了很多奈奈子怒其加练的箭矢。 　　奈奈子最初对仁王的印象，是懒散。国一上半学期，奈奈子和仁王是同班同学，那时候奈奈子还没有模特兼职，仁王已然发觉了整蛊的乐趣，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每天招猫逗丸井。 　　他这人就是很妙，是天生被包容和宠爱出来的性格，只要他想，就能跟你维持好的关系，如果他挺喜欢你，整蛊都是小意思，混熟了之后还会在你的底线上蹦迪。 　　然后撒娇。 　　仁王雅治，非常擅长撒娇。 　　奈奈子抿了一口玫瑰茶，翻看剧本，然后困惑地抬头：“仁王君，你说，他们明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的训练会损害健康，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成为网球运动员呢？” 　　仁王阖着眼睛动了动睫毛，低声说：“别挤兑我了，经理。” 　　“不是，我认真的，我不理解，健康不应该是第一位的吗？” 　　奈奈子歪头看向仁王雅治。少年颀长的身体肤色很白，穿着运动短裤的腿上有很多淤青，一些是刚刚用泡沫轴压出来的，还有一大块是运动到极限之后突然失力倒地摔的。 　　看似懒散，其实非常好胜。 　　说实话，她有一点心疼，心疼这些少年们奋不顾身地燃烧着的样子，远观立海大的战绩，是漂亮而璀璨的，但只有走近他们，才知道少年们坚守的荣誉有多么沉重。 　　仁王雅治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看向奈奈子。在少女一半探究一半怜惜的复杂目光中，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指向对面的懒人沙发背后的零食箱子，一副你不给我拿我就会饿死当场的样子。 　　柳生奈奈子：“……” 　　她决定收回刚才心疼之类的话。 　　她认命地把所有种类的零食都拿一点到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了纸杯，给仁王君倒了杯温水，还细心地调高空调的温度，小声碎碎念：“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仁王低声说：“健康方面，不是有你们吗？” 　　奈奈子无奈：“我们哪能天天管着你呀，自己要上心啊！”她想起这些铁胃少年喝不惯温水，就给突然撒娇的仁王冲了一杯奶咖。仁王接过香甜的热饮，莫名觉得奈奈子很熟悉。她的侧脸很美丽，是神色——让仁王雅治不合时宜地想要歌颂母亲。 　　等一下！太荒唐了！ 　　白毛少年疯狂甩头，这太荒唐了！ 第29章 　　90. 　　黑部的稿子过审了。 　　从奈奈子的角度来看, 绝对是审核方卖了黑部家族一个面子，她喃喃：“不枉我连十年前广|电总|局部长的发言稿都参考过了，绝对不会出现因为情节卡你的情况, 不过这样就能过也是很令人惊讶……” 　　柳生奈奈子上辈子是一个稳定单位的小职员, 工作内容也算跟文字打交道，是专门帮领导写材料的文员。从会议记录，到领导的每一个月度总结、自察报告和会议的发言稿，都经过她之手。她很擅长拼接各种发言稿, 也很懂得如何规避可能会被抓住问话的点，与改剧本一事莫名其妙地专业对口了。 　　“所以你现在……？”奈奈子试探地看向不见喜色的黑部, 男人绝望地从喉咙吐出了透明的乳白色灵魂：“没有赞助方……” 　　“你还不如去求你的哥哥们。”奈奈子也算对这个剧本有了感情, 尤其是得知这个剧本由真实故事改编而成, 由衷地希望这个悲惨的故事能够警醒网球部那群死命加练的卷王们。 　　而黑部经此一役，充分认识到了自己能力的匮乏, 对于一个剧本改了快两个月的奈奈子居然毫无怨言，并由衷地赞美她自带好运buff，固执地来找她拿主意。 　　两人在由纱工作室的休息室里以同样的角度摊着, 奈奈子表示我最多能给你拿点点心吃，投资影视剧我爱莫能助。黑部勇太表示你再想想, 他一个鲤鱼打挺，一脸正气地看向柳生奈奈子：“作为交换请让我为您宝贝的网球部出一份力！无论是陪练还是布置训练量, 我都愿意效劳！” 　　柳生奈奈子扬起虚假的微笑：“丑拒。无论是拉赞助还是让你来网球部, 我都做不了主。” 　　91. 　　黑部勇太开车尾随长岛送奈奈子回学校的车，并在立海大校门口老奸巨猾地掏出了一个名牌一样的东西，挂在脖子上, 施施然进入了校门。 　　奈奈子本来以为进入校门就能够摆脱他, 熟料黑部勇太也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她以眼神威胁黑部, 得到男人飘忽的视线和更加坚定的尾随步伐。 　　奈奈子走到教学楼拐角，抱胸看着黑部也跟过来了，她不爽地说：“你这家伙怎么进来的？” 　　黑部拎起手里的挂牌，上面赫然写着：U17教练——黑部勇太。 　　奈奈子头痛地拿手揉太阳穴，放软了声音：“我真的帮不了你啊，黑部君。” 　　黑部勇太非常自我地回答：“我是来帮你的。”他又一次提起胸前的挂牌：“再过三个月就是U17选人的时候了，我提前来看看，顺便教导一下小伙子们。” 　　“不……谁教导谁还不一定呢……”奈奈子死鱼眼吐槽。 　　“哈？你也太小瞧人了！”黑部神经质地往前迈一步，谈及网球，他就是全天下最臭屁的那个，“我可是职、业、选、手……” 　　“你是谁？！离我们经理远一点！”真田挎着网球包，站在离两人十米远的位置。柳莲二正和切原在后面说着什么，也火速赶了过来。 　　92. 　　“原来是黑部君，久仰大名。”幸村温和地跟黑部寒暄。黑部勇太见到幸村精市，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非常没眼色地说：“哦，你就是她宝贝网球部的漂亮部长吧。” 　　幸村：“……” 　　奈奈子低声说：“抱歉，幸村君，这家伙说话不过脑，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幸村：“关于U17，我已经了解了，由于是去年的全国冠军，我们已经有了全队进入U17的资格，就不劳您费心了。” 　　没错，就是这样，奈奈子在旁边点头：“顺便回去学习一下‘拜访’的礼节吧，黑部教练。” 　　黑部勇太满脸漠然——他被奈奈子怼惯了，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幸村说：“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打一局，小屁孩儿。” 　　“黑部君，你的要求真的非常失礼。”奈奈子严肃起来，神色中带了点怒意。 　　她跟幸村精市并不亲密，可能是幸村性格强势但处事温柔的缘故，他身上有一种克制带来的距离感。奈奈子在网球部里玩得最好的是仁王和柳，其次是丸井他们，幸村在她这里，是—— 　　是要永远维护、不容闲杂人等冒犯的精神领袖。 　　是被放在最高处，要日日拂尘埃的、篆刻着家训的一方玉玺。 　　“乐意至极。”幸村脸上的温柔消失了，他锋锐的眼神射向对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奈奈子一脸懵逼。 　　93. 　　“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奈奈子诚恳地跟真田和柳道歉。 　　今天是周末，网球部场地中的人不算多，除却正选大概还有五六个人在自行加练，此时奈奈子都没有规劝他们的想法了，她跟随大部队来到场地中观战，一脸头疼地看着场地中的两人互行注目礼。 　　“不，不用道歉，我们欢迎强者的到来。”真田的身姿挺拔，少年人无论饭量再大身材也还是清瘦的。他的宽肩将队服穿得非常好看，看到他奈奈子就想到“顶天立地大丈夫”之类的形容。顶天立地的真田接着说：“然后把他全方位地，打败！” 　　“说起来，这个黑部勇太就是让你改剧本的那位吧。”柳温声说，奈奈子惊讶抬头，她记得自己没有透露过这些，柳温柔地对她笑一下，“谢谢你，为了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柳翻开笔记本，神色肃穆起来：“为了报答经理，我们一定会打败他的。” 　　不，你们两个说的话完全没有逻辑啊！ 　　周围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伸长了脖子看向场中的两人，他们围在网的周围，像是一群斗志昂扬的鸭子。柳生奈奈子迷惑地看了一圈，觉得世界太魔幻了。 　　94. 　　奈奈子是看不出两人谁强谁弱的，说实话，她也有一点好奇。 　　黑部勇太还穿着宽松但没有弹力的涤纶质感的长裤，上半身是休闲的针织衫，他把外头的运动外套一脱，潇洒地抛到一旁，冷笑着说：“一群嚣张的小屁孩儿。” 　　不。无论是嚣张还是小屁孩儿，都与现在的你比较相衬，黑部君。 　　幸村精市颠了颠手里的球，脸上也一片漠然：“膝盖受伤了？那就不跟你打抢七了，前辈。” 　　真田走到裁判的高台上，沉声宣布：“比赛开始。” 　　奈奈子知道自己看不懂，就挤到了柳和哥哥中间，想让他们为自己实时讲解比赛，但是她看到哥哥伸出手指，勾在护栏网的空隙中，手指在微微颤抖。 　　柳莲二才翻开了笔记本，又合上，他长呼一口气，看向场内。柳莲二的侧脸温润优美，但眼睛里闪烁着奈奈子说不清楚的光。 　　——这是奈奈子永远也不会懂的，她站在一群满目渴望和热烈的少年中，好像隔着玻璃看到窗外的篝火，火光熯天炽地、或火星微弱喘息，都与她无关。 　　神奈川临海，虽然是五月天，但海风带着海水的凉意穿过每一寸空气。从经理室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奈奈子双手交握，安静地看场中人打得有来有往。 　　幸村的动作是非常漂亮的，是外行如柳生奈奈子也能感知的美观和谐。他站在球场中仿佛是上帝的宠儿，威风赫赫，和黑部勇太拉球完全不虚的样子。而黑部在球场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同，平时他堪称忍气吞声、莽撞又弱气，但在球场上，他仿佛是直勾勾盯着猎物的猎手，看起来静谧又危险，他伏低的身姿让人想起爬行的蛇，或者伺机而动的鹰隼。 　　奈奈子盯着他的姿势，想着怪不得膝盖不好，简直就是一个靠膝盖移动的自我消耗型选手。 　　“黑部勇太，日本排名第二十三位，擅长给人强大的心理压迫力，均衡型选手。”柳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数据，他喃喃：“柳生桑就是请教了他才让我们改变训练顺序的吗？” 　　“也不全是，还咨询了家里长辈。”柳听了想跟奈奈子说什么，但被场地里的攻势吸引了，他突然握拳：“干得漂亮！幸村！” 　　是幸村挑了一个高球，球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避过对方的截击，在最恰当的时机砸在场内，轻巧又随意。 　　幸村和黑部的比赛稍显平淡。因为没有特别花里胡哨的招数，也没刮风没下雨没下冰雹，就是球打到了底线，被漂亮地抽回网的那边，又被人早有预料地截住。两人连扣杀都少，不过每一个扣杀都利落、果断，不会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 　　奈奈子觉得她看懂了！ 　　果然是这样！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没有魔法的网球才是真正高端的网球！ 　　“幸村的感知剥夺渐渐生效了啊。”仁王肯定地说。 　　什么感知剥夺？黑部不是回了一个漂亮的抽击吗？ 　　“嗯，黑部前辈的动作变迟疑了。”柳生比吕士信誓旦旦，推了一下眼镜，有些困惑地说：“但是幸村消耗比往常要大的感觉，是之前的幻境维持太久了吗？” 　　——所以其实刚才幸村使出了精神攻击“幻境”吗？根本看不出来啊！ 　　真田沉吟半晌，说：“那个黑部勇太的精神力很强，非常强。”甚至比自己要强。胜负欲从胸口蓬勃生长，真田握紧拳头，他也想和黑部勇太打一局，使出全部的招数，酣畅淋漓地打一局。 　　胡狼桑原一脸被震撼到了的样子：“黑部前辈体力真是……惊人。”能让桑原说出这句话足以让柳生奈奈子重新认识黑部勇太的网球能力，确实，打到现在，幸村已然大汗淋漓，但黑部明显状态更好。 　　“所以，到底谁更强？”奈奈子问。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黑部君更强，但是我也不知道部长的能力极限——”仁王雅治露出一个微笑，“而且，幸村本来就是一个超出常理的家伙啊，puri~” 　　丸井和切原反常地沉默着。丸井嚼着泡泡糖，面无表情。他长得显小，一张脸上除了一双紫色的眼睛就是大大的浅绿色泡泡糖，此时不说话的样子显得冷淡；切原赤也双目圆瞪，呼吸急促，看着黑部勇太，眼里不知是热切还是野望。 　　——幸村身上落下的汗越来越多，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和青年本就有鸿沟，何况对方还是职业运动员。但幸村的动作与他的第一球没有变化，每一个球都精准地打在线上，每一个动作都兼具力度和准度，仿佛无论什么状态都不会影响他设定好的球路。 　　奈奈子站在网边，眯了眯眼睛。 　　两人就这样拉扯着，打了一个“5：5”的平局。汗水洇透了运动衫，幸村精市吸饱水分的发带被他摘下来，他拿手肘擦了擦额头的汗，剧烈喘息，说实话，他从来没被逼到这个地步过。对面黑部勇太还在挑衅：“跑不动了吧臭小子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最强的……嘶……糟糕……” 　　黑部勇挑弓着身子，双腿钉在原地般不敢动弹。 　　人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由筋骨皮肉相连，身体健康时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某一个零件损坏时，才会明显地感知到它的存在。此时黑部弯着腰，想要拿手碰一碰膝盖，但这个程度的动作对于膝盖都是无形的压迫，他一时间僵住了。 　　柳生奈奈子愣了一下，突然大喊：“打120!” 　　95. 　　黑部勇太，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发现了好苗子过于兴奋而忘记了不能过量使用膝盖的医嘱，非要指导小屁孩儿结果把自己指导进了医院的职业网球选手。 　　这家伙经那一战后对于“拉赞助”绝口不提，每天抓着奈奈子问：“那几个小孩儿天赋都很好？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可以偶尔给他们做陪练！训练设置我帮你问我的教练！” 　　黑部勇太见过天才的陨落，所以此时对幸村他们上心得不得了，像个痴汉一样问幸村君今天干什么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基础训练力量训练做的怎么样了速度和体力有没有提升…… 　　奈奈子烦不胜烦。 　　她终于问出口：“你家族势力那么大，对运动员的培养也颇有心得，为什么你身体会有这么重的损伤？” 　　“啊？我啊。”黑部往嘴里扔了一颗坚果，“我的打球风格就是这样的啊，比较消耗身体，你不是能看出来吗。” 　　这段时间他眉宇间的神经质的疲态缓缓淡去，见过幸村他们之后他好像开阔了很多，也终于开始承认之前的打法风格并不是最优解，反而是折磨自己的身体以获得心理上的慰藉的举动。 　　“但是啊，运动员的身体都是有着超常负担的，不存在细心养护就能一直保持健康状态的可能，打到半路就退役的比比皆是。”他像在说着不相关的人的归宿一样，还有空拉踩一下自己：“你看那些大师，有几个能打到三十五岁的？所以我提早转战演艺圈啊。” 　　奈奈子沉默一会儿，问：“你说他们知道吗？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负荷这件事。” 　　黑部嗤笑了一声：“哪能不知道呢？我也是经历过那段时间的啊。” 　　最后，显得轻松很多的黑部勇太枕着胳膊，下定论：“热血与荣誉的战争，是不容理智参与的。” 　　、 第30章 　　96. 　　迹部景吾在私人网球俱乐部中面对四个发球机逐个回球。 　　这是他今日的加练内容,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增强，私教菊池就做主提高了他的训练强度，迹部要面对的发球机由两台变成了四台, 令人惊讶的是, 他的应对可圈可点。 　　“不错，迹部君，我觉得你稍微有一点悟到了。”菊池孝太郎是专业的网球运动员，三十五岁, 比赛经验丰富，还差两个奖就能拿到大满贯。他经验老到、身体素质也尚可, 如果不是迹部景吾给得太多了, 是不会接下每周一次的教练差事的。 　　迹部打完这组球, 拿起旁边的水杯咕嘟咕嘟猛灌水。放在平时他早就“那当然了本大爷的巴拉巴拉就是最华丽的”，现在却显得有些低沉。 　　他把水杯放到一旁, 拿毛巾擦掉下巴上的水，才回答：“最近状态挺好的。” 　　菊池走过来，给迹部看刚才回球的球路轨迹和落点, 菊池摸着下巴，说：“反应速度确实进步非常大, 但是在不同情况下的回球还是不稳定。” 　　迹部专注地盯着菊池手里的设备，还在平复喘息, 然后抬起头看向教练：“那就练这个吧。” 　　菊池长着一张国字脸, 看着就十分可靠。他先把迹部带到旁边的椅子上，让他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跟迹部景吾说：“迹部君, 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 但是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迹部自从在异世界切实了解了幸村以及立海大的实力, 对自己的要求越发严苛。多亏了那些练习赛，他对今年的关东大赛比以往更加有把握，近期他的练习量确实很大，大到被父亲叫去谈话的地步。 　　迹部用一只手将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朗的眉眼。他的瞳孔是清澈的灰色，眼睑形状精致优雅，微阖双眼的时候像光华流转的两粒宝石。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菊池：“是不是我父亲跟您说什么了？抱歉。” 　　迹部很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菊池不合时宜地想要揉一揉这位金主的头发，然后迅速打消这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运动员的训练是会给身体带来负荷的，超出你们学校网球部所设置运动量的任何练习，都可能对身体有负面的积累。” 　　菊池和迹部景吾接触久了，表面不显，其实心里特别喜欢他。这个少年有时会在俱乐部边打球边抽风地喊“本大爷就是最强的”，但不可否认，在上佳的运动天赋之上，他还有着坚韧的毅力、冷静的觉察和永远昂扬的斗志，这是个有着顶级运动员配置的家伙。 　　可惜是个大少爷。 　　幸好是个大少爷。 　　菊池也坐了下来，他往后仰身，感叹道：“运动员啊，各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对凋零，选择这条路的我们，是被上天选中的，清醒地燃烧生命的家伙们。” 　　“同样从父亲和教练的角度，我肯定会告诉你不要提前燃烧自己，”菊池仰靠在椅子上，迹部沉默地听他的肺腑之言，菊池微微侧头，话风一转：“但我同样理解你作为运动员的心情。” 　　迹部抬起头，看向这个饱经沧桑但眼里依然有光的老师，他听见菊池孝一郎说：“所以，迹部君，如果想要提升自己的控球能力，要跟着我慢慢地练习才行，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加练哦。” 　　“非常感谢。” 　　“不要客气。我很珍惜这份高薪的工作啊，比我小好多届的家伙已经开始往娱乐圈发展了，唉，小小年纪一脸衰相，也不知道怎么赚到钱的。” 　　迹部站起来，走到发球机的区域调整参数设置，他随口问道：“那他不打球了吗？” 　　“也不是，他膝盖坏了，还在打封闭治疗。” 　　97. 　　小小年纪、一脸衰相、赚不到钱、打不了球只能靠打封闭缓解的黑部勇太正在立海大网球部里撒欢儿，对每一个部员进行球技碾压式的批评教育。 　　“哦吼！海带男！你的球真是毫无章法！你难道是只有胳膊没有脑子的类型吗？” 　　被奈奈子叫小海带尚显亲密，但被一个嚣张地金鸡独立的对手叫“海带男”实在是叫人生气。切原赤也一个凌厉的抽击打过去，黑部勇太三步作两步提前移动到场边，轻巧地将球回击到切原接不到的位置，然后单脚一蹦一蹦地回到场地中央： 　　“你还差八百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高挑的长发男性站在球场外，跟幸村低声说：“抱歉，舍弟给贵部添麻烦了。” 　　幸村和黑部由起夫对话依然不卑不亢，他随和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本来就是什么样的对手都要经历的。” 　　奈奈子在他们身后，看着小海带眼睛没有明显地变红，而且球路越发地有章法，也知道赤也确实处在飞速进步的阶段。只不过，赤也处于高强度刺激下的时间比往常长了一倍，奈奈子有一些担心。 　　但现在不是叫停的时候。 　　无论是黑部勇太还是黑部由起夫，都是难得的顶级教练资源，要不是黑部勇太赖在立海大不走了，而且他往常激进又损害身体的球风也在给少年们喂球的过程中渐渐消失，黑部由起夫，这个U-17的最高战术指导，是不会屈尊降贵来到立海大的。 　　奈奈子抱着写字板，蹲下身来问黑部勇太的专属医生：“长崎君，请问黑部这个程度的运动量没关系吗？” 　　长崎医生正在整理他的医药箱，闻言抬起头微笑：“嗯，没问题的。勇太好久没有在这个状态下打球了。” 　　专门研究肌肉刺激与神经递质反馈的长崎是东京大□□动医学专业的博士，他性格温和，又对奈奈子嘱咐了几句：“不过不能让他做弹跳的动作，只用一条腿也不行，有时候我不在，就麻烦柳生桑了。” 　　奈奈子当然应承下来，又小心问其他人的身体方面有什么要注意的，长崎很懂她，无奈地笑起来：“小伙子们总是超额训练吧？唉，都有这个阶段，不过人的潜力就是在各种极限中被开发的，超负荷对于运动员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呢。” 　　奈奈子一句那“该怎么办”堵在嗓子眼，看着长崎拎着医药箱把黑部带走了。 　　少女蹲在地上，面色有点茫然、有点无措，在这一群男人中，她像是橡木从里格格不入的娇花，或者胡杨林里多思多虑的细柳。 　　98. 　　黑部被这里按按那里敲敲，确认无虞才被放行。 　　他一副臭屁的样子，对黑部由起夫和长崎的叮嘱显得极为不耐烦，反而让他们俩好好看看立海大的小孩儿，挑几个好苗子才是。 　　黑部由起夫一脸霸总样，他轻描淡写地说：“天才到处都是，要能长到你这年纪才能用。” 　　他冷着一张脸，每句话都往黑部勇太心底刺：“除了正值壮年的优势，你也长点脑子吧，打球出成绩不比跑去娱乐圈高效多了。” 　　黑部勇太沉下脸色，那种压抑感又回来了，他说：“就是你们这种不爱惜人才的疲懒作态才让……” 　　“打住，我说过，人才很多。”黑部由起夫看着自家弟弟油盐不进的样子，不想把好不容易培养的好苗子毁了，只是仁至义尽地提点两句：“把重心放回自己身上，勇太。这几个小家伙中幸村和真田可以作为你的基础训练对手，其余的，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黑部兄弟不欢而散，两人的对话谁都没听见。黑部勇太又跑到球场上打球，他在网球场上仿佛激发了第二人格，不是过于嚣张就是过于强势，性格鲜明。他正和真田拉球，在切原面前起作用的金鸡独立在真田弦一郎面前毫无用处，他只好正经应战。 　　眼见着黑部就要跳起来，柳生奈奈子站在网边，冷声警示：“黑部君，注意膝盖。” 　　黑部勇太正准备起跳，闻言一个趔趄，没有接到真田的球。黑部很不爽地说：“知道啦！你真的好啰嗦！” 　　柳生奈奈子抱胸看他，两人对视，黑部偏过头，小声说：“知道了。” 　　真田在网那边说教：“太松懈了！前辈！不要推卸责任！” 　　奈奈子看黑部勇太没有要再跳，面无表情转身进入部活室。近期搬进来了一台能通过紫外线扫描确定弹跳高度、球速和分析球路的高端器材，是黑部勇太非要留在立海大网球部才搬来的。 　　说实话，在这个时间段，这种器材确实很先进，只不过奈奈子的笔记本电脑不能和仪器端口相连，它也没办法给没有历史记录的数据做分析。奈奈子只好手动抄录数据，再通过电脑重新进行分析，比往常费事了很多。 　　不过有了新的数据，比如弹跳力、起步速度等，总归是好事情。 　　黑部勇太打完了球，又嬉皮笑脸地来找柳生奈奈子，殷切地双手合十，祈愿般问：“柳生桑，你再感觉一下，谁能给我们的剧投资呢？” 　　“不知道，没感觉。”奈奈子低着头，把表格打印出来，走到打印机旁边，低头看了看新的数据，拿着数据要去找柳。 　　“啊——可恶，”黑部勇太双手抓头发：“快让一个有钱人看中我们的剧本吧！快让全世界知道U-17教练的嘴脸吧！” 　　他还是不懂，能够播出来的剧绝对不会说U-17教练组一点不好，奈奈子带上经理室的门，把黑部勇太的抱怨声隔绝在外。 　　奈奈子找到柳莲二，把数据递给他，柳看了看：“哦，原来文太移动速度跟不上桑原是这个原因。” 　　是什么原因啊？我怎么没看懂。 　　奈奈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安静地站在旁边等柳思考。柳莲二看了一会儿数据，再抬头时发现柳生奈奈子不见了踪影。 　　柳的手臂还端着那几页数据纸，但他却没再看。他抬起头对着空气发呆，终于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她今天怎么没问为什么？” 第31章 　　99. 　　我的理念是不是并不适合这些孩子？ 　　我所做的一切, 是不是没有意义的？ 　　我是不是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这是柳生奈奈子第一次这样质疑自己，在之前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工作之后，林佳奈不得不进入利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如果没有人有意教你、保护你, 新人很容易被其中看不见的透明丝线绞伤，碰壁和自我怀疑是难免的。 　　到后来，林佳奈尽可能避免礼节性道歉，道歉意味着失职, 并且会顺势被扣帽子，她也渐渐地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一个不求进取的、糟糕的大人。 　　奈奈子斜靠在墙上, 看着几个小家伙围在一起, 小声嘀咕要在一个废弃网球场进行“针对维护关东大赛十六连霸的特训”, 参训人员有被黑部疯狂欺负而愤愤不平的小海带、欲维护天才地位的丸井文太和被拉来面上稍有难色的胡狼桑原，看他们的意思这个队伍可以更加庞大。 　　看她把他们逼得, 要跑去十公里外的荒郊野岭练习了。 　　五月是个温暖的月份，阳光明媚，太阳慷慨地洒下暖金色的光, 这光落在切原赤也的小卷毛上，映在少年们坚毅的眼神中, 像是注定要飞往高处的雄鹰幼崽。 　　校园中的绿植抽出嫩芽，它们拼命汲取养分, 向上生长, 在地上留下姿态昂扬的枝丫的阴影；而旁边的灌木不懂，它安定又敦实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毕竟，它只是被一次次修剪过的一团植物罢了。 　　奈奈子又一次忘记穿外套, 墙壁很凉, 风也很凉, 她站直身体，向少年们走去。 　　“在部里练吧。” 　　“啊？……啊！奈奈子前辈！”小海带脸上的慌张太明显了，奈奈子不想给他压力，就没有看他；桑原的五官皱在一起，渐渐漫上羞愧，他小声说：“我们其实……” 　　桑原被丸井给了一肘击，讷讷截住了话头，丸井往常都是孩子气的，每天在部里面闹腾，很活跃，但是很少加练，奈奈子一度以为他是很懒的。 　　丸井文太火红色的头发很扎眼，他本来鼓足了勇气，但是开口时却磕磕巴巴的，心情莫名低落：“之前，黑部前辈和幸村打了平局，我……我也想跟上幸村的步伐，所以，就是……” 　　柳找来时，听见少女温柔的声音，好像比往常更加低沉、又好像更加柔软。 　　“我理解了。”奈奈子的语气温和，她说：“现在面临关东大赛，确实要酌情增加训练量，但是不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加练，知道吗？” 　　——虽然现在的训练设置是奈奈子询问了相关人士，努力权衡少年们的意愿和身体承受能力得出的数据，可是少年们对胜利的渴望也应该被尊重。 　　自以为的“对他们好”并不是他们需要的“对他们好”，这个道理很简单，奈奈子觉得，她也应该学着收敛一些。 　　她说：“加练的内容就由你们来定吧，记得跟柳说一声哦。” 　　柳站在一旁，囫囵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瞪了一眼丸井，本来想说什么，看见奈奈子转身要走，急切地喊住她：“柳生桑！” 　　奈奈子回头，她穿着单薄的校服衬衫和短裙，走进部活室的一线阴影里。屋檐的影子将她笼罩，她祖母绿的瞳孔像是幽潭泛起的泠泠春光。她微笑起来，问他：“怎么了？” 　　自从黑部勇太来到网球部，柳生奈奈子要和新机器磨合，还要盯着几个麻烦精，忙得脚不沾地，也沉默了很多。柳莲二想着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之后他们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即使计划被暂时打乱也没关系，训练内容挤压到赛前半个月就好了。 　　其实幸村也是这个意思，几位少年并不像奈奈子一样，对每一个可能会涉及健康的细节都如临大敌，这段时间他们有意忽视了奈奈子和他们理念不同的事实，想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没想到，几个平时最能闹腾的居然搞出私自外出加练一档子事。就算柳生奈奈子不介意，这几人也是要挨骂的。 　　她不介意吗？ 　　柳想从她平和的神态中发现蛛丝马迹，但他看不出来。他哑然张嘴，干巴巴地问：“你要去哪？” 　　柳生奈奈子说：“太冷啦，我去加件外套。” 　　100. 　　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送走黑部由起夫和长崎，揉着眉心回来，神情疲倦，真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幸村回头看向真田。 　　“如果不遵循既定的规则，混乱只会滋生更多不可控的事情。” 　　幸村无声地叹口气，真田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黑部由起夫作为U-17教练的话语权在上，人家想要拿立海大网球部练弟弟，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问问经理吧。”幸村想到柳生奈奈子，稍微安心一点，“黑部前辈好像很认可柳生桑。” 　　柳生奈奈子正在跟忍足侑士发短信，忍足吐槽今天冰帝校园内突然进来了一个施工队，好像和学校方面打过招呼，进了校园直奔网球部，然后开始搭棚子，现在部员们的训练场地缩减了一半，迹部景吾已经在打电话和人沟通了。 　　忍足最后说：“好像搭的是摄影棚，灯和轨道摆了一地。” 　　幸村敲门，他进入经理室之后往懒人沙发上一摊，手臂放在眼窝处，奈奈子问他：“幸村君，你是要睡觉吗？” 　　“不……只是这样躺着比较舒服。” 　　幸村仰躺着，想着最开始这两个懒人沙发只有丸井和仁王天天抢，现在居然所有人都在上面摊过了。这样想着，他瞥了一眼因为嫌弃沙发太软正座不方便而一直在和懒人沙发斗智斗勇的真田，心情明媚了不少。 　　他正要问问柳生奈奈子跟黑部勇太的关系，就听见奈奈子说：“刚好，我有一些想法，想问问你们。” 　　幸村莫名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放下搭在脸上的手臂，睁大眼睛看向奈奈子。 　　“今天，我反思了一下，我觉得我以往的思路有一些偏差。”柳生奈奈子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很是郑重：“是我一直以来依仗着大家拥有着全国第一的实力，对于稍微过量的训练都锱铢必较，给大家带来了困扰。” 　　幸村听了第一句话，惊讶地坐起身来，因为思路完全没跟上而显得有些呆。真田和幸村对视，两人都露出微妙相似的“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吗”的迷惑表情。 　　“我想了一下，如果大家对于加练的态度是一致的话，我们也可以提升部内基础练习强度和数量，并且规范练习极限，避免他们自己加练可能存在的风险。” 　　一年过去了，真田还是个直肠子。没等幸村阻止，他想了想，说：“可以啊，挺好的。” 　　奈奈子点了点头，笑了一下：“那我去跟柳说哦，练习内容我不太懂，就交给你们啦。” 　　说着，她走出经理室。 　　“……”真田沉默半晌，突然问：“练习内容她不是抓得很死吗？” 　　幸村一脸“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的表情，真田弦一郎真的不懂，他扬起正派的脸和幸村对视，最后还是幸村败下阵来。 　　“算了，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他疲惫地起身，回头看真田弦一郎求知若渴的脸一眼，又痛苦地转过头来。 　　101. 　　柳生比吕士刚从学生会回来，柳莲二就紧张地问他要是柳生奈奈子生气了怎么办。 　　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相处了十三年，互相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换一个哥哥”事件使柳生比吕士痛改前非、对柳生奈奈子又爱又恨毫无办法之外，他觉得自家妹妹脾气简直太好了，于是他淡定地说：“买点吃的哄一哄？” 　　柳莲二认为柳生比吕士的提议很不靠谱，故作罢。他回头教训丸井三人：“你们啊，有什么想法要先跟我说……场外加练，你们可真敢想。” 　　“场外加练？”柳生比吕士将怀表放进柜子里，扭头看向丸井几人。 　　“场外加练？”幸村精市推开更衣室的门，挑眉看向几人。 　　柳生奈奈子本来想出来找柳，跟他说幸村他们都同意加练政策了。但是在部里逛了一圈，没找到人，她回到经理室，看见仁王雅治满头大汗地摊在懒人沙发上。 　　他的手机里群聊信息跳跃起来，仁王雅治莫名其妙地打开手机，看见里面在刷屏： 　　【雅乐】：全体警戒！谁在经理旁边？@【魔术师】你在她旁边吗？ 　　【雷诺阿-精市】：@所有人不可以在公共网球场加练！不可以未经允许和任何队伍打比赛！部内的规矩都忘了吗？ 　　【真田弦一郎】：违者将受到部规制裁。 　　【雅乐】：全体警戒！谁在经理旁边？@【魔术师】你在她旁边吗？ 　　仁王雅治莫名其妙。 　　【魔术师】：我在，怎么了？ 　　【雅乐】：经理现在在干什么？ 　　仁王雅治看向柳生奈奈子，她不知何时倚在办公桌上，抱胸看着她贴的横幅：“过度训练伤你身，私自加练伤我心，拒绝内卷，从我做起”。 　　【魔术师】：在看她贴的那个横幅。 　　柳生奈奈子之前觉得这是自己的肺腑之言，现在再看，却发现矫情过了头。她想了想，伸出手，想把横幅取下来。 　　——“你干嘛啊？！！” 　　仁王雅治弹跳起来，要他自己说，这次的弹跳比之前接柳生比吕士球时的起跳速度还要快。 　　横幅是她借用真田弦一郎的纸和毛笔写的，当时她要真田写这句话，真田拒绝了，奈奈子就自己写了一条，当时网球部还调侃她看不出来啊她会的也太多了什么的。 　　宣纸是很脆弱的，奈奈子取的时候仁王雅治突然蹿出来，抓住她的手腕。她一使劲，纸就破了。 　　……啊，破了。 　　奈奈子吸吸鼻子，那张横幅被撕裂了一条缝，“心”字被撕成两半，她小声问身后的仁王雅治：“你干嘛啊？” 　　仁王雅治一脸懵，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眶红了，两人对视间，奈奈子留下了今天的第一滴眼泪。 第32章 　　102. 　　那一滴泪让奈奈子清醒了, 让仁王雅治僵住了。 　　少年是俊秀的，他猛然松开了手，清隽的狐狸眼大睁, 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他的瞳孔凑近了看，碧色中透着琥珀的光华，奈奈子和他对视一秒，心想小伙子怪倒霉的。 　　她放下手里的横幅, 拿手背擦掉腮边的眼泪，就没有眼泪再滴下来了；少女站在仁王雅治和墙壁之间, 柳生比吕士和幸村精市推开门, 看见她后退一步, 神色如常，轻声问仁王雅治：“你没事吧？” 　　仁王雅治脑子里一会儿是奈奈子掉落到腮边的泪痕, 一会儿是火山爆发恐龙灭绝原子弹爆炸末世降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 　　柳生奈奈子看着桌子上的横幅，一张毛笔字挂在墙上时身价不菲、威风地俯瞰众人, 但揭下来后就就还原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没事，别介意。” 　　其实奈奈子是想着把横幅取下来再收起来的, 不过收起来之后她也不会再看了，坏了就坏了。 　　她大力拍拍仁王雅治的肩膀, 像在给他活动筋骨一般：“没事了。” 　　奈奈子绕过仁王往门外走, 幸村和哥哥看着桌子上狼狈虚掩着的横幅，被这变故惊得没敢出声。他们身后应该还站着什么人，呆呆地被这气氛箍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带来的鸣响。 　　奈奈子从他们俩身边的门框挤过, 柳生比吕士盯着她的身影, 小心问：“奈奈？” 　　柳生奈奈子侧过头，她只露出半个侧脸，发丝柔顺地挡住他人探究的视线。现在的气氛、情形和柳生奈奈子都有一点点陌生，他们听见她小声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立海大网球部从未有过女性的经理，自然是没有设置女厕所的，奈奈子每次都要从网球部出来，去离这里最近的教学楼才行。 　　除此之外，有一次男生打球上头了不小心误伤了奈奈子，球拍呼到她脑壳上，导致奈奈子头上长出了热腾腾的柔软的大包，以至于她拍摄的时候没有做造型；经理室字面上是经理的工作区域，其实更像大家的休闲区，有人运动完臭烘烘地往奈奈子的经理室一躺，又吵又闹。 　　其实在立海大网球部，对奈奈子来说，并不是那么方便。 　　不过她也没有立场这样说，她的存在其实也给少年们带来很多不便。 　　比如说运动之后的拉伸，他们被摁在地上按摩打结的筋肉时，酸爽难忍，懂的都懂。之前无论如何身边都是男人，叫得怪一点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自从柳生奈奈子来了之后，很多人运动没负伤，但拉伸完嘴唇却被自己咬破了…… 　　还有运动后要洗澡啊、天热了想光膀子啊、男生偶尔大声讲个脏话啦…… 　　一旦这样想，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困扰要大于益处呢。 　　奈奈子站在网球部外面，后悔于刚才的失态。她疲惫地长叹一口气，夕阳从护栏中斜射下来，防护网将她分割成好多块，远看着，少女像是被过远的距离分解、吞噬掉了。 　　丸井趴在窗户上，看着奈奈子走向女卫生间相反的方向，他不住看向外面又看向屋内沉默的部员们。 　　仁王雅治终于转过头来，面对那群茫然四顾的兄弟们，他一脸惊恐，拿手指在脸上比划：“她刚才……哭了。” 　　103. 　　柳生奈奈子在校园里闲逛，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叫她去试镜。 　　去冰帝学园网球场，试镜《运动少年为何那样》的电影。对面语气亲切而干练，奈奈子觉得这两句话的信息量过大，只能讷讷应和。挂掉电话后，她又接到长岛雀跃的狂轰滥炸： 　　“那可是富久直哉！全日本最牛逼的导演！我去！你真他妈的走了大运了柳生奈奈子！我就说你会红！你你你一定会成为现象级的巨星！我们工作室以后就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 　　“打住，”柳生奈奈子把电话放在离耳朵二十厘米远的地方，问：“富久直哉是谁？” 　　104. 　　“去道歉吧！”胡狼桑原是个老好人，他对丸井文太异常包容——或者说他非常羡慕和珍惜丸井身上的光芒，所以总是由着他吵吵闹闹。这一次，他罕见地大声对丸井说：“我们聚集加练这件事会让经理很伤心吧？文太！你要考虑柳生桑的心情啊！” 　　丸井本来两只手撑着窗台向外四处张望，听了这话，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低声嘀咕：“我知道了啦，我会去道歉的。” 　　然后，丸井小声问：“柳生桑为什么要拿下横幅呢？” 　　柳莲二乐观猜想，他略干巴地说：“因为觉得这个横幅不符合现在的气氛……” 　　仁王雅治默默吐槽：“这个横幅一直都不符合网球部的气氛啊……” 　　得到了大家的眼刀。 　　白毛少年摸摸鼻子，沉默起来。 　　幸村拍了拍巴掌，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让少年们振奋起来。他们期待地看向幸村，只见幸村苦笑道：“说起来，经理说她要改变往日的思路，可能和这个横幅有一些关系，一会儿大家可以从这个角度问问她。” 　　他想了想，笃定地说：“一会儿开个会，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幸村看向丸井和切原，神情严肃：“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对于你们的错误到底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无论是从部规角度、还是对经理的尊重之心、还是自身安全问题，你们都没有打心底重视起来。” 　　“这件事要比输掉比赛更严重，不可以归为打闹问题，草草了事。” 　　幸村精市身边已经聚集起来大部分部员，他环视周围，冷声道：“切原赤也、丸井文太、胡狼桑原，取消今年关东大赛参赛资格。空出来的位置让有意向的三年级学长或者其他人顶替，柳，改一下参赛布置。” 　　柳低声说：“明白。” 　　幸村凌厉的眼神刮过三人，这三个人不由地低下头，小声表示服从。 　　小海带其实对于“阳奉阴违”、“权力架空”这种事完全不理解，只知道他好像伤害了奈奈子前辈，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此时骤然被告知不能参与关东大赛，不知是更难过了还是因为受到惩罚而松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幸村说完这些，微微叹息。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强势，他低声说：“一会儿你们好好跟经理道个歉，知道吗？有什么想法要沟通，柳生桑真的很辛苦也很迁就你们，不要等……” 　　他想起柳生奈奈子正座在办公桌前的神色，她用词温和、进退得宜，态度不能再温和了。但是…… 　　但是她没有看他们，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从他的角度看，柳生奈奈子紧收的着下颌，和垂下的睫毛好像有种微妙的妥协和疲惫，她说—— 　　“我觉得我之前的思路有一些偏差。” 　　“我好像给大家带来了困扰。” 　　“抱歉。” 　　幸村又一次后悔当时他状态差，以至于脑子没转过来，或者说他们对待柳生桑太过于轻慢，天真地以为可以一直享受着经理的付出而消耗着她的忍让。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幸村精市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他低落地说：“我怀疑柳生桑不想呆在网球部了。” 　　105. 　　奈奈子回到网球部时，众人精神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表情很奇怪。奈奈子无暇顾及，她一脸抱歉，说：“抱歉，临时有一个试镜的工作，这个机会很难得，所以……” 　　幸村微笑起来：“祝贺你，还是试镜重要，快去吧。” 　　“嗨，真的抱歉。”奈奈子微微欠身，表示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幸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奈奈子疑惑地看向幸村，他脸上的笑容怎么说呢，好像边吸气边微笑的感觉？ 　　她看着乌泱泱一屋子人，礼貌地说：“我可能要收拾一点东西……” 　　少年们都聚集在经理室里，他们顿了一下，纷纷说“好啊好啊收拾东西”、“我也该去练……该回家吃饭了哈哈哈”，一边一点点散开，从经理室鱼贯而出。 　　最后，屋子里就剩下几个网球部正选了。奈奈子感觉气氛很奇怪，但是她一方面确实走得急，一方面心里确实有一点说不出的酸胀的感觉。她看见那个横幅被细心地折叠好，对准桌角码在桌子上。她低头找自己的证件，还拿了一个遮阳御寒的外套和柔软的坐垫。 　　然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拿上了自己的保温杯和充电宝。 　　没办法，她第一次试镜，不知道要多久，只好把有的都带上。 　　他们看着她像搬家似的，拿了好多东西，她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气垫梳和镜子、补妆的粉底、散粉眉笔口红…… 　　少年们互相交换眼神。 　　这什么意思啊？ 　　“那个，”丸井突然出声，他说：“之前，说要在外面加练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之前的训练设置就挺好的，是我太急功近利了……那个，对不起，经理，你不要生气。” 　　“啊。”奈奈子莫名其妙地感觉胸口的酸涩感觉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再不走，就要丢人地哭出来了，所以立马打消带齐东西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子突然感觉特别难过，特别尴尬，她低着头说：“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落荒而逃。 　　空气几乎凝固了，丸井发觉自己还不如不道歉，他看着桌子上没被带走的保温水杯还有化妆品，尴尬和难过都写在脸上。 　　105. 　　奈奈子终于躲进了车里。 　　好险，差点就哭出来了。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手里拿着着清水知美递过来的剧本，强行平复心情，背起台词来。 　　106. 　　试镜的地方已经坐满了一个小房间。日本娱乐圈艺人相对来说很敬业，就是这么小的地方，挤挤挨挨地坐了好几个十里河人气兼具的演员。 　　柳生奈奈子看了看这几位的咖位，觉得这部剧大概跟自己没缘分，于是咸鱼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外面发呆。 　　被叫到时，奈奈子进入那个有着日本文艺片泰斗级人物、多次获得日本电影学院奖、日本电影蓝丝带奖，带出来的影帝影后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富久直哉的试镜房间。 　　她其实没有啥表演经历，但是富久直哉人很和善，奈奈子就不怎么紧张。她强打起精神，让自我介绍就自我介绍，让说人物理解就讲一讲人物理解。她也不知道标准答案是啥，至少这剧本就是她改出来的，本人也算感同身受，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嗯。”富久直哉其貌不扬，戴着一顶小红帽子，看起来就是特别普通的老头，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慢慢地跟奈奈子描述场景：“你是本剧女主井阪纪香，一心想让男主有山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但是有山和他的队友们不理解，他们心中只有胜利。” 　　“突然，队内空降了一个教练，他蛊惑少年们跟他训练就可以进入国家队候选，井阪纪香在队里的位置很尴尬，今天，她和有山海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当天晚上，有山海来找井坂纪香道歉。” 　　“柳生桑，请演绎一下此时的状态。” 　　对于一个没有演艺经验的新人来说，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代入感和信念感，是很难演好这一段情绪汹涌又复杂的戏的。富久直哉将手放在下巴上，等待这个小姑娘的表演。 　　柳生奈奈子看着一个年轻的小哥拿一个板子“啪”一声敲了一下。接着他干巴巴地念：“今天，佐藤教练安排训练的时候，我不应该跟你说那样的话，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对不起，纪香，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请重新成为我的后盾吧。” 　　妈的。 　　柳生奈奈子嘴角抽搐两下，“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33章 　　107. 　　柳生奈奈子的脸算是在今天丢尽了。 　　奈奈子是真的又委屈又难过, 她挣扎在这个情绪里，把这段心路历程演完了，人也清醒了。她和屋里几个本来各忙各的现在齐齐愣神看她的工作人员对视, 苍白地想要解释, 又讷讷住了嘴。 　　“很……很有信念感啊。”副导演被哭声镇住了，委婉地如是说道。 　　旁边编剧也点头：“情绪不错，到位了。” 　　何止是到位啊！超过了！奈奈子非常感谢他们的体贴，她还处在大哭之后时不时抽一下的状态, 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哭嗝，然后万念俱灰地低下头。 　　她从试镜的房间走出来, 背后的助理小哥对她施以崇敬的眼神。小哥是策划的大侄子, 脾气好也肯吃苦, 电影学院导演系出身，来这里镀金顺便跟导演学习。 　　小哥殷切地看向编剧, 编剧殷切地看向导演，导演乐呵呵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只说：“小姑娘哭得挺响亮，呵呵呵呵……” 　　奈奈子从门缝中听见这句话, 差点悲从中来，来个二次奏鸣曲。 　　108. 　　奈奈子抽抽搭搭地缩在忍足侑士的外套里, 她被安置在冰帝网球部的休息室里。长岛过来, 想问问她发挥得怎么样，但是看到她鼻子红红眼睛红红，就识趣地啥都没问。 　　忍足其实……可能是机缘巧合、人生际遇的关系, 细数这段时间的遭遇, 奈奈子在他面前哭泣的频率大概是他们见面次数的一半。所以他现在其实蛮想笑的, 但他也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 　　奈奈子还在抽搭，她一只手拉着忍足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里面有……好多人，他们都在憋笑……嗝……”她把脸埋到膝盖上，委屈地抱头，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偏偏是今天……” 　　向日岳人进来，惊讶地看着奈奈子哭得不能自己，喃喃道：“果然是演员啊，真是敬业。” 　　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子哭得更大声了。 　　立海大网球部。 　　柳生比吕士被网球部众人寄予厚望，大家在桌子边围成一圈，柳生双手撑在桌边，手机开着免提被放在桌子中心，正在拨通柳生奈奈子的电话。 　　奈奈子摸索着接通电话：“摩西摩西，哥哥……嗝……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回家，我就在东京的公寓住一晚也行……呜……” 　　柳生比吕士本来酝酿着，听到她的哭腔，烙印在血脉之中的恐惧和无措压过了理智：“怎么哭了呀？奈奈？” 　　他惶然地关掉了免提，拿着手机迅速离开了网球部的视线。 　　此时正襟危坐在懒人沙发上的人变成了丸井，他的神情可以称作万念俱灰。丸井文太紫色的眼睛紧紧追随着柳生比吕士带上门的身影，更加惶然地看向桑原：“哭了？” 　　他抓住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丸井痛苦地抱住头：“经理不会是装作有工作其实是在偷偷哭吧？” 　　桑园安慰他：“不会的，经理的工作一直很多啊。” 　　丸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借口收拾东西，其实是在转移自己在网球部的日用品，以一种照顾大家心情的方式，一点点离开我们！！！” 　　“不会的……” 　　“一点一点！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丸井好像阑尾炎犯了一样抱住自己，他痛苦地皱着脸，进行着毫无根据的预言：“明天她就会请假，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柳生比吕士突然推开经理室的门，他说：“抱歉，奈奈子试镜要很久，明天就不来学校了。” 　　“……”丸井保持着朗诵的姿势，僵硬地站在那里。 　　“……”桑原一只手拉着丸井，转头张嘴看向柳生。 　　“……”幸村冷着脸抱胸，看似很稳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丸井文太颓然坐回懒人沙发，被抽掉所有力气一般喃喃道：“从此以后，经理走向她五彩斑斓的影后世界，而我们被她抛弃在原地……” 　　“不要再说了！” 　　“丸井！快呸呸呸！” 　　“太松懈了！” 　　“前辈不要这样诅咒自己啊！” 　　109. 　　奈奈子放空地歪在椅子上，只有长岛在欢呼雀跃。他正在眉飞色舞地在网球部休息室外面打电话，奈奈子看见迹部进来了。 　　大少爷长得好看。他仿佛自带滤镜，从走进来的第一秒开始，灯光都向他聚集。 　　迹部看到柳生奈奈子，并不惊讶的样子。 　　“啊嗯，果然是你啊。” 　　他露出了有点无奈有点疲惫的笑意，在奈奈子旁边坐下了。日向也翘着脚坐下，他面对迹部时不像对着忍足那样骄纵，婴儿肥的脸蛋上露出乖巧的关心的神色：“没事吗？” 　　“啊嗯。”迹部的神色仍然是张扬的，他将一只胳膊放在座椅靠背上，身体微微向后仰，打了个响指：“本大爷的冰之帝国当然完美无缺！桦地？” 　　“是！”桦地突然出现，高壮的身体行动起来却非常轻巧安静。 　　奈奈子不是第一次看这个场景，但还是感觉新鲜，她从厚实的外套中探出一个头，一脸“受教了”的样子鼓起掌来：“喔——不愧是迹部SAMA。” 　　忍足也“喔——”起来，然后以一种奈奈子觉得很恶心的表情，呼噜呼噜她的脑袋说：“几个月不见你这家伙变得更加可爱了啊，柳生一定很后悔把你放进来。”然后扳着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迹部景吾，咏叹道：“快用你的魔法治愈迹部君吧。” 　　“侑士，你是不是看了什么没有营养的痴汉文学……”奈奈子死鱼眼吐槽。她被侑士晃动着肩膀被迫正对着迹部景吾，正想问问摄影棚是怎么搭进网球部的，长岛走进来，问她要不要回家。 　　奈奈子脚一蹬就坐正了身子，抱胸冷声道：“我才不回！” 　　110. 　　立海大网球部。 　　下午五点半，正是部活结束的时候，会议室里却坐着很多人。网球部正选不说，还有很多说要“誓死守卫立海大经理”的部员，也坐在会议桌旁，集思广益—— 　　“没错！此时需要一个‘挽回经理大作战’！”丸井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表示，这是重要性不低于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的战斗。 　　一提战斗，大家都不困了。水本大輔第一个举手：“可以做粉色的应援扇！在比赛的时候为奈奈子加油打气！” 　　“为什么是粉色？”有人问。 　　水本大輔理直气壮：“因为粉色是柳生奈奈子的应援色！” 　　“哦……”众人对娱乐圈的应援方式一知半解，表示粉色也行，粉色确实和可爱的经理很相配。 　　“但是，”柳生比吕士看了水本大輔一眼，推了推眼镜：“要比赛的是我们，由经理拿着自己的应援扇给我们加油，看起来更加心酸吧。” 　　“那可以做COSPLAY，”仁王雅治举手：“经理一直对男仆咖啡厅很感兴趣……”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惊悚的目光，慢条斯理道：“我们可以投其所好，由关东大赛比赛输球的那一方扮作男仆，为奈奈子SAMA……” 　　“不会有输的人的！”切原赤也大喊。 　　“难道要等到关东大赛结束才开始行动吗？”丸井急迫。 　　“明明是你惹哭了经理！你自己扮啊！”这是已经开始羞耻的部员们。 　　好吧，遭到了群情激奋的反对。 　　真田冷声道：“直接让这几个家伙跪在地上头顶网球拍谢罪吧。” 　　柳生又一次推了推眼镜：“奈奈不喜欢跪来跪去的……” 　　一时间，柳生比吕士得到了大家的瞩目。 　　“说起来，柳生比吕士可以在家里哄经理的啊。”丸井文太缓慢地转过头来，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你可是她最喜欢的哥哥诶，你的话她不会不听吧？” 　　“恕我直言，恰恰相反。”柳生比吕士脸色波澜不惊，他矜持地说：“我不敢。” 　　111. 　　柳生奈奈子捧着一小杯奶茶，幸福得眯起眼睛来。 　　迹部景吾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他戴上了保护视力的金丝眼镜，正在看今日的文件。因为网球部的突发事件，迹部景吾不得不放下学生会的工作去和剧组负责人协商，导致一直到晚上七点钟都在加班。 　　“辛苦你，朝野桑，今天就到这里吧。”迹部跟朝野说。他戴着眼镜不说本大爷的时候，姿态优雅矜持，浑身上下散发着“精英”、“贵族”的光。 　　“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朝野得体地说。冰帝的学生会副会长朝野拥有着一头漂亮的绸缎般的长发，容貌美丽，知性优雅。奈奈子在另一个世界多亏了她才能和迹部联系上，所以一和她见面就非常热情—— 　　一个小时后，奈奈子获得了朝野的喜爱和信任，破格坐在学生会副会长的办公椅上。她吃着朝野递给她的蛋糕，喝着朝野给她泡的奶茶，腿上盖着朝野暖融融的小被子，听着朝野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给她讲迹部景吾的故事。 　　奶茶真好喝，蛋糕真好吃，还是低卡版的。 　　冰帝真好。 　　奈奈子小声追问朝野：“真的吗？现在的迹部君是‘学生会限定’吗？” 　　迹部景吾放下手里的笔：“啊嗯？柳生奈奈子，你是八婆吗？” 　　奈奈子不服：“小气鬼！居然还有只给学生会看的限定版！” 　　迹部景吾完全搞不懂柳生奈奈子此时过分活跃的原因。他撑着下巴，沉默地看着奈奈子。 　　少年正值抽条的年龄，运动量再大也不会给人健壮的感觉。迹部景吾还穿着网球部的运动外套，但托金丝眼镜的福，这身冷色调的运动服生生被他穿出了精英感。他银灰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呈现高贵的金色，与他精致漂亮的五官交相辉映。 　　“沉默、专注、精英版”迹部看起来很难接近，可是他面对提供了无聊的剧本、又占用网球场来试镜、最后还来学生会捣乱的柳生奈奈子时，平和又宽厚。 　　他沉吟地看着奈奈子。他凌厉的眼型、时尚又生人勿进的金丝镜框和眼下的那一粒泪痣仿佛形成了一个漩涡。上天把最漂亮的几样东西放在一起，居心何在呢？ 　　是陷阱吧？ 　　奈奈子沉默地跟他对视。 　　“你这家伙，不是在撒娇吧。”他看了奈奈子一会儿，突然说。 　　112. 　　“喂——涉及网球部未来的存续！柳生比吕士你给我上心一点啊！”丸井文太猴急地跳到柳生背后，双手使劲摇晃他的身体：“不要隔岸观火了！稍微帮忙想想主意啊！” 　　“我是认真在参与的，我在帮你们排除错误的选项。”柳生非常不客气地把丸井文太扒拉开，他站起身来，淡定地环视周围，说：“应援扇不合适，下跪也不合适，男仆咖啡馆的话，其实……” 　　“并不合适！”全体部员异口同声。 　　“好吧。” 　　“平时柳生桑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幸村精市问，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说：“我妹妹难过了，我会给她画画，送她花。” 　　柳生顿了一下：“我没试过，但奈奈子应该不会讨厌。” 　　“真诚地承认错误，并身体力行地为对方带一年便当。”真田认真说。 　　“嘛，虽然和奈奈的生活习惯不同，但毕竟饱含了真诚的心意……” 　　丸井想了想：“我和弟弟闹矛盾的话，我会做蛋糕给他们吃，刚烤好的第一块最有意义。” 　　柳生说：“奈奈虽然不吃，但应该会很开心。” 　　“为什么不吃啊！不吃有什么意义啊！”丸井完全不能理解。 　　仁王也顿了一下：“puri，那我这边就是……娃娃？”白毛少年苦恼地挠了挠头：“没想到真有这一天……” 　　“那柳生平时是怎么做的呢？”柳问。 　　柳生比吕士说：“也不用做什么——” 　　113. 　　“你这家伙，不是在撒娇吧。”迹部景吾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他上半身斜倚在办公桌上，双腿交叠，一副懒散的样子。 　　柳生奈奈子没有回应他。少女的眼圈是淡粉色，一双眼睛似是波光滟潋、似是森雾蒙蒙，像童话中森林深处的麋鹿精灵，或者是藤蔓中心的一只奶猫。她的头发不似刚刚做好造型时的精致，一缕发丝松散地搭在颈窝，发尾的弧度像一个钩子，让人觉得她无害又毫无防备，她很容易被伤害。 　　迹部便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奈奈子。 　　少女随着面前的人影变高、变大而微微抬起头。 　　很乖。 　　迹部景吾伸出手，放在了她头上，轻声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奈奈子感觉头顶暖呼呼的，她抬起眼皮向上看，觉得迹部景吾的眼睛里有月光。 　　她小声说：“抱一下。” 第34章 　　114. 　　迹部景吾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奈奈子觉得头顶暖烘烘的。 　　奈奈子和面前神色温柔的少年小声说：“抱一下。” 　　迹部景吾就弯下腰来，一只手从她的头顶移到后脑勺，温柔地把奈奈子往自己怀里拢, 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去, 虚虚环着她。 　　“迹部君，”奈奈子在他耳边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话吗？” 　　迹部景吾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奈奈子的头发，并没有问任何问题。 　　这个拥抱是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哭？ 　　迹部景吾的沉默堪称体贴，奈奈子鼻酸的同时, 使劲往他怀里埋，她埋怨他：“我想站起来, 我站起来你再抱我嘛。” 　　迹部就给她站起来的空间, 奈奈子扑进他怀里, 双手揽着他的腰腻腻歪歪贴贴蹭蹭。 　　她把下巴搭在迹部景吾的颈窝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抽离地想, 迹部景吾的怀抱和哥哥的一样温暖，但是他不是哥哥啊。香味不一样、抱法也不一样，奈奈子的头被迹部按在颈窝那里, 她大胆地将双手环在少年的腰上，像一个没有支撑的娃娃, 迹部就是那个支撑她不倒下的中心，两个人沉默地拥抱。 　　然后, 她听见了剧烈跳动的心跳。 　　心脏的跳动声像是鼓点, 在体内、在耳边、在一切空间中鸣响。迹部景吾抱着柳生奈奈子，像是抱着一只猫咪幼崽，不敢轻不敢重, 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又乖巧又依恋, 迹部景吾想,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听见她软绵绵地问：“迹部君，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呀？” 　　115. 　　冰帝校门口。 　　朝野跟忍足和向日道谢，接她回家的司机快到了，她说自己一个人等一会儿就好。 　　忍足一如既往地绅士和温柔：“迹部说必须看你上车才行，请给我们目送的机会吧。” 　　116. 　　迹部松开手，冷着脸看着柳生奈奈子，带着金丝眼镜的迹部景吾冷着脸时很有距离感，但是奈奈子一点都不怕他。柳生奈奈子被哄好了，现在又甜又软。 　　“迹部君，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很晚吗？” 　　迹部景吾往后退一步，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也可以称之为豪华沙发）简短地回答：“啊嗯，你该回家了。” 　　117. 　　第二天，摄影棚仍然没有被撤走，并且拍摄内容仿佛意有所指。柳生奈奈子在和导演交流之余，亲眼见证了几个冰帝网球部正选由看好戏到不安的过程。 　　彼时奈奈子刚言辞恳切地规劝“男主角”要珍惜身体，她凄切的声音在网球部上方飘荡：“为什么这样急切呢？一定要这样燃尽所有地训练吗？可不可以不要让人担心！” 　　“你不仅是个运动员，你可不可以为家族考虑一下？！” 　　没错，剧本被编剧改了，男主变成了一个家大业大的富二代，因为练习不当而伤害了身体，总归就是比原著更惨——据说这是金主爸爸的意思。奈奈子看着这个剧情，就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迹部爸爸在全方位、多角度、影音齐上地规劝儿子呐！ 　　奈奈子在网球部旁边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时刻感觉迹部景吾会冲出来。由于心虚，被导演说念台词时感情不充沛，反而多喊了好几遍。 　　柳生奈奈子瑟瑟发抖。 　　她从摄影棚中探出半个脑袋，使劲给忍足侑士使眼色，忍足对她微微摇摇头。 　　奈奈子尴尬地在网球部外围转呀转，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冰帝整个学校占地面积其实比立海大小，但因为迹部家的投资，冰帝的网球部是比立海大网球部面积要大的，绿化程度高的同时还能减小气流风速对球路的影响。听说还有透明的电动顶棚，防止下雨耽误训练。 　　奈奈子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她一个箭步，从树木后面抓出一个男生来，她的态度很不客气：“你在拍什么？！” 　　这个男生身上穿着冰帝的制服，但是现在狗仔太会伪装了，她暂时身为这个剧组的一份子，必然要维护剧组的利益。退一步讲，像冰帝这样实力超群的学校，即使是日常训练也不能随便拍。 　　“虽然很失礼，我希望您能让我看一看您相机里的东西，或者跟我朋友证明你有拍摄网球部和剧组人员的许可。” 　　这个男生长相算是俊秀的，但是眉眼不坦荡，让奈奈子更加怀疑他的身份。男生很慌张，死死捂着相机，不回答问题只重复让她小点声。奈奈子看他越发可疑，她冷声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带你去找相关人员检测你都拍了什么……” 　　忍足侑士从网球部休息室走来，看到奈奈子身前的男生，神色沉凝：“古城，怎么又是你？” 　　向日也跟着忍足出来了，他本来促狭地看着奈奈子，目光触及古城，神色迅速变得阴郁，他像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118. 　　古城被两人带到网球部一个空旷的仓库里。 　　“不要白费力气了，少用你浅薄的大脑来揣度我们。”忍足侑士从来没在奈奈子面前表现出这样极具攻击性的一面。他的神色混合着不屑、冷漠和嫌恶，居高临下地说：“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不介意让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以势压人。” 　　奈奈子站在忍足侑士身后，一边惊愕于忍足的姿态，一边猜测事情的经过，不忘小声提醒他：“相机。” 　　“你又拍什么了？”忍足伸出手，把相机里的照片删了个精光，“我不想在贵部门的小破报纸上看见任何对迹部不利的言论，希望这些照片的备份永远烂在你的电脑里，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你和迹部景吾就是一丘之貉！什么帝王！什么追梦的网球部！”石城俊秀的脸上溢满了嫉妒，他颤抖地吼出声：“迹部景吾仗着家世好，就哄骗校内的女生！还强迫朝野呆在学生会！” 　　奈奈子听见向日在身后轻嗤了一声，嘲讽地说：“跟踪狂。” 　　石城声嘶力竭：“你们也配做人气第一的社团吗？” 　　什么玩意，原来是个满怀嫉妒的丑陋男人。柳生奈奈子没了兴趣，她心不在焉地拍拍胸前口袋，像在抖落灰尘。奈奈子从忍足身后探出头来，轻慢地说： 　　“是啊，作为女生，我觉得迹部君的帅气毋庸置疑，他打网球又好，学习成绩优异，人又仗义，家室还出众，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呢？只会有嫉妒得看不清现实的男人一直在心里抹黑他的形象吧？” 　　石城看着她就像看着仇人一样，他之前懦弱的样子不见了，反而红了眼咒骂奈奈子：“你们这些浅薄的女人！发情的贱人！你们……” 　　奈奈子的语气像在念课文：“朝野同学也是自愿呆在学生会的呢，她说能和迹部君学到很多东西，托迹部君的福，身边骚扰她的苍蝇也变少了。” 　　“朝野是被逼的！！！！” 　　他喊得太大声，以至于仓库外有两个网球部部员凑近了，看到是古城，两人又跑走了。 　　怎么回事，冰帝网球部怎么奇奇怪怪的。 　　奈奈子凉凉地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你跟踪朝野？” 　　“我只是想守护着她安全回家而已。” 　　“朝野跟我说，有人保护她确实很安心，但是她不喜欢被偷拍。”奈奈子胡诌瞎扯，朝野一直是温柔可靠照顾她的一方，从来没听她说过自己的困境，奈奈子不过诈他一诈。 　　果然，对面男生露出成功保护心上人的自我满足的神色，轻浮道：“照个照片又不会怎么样……” 　　向日和忍足不知道还有朝野被偷拍这件事，对这个古城恶心极了，向日恨不得给他一拳，“你这家伙……” 　　奈奈子低声呵斥：“回来！你想被禁赛吗？！” 　　向日的动作顿住了，他恨恨道：“怪不得迹部让我们轮流陪着朝野等司机——” 　　“啊嗯？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119. 　　迹部景吾看到几人站在仓库里，环视周围，皱眉说：“这个仓库该封上了，不要总往这种不安全的地方钻。” 　　他把向日岳人和柳生奈奈子拎出来，又跟忍足说：“一会儿一起去我名下的俱乐部练习，叫大家收拾收拾。” 　　最后看向柳生奈奈子，哼笑道：“大小姐，小心嗓子啊。” 　　奈奈子睁大眼睛，看着迹部景吾轻松随意的姿态。他从头到尾没有和古城沟通——他好像没看到古城，也可能看到了。 　　但他的眼底只有光，所以古城于他约等于无。 　　向日被拎出来也不生气，他小声嘀咕着：“这么大个仓库说封就封啊？可以用来布置一个电玩城……” 　　“啊嗯？本大爷不是已经引进了最新款的游戏机了吗？” 　　向日岳人跳到忍足的身上，嚣张道：“我要在网球部内的电玩城称霸世界！” 　　可能很难哦，立海大也有个想称霸世界的小海带呢。 　　旁边芥川慈郎正拦着日吉若，奈奈子隔老远都听到日吉若凶巴巴的声音：“找不成我也不要惊动部长啊！前辈你是傻子吗？！！!” 　　那两个在仓库看到古城、转身就往外跑的网球部部员苦恼地说：“部长洞察力惊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被他发现了，找到仓库去了……” 　　日吉若简直要气没了，他老早就想教训那个一直在破烂报纸上抹黑迹部的古城，但是又没找到好的由头，贸然揍人只会破坏自己在部长心里的形象——迹部很少动用家里的力量做什么事情（除了撒钱），连带着这几十号娇生惯养的少爷也不好凭借家里的势力打击报复。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日吉若正气的跳脚，连“以下克上”都说出来了。 　　奈奈子狠命咳嗽几声，日吉闻声看来，奈奈子朝他使眼色—— 　　在前方不远处，迹部景吾肩上披着外套，正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日吉若。 　　那个阴郁的蘑菇头少年立马收起了身上的刺，左手揽着芥川慈郎，右手僵硬地揽着那两个好心办坏事的学长，不自然地离开了。 　　120. 　　迹部景吾迈开长腿走向休息室。阳光下，少年的发丝是金色的、肩膀上落日的余晖是金色的、衣摆划出的弧线也是金色的。 　　他走向人群，戴着皇冠。 　　“没有人格魅力的人最难相信人格魅力的力量。”柳生奈奈子小声总结，她回头，看见古城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奈奈子摇了摇头，离开仓库，轻巧地跟上迹部他们的步伐。她献宝一样把胸前的录音笔递给迹部，想了想，还是把录音笔递给了忍足。 　　“给你！我的‘护奈大将军’！” 　　忍足一脸莫名其妙地捏起这个口红样子的东西，“这是……？” 　　“是我在学校新闻社的好朋友送我的录音笔。每次我身陷舆论风波、百口莫辩之时，它都给了我心灵上的慰藉……” 　　就是那时候安中明美送她的，奈奈子一直戴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忍足笑了起来：“就是没起过实质性的作用的意思？” 　　奈奈子“啪”地拍在忍足的胳膊上，“对大将军放尊重点！” 　　“嗨嗨嗨。”忍足正想着怎么用，录音笔被迹部抽走了。 　　少年将录音笔放在阳光下，小小的黑色圆柱体在太阳底下居然也很闪耀。奈奈子突然觉得不对劲——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录音的来着？ 　　迹部按下播放键，录音笔内传来奈奈子理所当然的声音——“是啊，作为女生，我觉得迹部君的帅气毋庸置疑，他打网球又好，学习成绩优异，人又仗义，家室还出众，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呢？” 　　奈奈子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此时她希望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可以自然地往前走，最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很不幸，他们两个也都停下了。 　　奈奈子看向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还捏着录音笔，挑眉看她，笑道：“这样啊？” 第35章 　　121. 　　因为金主爸爸的特殊需求, 柳生奈奈子的戏份格外多，一直到少年们离开了网球部，柳生奈奈子还在声嘶力竭地规劝男主角爱惜身体。她想问问富久导演知不知道迹部爸爸的意图, 有意告诉他迹部少爷已经离开啦, 别再让我喊啦，又不敢。 　　不过导演看着奈奈子情真意切、咬牙切齿的样子，反而还挺满意的：“小姑娘情绪拿捏得不错嘛。” 　　奈奈子：“……” 　　奈奈子问：“剧本里后来去了国家队，那时候咱们还在这儿拍吗？” 　　富久直哉笑眯眯：“嘛, 谁知道呢？” 　　肯定不在了吧？！不说器材和场地对不上了，一直拍到关东大赛, 迹部得疯吧？！ 　　趁着休息, 奈奈子躺在网球部后侧的草坪上。据说之前这儿是一个小马场, 养了两匹小马，后来迹部来了, 把这里买下来扩充网球部的面积。 　　奈奈子在草坪上翻滚，左侧剧组的场务拿着个大喇叭在疯狂喊麦，右侧是更大的网球场, 冰帝那群运动员们噼噼啪啪打球的声音如雷贯耳—— 　　没错，迹部景吾所说的自己名下的网球俱乐部, 就坐落在冰帝学园旁边，与原网球部网球场仅仅有半个马场的距离。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导演正在□□男主, 饰演运动员男主的是一个大公司人气男团的偶像, 表演略微浮夸，正被导演敲脑袋。奈奈子没有戏份，就跑来草坪上摸鱼。 　　“咻——”一个莹黄色的网球飞过来, 力道不算冲但砸到人一定会很疼。右侧网球部的一个小帅哥跑过来, “喂——小心！” 　　奈奈子慢悠悠地将枕在脑袋底下的手臂抽出来, 轻巧地抓住网球。她坐起身来，将球递给跑来的人，“喏。” 　　奈奈子仰头望着他，这位小帅哥她有印象，球风……怎么说呢，很拼命。 　　“不好意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奈奈子仰头看他。 　　“啊？……啊，好啊。”那个小帅哥摸摸脑袋，现实中看起来平和又无害，他看了奈奈子一眼，乖巧地在离她半米的草坪上坐下了。 　　小帅哥的长相奶唧唧的，眉眼非常阳光健气，但是腮边有点婴儿肥，沉默地看着人的时候很乖，是会想让人使坏的类型。 　　“为什么打球这么拼命呢？”奈奈子认真地问他。 　　“啊？”少年睁圆了眼睛，和奈奈子对视了一会儿，才有些羞赧地说：“我打球的时候很狼狈吗……就是，再过两年我就要出国了，无论是日本的全国大赛还是冰帝网球部，我都不能继续了，所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才行。” 　　奈奈子抱着膝盖，转过头来，堪称冷漠和残忍地问： 　　“那是什么感觉呢？比如不一定能成为正选参赛，不一定能成为全国大赛冠军……在痛苦地训练的时候，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吗？” 　　“你问什么呢？”奈奈子突然被人拍在脑壳上，她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听见迹部景吾说：“本大爷的冰帝会成为今年全国大赛的冠军，啊嗯？” 　　“嗨，部长。”娃娃脸少年对迹部景吾万分尊敬的样子，他的脸因为笑容亮了起来：“其实很快乐，拿着球拍就快乐，能和部内的前辈们打球也快乐，和之后未知的日子相比，能切实打球的现在就非常美好。” 　　奈奈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头上还顶着迹部景吾的无情铁掌。她歪着头看这个少年，好像在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凤长太郎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虽然害羞但是仍然坚定地说：“而且，我一定会成为正选的。” 　　奈奈子的视线落在他队服胸前的名字上：凤长太郎。 　　奈奈子笑起来：“嗯！会成为中流砥柱般的正选哦！” 　　“啊嗯，然后本大爷的冰帝还会成为今年关东大赛的冠军，记得帮我转告幸村。”迹部景吾又往下压了压奈奈子的头。 　　吵死了！幼稚鬼！什么话都要插一句嘴！ 　　凤长太郎一直不知道奈奈子的身份，以为她是不懂网球来请教自己的演员，他“诶？诶？”地一会儿向上看迹部，一会儿低头看奈奈子。然后好像看懂了什么一样，迅速地离开了。 　　122. 　　迹部景吾在柳生奈奈子旁边坐下。大少爷平时不是专车座驾就是有桦地“服侍”，如今随意地坐在草坪上属实少见，但仍然赏心悦目。 　　“你不去训练没关系吗？”奈奈子问。 　　迹部转过头来，面色不善，“你刚才和凤聊天不是很快活吗？” 　　“什么呀，人家担心你太忙了嘛。”奈奈子伸了一个懒腰，直接躺了下来。她躺着，侧过头看向迹部景吾，声音软绵绵的，是温柔小意地道歉的姿态：“抱歉哦，一直在念让你困扰的台词。” 　　奈奈子穿着立海大的校服。立海大的校服样式简洁，剪裁挺括，腰线玲珑，少女腰细腿长，躺在草地上露出半截白嫩的大腿。迹部瞥了一眼，把外套脱掉给她盖上。 　　真是温柔啊。 　　迹部曲起一条腿，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从奈奈子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见少年清瘦的侧影，在春日的阳光下像一株忧郁的君子兰。向上看，他脑后的头发被理发师精心打理，露出性感的后颈。 　　……为什么会用性感这个词呢？柳生奈奈子，矜持一点，请不要对着年轻的男孩子发春。 　　奈奈子心虚转正了脑袋，躺平望天。 　　“你当时为什么哭？” 　　哦，这是个奈奈子更不愿意聊的话题，她顾左右而言他—— 　　“迹部君，你的脖子很性感哦。” 　　“哈？”迹部景吾露出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他一只手撑在奈奈子脸侧，微微侧身。这个姿势虽然并不亲密，但完全挡住了阳光。 　　明媚的蓝天、舒展的云絮、耀目的阳光，都成了迹部景吾的陪衬。奈奈子和他对视，迹部眼下的泪痣像是漩涡，她退无可退，被圈在只有他们俩的空间里。 　　迹部景吾问：“你又被欺负了吗？” 　　“……”奈奈子又感觉鼻酸了。这种问法，好像他默认站在自己这一边一样——分明两人立场相反。 　　奈奈子避无可避，辩无可辩，她说不出立海大的坏话，即使跟一起长大的忍足侑士也说不出，跟与她一起走过离奇世界的迹部也说不出。说不出口的委屈才最委屈，奈奈子露出要哭的表情。 　　迹部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一个好的谈心姿势，于是放弃一般地也躺了下来。 　　“我父亲说我在网球上花了太多精力了。”迹部躺在草坪上，他很少这样不顾形象，但偶尔这样和大地相连会有被包容的轻松的感觉，他说：“这部剧的投资就是他的态度。” 　　而且还不跟他商量地把场地选在冰帝网球部，意思不要太明显。迹部将手放在眼皮上，难得露出疲惫而放空的状态。 　　“可能他只是想让你听一听他想说的话呢？”奈奈子突然说，“比如，很多话他拉不下面子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跟你讲出来？” 　　迹部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哼笑出声：“你这个角度很清奇啊？” 　　“因为我大伯就是这种……中年男人撒起娇来动静可大了。” 　　迹部景吾缓慢转过头来，脸上是一种被雷得外焦里嫩到放空的表情，“你认真的吗？”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嘛！”奈奈子乐不可支，“当然是真的啊，你只要撒娇回去就好了！” 　　迹部景吾表示不理解，他无法想象他和不苟言笑的父亲任何一方朝对方撒娇的情况，不——想都不敢想！ 　　“你试试啊！” 　　“……” 　　“哈哈哈哈哈哈！” 　　“笨蛋，别笑了。” 　　123. 　　旁边的灌木丛中。 　　“我说的是真的啊！这是部长的女朋友吧？是吧？”凤长太郎猫在灌木丛中，脑袋上方是日吉若，日吉若上方是向日岳人，向日岳人上方是忍足侑士。几人叠叠乐一样叠在一起，睁大眼睛看向草地上的两人。 　　忍足侑士此时心情复杂，以他的眼力，当然可以看出迹部对柳生奈奈子很不同，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俩就是在谈恋爱啊。 　　等一下，前段时间迹部突然问自己柳生奈奈子的联系方式！这是什么意思？早有预谋？一见钟情？他们俩见面的时候奈奈子穿的是大裤衩啊…… 　　——这就是真爱吗？ 　　忍足悟了。 　　他低声说：“不要出声，不要惊动他们俩。” 　　纯洁的爱情，就由他忍足侑士来守护！ 　　124. 　　奈奈子接到哥哥的电话：“放学之后，网球部准备去东京打比赛，顺便去冰帝看看你。” 　　奈奈子问：“什么比赛啊？立海大和冰帝的练习赛吗？” 　　她看向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躺平了的冰帝网球部长，心情复杂。 　　柳生比吕士停顿了一下，义正严词地说：“是春花小小游戏厅世纪争霸赛。” 　　奈奈子：“？” 　　125. 　　其实立海大很多小朋友都是网瘾少年。 　　奈奈子自己知道的有切原赤也，据他说游戏厅是网球场之外的可以奉献人生的第二战场；丸井文太、仁王雅治、甚至柳生比吕士都在打游戏上颇有心得——哪怕是被丸井拉去游戏厅是胡狼桑原，也是打游戏的一把好手。 　　她看向旁边的迹部：“一会儿哥哥他们要来东京。”她怕没说清楚，补充道：“网球部。” 　　“啊嗯？”迹部景吾饶有兴致：“突击练习赛？” 　　“不，是春花小小游戏厅世纪争霸赛。”奈奈子死鱼眼。 　　“……”迹部景吾本来要起身，闻言又躺下去了。 　　126. 　　奈奈子大概知道立海大众是来看她的，她甚至猜测春花小小游戏厅就在冰帝门口。她也没什么生不生气、委不委屈的，况且她猛然发觉，幸村真田等人都是小少爷，都是有家业要继承的。 　　这三年，可能就是能够畅快恣意地打网球的最后的三年，也是他们聚在一起最后的时光。 　　奈奈子突然问：“那个，你国中毕业之后也会出国吗？” 　　“嗯，国中毕业后就去英国。” 　　两人并排躺着，同时偷偷侧过头去看对方的神色，又同时收回目光。气氛微妙地安静起来，空气中每一个粒子都在触碰自己的心脏，奈奈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急促，咚咚作响。 　　糟糕。 　　糟糕。 第36章 　　127. 　　柳生奈奈子蹬蹬蹬跑走了。 　　迹部景吾在草坪上躺了一会儿, 终于满血复活一般坐起来，对着一处灌木说：“你们几个，在那干嘛呢？啊嗯？” 　　“呀嘞呀嘞, 不愧是迹部啊。”忍足优雅地从灌木丛中起身, 推了一下眼镜，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是燃烧着的斗志！是骑士誓死守护宝物的坚定！ 　　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的爱情，要经过魔鬼一般的柳生比吕士的阻挠、异地的考验、娱乐圈的拉扯、宿敌身份的折磨，这样坚贞不屈、迎难而上又摇摇欲坠的纯洁恋情, 他忍足侑士定然要保驾护航，静候其开花结果！ 　　忍足侑士仿佛接过了什么重要的任务, 他庄重地对迹部说：“没问题, 请交给我吧。” 　　迹部景吾一头雾水, 他看着斗志满满目光灼灼的忍足，露出了然的神色, 打了个响指，指向忍足侑士说：“啊嗯？去吧！” 　　冰帝必然会成为今年全国大赛的冠军！忍足，终于燃起热情了吗？！ 　　很好！就从关东大赛开始！ 　　128. 　　柳生奈奈子回到剧组的时候, 男团偶像还在被敲脑袋，导演看到奈奈子过来, 脸上才浮现出看到好苗子的慈祥笑容。 　　奈奈子小小地跟导演鞠了一躬，富久直哉带个小红帽, 嫌弃地让男团小帅哥去一边琢磨剧情, 并吓唬他不行就换人。男团小帅哥燥眉搭眼，拿着剧本看了又看。 　　奈奈子在旁边看着，发现这小帅哥真的挺用功的, 几页纸被画得密密麻麻, 纸上黄色与红色齐飞、注释共重点一色, 好不丰富。 　　导演和颜悦色地叫她不要着急，试镜到今天就结束了，还夸她有灵气、能共情，奈奈子被夸得害羞，哪里是共情，她就是在自我剖析、自我表达啊！ 　　旁边小哥听着奈奈子被花式夸奖，脑袋更低了，他抱着自己，在小板凳上眼巴巴与剧本对视。 　　离哥哥他们来到冰帝还有一段时间，剧组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奈奈子还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迹部景吾，她坐在椅子上发呆，总觉得她漏掉了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我是沢田涼介，”偶像小帅哥站在奈奈子面前，眼神忐忑，“我有一些情绪琢磨不明白，可以请教柳生桑吗？” 　　“嗨，没问题。” 　　“这部分，有山海疯了一样在雨中挥拍，但是导演说他并不是在愤怒，而是在发泄，请问是在发泄什么呢？” 　　剧情是有山发现他的年龄只够参加这一次的奥运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奈奈子一方面理解他为何疯狂，一方面也不甚明了他发泄的是什么东西。 　　“嘛，这个嘛……”奈奈子想了想，抱歉地说：“我好像也没法解答……” 　　“啊，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沢田涼介是那种很容易受惊然后自责打扰了别人的人，奈奈子跟他相处没两天，已经被他鞠躬七八次了。 　　“刚刚导演怎么说？” 　　沢田困惑地说：“富久导演说，这是一种不成熟的魅力，是燃烧着喜悦和绝望的‘一期一会’，”他困惑地看向柳生奈奈子，“我都不太懂。” 　　燃烧着喜悦和绝望的一期一会。 　　富久导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笑眯眯地，小白胡子翘起来，“人生的离合、相聚的欢愉，在无常中，这种际遇苍凉又寂寥，然而——” 　　导演将眼神投向球场的那一边。冰帝的网球部部员在目光可及的位置练习，阳光下，有人猛地跳起来，扣下一个威风赫赫的球。这个球直直打在地面上，力道、速度和精准都称得上佼佼，对面的运动员笑骂一句，扬起球拍直指凤长太郎—— 　　“不错嘛！小子！” 　　凤长太郎凛然扣杀后，憨憨地摸头笑起来。 　　——“然而，就是因为仅此一次，即使是平凡的一瞬间，也要拼尽全力啊。” 　　奈奈子喃喃。 　　球场上的运动员们和立海大几个卷王的身影重合了，她想，她好像离他们的世界更近一点了。 　　129. 　　“一期一会”。仅仅是坦然地面对这种寂寥和珍重，也足够叫人感动了。 　　奈奈子的电话响起来，是哥哥他们到冰帝了。哥哥还在对面说什么部员们决定先看看她再去游戏厅，奈奈子忍着不笑，乖乖答应他一会儿出来。 　　奈奈子和导演道别，和剧组工作人员道别，和演员们道别，姿态有些奇怪的珍重。 　　“一期一会”，如果自己选不上，那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这些温柔善良的人们了。 　　她怀着有些奇妙的、开阔了许多的心情离开摄影棚。富久直哉笑眯眯地目送奈奈子离开，然后又嫌弃地看向沢田，“瞧瞧人家的悟性，唉。” 　　导演摇摇头走了。 　　朽木·导演的外甥·沢田涼介又被自家舅舅怼了，他一脸懵逼地拿着剧本，目送两人远去。 　　嘤。 　　130. 　　奈奈子又跑去另一侧的球场找迹部他们。自己叨扰许久，离开前出于礼节也要面对面跟他们说一声。 　　迹部拿起外套说送送她。忍足不知为什么非要跟来，然后向日岳人看了看忍足、又看了看迹部，也说要送一送；桦地跟着迹部景吾身后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芥川慈郎吵着要见偶像，跳到了桦地身上—— 　　最后，奈奈子身后坠着一大群人走出了冰帝校门。 　　立海大众人站在冰帝校门口，旁边就是春花小小游戏厅。一群校服不同的帅哥站在冰帝的人流中，像来砸场子的。 　　奈奈子首先看到，频繁进出游戏厅抓切原赤也的真田弦一郎自带去煞气场，他门神一样站在春花小小游戏厅门口，吓退了一众网瘾少年。她“噗”一声笑出来—— 　　奈奈子快乐地扑过去，一边嚎叫着“快来让妈妈抱抱”一边泪洒当场，她猛地扎进柳生比吕士怀中，呜呜咽咽没两秒，又笑起来。奈奈子脸上挂着泪珠，张开双臂一把搂了好几个，被她碰到的少年无一例外，露出无奈又不敢动弹的笑意。 　　迹部看着奈奈子在那边蹦蹦跳跳，控诉这个挑剔那个，少女身上的包包外套被旁边的少年细心地接过。柳莲二若有所觉，和迹部对视，颔首示意。 　　迹部心想，怎么办，我好生气。 　　奈奈子被拥簇在立海大部员中心，她明媚的脸上是无忧无虑、是冁然春色，她回过头来，面上已无悲意。少女眉眼弯弯，碧色的眸子里亮起溪水般的潺潺波光，她眉飞色舞地朝自己挥了挥手。 　　迹部景吾遥遥看着她的身影，忧愁地想，怎么办，我已经原谅她啦。 　　131. 　　幸村精市走过来，和迹部道谢：“这两天我们经理叨扰了，下次有机会打个比赛吧。” 　　“啊嗯，”迹部景吾欣然应允，“本大爷很期待。” 　　忍足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以后多让奈奈来玩吧，她很喜欢冰帝的食堂。”和朝野副会长。 　　忍足在心中握拳，助攻达成！增加迹部和奈奈子的接触机会！ 　　熟料这话放在之前是两个队伍之间的友好交流，放在这个奈奈子差点离开立海大网球部的当口，简直戳在幸村精市的肺管子上。 　　幸村扬起温柔妥帖的笑容，疏离道：“柳生桑平时太忙了，有时间一定来。” 　　迹部景吾听出幸村不放人的意思。他想起奈奈子的眼泪，又想起另一个世界奈奈子蹲在小板凳上背药方的凄惨往事，奇怪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一挑眉，哼笑：“怎么，贵部离不得经理吗？” 　　两人笑意盎然，眼神打架。 　　柳生比吕士面对忍足，他推一推眼镜：“请称呼我、妹、妹为柳生桑。” 　　“啊——我叫她奈奈她可没有意见哦。”忍足也单手扶住镜框，微笑道。 　　两人电光石闪，自成一域。 　　这边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暗潮汹涌、忍足侑士和柳生比吕士掐作一团；那边丸井文太被芥川慈郎黏糊糊抱住，丸井小心地护着自己烤的蛋糕，费力地往柳生奈奈子的方向靠拢。 　　奈奈子被仁王像哥哥那样拍了拍头，然后递给她一个纸袋。仁王雅治有些不好意思，他拿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不自在地说：“回家之后才能看哦。” 　　这就是！传说中的正选才有的！仁王雅治手工缝制的玩偶！ 　　奈奈子眼神亮晶晶的，她自以为克制地问：“是那个吗是那个吗！” 　　仁王羞耻地捂脸，“你回去看啊！” 　　柳温柔地看着奈奈子。少女不住地想把纸袋打开，又克制住了，热烈地看向仁王雅治，企图让他提前给个准信儿。仁王被她看得没办法，红着耳朵背过身去，摸自己的后颈。 　　“奈奈子前辈——”切原赤也举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跑过来，“我拿下了春花小小世纪争霸赛的冠军！” 　　少年婴儿肥未褪的脸上，两只猫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献宝一样把象征着冠军的奖杯捧给奈奈子，奖杯是金色的，一朵向日葵一样的大脸花张扬地招展着，带着墨镜拿着话筒，看起来很欠的样子。 　　向日闻言炸毛了！他跳起来，“原来就是你来踢馆的！可恶！如果我参加了这届争霸赛，冠军就是我的了！可恶可恶！” 　　小海带越听越嘚瑟，他叉腰长笑：“哈哈哈哈哈！冠军是立海大！” 　　连真田都在这个毫无意义的竞争中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他表示赤也干得漂亮，不枉他在游戏厅门口站了那么久。 　　最后，幸村和迹部一路火花带闪电，在“关东大赛见”一事上达成了共识，两人友好致意，友好分开。 　　132. 　　奈奈子左手抱着纸袋，右手抱着大脸花奖杯，膝盖上放着丸井的蛋糕和胡狼桑原不知从哪找来的中国风的结实的袋子，美滋滋地在座位上傻笑。 　　桑原是其中唯一一个不以自己的个性送礼物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地发觉了自己喜欢中国风的东西，还细心地想到她会收到很多礼物，就给她准备了一个中国风的布袋子——或者称作包包也行，总之，是唯一一个出乎奈奈子意料的礼物。 　　大家坐在柳生家的专车上。哥哥说他帮她拿着，奈奈子不愿意，她就要自己抱着，嘿嘿傻笑。 　　丸井文太平时机灵得很，反而在这种需要明明白白道歉、偷偷摸摸和好的场合意外地单纯，他毛茸茸的脑袋伸过来，“那经理，你原谅我了吗？” 　　笨蛋啊丸井！ 　　仁王雅治简直没眼看。 　　奈奈立马收敛了傻笑，她严肃地说，“没有，我还生气呢！”她绷着脸往后一靠，抱着礼物的手臂倒是严丝合缝。 　　她努力绷着脸，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想要拿出来看一眼，但是双手都被占了，很不方便。 　　柳生比吕士无奈地要帮她拿礼物，奈奈子一闪身就躲过了，坚决不松手。无法，柳生伸手把她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奈奈子。 　　奈奈子打开手机，是迹部景吾发来的消息：“你上次说的那个，怎么撒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迹部君！ 　　奈奈子乐不可支，示意哥哥帮她拿礼物，“咯咯咯”地笑着开始双手打字。 　　柳生比吕士：“？” 　　这是何方神圣啊？不是要自己抱着不撒手吗？ 　　奈奈子打两个字删一行字，再打两行再删两行。她苦恼地放下手机，问哥哥：“我要是想一个东西或者别的事，要怎么撒娇啊？” 　　柳生比吕士怜爱地看着奈奈子，他温柔地说：“不用撒娇，想要什么直接说就行，你现在这样子就很可爱。” 　　奈奈子醍醐灌顶，她简洁地给迹部景吾发短信：“不用做什么，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行，你现在这样子就很可爱。” 　　奈奈子放下手机，笑倒在哥哥身上。 第37章 　　133. 　　柳生奈奈子坐在经理室, 唉声叹气。 　　横幅又被挂在墙上，字体很熟悉。说实话，奈奈子不敢相信, 真田弦一郎会屈尊降贵照着她的原话写一个新的横幅。 　　但现在可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奈奈子装作没看到, 她在等足够的人进经理室来——在跟柳生比吕士这个坏脾气哥哥相处的日子里，奈奈子通过区区一两次吵架就把哥哥拿捏得死死的，使用的技巧是什么呢？ 　　少女披着运动服，手边还是飘着热气的水杯。她今天将头发放了下来, 发丝缱绻地搭在奈奈子脖颈旁边，素白的脸上蒙着淡淡的忧愁, 热水洇红少女的唇, 仿佛也为她添一份楚楚可怜。 　　“唉……”奈奈子翻看着手里的运动员指导手册, 对着每一个语焉不详的注解叹气。 　　幸村是来道歉的，别人不说, 他想着他、文太、赤也和桑原他们四个必须表态，于是吩咐赤也放学了直接来经理室。熟料赤也好像被英语老师留堂了，幸村一边看冰帝往年练习赛录像一边等赤也过来。 　　然后就听见少女的叹息。 　　他试探着看向奈奈子, 奈奈子早有准备，扬起虚弱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往日的柳生奈奈子别说唉声叹气了, 就是和真田矛盾最深的时候，也整日笑眯眯的。幸村对奈奈子多有愧疚, 往日已经比旁人纵容一些, 现在更是小心翼翼。 　　但这也太反常了。 　　他在手机里问柳生比吕士：“经理今天心情不好吗？” 　　柳生还在学生会，他回消息一向很及时，“挺好的, 一切正常。” 　　幸村问：“她一直在叹气, 这是什么意思？” 　　柳生那边这次反应了好一会儿, 手机左上角显示了“对面正在输入……”显示了有一分钟，才发来一条简单的短信：“可能是还在难过？” 　　幸村来不及细想，对面又发来一条短信：“部长，今天学生会有点事，我下午晚一点到。” 　　幸村：“？” 　　134. 　　幸村精市终于问出来：“柳生桑？你怎么啦？” 　　奈奈子扬起素白的小脸，好一个楚楚可怜，“我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好了。” 　　幸村早有准备地站起来，“只要像之前一样规划我们的练习内容就好了，如果真的有特殊情况，我也会跟你说明的。其实今天我想跟你道……” 　　奈奈子有自己的节奏：“可是我不知道要安排多少训练量，我想了一下，以我的运动医学知识，不足以设置出真正适宜每一个人的训练量……” 　　幸村精市温柔地说：“没关系，之前的训练思路就很好……” 　　“不，原来的训练思路已经不足以设置今天的训练量了……”奈奈子双眸含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她颤抖着说；“除非、除非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然我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幸村愣了一下，“啊？” 　　“我的存在其实没什么意义吧？”奈奈子抬起脸，凄切但坚地看向幸村精市，“我不能肉眼看出仁王君的血糖、也不知道桑原的身体有没有到达极限……不如我还是离开吧？” 　　“……啊？别啊！” 　　135. 　　幸村精市理解柳生比吕士为什么临时有事了。 　　他现在啼笑皆非，把奈奈子摁回了办公椅上，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就是，我们不去做体检，你就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了？” 　　奈奈子点头。 　　“都必须得做？” 　　“加练的人得做。” 　　那不就是都得做吗。 　　幸村看了奈奈子一会儿，低头笑：“好好好，做。”他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循循善诱：“那这样，校医院这两天……” 　　“我定了东京的金井医院。”奈奈子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幸村。 　　“……”幸村艰难道：“东京的话，稍微……” 　　“我就知道，我提这个要求给大家带来困扰了吧？我理解的，即使没有大家身体能力的数据，即使我在网球部没有任何价值……”奈奈子自责地皱着脸，双手捧心，纤细的身体在外套中微微颤抖。 　　幸村站直身体，以一种第一次认识柳生奈奈子的惊讶表情低笑起来。他将手掌虚握，放在唇鼻之间，眉眼染上笑意，“一定要去那个医院做检查吗？” 　　“嗯！” 　　“嘛，也不是不行，可不可以等到全国大赛之后？” 　　奈奈子摇头，“全国大赛之后就是U-17，大家歇不下的。” 　　“说到U-17，其实黑部教练有问过我你可以无视我们网球技能的事情。”幸村温柔地看着奈奈子，“我没跟他确切地说明，你要是有意，跟他接触一下也行。” 　　136. 　　“立海大这几位精神力的增长令人惊讶啊，”黑部由起夫听着旁边的教练的分析，那个教练把幸村真田几位去年的数据和今年的数据放在一起比较，“啧啧啧，不得了。” 　　黑部由起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屏幕中的运动员们，声音低沉：“不用管他们，还不到时候呢。” 　　“黑部，多好的苗子啊！”那位教练急了，他三步作两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按我说啊，就得跟学校那边打好招呼，最好提前把他们接到咱训练营，也方便哥几个研究研究，你怎么对好苗子不理不睬的？” 　　黑部古井无波，“是不是好苗子，得到选拔的前一秒再说。”他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站起身来离开了，“我去洗杯子。” 　　旁边的教练兼研究员显然对他这副样子习惯了，头痛地摆摆手，随他去了。 　　走到门外，黑部微微侧头，“但是他们精神力增长的原因要继续调查，这比那几个小屁孩儿重要多了。” 　　137. 　　午休时分，奈奈子在学校门口接到了初山蓝子的回礼。自从上次初山震声说“一定会报答你”之后，初山蓝子偶尔会在朋友圈展示自己的烘焙成果，因为做得特别漂亮，奈奈子情不自禁地点了赞。 　　于是，初山就得体又细心地亲自给奈奈子送了她做的点心。 　　“麻烦你跑一趟。”奈奈子在校门内部不好意思地说。 　　初山蓝子的眼睛又亮，笑容又甜，她阳光快乐地说：“最近正好有神奈川的节目，离这里不远的。” 　　她穿着节目组统一发放的运动服，膝盖手肘上还残留着未消的淤青，但笑容亮得晃眼，“见到你很高兴，柳生桑。” 　　初山蓝子在娱乐圈找到了自己的存活方式。她看起来很少运动，其实身体素质特别好，就常常参加类似“男生女生向前冲”的节目，这类节目多面向素人，如今来了个甜美的偶像，一时间收视率大涨，初山也赚到了不小的知名度和代言费。 　　按她的话来说，这属于要攒起来的“赎身费”，所以给奈奈子的谢礼是自己琢磨的减脂司康。奈奈子知道小姑娘过得拮据，满怀奇怪的热血和感动收下了这份礼物。 　　奈奈子把司康带回来跟安中明美分享。安中明美先听了自己的录音笔收集到了尾随和偷拍的罪证，表现得比奈奈子还要激动。她又听着奈奈子模糊地讲着初山蓝子的遭遇，也是唏嘘万分。 　　“所以初山蓝子其实又坚强又努力？是被公司坑了？”安中明美最近戴上了黑框眼镜，表示这是她男朋友送她爱的礼物，就算完全不近视也要戴。 　　安中明美的男朋友就是牧原悠——就是当时堵着奈奈子要签名的三年级的高尔夫社的大个子。牧原悠和安中明美是两个极端，一个体型高大性格温吞，一个体型娇小充满攻击性，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 　　他们俩的爱情故事简直是有关刻板印象最好的攻讦，安中明美从一个满腔正义但处事莽撞的少女，变得柔软许多，至少对又高又壮的大个子不再有不好的偏见。 　　“我又一次看走眼了啊——”安中明美往后靠，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初山蓝子“媚男”的语气，羞耻地捂住脸。 　　奈奈子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但是没有你，我也没办法勇敢地走下去呢，真是谢谢你了，火箭炮少女。” 　　“……火箭炮少女是什么鬼啊……”安中明美看着奈奈子，说：“说起来柳生桑也和我的刻板印象不符呢。” 　　“嗯？” 　　“我一直觉得，柳生桑是那种有距离感的大美女，永远温柔地微笑，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受到委屈也不声张，因为不愿委曲求全所以一直没拿到好的资源……” 　　奈奈子往嘴里塞司康，含糊道：“完全错了，我没资源是因为我懒。” 　　“……”安中明美哑然片刻，说：“现在我信了。” 　　“嘛，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你更好。”安中明美学着奈奈子张大嘴放下一整块司康，“唔，好吃。” 　　138. 　　柳生奈奈子最近在努力游说幸村精市去医院体检，她的目标群体准确来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现在完全理解了柳生比吕士拿柳生奈奈子一点也没办法的状态了。柳生奈奈子实在是太粘人了！何况他们俩是同班同学。 　　周围同学八卦的耳朵伸得有两米长，柳生奈奈子恍若未觉，她目光灼灼看向幸村精市，每个课间都来一遍！真田弦一郎最近不敢触柳生奈奈子的霉头，只能在隔壁教室给予幸村精神上的支持，全网球部没一个能治治这小丫头的了！ 　　幸村一只手撑在太阳穴，奈奈子直接在他身旁拉了一个座椅，“你就去嘛，我陪你！不，就当你陪我！” 　　幸村曾向柳生比吕士请教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柳生比吕士非常委婉地说：“她很少这样的，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吗？抱歉。” 　　然后呢？抱歉，然后呢？ 　　然后柳生比吕士轻巧地离开了，临走前非常深沉地说自家妹妹从小就没有特别无理取闹过，还请幸村君多担待。 　　你、你柳生比吕士一点哥哥的威严都没有！ 　　没办法，幸村精市无奈地答应了。 　　“最近关东大赛不方便，等我们打完比赛好不好？” 　　打完球直接去医院！想想就刺激！ 　　奈奈子眨巴着大眼睛，“那就说定了哦？就今年的关东大赛，七月份，打完第二天就去检查。” 　　她认真地说：“要空腹的！算了，我到时候再提醒你。”她了却人生大事一般地把椅子拉回座位，幸村精市无可奈何，疲惫微笑，“我们家由美五岁了，柳生桑你和她很像呢。” 　　奈奈子得到了应允，现在嚣张极了，她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幸村，“我记得你比我小吧，幸村弟弟？” 第38章 　　139. 　　暑假开始了。暑假的一周后就是关东大赛, 依照往年的规矩，立海大在神奈川一座山后方进行了合宿，目的是加练！加练！加练！ 　　奈奈子才知道真田弦一郎家里是有一座山的。不仅如此, 柳莲二还提供了为期一周的全神奈川最有名的温泉旅社居住券, 少年们打完球就去山脚下的温泉里放松，日子不要太美。 　　“我也想泡。”奈奈子小声说，她穿着准备多时的蓝色浴衣，看着少年们摊在地上。几人腿抽筋的腿抽筋, 四仰八叉，毫无美感。奈奈子不耐烦和这群臭烘烘的臭男人为伍, 她拿脚戳了戳双眼无神地躺尸的柳生比吕士, “我现在就想泡。” 　　“现在游客太多了, 再等等。”柳生比吕士看着奈奈子露在外面的脚，说：“去把鞋和袜子穿上。” 　　“不要！”奈奈子躺在地上, 委屈地说：“我好不容易出来玩，踩踩水怎么了？” 　　说着，她举起脚, 试图张开脚趾夹住太阳。阳光为粉色的脚指头勾出玲珑圆润的金边，少女玉白的小腿从浴袍中露出一截, 在阳光下仿佛是剔透的。 　　柳生比吕士皱眉，一下子抓住奈奈子的脚踝, 把她的腿压了下去。 　　压什么压, 人家下面穿短裤了！ 　　身后幸村在喊集合，柳生比吕士放心不下，直接把奈奈子拎了起来。 　　“过来给我们数数, 你就是太闲了。” 　　奈奈子才不要看他们加练！！ 　　“我回房间去！我回去打游戏去！”她在柳生比吕士怀里挣扎要离开, 未果, 被夹着带到了山脚下。 　　“我没穿鞋啊哥哥！” 　　奈奈子这时候知道地很凉了，她整个人缩在哥哥怀里，蜷着脚指头，“我不要爬山！你放我回去吧！我不乱跑了！” 　　柳生比吕士权衡一番，把奈奈子扛到肩上，给自己打气，“五十公斤负重训练！今天晚上我的体力就能超过桑原！” 　　奈奈子认真纠正：“是四十七点六公斤，多一两对你的体力都没好处。” 　　“是，您说得对。” 　　140. 　　黑部嚣张的笑声从山顶传来，“哈哈哈哈哈小崽子们！让你们见识一下……” 　　“黑部君为什么不回训练基地练习呢？”奈奈子趴在柳生比吕士背上，一副坏人嘴脸，“难道是被基地里的哥~哥~酱~驱逐出来了——” 　　黑部勇太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气得跳脚，“我是专门跑来给你们特训的啊！我哪里惹到你了？？！” 　　“哼。”奈奈子把脸压在柳生比吕士的肩膀上，脸颊肉被微微挤出来，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松鼠。她还在跟这个擅自跑来网球部的莽夫生气，奈何黑部勇太“瞎”就一个字，根本不理解奈奈子的怒火。 　　“今天就让我来给你们科普一下，什么叫运动员赛前最佳状态激活手段……” 　　黑部一瞬间完成了自我疗愈，热情地窜过来。他在网球场的状态类似一只活力满满的哈士奇，幸村像一个遛狗时受过伤、还赔过款的爱犬人士，把奈奈子小心翼翼地移到了看不见黑部的位置，允诺她不会有任何人超额训练，黑部君的意见他也会斟酌采纳。 　　树荫下，奈奈子光脚坐在柳生比吕士的外套上，少女的神色被掩在树叶投下的阴影中，她似在赌气，拨弄了一下草坪中探出头来的白色的小花，“哼，我才不在意呢。” 　　然后，奈奈子抬起头，她碧色的的瞳孔比盛夏更加生机勃勃，她看向幸村，小声说：“一期一会。” 　　“嗯？” 　　“就是，既然遇见了就好好享受的意思，因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幸村背对着网球部的部员们，面前是奈奈子。少女身上的浴袍是冷冽又温柔的蓝色，布料在剔透的肌肤上投下暗色的阴影，衬得她阳光下的面容婉风流转。她问幸村：“以后，丸井是不是会去学习西点？真田君要继承道场吧？” 　　“毕业之后，大家可能还在打网球，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七月伊始，有些花刚刚开放，有些已经谢了，盛夏的碧波长久地安驻，点缀其中的野花旁若无人地盛开着，对于它们来说，现在这一刻就是全部。 　　丸井背过身去，往嘴里塞了一个小蛋糕，仁王雅治眼疾手快地要抢，两人扭在一起，分别遭到了胡狼桑原和柳生比吕士的嫌弃； 　　战火扩散，终于惊动真田弦一郎，真田本来满怀对黑部传授的知识的尊敬，正坐于草坪上，忽然脑袋顶上掉下来半块看不出是被啃了还是被捏扁了的蛋糕，他伸出手，将蛋糕从帽檐上摘下来—— 　　柳莲二在旁边低声说：“真田罚仁王和丸井负重爬山的几率是98％。” 　　真田大吼：“仁王雅治！丸井文太！给我上下山五次！晚饭之前回来——” 　　柳轻笑，“哦，原来真田也变得温柔了吗。” 　　花丛中的少女轻声说：“所以，不用因为我的顾虑而顾虑，去做你们当下最想做的事情吧。” 　　微风吹起少女的长发，穿着浴衣的她周身是馥郁又包容的宁静，幸村心中酸涩，他怔然低语：“奈奈子……” 　　幸村看见少女将手撑在草坪上，从自己身前探出头来，朝准出发的仁王和丸井大喊：“下山帮我带瓶水——” 　　141. 　　奈奈子怨念地捧着已经被太阳晒得温热的乌龙茶，脚上多了一双塑料拖鞋。 　　豌豆公主·奈奈子也不嫌弃超市卖的塑料拖鞋硌脚了，她放下手里的乌龙茶，将魔爪伸向少年们的运动饮料。 　　仁王雅治超级靠谱，不仅买了饮料拖鞋，还帮她拿了手机过来。奈奈子嘬一口被人肉背上来的冰冰凉凉的运动饮料，美滋滋地躺在草坪上看漫画。看了一会儿，觉得漫画费眼睛，开始自拍。 　　女生自拍是怎么回事大家知道吧？一个姿势拍十张，换十个姿势，再层层选拔，挑出最满意的那张，修图修两个小时，然后再进行一轮拍照、选拔和修图，凑齐九宫格，发到朋友圈里。 　　奈奈子忙活了一阵，切身体会了啥事不管的快乐，数据不用记了，参数不用分析了，教练也不用找了！她美滋滋地想，自己之前居然为了让大家咸鱼起来和卷王掐上了，这不是蠢吗？ 　　从今天起，她都听他们的！她啥都不管啦！ 　　朋友圈里点赞数飙升，但没看到想看的人的点赞，奈奈子把手机放到一边。这次仁王和丸井带上来的是薯片和果冻，少年们在自己面前列队蛙跳，奈奈子坐在零食堆里“卡兹卡兹”吃完一袋薯片，一派满足。 　　练习间隙，大家来阴影里休息。黑部做完基础训练来找水喝，却发现装运动饮料的保温箱空了。 　　“我的水呢？” 　　“滋溜滋溜——” 　　黑部循声望向奈奈子，奈奈子正嘬着吸管喝那瓶写着“黑部勇太”名字的运动饮料，对视间，饮料瓶发出被喝完时吸管吸空气的巨大鸣响。 　　“……”黑部勇太悲愤极了，“柳生奈奈子——” 　　奈奈子把自己热乎的乌龙茶抛给他，“你的。” 　　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哼。 　　142. 　　切原赤也从训练开始到结束，一直很低沉。 　　小孩子因为关东大赛不能上场、被奈奈子前辈讨厌了（自以为）、在训练量惊人的集训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几件事叠在一起，身上仿佛没有了色彩，连头发都具象化地变干了，奈奈子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他在和黑部勇太对练时，切原赤也又一次被对面挑衅成功，差点就使出了恶魔化——从他被姐姐按着泡脚开始，就没再出现过高血压症状了，今天的失控足以证明他道行尚浅，实力欠佳。 　　总而言之，小海带现在对自己的个人价值和能力心存质疑，正在变身为风干海带的路上。 　　奈奈子搂着他，安慰道：“没事的，吸取经验就好了嘛，黑部没有怪你啦。你要是非要为自己的恶魔化找一个原因……” 　　奈奈子环视一周，指向真田，“就怪他！” 　　真田弦一郎：“？” 　　hello？关我屁事？ 　　但他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柳生奈奈子能够颐气指使、无理取闹，就是整个网球部安稳度日、“其乐融融”的标志，他已经放平了心态，堪称心如止水地转身离开了迷茫小海带的视线。 　　奈奈子说：“总有一个过程嘛，不必苛责自己，你的高血压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切原赤也作为“神医降压药”临床实验·狂野运动版·第一人，每半个月都会去柳生家的研究所记录身体数据，奈奈子有心护着点他，也一直在关注。 　　“前辈，我是不是差得太多了？” 　　此话怎讲？ 　　小海带最近既没有得到奈奈子甜甜的曲奇（柳生比吕士：你想得美），也没有奈奈子每天热烈的告白（柳生比吕士：呵呵），往日对自己殷殷叮嘱的奈奈子前辈近日一直缠着部长（幸村精市：微笑），小赤也深觉自己被冷落，这些小心思说不出口，委屈得不得了。 　　“不，没有啊。赤也不是一直都很棒吗？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全科及格了，很不错哦。” 　　奈奈子呼噜呼噜切原赤也的头，并没理解少年未说出口的失落。 　　奈奈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撒娇大爷：“你去哪了？” 　　奈奈子精神一震，虽然没给她点赞，但是聊天也不错啦。 　　爱哭鬼：“本小姐正在立海大的集训圣地，准备在关东大赛重拳出击。” 　　附表情包：猫咪重拳出击。 　　撒娇大爷：“啊嗯？哭着出击？” 　　爱哭鬼：“怎么出击都是出击！你给我等着吧！” 　　奈奈子捧着手机神采奕奕，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也错过了少年失落的垂眸。 　　赤也小声说：“我会在全国大赛打败他们的。” 　　“嗯？在关东大赛就要打败他们啊！”奈奈子张牙舞爪。 　　赤也委屈得要哭出来：“我不能上场啊……” 　　“啊？”奈奈子放下了手机，“为什么？” 　　切原看着奈奈子无辜又惊讶的样子，腾地站起来，噔噔噔跑走了。 第39章 　　143. 　　关东大赛开幕式。 　　关东大赛在东京举办。立海大众一如既往, 踩着点来到比赛场地。 　　柳生奈奈子本来有一个观察综艺的意向书，节目组想趁着她放暑假闭关拍摄两个星期，薪酬丰厚工作轻松, 但被她干脆利落地拒绝掉了。 　　放在以往, 奈奈子绝不会如此。网球部经理一职既无收入、又耗心神，再有责任心，奈奈子的取舍也不会如此果断，更不可能为了它又哭又笑、放弃搞钱。 　　甚至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忧心忡忡—— 　　奈奈子看着出赛名单, 心情复杂。哥哥和仁王雅治的双打组合被拆掉了，柳和真田打起了双打, 毛利前辈在单打一, 哥哥单打三, 仁王单打二，另一组双打由三年级的学长们上场。 　　她不是不信任立海大的实力, 而是这种决绝地挑战自我的出场方式让她有一点心慌。 　　但是奈奈子不是会自寻烦恼的人，既然她没有排兵布阵的能力，就不会为排兵布阵的人操心。 　　她的兴趣在另一个人——手冢国光。 　　啊, 手冢国光，三个男人的执念！他不屈、他强大、他是白月光, 他在青学的队伍中出现的时候，不说整个人都具象化地燃烧起来的真田, 连迹部景吾都微微坐正了身子。 　　奈奈子对手冢国光的第一印象, 是帅气——或者惊艳？她很难表述明白手冢的长相，看外貌，端的是唇红齿白, 但气场上并不显娘气。手冢从会场外走来, 皮肤冷白, 眉眼是混合着坚定和锐利的清冷。 　　手冢国光站在青春学园网球部部长大和身后，来到报名的位置填表。奈奈子实在是太好奇了，她和幸村打了一声招呼，也走到了报名点排队。 　　大和很明显知道柳生奈奈子，他身材高挑，带着有些喜感的眼镜，周身气场和善又沉稳。他对柳生奈奈子微微点头，笑道：“很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关东大赛首轮比赛，就是立海大附属中学和青春学园的对决。 　　奈奈子笑眯眯地，她嘴甜起来是没人能拒绝的程度，“很荣幸能和青学较量，某种意义上说，贵部是最好的对手了。” 　　手冢国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他向奈奈子颔首，“代我向真田问好。” 　　“嘛，真田君可能更想和你打一架。”奈奈子无奈地笑，越发焦心。 　　立海大重要的铜墙铁壁丸井和桑原没能上场、手冢必是单打，但视他为宿敌的真田却被放在双打中、由大和领导的青春学园绝不好相与—— 　　这次的出场明明是在确定对手是青学之后布置的，幸村仍然选择了这个阵容—— 　　幸村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朕害怕！ 　　144. 　　“请多指教！” 　　立海大众和青学众人隔网列队，互相鞠躬。奈奈子强自镇定，和对面的龙崎教练颔首致意。 　　她坐在教练席，仿佛被钉在椅子上一般，不敢动弹不敢喝水，其端正程度可以与真田媲美——不，真田现在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奈奈子非常担心他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进球场，满心满眼只有手冢地下战帖，顺便表白。 　　双打二。 　　立海大方出战的是佐藤学长，就是上次打败了银光的那对儿老将。奈奈子对学长们的能力是信任的，即使对战的是青学的大和佑太和大石的双打组合——享誉全国的黄金一代。 　　佐藤学长的得意技颇具立海大的风格，那就是扎实的技术、惊人的体力和稳定的心态，与其说是得意技，不如说是能在立海大网球部稳居双打位的立足之本。 　　——正是因为这种综合能力的稀缺，即使在人才济济的立海大，佐藤也能频繁出战。 　　而大和佑太和大石秀一郎，同样以稳定和体力著称。两个队伍的人员配置近乎相同，奈奈子看向幸村，若有所思。 　　关东大赛的水准远高于县大赛，若是银光中学出现在这里，可能会被双方针锋相对但隐忍克制的氛围搞得胆战心惊——因为奈奈子现在就是这样的。 　　双方的拉球稳定、强势、伺机而动——简直是两校顶尖基本功的对决，稍有不慎，就会被对面虎视眈眈的球技秀一脸。奈奈子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嘴上半句不离“咸鱼”、“躺平”，在关键的时候居然如此紧张。 　　然而平时训练一丝不苟的佐藤二人并不见忐忑，他们甚至是轻松的。在奈奈子的记忆中，佐藤前辈好像从未因为对手强大而有过负面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对决，他们都稳定、包容、能够迅速自我调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天才辈出的立海大，这样的前辈是让少年们走得又稳又远的后盾。 　　佐藤前辈漏了一个破绽——从奈奈子的角度看是一微小而不重要的细节，但在立海大众人眼里，它注定了接下来一个小比分的落后。 　　“那个大石秀一郎，真稳啊。”丸井文太吐着泡泡糖，面色不爽。同为二年级，他的球风偏向灵活，最怕大石这种稳定坚实的风格。 　　立海大与青学比分，0:1。 　　立海大的发球局。场地中佐藤的搭档拍了拍佐藤的肩膀，他们搂在一起说了什么，笑嘻嘻地，对面的大和站在网前、大石站在网后，大和的脸上也是一派轻松的笑意。 　　佐藤吊了一个高球，大石由于预判不够坚定，反应慢了一秒，立海大先得一分；趁着这股东风，立海大主导了整个发球局的节奏，迅速追平比分，又飞快地反超。 　　“2：1，立海大领先！” 　　“漂亮！佐藤前辈！”丸井嘴上的泡泡糖破了，他兴奋地在空中挥舞手臂、握拳，“就是这样！击败他们！” 　　幸村忽然说：“丸井，好好学一学佐藤前辈的做法，也好好学一学对面大和前辈的应对。” 　　这是三年级前辈竭尽全力的一战——全日本可能没有任何配置比青学的大和大石更适合佐藤前辈了，丸井不能上场，但这不意味着他无法从这两个稳健的队伍中总结经验。 　　休息时间里，佐藤前辈蒙着毛巾，笑骂对面太闷，他的搭档揽着他，“那就比他们更闷！更狗！” 　　双方回到场地上，比分胶着。 　　大石的状态被大和部长安抚回来，比赛后半段就变成了双方体力和意志力的较量，到最后，佐藤突然吼了一嗓子： 　　“身后的小崽子们看着呢，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他扑到在地上，用球拍顶端挑起了那个力度微弱的网前球。 　　被称为“小崽子”的少年们神色不一，奈奈子听到对面青学也吼了一嗓子：“去吧！青学的未来就靠你了！” 　　那个被佐藤学长挑起来的球跳得不高，无力地扑在网上，又轻巧地掉回立海大的场地。 　　这个可怜的网球，背负了两个学校理念的较量，恹恹停在败方面前。 　　教练吹哨：“game，6:4，青春学园获胜！” 　　145. 　　佐藤学长头上蒙着毛巾，双手交叉在膝盖中央，急促喘息。 　　“交给我们吧，前辈！”真田扛起球拍，他正了正帽子，沉声说；“立海大绝不会输给青学。” 　　他好像在说立海大，又好像在说真田弦一郎不会再输给手冢国光。真田帽檐下坚定而锐利的视线射向青春学园，对面的乾贞治眼镜闪光，“真田弦一郎斗志昂扬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乾看向柳莲二，低笑；“又有新的数据了。” 　　146. 　　真田的状态不对。 　　连奈奈子都看得出来，他太亢奋了。他的每一个回球都仿佛在呐喊、在发泄，他眼中的热度简直烧到了柳生奈奈子的教练席，给予奈奈子一种失控的危机感。 　　“教授打斜角球的概率是……”乾贞治高大的身体忽地跳跃到了另一边，“89%！” 　　果然，那个球如他预料，乾贞治自如地回了这个斜角球，真田大开大合地将球扣回去，“开什么玩笑！” 　　“真田弦一郎使用‘火’的概率是——”乾贞治高喊；“100%！” 　　他身后的三年级前辈努力后撤以减少‘侵略如火’带来的冲击，然而真田比往常还要大力的球将他的球拍击落，真田见状，大笑起来：“想打败立海大？！还早着呢！！！” 　　奈奈子向后仰身，她抱胸坐在教练席上，缓慢吐出一口气。 　　“你的数据——就是垃圾——”真田在场中狂吼，在对面的场地中砸下一个不小的坑。奈奈不理解，往日克己慎独的真田在球场上像疯了一样，碰到有手冢的场合更是疯魔翻倍。 　　“立海大：青学，15：30！” 　　“——DATA收集完毕。”乾贞治对旁边背景板一样的青学三年级前辈说：“下一个球落在前场左侧！” 　　乾贞治的队友飞速左移，将真田的扣球接下，真田一个分神，错过了最佳击球点，柳莲二在场后方飞速补上了一击，然而时机稍晚—— 　　球出界了。 　　“立海大：青学，15:30！” 　　真田未发一言，他将球重重砸在地上，开始发球。 　　“下一个球，”乾贞治推了一下眼镜，信誓旦旦，“会打在出川前辈右手边！” 　　那个青学的三年级就真的一动不动，等着真田给他喂了一个狂躁又乖巧的近身球。这一球力量大、气势执拗，那前辈接的很吃力，但仍然接到了，球被挑高，真田飞速上网，霸气地扣杀—— 　　只见对面一直乖巧听话的三年级仿佛被按下什么开关，他见到真田在空中跳跃的身影的一瞬间，不等乾贞治预判，就退到网后，以一个奇特的姿势，稳稳接住了真田的扣杀。 　　这位仁兄，技术不算顶尖，但扣杀回击得非常有水准—— 　　“在下不才，对扣杀颇有研究。”出川将球打回去，无论是柳还是真田都没反应过来。 　　教练吹哨，“立海大：青春学园，2:1!” 　　出川得意洋洋，“怎么样啊乾？”乾贞治走过去，和那位前辈击掌，“干得漂亮！” 　　“我们就是最棒的组合！” 　　“我们就是最棒的组合！” 　　对面两人挑衅一般，勾肩搭背看向气喘吁吁的立海大两人。 　　真田面色不虞，他喘着粗气，面如沉水。狂暴的打法已经让他体力流失不少，有时堪称粗暴的进攻也卖了对方一些破绽。柳莲二站在他身后，身上的汗也不少——他刚才一直在配合真田，乾贞治对他的打法很熟悉，他的消耗也很大。 　　外行如柳生奈奈子，也能看出来，这一对组合——骄傲又自大，是差劲的双打。 　　147. 　　“胡闹也有个限度吧。”奈奈子冷着脸，她看向旁边的幸村精市，语气不善，“你不管管吗？” 　　幸村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他有点心悸气短，他微阖着眼，低声说：“网球不是可以被框定的运动，一直呆在舒适圈很难进步。” 　　幸村精市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他遥望着对面的手冢国光和大和佑太，“再没有比今年的青春学园更好的对手了。” 　　奈奈子无奈，“那也不用这么——” 　　她顿了一下，“幸村？你没事吧？” 　　幸村精市坐在教练席上，面如金纸，他缓慢地抬起手，捂着嘴轻咳了一下。 　　真田弦一郎走来，他的出汗量惊人，他看向幸村精市时，试探地说；“你没事吧？你之前……” 　　“之前怎么了？”奈奈子转头，看向真田。 　　“我没事，可能最近有点感冒。”幸村对奈奈子笑了一下，他又转头跟真田弦一郎说：“这一分不该丢，冷静一点，弦一郎。” 　　“是不是感觉手臂有点无力？应该是中暑了吧？”奈奈子目光灼灼看向幸村。 　　“嗯，那可能是中暑了。”幸村从善如流，丸井给他递了一瓶凉爽的运动饮料，他微笑接过，没有拧开。 　　“……”奈奈子看着额头出现细汗的幸村，和表示“我没问题，我必然会赢下对面”毫无悔改粗暴承诺的真田弦一郎，面色渐冷。 　　“——但是，这种程度的汗，症状更像发烧吧？” 　　奈奈子的声音轻柔得过分，她拿出一角手帕，小心为幸村精市拭汗，表情可以称为皮笑肉不笑了。 　　幸村精市正在嘱咐真田，让他思考一下对策，并温柔地表示如果在这一局输球你就准备加练到死吧。话说到一半，幸村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他看着柳生奈奈子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 　　真田弦一郎后知后觉也看向柳生奈奈子。前些日子她魔鬼般的言行浮现在他脑海中，没能和手冢比赛的烦躁、被两个叽叽喳喳的对手挑起的怒火，在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莲二正在拿毛擦头发，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任何一人的交流，但他福至心灵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慢慢抬起头。 　　空气奇异地安静了。 　　“你们两个，”奈奈子露出可怕的微笑，她看向真田弦一郎，“分不清主次就罢了，”她瞪着幸村精市，“分不清对错吗？” 　　然后她微微抬头，看向乖巧擦头发的柳莲二，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椅子上，怒喝道：“不知道沟通吗？！！！！” 第40章 　　148. 　　“如果我有用人权, 如果现在不是无人可用，我不会让你上场。” 　　柳生奈奈子目光灼灼看向真田弦一郎，她现在脑瓜子嗡嗡的。她有一点理解真田的想法, 可能在他眼里对方的实力不值得一提, 只有和手冢国光的比赛才是值得期待的。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啊，青学从他们手里拿到的每一分都是实力的证明，让对面一个只擅长回击扣杀的三年级和数据能力马马虎虎的二年级掌握赛场的主动权，这是真田的傲慢和固执堆叠出的失误。 　　真田弦一郎不是会为自己找借口的人, 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有失水准，他面色不虞但没有回话, 紧握球拍, 倔强冷硬地直视柳生奈奈子。 　　“一流的实力, 三流的心态，真田弦一郎, 请不要太傲慢。” 　　两人对视，气氛一触即发。 　　“你明明应该是立海大的剑锋，为什么被对面掌控了？你真的对青学的战术一无所知吗？” 　　真田面色微变, 他仍然没有说话，但周身的躁意消失大半。 　　——真田就是任性而已, 他发脾气，幸村宠着, 等他认真起来；柳看破不说破, 也由着真田发泄，以至于让青学拙劣的战术得逞了。 　　“啧，对面那个经理,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出川坐在青学休息席, 他叼着运动饮料的吸管, 语气幽怨，“发起脾气来挺凶的嘛。” 　　龙崎教练微微叹一口气，说：“对面已经察觉到我们战术了，那个经理可不仅仅在发脾气。”她环视周围，目光在手冢、不二等人身上略过，沉声说：“接下来，要更加谨慎。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来到这个赛场上，就要全力以赴。” 　　龙崎长相和善，性子爽朗，作为教练，她有着三十年打网球和指导网球的经验，本来以为立海大“没有教练、只有经理”会是它难以弥补的短板，青学可以在战术上进行逼迫。 　　——想不到，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姑娘居然真的镇得住那群天之骄子。 　　不错，有几分老娘年轻时的风范。 　　龙崎又一次感受到立海大的强势，对面不知说了什么，真田和柳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高昂。她面色严肃，下令道：“振作精神！让立海大看看我们的实力！” 　　149. 　　来观战青学和立海大对战的学校有很多，他们有些人对手冢国光感兴趣，更多人对立海大的每一个正选都感兴趣，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幸村精市。 　　立海大确实有新人出场，奈何三巨头中的两个去打了双打，幸村甚至稳坐教练席。 　　“啊嗯，幸村精市这是拿关东大赛练兵呢？”迹部景吾斜倚在观战台，一只手抚摸着泪痣，“真是低级的错误啊，真田。” 　　“啊，奈奈子生气了。”忍足侑士颇同情地看着场中挨骂的三人，有意跟迹部普及一下柳生奈奈子的战斗力，“大概就是震感六级的地震的程度，立海大的家伙们有得受了。” 　　场地中真田和柳生奈奈子说了什么，看样子是在鞠躬道歉。柳生奈奈子站在幸村很近的地方，也微微朝他欠身。 　　真田和柳互相对视一眼，少年周身重新萌发的、无坚不摧的斗志让看台的空气都火热了起来，忍足轻笑：“干得不错嘛，柳生经理。” 　　但迹部景吾却站直了身体，他看向被奈奈子按着肩膀的幸村，神情严肃了起来。 　　149. 　　“幸村君好像有点不舒服。” 　　真田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看向幸村，但被柳生奈奈子侧身挡住了，她说：“我想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但幸村想要留在这里。” 　　不知为何，真田对于柳生奈奈子侧身挡住周围视线的动作十分在意，要是奈奈子直言幸村不舒服并将他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会觉得幸村被轻慢了。 　　反而是她挡住他人视线的动作，让真田下意识屏气凝神，探究地看向柳生奈奈子。 　　她顿了一下，“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我也有点放心不下。” 　　“什么意思？” 丸井还处在状况外，他不知为什么声音也放小了，“部长怎么了？” 　　丸井想从运动员休息区来到幸村所在的教练席，被奈奈子使眼色阻止了，这种严肃又迷茫的氛围箍住了他，他哑然和仁王还有桑原对视，几人坐立难安。 　　“部长怎么了？”赤也毫无纪律地从运动员休息区跳了出来，离教练席还有几米的时候，被奈奈子瞪了一眼。赤也看着幸村一直没有作声，而奈奈子母鸡护犊子一般站在幸村身前，呆呆地站住了，不敢近、不甘退。 　　空气中，少年们慌乱的心情仿佛可以互相传染。 　　真田弦一郎和柳生奈奈子对视，然后在须臾之间达成共识。 　　幸村想要转过身跟大家说他没事，但令他恐惧的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被柳生奈奈子按住的肩膀是温热的，但自己的手指根本没有知觉——连冷都没有、连之前时不时的麻痹感都没有。 　　少女的一只手放在幸村精市肩膀上，幸村微微低着头，眉眼藏在碎发下面，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这个姿势，罕见地显得柳生奈奈子很强势，而幸村才是需要被保护和支撑的那个。 　　“抱歉，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对，请立刻带着幸村去医院，麻烦你了，经理。” 　　真田当机立断，向柳生奈奈子鞠躬道歉。 　　150. 　　真田是一个严于律己、不吝于付出的好人，与此同时，他刚直、强势——也嘴硬。最开始柳生奈奈子能欺负真田，是因为在小海带恶魔化时真田打人确实不对，也因为他不屑于和柳生奈奈子有口舌之争。但在平时，真田弦一郎是没受过委屈的——即使在人才济济、个性自我的立海大网球部，也少有人让他服软。 　　除了幸村精市。 　　就像幸村在有意无意地护着他一样，他也将幸村视为要超越也要保护的人，他们一起走过了幼儿园、小学、来到立海大，一起许下带领立海大成就三连霸，前提是—— 　　奈奈子的声音很轻柔，她微微蹲下身，和身体僵硬、暗自运气的幸村精市对视，“幸村君，难受就应该去医院哦？不要让大家担心啊。” 　　真田再一次道歉：“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刚才我的做法违背了部规，回学校我会自行领罚。” 　　“弦一郎，”幸村精市的声音有一些沙哑，他抬起头，唇色是浅白的，这让他的面容在阳光下脆弱又朦胧。幸村没有微笑，他竭尽全力也只能保持面无表情，他低声说：“我不在的时候，一分都不许丢。” 　　“是。”真田弦一郎站直身子，郑重承诺：“立海大会以6：1结束比赛。” 　　“莲二。”幸村又看向柳莲二，被点到名的人仓皇地看着幸村——柳是发觉了最近幸村身体有些不对劲的，但他被安慰没关系的时候，就真的相信了。 　　如果没有柳生奈奈子打断他们混乱的节奏，不知道幸村的状况会如何，更不知道幸村看着他和真田稀烂的双打会是什么感受。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柳莲二挺直身体，“是。” 　　他本来想过来扶一下幸村，但被少年摇头拒绝了。柳只好跟奈奈子站在一起，挡住他人的视线。幸村精市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屏息站立时甚至踉跄了一下，然后狼狈喘息。 　　站起来之后，那种感觉不到四肢的荒芜感消退了，幸村才感知到自己的指尖是胀热痛麻的。他缓慢抬起手，这个握了将近十年的网球的手，此时竟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柳莲二是无措的。幸村低头看手的时候，柳也在看幸村，这个身材清瘦、皮肤苍白的少年在他眼里也变得易碎和陌生。柳莲二想，这是怎么回事呢？ 　　幸村怎么了？ 　　经理为什么这么生气？ 　　立海大关东大赛十六连霸要在这里终结了吗？ 　　他脑子乱糟糟的，时间变得缓慢。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幸村频繁的咳嗽的样子在脑海里愈发清晰，记忆开始攻击肺叶，他感到呼吸不畅。 　　“都慌什么？！” 　　“现在去医院就是最及时的对策，都给我振作起来！” 　　今天的柳生奈奈子大概是一只母老虎吧，立海大休息区上方只有她凶巴巴的声音在回荡： 　　“真田，你是剑锋，关东大赛给我一个我能看明白的胜利。”奈奈子冷声道，“我只看最后的分数。” 　　“如果哪一局明明可以削零但却没有做到，我不会轻饶你。” 　　“同样的，我会把幸村全须全尾带回来。” 　　她目光灼灼，向所有人承诺。 　　真田弦一郎仿佛被注入了力量，他死死盯着柳生奈奈子，低声说：“好，你放心。” 　　柳生奈奈子看向柳莲二，说：“不要由着他乱来。”她瞥了真田一眼，高大的男生戴着帽子，神色晦暗不清，但手背的青筋足以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拴住他，拿出你的领导力来，柳莲二。” 　　少女的神色很冷漠，但此时她的每一个命令都让窒息的空气重新流通，她是混沌中的一块磐石，在这个强敌环伺的场地中，她的命令就是神谕。 　　柳莲二仿佛被惊醒了，他眼中的迷茫和软弱散尽，他拥有了自己的使命。 　　少年睁开眼睛，声音清润：“了解。” 　　奈奈子点头。 　　“不是一局胜利，我要关东大赛绝对的胜利，”柳生奈奈子环视周围这群被点燃又自我压抑的少年，“给我一个回答。” 　　“是！立海大三连霸绝无死角！” 　　关东大赛的场馆里，突然冒出一队少年的怒吼。 第41章 　　151. 　　佐藤学长和幸村精市往场馆门外走, 柳生奈奈子去和立海大随行老师打招呼。这位随行老师面容年轻，从未参与过网球部的事宜，此时比奈奈子更慌张, 被她打发去跟主办方解释。 　　奈奈子在有序的击球声中小跑赶路, 被龙崎教练叫住。 　　龙崎教练似有所觉，“我们随行的校医是我老朋友，很有经验，用不用帮忙？” 　　奈奈子停下脚步, 微微欠身跟龙崎教练道谢：“谢谢，已经约好医院了, 我们打车去就好了。” 　　幸村几人走到场馆门外, 只见迹部景吾站在一辆加长版大型车旁边, 一副有所准备的样子，“啊嗯？都愣着干什么？” 　　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幸村的状况, 奈奈子一点不客气，“金井医院，谢谢！” 　　最后, 迹部也上车了。 　　奈奈子看他，用眼神问他上来干什么, 迹部无奈，“我怕你忙不过来, 证件都带了吗？” 　　奈奈子说：“带了, 因为要比赛证件都带全了的。” 　　此时车里的气氛稍显沉重。奈奈子看不到幸村的表情，和佐藤挤眉弄眼地确认幸村此时的状况，而佐藤好像脑子锈住了一样, 一脸呆滞地和奈奈子大眼瞪小眼。 　　笨蛋！幸村现在高兴吗难过吗在笑还是在哭给我个信号啊！ 　　奈奈子头顶着具象化的火苗, 抱胸坐在幸村斜后方, 迹部坐在她旁边，突然低声说道：“马上就到医院了。” 　　“啊，嗯。” 　　奈奈子奇异地平静下来，问迹部：“你就这样撇下队伍没关系吗？对手可是圣鲁道夫诶。” 　　“啊嗯？冰帝也是离开部长也能胜利的。” 　　有迹部的地方就像有希望一样，这话说得太玄幻了，但确实如此。大爷身上自带可靠buff，在别人那里是需要取舍的难题，在迹部这里可以轻松地做到共赢和兼容。 　　老实说，奈奈子现在也平静了很多。她刚才怼真田、哄幸村的时候其实也挺无助的，类似于家中突然出现了大变故，但是父母不在、孩子们恐慌时，长姐不得不扮演母亲的角色一样。 　　奈奈子敷衍他，“嗨嗨嗨，冰帝也能。说起来你们可以回到校园里练习了吗？” 　　“啊嗯，摄影棚搬走了。”迹部景吾简短地回答。 　　奈奈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乖巧，“所以说，是你的撒……”娇起了作用。 　　然后被迹部捂住了嘴。 　　奈奈子笑起来，她想着既然坐了人家的车，还是给大爷留点面子吧。她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眯起眼睛嘿嘿憨笑。 　　心情明朗起来，奈奈子从后座微微起身，从座椅两边伸出双手，一下子盖上了幸村的脸，“幸村君~我们一会儿手拉手进医院吧~” 　　幸村没有作声，迹部景吾却不满地“哈？”了一声，奈奈子才不管他，她微微站起来，又从座椅上方伸出脑袋，往下就能看到幸村精市的发旋儿，“小时候，我去医院就要哥哥牵着，打针也要哥哥蒙着眼睛；不过哥哥怕鬼的时候我也会牵着他哦~” 　　幸村微微抬头，看到了柳生奈奈子祖母绿色的眼睛。少女有一小缕发丝垂下来，从他的角度看去，奈奈子像是森林中心头顶蔚蓝天空的精灵树，她的发丝就像精灵树为了抚慰大地而垂下来的长长的藤条，小动物们在精灵树的庇护下，永远安全快乐。 　　少年和奈奈子对视，几乎要应声了，迹部也站了起来，面色不爽，他低声说：“幸村，害怕的话我给你牵着。” 　　好的，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幸村精市露出了第一个微笑，“不劳您费心，我能自己进去。” 　　152. 　　真田回到场地中，柳站在他身后，高挑清瘦的少年低声跟真田说：“对面的短板很严重，前提是不被他们的节奏牵着鼻子走。” 　　真田回头，承诺道：“同一个错误我不会犯两次。” 　　“好，对面的数据网球就交给我吧。”柳莲二脸上浮现了感慨又蓄势待发的笑意，他想，这会是很有意义的一局比赛—— 　　也是不容失败的一局比赛。 　　柳莲二睁开眼睛，球拍优雅地在空气中带出一串残影。在满场的寂静中，那个莹黄色的小球轻巧地落在对面场地中，在地上兀自旋转着。 　　乾贞治哑然，教授，你的数据又更新了啊。 　　“乾！”察觉到赛场上的气氛变化的菊丸英二在场外高喊：“拿出你的数据网球来！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吧！” 　　“嘛，”乾贞治的脸上不知是苦笑更多还是兴奋的神情更多，他低声说：“我会全力以赴的，教授。” 　　153. 　　场上的局势逆转了，真田的打法与其说不那么强势了、不如说更加直接和高效了，他无视了乾贞治挑衅一般地报数据，只在拿到一分之后说：“我答应了幸村，这一局一分都不会丢。” 　　“啧，难办啊。”出川擦着汗，对面很少打扣杀了，偶尔被他打回去，那个柳就像早有预料一般站在击球地点，闭着眼睛将球回击回来，从他的角度是看不出对面二人的破绽的，“对面没漏破绽吧？迄今为止。” 　　乾贞治剧烈地喘息，他拿手臂抹掉汗水，“这就是莲二的特点……毫无破绽的数据网球。” 　　“但是没看到他用任何数据啊？！” 　　柳莲二站在真田后方，低声说：“数据更新完毕。”他睁开眼睛，“我们要速战速决，听我指挥，弦一郎。” 　　真田压了压帽子，摆好姿势站在网前，默认了柳的领导。 　　154. 　　金井医院里，迹部和佐藤一起陪着幸村，奈奈子去办理手续。 　　幸村被迫竖起防御，现在真的一点心理波动也没有了，他开口就是王炸：“我、们、家、奈奈子要求，今年的关东大赛会，立海大必须削零其它学校。” 　　迹部景吾就一句话：“真不用我给你牵着吗？我不介意的，幸村。” 　　这家伙真的好碍事！！！ 　　佐藤在旁边忍笑，努力表示自己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没记住。 　　奈奈子和医院有过预约，此时那个医生刚好在。她跟医生道歉，按理来说应该给人家打个电话知会一下的，只不过她刚才有点慌乱给忘了，幸好医生人很和善，让幸村安心检查就好。 　　幸村走进观察室，奈奈子和迹部几人站在外面。她刚才跟医生交流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好久，她打开手机，发现是经纪人长岛的几个未接电话。 　　奈奈子回拨回去，听到长岛有些焦急的声音：“奈奈子，出事了！” 　　155. 　　泰山压顶般的、势如破竹的进攻。 　　不说切实面对着真田和柳的两人，即使是观战着的青学一众，都有种头皮发麻的震撼感。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绝对的技巧、绝对的部署——在柳言灵一般的预判中，真田化为了一柄凶器，搅得青学一众的自信心稀碎。第一次直面立海大，会有一种对上了无坚不摧的堡垒一般的无力感，而面对着这个状态的真田和柳的青学众人，更是能看到双方到不可逾越的鸿沟。 　　龙崎教练抱胸站在教练席，面色严肃。 　　这是实力上的差距，更是气势上的压制，能在危急关头有这样的凝聚力和调节能力，立海大果然不虚王者之名。 　　真田的扣杀简直超出了中学生能有的速度和力量，出川费力去接，反倒使球拍脱手掉落，青学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乾低声说：“对面很急，拖节奏。” 　　他遥望像立海大的观战席，若有所觉，“我们越慢，对面失误的可能性越大。” 　　切原赤也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少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他攥着手中的网球袋，坐立不安。 　　“稍安勿躁，切原。”柳生比吕士的手放在切原赤也的背上，好像他早已洞悉了少年的焦躁、迷茫和失落。 　　切原赤也和柳生奈奈子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是切原单方面不理奈奈子的，青涩的少年分不清闹别扭的低落和被忽视的酸涩，只是孩子气地不说话不接触不主动，奈奈子摸不着头脑，心大地把这事忘了。 　　又逢精神领袖一般的幸村病到，刚才赤也想跟着一起去医院，奈奈子觉得他这小身板可能抬不动幸村，打车的话人数也有限制，就拒绝了。 　　切原赤也百般滋味拧在心头，人生中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难受。 　　“奈奈子说话向来算话，幸村一定会没事的。”柳生比吕士信誓旦旦，“从小到大，她没有失信过。” 　　柳生对着柳和真田说，也对着即将上场的立海大部员们说：“不要着急，我们只要打出最强的球，赢下关东大赛，一切都会好起来。” 　　“puri，比吕士你难道不是在安慰自己嘛？” 　　“嘛，确实是。”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不过可靠的哥哥是不会让妹妹担心的。” 　　柳生脱下外套，站起来，走向场地。 　　教练吹哨，“game，比赛结束！立海大6:1胜利！” 　　柳生和下场的真田和柳擦肩而过，双方不曾交流，但眼神相触的瞬间仿佛传递了炬火—— 　　这一局，绝不能输。 　　156. 　　长岛在电话那边火急火燎，“奈奈子，你可能会出演富久导演的电影的事不知被谁泄露出去了，现在网上的舆论不太好，你现在人在哪里？有几个报社的记者可能收了钱去找你……” 　　“我在金井医院。”柳生奈奈子简短回答，“我送我们队的部员来医院。” 　　“……不是那个迹部财阀的迹部景吾吧？” 　　“啊？受伤的不是他，但是他现在也在旁边。”奈奈子本来站在医院等候室外面，背过身来跟长岛通电话，闻言向后瞥了一眼，迹部正在和佐藤学长聊天，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你们俩先分开！网上传得有模有样的……那个迹部少爷脾气怎么样啊？” 　　什么啊？奈奈子打开娱乐新闻版面，排在最上面的大字标题醒目： 　　“资源咖还是傍金主？细扒柳生奈奈子背后的男人……” 　　文章内容充满了指向意味，说是娱乐圈里有一个特别好的饼，大家都想争一争，此时柳生家的势力就不够用了，柳生奈奈子要和迹部家如何如何才能得到某个大佬的垂青……那个大佬的名字这个娱乐号还不敢清楚地说出来，和迹部家的谁有了关系也没有提，整篇文章只有柳生奈奈子的名字明晃晃地挂着。 　　下面的评论很糟心，因为网友们不仅在扒那个导演是谁，还在讨论奈奈子“傍上的”是迹部家的谁，“迹部景吾”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评论区，被网友顶的老高。 　　“迹部景吾我知道的，我朋友就在冰帝上学，她说迹部真人贼帅，冰帝的‘帝王’，学习也好，也没有交女朋友，是很正经的人，想不到啊……我姐妹得多伤心[大哭][大哭][大哭]” 　　“嘛，财阀继承人诶，不是我等平民可以理解的啦。[吃瓜]” 　　“帝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毛头小子中二病！只有泡妞有点男人样子。[□□]” 　　“什么饼啊？坐等吃瓜。[吃瓜]” 　　“卧槽资源咖恶心！傍金主更恶心！[呕]这群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女，窃取别人的机会！柳生奈奈子滚出娱乐圈！” 　　…… 　　奈奈子握着手机，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副业”会让其他人受到牵连，她跑向迹部景吾的面前，语无伦次，有些慌神。 　　“怎么了？” 　　迹部景吾露出关切的神色，他站起来。 　　迹部景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长个儿了，几个月前两人还差不多高，现在他居然稳稳比奈奈子高出一截。医院惨白的灯光被迹部挡在身后，奈奈子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中，她不知道是先道歉好还是先让迹部离开这里好，只好把手里的手机递给迹部。 　　少女绞着双手，她没想把身边的人卷进来的。她殷切地看向迹部，又为自己期望着对方的“没关系”而感到心虚。 　　奈奈子垂下眼睛，听到头顶上方迹部声音，“别担心。” 　　她抬起头，露出仓皇的、小鹿一样的神情。迹部想，又来了，她又变成了深林深处的小鹿精灵、或者藤蔓中心毛茸茸的奶猫，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眼前就够了。 　　“你联系幸村的家属了吗？”迹部得到奈奈子肯定的回答，他跟佐藤交代了后续事宜，拉着奈奈子跑向医院的楼梯出口。 　　金井医院是一所以神经科为重点，以现代医学和中西医结合治疗神经科疾病为特色的三级甲等专科医院，是全国著名的神经科基地之一，单是建成历史就有两百年，原著中幸村就是在金井医院被治愈的。 　　医院长廊阴冷又悠长，柳生奈奈子被拉着在长廊中奔跑，消毒水的味道奇异地减轻了，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或者被阳光晾晒的棉被的味道，一束光线从窗户打进来，在地上形成明亮又温暖的光斑。她被带到楼梯口，气喘吁吁，“去哪……儿啊？” 　　身后护士“不许在走廊跑跳”的训斥声不绝于耳，奈奈子站在迹部景吾身后，清晰地听他说：“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传闻。” 　　啊？为什么是他给我道歉？ 　　奈奈子怔怔地抬起头，迹部逆着光看向自己，因为道歉，他张扬的眉眼忧郁深邃，灰色的瞳孔明明会很冷漠，但嵌在他的脸上却显得热烈温柔。 　　“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传闻，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的成绩和迹部财阀没关系，我会替你正名。” 　　“不，我才应该道歉，其实这是娱乐圈内部抢夺资源惯用的手段，是我连累了你……” 　　奈奈子思索一番，认真地说：“既然你没打算踏入娱乐圈，就不要贸然参与进去，他们拿钱办事、口说无凭，不值得你出声。” 　　然后少女抬起头，刚才的慌乱已经从她清丽的眉眼中消融，奈奈子软声说：“不过你这么说我很开心，现在我不害怕啦。” 　　迹部景吾看着少女盈着春光和笑意的眼睛，想，怎么办，她又撒娇。 　　少年撇过头，“好吧，既然这是你所期望的。” 第42章 　　157. 　　单打三, 和柳生比吕士对战的是手冢国光。 　　若非要拉一个战力排行表，手冢国光大概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而柳生比吕士只算是籍籍无名的立海大正选罢了。柳生不止一次从幸村和真田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说他惊才绝艳、实力超群，会是立海大强劲的对手。 　　“很荣幸与你一战, 不过我有不能输的理由。”柳生比吕士轻轻推一下眼镜，他常年将眼睛藏在眼镜后面，就好像他常年掩藏着自己的真实心情一样。 　　手冢轻轻点头，“啊。” 　　“puri, 手冢国光真是冷漠啊，比吕士可是很少这么热血澎湃呢。” 　　仁王拨弄着自己的小辫子，之前他把辫子编成麻花辫, 被柳生比吕士吐槽，之后就只是扎着, 没再编过辫子。 　　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吕士常年相爱相杀, 两人不知是太过相似还是太过相反，每日都互怼、每日又形影不离，他看着燃烧的比吕士, 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然后也站了起来，跟柳说去热身，脱了外套离开了。 　　柳莲二看着仁王雅治的背影, 微微笑起来, “雅治也燃烧起来了啊。” 　　柳又看向场中极其亢奋的柳生比吕士, 声音里带了一些欣慰, “一定没问题的, 如果大家一起的话。” 　　真田和柳端坐在教练席，他压了一下帽子，看向场中的手冢国光，“啊。” 　　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别让我失望啊，柳生。 　　158. 　　网络上的推理和爆料愈演愈烈，有一些被强硬地删除了，这让网民们更加兴奋。他们抓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脑补出涉及了黑|白|两|道、祖宗三代、日本战|国时代到现在的大家族之间势力倾轧、相爱相杀的故事。柳生家清贵稳固的地位再一次被证实的同时，如迹部财阀之流的资|本的进入也得到了网民们后劲绵长、情绪复杂的嫌弃。 　　网上有知情人士爆料，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所在的学校是历年争夺中学生网球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的种子学校，而今天就是关东大赛的比赛日期，有好事者po出了关东大赛的场馆地址，还有正在观战的人实时播报： 　　“刚才我没看错的话，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一起离开了。” 　　“卧槽卧槽好劲爆！宿敌之间的爱情吗？” 　　“有点想磕……[害羞脸]” 　　“还有更劲爆的，迹部家的车现在出现在金井医院门口，像是在等人。已经有记者在蹲点了……不知道两人是不是真的在医院。[图片][图片][图片]” 　　“如果是这辆全球限量的豪华加长林肯的话，我相信是迹部家的车。” 　　“为啥在医院啊？卧槽我有一些不好的联想……[吃瓜][吃瓜]” 　　从奈奈子和迹部景吾的角度看，楼下站着稀稀落落的在医院门口闲逛的人，他们胸前挂着记者证，在医院门口四处张望。 　　迹部景吾站在奈奈子面前，挡住了医院楼道里冷白的灯光，只有几缕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肩膀处斜射过来，让他看起来像是空荡阴冷的大殿中庇护小女孩的神明。 　　奈奈子莫名地安心，她问：“怎么办呀？要不你躲一躲？” 　　“啊嗯？本大爷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迹部还拉着奈奈子。少女穿着立海大网球部的队服，露出一小截细嫩的的手腕，那截手腕乖顺地呆在迹部的手里，奈奈子整个人也乖顺地看着迹部张扬的眉眼。 　　少女很是纵容地笑起来，她软绵绵地劝桀骜的少年，“可是你被记者发现和我站在一起，会被骂的呀。” 　　迹部抿着唇，回头看了奈奈子一眼，又迅速地转头回去，他拉着奈奈子走下一层一层的楼梯，细心地放慢了速度。 　　“本大爷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少年的灰色瞳孔热烈又闪亮，他拿下眼睑看人时，眼角的泪痣也在闪光，他漂亮的眉眼精致又矜贵，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从阴影，也扑朔出一曲青涩的少年心事。 　　迹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也可能是奈奈子心跳太快、耳鸣不止的缘故，迹部的声音有些不清楚，“……在一起……挺好的。” 　　他说了什么？ 　　奈奈子有心想问，但心跳太快了，好像还有点腿软，她慌慌张张地被拉下楼梯，小声说：“慢一点，我有点腿软。” 　　迹部停下，将她安置在二楼楼道的平台上，他回头又看向粉面桃腮、眼神躲闪的奈奈子，好像也有点慌，他呆呆地看了奈奈子一会，脑子打结一般地问：“我们一起跑出去，然后躲到车里去？” 　　……啊？你不是说不用躲的吗？ 　　奈奈子张开嘴，迟疑地“啊？”了一声，迹部好像理解了什么一样，他用力抓住奈奈子的手腕，低声承诺：“别害怕，我们家司机是俄罗斯人，上过战场，一定能甩掉那些人。” 　　……啊？那不是更加说不清了吗？ 　　两人傻愣愣地对视之际，迹部景吾的电话响了起来，“外面有人蹲点？什么意思？” 　　迹部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拉着奈奈子，他低头看向奈奈子沉默的眉眼，又将视线投向窗外翠绿的绿化带，“好，我知道了，我们直接从后门离开就好。” 　　“我们从后门离开，”迹部挂掉电话，看向奈奈子，温柔地安慰她：“别害怕，舆论之后都能处理，现在关键是要保护好自己。” 　　奈奈子抬头，微微抿着唇，她没有答应迹部，神色还有些犹豫，“就像你说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觉得……” 　　“但是他们明显不怀好意，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其他的有公司和我们来解决。” 　　迹部将两只手放在奈奈子肩膀上，低下头郑重地看向奈奈子，他灰色的剔透的瞳孔像是包容着一切，这样温柔的劝哄让奈奈子也动摇起来，少女被蛊惑着答应了。 　　正待两人离开之际，一个脖子上挂着记者证的刺猬头突然冲上来，他先是拿起摄像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才放下手里的机器，拿着麦伸向奈奈子他们，问：“请问两位一起来到医院是因为柳生桑未婚先孕了吗？” 　　159. 　　柳生比吕士和手冢国光的比赛很有看点。 　　手冢高超的网球技巧享誉盛名，观众和体育记者们都以为这会是青学稳赢的一局，并未抱有太多的期待。 　　熟料，立海大的柳生比吕士强劲异常，他超进攻型的球风仿佛狂风暴雨，每一刻的压迫感都在提升，若不是手冢确实势力超群，换另一个人怕是早就被压制住了。 　　“令人意料不到的精彩啊！”一个体育记者端着摄像机，眯着眼睛给了柳生比吕士一个特写，“真令人惊讶啊，这是才练习了几个月网球的选手吗？” 　　“好像之前就在打高尔夫，身体素质非常好，而且他最强的其实是心态，”另一个长胡子的体育记者也在拍柳生比吕士，“稳定而理智的判断，精准又强势的进攻，沉静又亢奋的状态，这是天生的运动员啊！” 　　“不愧是王者立海大。”两人达成共识，又“咔嚓咔嚓”拍起来。一个记者随口道：“这些人中有人肖像权被买断了，不能拍的，就是那个模特柳生奈奈子。” 　　“真麻烦啊，偶像就好好拍戏嘛，你说的是哪个？”长胡子记者开始往回倒自己的拍摄内容，会场里的女性不多，他有印象的就是一个凶得跟老虎似的的经理，长得还挺好看。 　　另一个记者挠挠脸，“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回去发之前找主编审一下吧。” 　　160. 　　无论对什么身份的少女来说，单方面认定对方“未婚先孕”都满怀恶意、缺乏尊重。 　　这可能是柳生奈奈子的偏见，或者狭隘的矜持，她并不能理解男性的眼光，也不理解轻易说出“你是未婚先孕吗”的记者的居心。 　　一旦成为了娱乐圈的一部分，人就不可避免地被物化，人格也好、人品也好，都成了可以随意标签化的东西。这一点奈奈子似乎早有所觉，但从没有一次这样清楚地让她明白。 　　“……”她太惊讶、太恶心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上来，她没有动弹，只是微不可查地将自己缩起来，满脸空白地看向记者递过来的麦。 　　“请问柳生奈奈子小姐为什么在比赛途中离开？是因为和迹部……” 　　“够了，你是哪家的记者？”迹部景吾上前一步，将奈奈子挡在身后，“你是怎么进到医院来的？” 　　那个刺猬头脸上的兴奋被掩藏得很好，“啊，您是迹部财阀的迹部景吾少爷吗？请问您为什么陪同柳生桑来到医院呢？据知情群众分析……” 　　“白鸟集团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应该是集团下属子公司的人吧？明日我会登门拜访。”迹部景吾瞥了一眼他的胸牌，拉着奈奈子走向医院后门。 　　那个刺猬头面上明显露出犹豫之色，他不甘地向前走了两步，又被迹部冷漠的一眼钉在原地。 　　医院的后门更加阴冷幽暗，奈奈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迹部回头看了她一眼，握紧她的手腕没有说话。正待推开医院后门之际，奈奈子突然站定，问迹部：“迹部君，如果卷入舆论风波的是你，你也会先离开这里吗？” 　　刚才与刺猬头交锋时，迹部的电话一直在响，但他们急着离开，迹部没有接。他一手摸向手机，另一只手放开了少女，两人对视间，迹部手机里的声音格外刺耳：“迹部少爷，这群记者很不守规矩，已经摸到了后门，你们还是在医院里面别动……” 　　说话间，医院的后门被从外拉开，跟着迹部家的专车来到后院的记者满满当当，他们手里的话筒标牌五颜六色，长|枪短|炮的相机和闪光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冷后院铺了刺眼的一片。 第43章 　　161. 　　这场景如同丧尸围城。 　　柳生奈奈子被迹部景吾挡在身后, 少女的神色被碎发掩着，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迹部打了一个电话吩咐几句，在一片嘈杂的质问中巍然不动。 　　“请问你们为什么同时出现在医院呢？”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 伸向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 　　“请问二人是早就在交往了吗？这次迹部集团投资的新电影是因此选柳生桑做女主角的吗？” 　　“柳生家和迹部家是否有联姻的打算？” 　　“有知情人士爆料，柳生桑来到医院是因为怀孕, 当事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问这话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性，他的话筒几乎要捅到奈奈子脸上，被迹部景吾挡住了，那话筒像一个突兀的树枝, 支棱在半空中。 　　但这个男人没有收回手，两人的角力中，他的胳膊以一个倔强的角度弯曲着, 话筒仍然离奈奈子不远。 　　未婚先孕。 　　这个被她从原著中删掉的情节魔幻地降落在现实中，柳生奈奈子有一种荒诞的眩晕感。视野中, 男人递过来的话筒收音器保护套的海绵缝隙清晰可见, 这个灰黑色的海绵仿佛吸纳了众多的恶意，在阴暗的医院后院里耀武扬威。 　　喊着“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采访的地方, 请立刻离开，以免惊扰病人”的女声和刚刚让他们不要在走廊跑跳的声音一样，他们的到来给医院带来了不少麻烦。 　　越是意识到自己在给他人带来不便，奈奈子越容易陷入恐慌中，这个恐慌带着注定会妥协的预感, 在心中低低盘旋。 　　她记得, 上一次妥协不近也不远, 是在上辈子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 　　可能是从毫无意义的重复工作开始？或者临时下令的面子工程、酒局上必须要敬的酒、莫名其妙挨的批评？ 　　或者领导说你有问题, 立刻认错的时候？ 　　或者是任何一个前辈拍拍你的肩膀, 说“你还太年轻”，一副活得久就很牛逼的样子，说：“做人啊，不能太有个性……” 　　做人啊，不能太有个性。 　　柳生奈奈子，就这样成为没有个性的普通人。 　　162. 　　柳生奈奈子太知道怎么审时度势、虚与委蛇了，这是本能逼迫着她学习的东西。 　　工作的第一年，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规矩”和他人的看法中夹逼度日，在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泪流满面。有一段时间，她是见到同事都会恐慌的状态。 　　人越显示自己的“恐惧”，他人越倾向于伤害你，这个道理林佳奈当年不懂—— 　　她结结实实吃了几次亏，才又爬了起来。 　　她变成了不敏感的状态，她不会受到伤害，也不快乐，这种麻木是她自我保护和成长的第一步。 　　躺平成为了一种抗争，我不参与你们的世界，可以吗？我胸无大志、我放弃晋升、我循规蹈矩、我毫无特点。 　　放过我吧。 　　这个被糟糕的丝线绞缠的世界里，每一只小小猎物都被黏在丝线上，直到被同化成猎物或者变成一块石头，才得以逃出生天。 　　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兴奋起来，想要涌入，被迹部家的保安控制住了。此时，损失最小的做法应该是无视一切叫嚷，被护送着躲进车里；或是虚与委蛇，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接下来的新电影。 　　但她不要，她已经做过一次石头了。 　　这不是一份好的工作，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环境，世界上尚且没有什么工作值得自己泯灭尊严、让渡自身的主体性，换取什么东西。 　　写出这篇报道的人不仅没有后手，更可能是没给他自己留后路，掀起舆论、搅黄选角、弃了号干一票就跑。 　　就是恶心人罢了。 　　瞄准一个女性，抓住她、定义她、逼问她，用羞耻心和恐惧剥光她，再围观她崩溃地自证清白。网民宣泄内心深处的残忍和丑陋的行为被娱乐化、合理化，舆论捆绑了多方利益，形成一座围城，只有被物化的女性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消遣，成为伸冤都不合时宜的矫情存在。 　　事情的真相轻易就能证明，但要是想让她用一张体检报告自证清白，不如杀了她。 　　——你成功地恶心到我了。 　　——去你妈的，老娘不干了。 　　柳生奈奈子在迹部景吾的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在此时逃掉吗？” 　　迹部看回头看她，怔愣着，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预感，奈奈子将视线投向被迹部家保镖拦下的记者们，迹部听见她低声说：“别小瞧我啊，迹部君。” 　　不怀好意的逼问和森冷的镜头前，柳生奈奈子的面色苍白又倔强。她双眸如寒星，碧色的眸子与其说像纯洁的小鹿，不如说是一头雪狼，她的眼中燃起小兽伏低身子、撕咬猎物时的火焰。 　　我不是——我从来不是靠着他人的怜惜才活下来的，我已经过了为了面子和他人的看法委屈自己的年纪了——我上辈子见到傻逼，第一反应是什么？ 　　——微笑着干回去！ 　　163. 　　与手冢国光的技术相比，柳生比吕士稍逊一筹，两人的紧咬的比分被对面拉开差距，柳生比吕士逐渐显出疲态。 　　“前辈……”赤也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场地中狼狈接球的柳生比吕士，柳生正在直面手冢国光的“手冢领域”，对面打回来的球无论是旋转还是力度，都比自己的球强大两倍，一时间柳生左支右绌，不得不在场地中奔波。 　　一个零式削球悠然掉落，柳生比吕士没能追上，看着它慢慢地在自己这边的场地中停下。 　　“青学：立海大，4:2！” 　　柳叫了一个暂停。柳生在场地中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向教练席，他接过丸井递过来的毛巾，搭在头上。 　　他流了不少汗，正在捏自己的手腕按摩放松，真田几人没有跟他说话，立海大的后援团也是静悄悄的。和对面被拥簇的手冢国光相比，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柳生比吕士显得孤寂又颓丧。 　　仁王雅治喘着气回到场地，在这样寂静的场地中，他喘气的声音很突兀，仁王甩着小辫子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突然，他踢了一脚他和柳生之间的海绵隔离板，“喂，我热完身了，赶紧结束这一局啊。” 　　切原一副“你不要说这样无情的话”的表情，“仁王前辈……！” 　　柳生直起身子，向后看，低声说：“离结束还远着呢，请准备一会儿再热一次身吧，仁王君。” 　　“puri，”仁王居高临下地直直看向柳生比吕士的眼睛，突然笑起来，拨弄了一下后颈的小辫子，“是吗？真是狡猾啊，比吕士。” 　　164. 　　柳生奈奈子走到一个健壮的摄影师面前，他肩上扛着巨大的相机，被保镖拦在外侧。 　　她微微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甲敲在对面记者肩上巨大的相机镜头上，相机微微摇晃，扛着相机的摄影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露出迷茫的表情。 　　“哒、哒。” 　　镜片和指甲造成的响声仿佛在周围按下了暂停键，敲击声将嘈杂的质问掐断了。柳生奈奈子的闲适和睥睨完全不符合记者们的预期，他们齐齐噤声，旁边举起手机拍摄的路人也张大了嘴巴。 　　那个胡子拉碴的记者举着话筒，又一次问奈奈子：“据知情人士爆料……” 　　这位记者身后布置了一台立式三脚架，一台相机正稳稳被架在上面，奈奈子闲适踱步—— 　　对着那个三脚架就是一脚！ 　　相机从上方固定的端口掉下来，镜头摔成碎屑，在地上亮晶晶地铺了一片。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为了把话筒递到最前面，本身站的就不稳，他为了躲避相机砸到自己跌了一个趔趄，但手还滑稽地高举着；旁边的女记者尖叫一声，收回手中的话筒将自己缩起来。 　　另一边的记者可不害怕，他更兴奋了，他高举着手里的相机，大声问：“请问柳生小姐如此粗鲁是因为您心虚……” 　　“给我好好拍！！录全了！”柳生奈奈子打断他，一只手指向他手中相机，“今天造成的损失我全部赔偿！把公司地址都给我报上来！我一家一家赔！” 　　“……”站在柳生奈奈子正对面的女记者穿着玫红色的西装，梳了一个很贴头皮的马尾，脸有点方，带着黑框眼镜，她紧闭着眼睛把自己缩起来，看起来害怕极了。 　　“这个胆子做什么娱乐记者啊？配得上你们刺激的标题吗？” 　　柳生奈奈子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女记者才睁开眼睛，看到好整以暇的奈奈子，瑟缩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奈奈子催促：“问啊。” 　　“请、请问你们为什么同时出现在医院？”女记者还缩着肩膀，她小心翼翼地找补，“是有人受伤了吗？” 　　“是。”奈奈子抱胸，“请问你们为什么同时出现在医院？” 　　她环视一圈，“是脑子受伤了吗？” 　　空气寂静了一瞬，这段好像可以作为卖点？十几号人和机器在后院铺了一排，愣是没一个还嘴的。 　　“柳、柳生桑一直以乖乖女形象示人，是否私底下有暴力倾向？” 　　“诶呦~可别这么说。”柳生奈奈子抱胸，“人家可娇弱了，你要是不信也可以来试试。” 　　迹部家的保镖抬起下巴，发达的胸肌也鼓了鼓，被他拦住的记者识相地往后退了一点，与他蓬勃的胸肌拉开距离。 　　“据知情人士爆料，你……未婚先孕……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胡子拉碴的大叔意志坚定、矢志不渝，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一次给柳生奈奈子递上话筒，奈奈子也不躲，对着他递过来的话筒字字铿锵： 　　“据知情人士爆料，你阳|痿、早|泄、不育多年，不如在这里给大家讲讲感想？” 　　这话筒的扩音效果极强，在旁边收垃圾的清洁工、放弃了维持秩序开始吃瓜的护士姐姐、还有拿起手机观望的路人们纷纷侧目。那个清洁工是一个身体强健的老头儿，他弯下腰的动作一顿，嘁了一声，“啧啧啧啧，年轻人啊压力大……” 　　那个刚才也问了奈奈子未婚先孕的刺猬头记者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刚从医院后门出来，就听见这句话。他看向嚣张的柳生奈奈子和哑然的一众记者，又看向和他领了同一个采访任务的胡子拉碴的男人，“前辈……？” 　　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满脸冷汗地往医院内部退去，又被护士小姐嫌弃地扒拉出来。 　　165. 　　休息时间结束，柳生比吕士走向场地中，柳叫住他，“你一直有自己的节奏吧？比吕士？” 　　柳生回过身子，扶了一下眼镜，“啊。” 　　166. 　　此时，记者朋友们终于懂得主动咽下不合时宜的问题，另一侧一直乖乖举着相机的男人语气变得非常客气：“那请问，电影选角内幕一事也、也是虚假消息吧？” 　　“我没有收到由我主演的正式通知。” 　　“哦哦，这样啊。”男人尽职尽责地举着相机，想了想，默默放下了双手。 　　“拍完了？”奈奈子问他，男人努力地揣摩了奈奈子的意思，又将相机举了起来。 　　“在这儿采访妨碍人家工作了，我带着大家换个地方吧。”奈奈子看向那个胸肌发达的保镖，用眼神示意，“相机。” 　　要不怎么说迹部集团是精英集团呢，连保镖都灵性异常，保镖在那个乖乖举着相机的男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下子—— 　　把他的相机抢过来了。 　　保镖长相很憨，但做事又很灵巧，他恭恭敬敬地把相机递给柳生奈奈子，一副侍奉老大的做派。 　　“赶明儿我赔你个新的，有视频和大家伙证明，不会赖账的。”奈奈子对那个被抢了相机的男人巧笑嫣然，她颠了颠手里的相机，在愈来愈近的警笛声中笑道：“谢了啊。” 　　几个警察从一辆警察上走下来，他们看向地上相机镜头的碎片，严肃询问：“哪位是报案的柳生奈奈子？是谁聚众闹事？” 　　柳生奈奈子、迹部景吾、刚刚赶到医院的长岛裕，还有一脸懵逼被医院保安和迹部家保镖围住的一群记者们，一个不少地，通通上了被警察安排学习教育的专车。 　　走之前，奈奈子跟那个一直在维持秩序的护士姐姐道歉，无论哪一世，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恐慌一直笼罩着她，她道歉道得特别大力。 　　那个护士姐姐嗓门贼大，长相就给人一种“性格很厉害”的感觉，她跟奈奈子摆摆手，然后向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 第44章 　　166. 　　柳生家的孩子都很漂亮, 是那种骨肉匀停、体态优雅、远观就能感觉到的好看。即使在网球部一众高挑帅哥中，柳生比吕士的腿线也是最高的，他每天穿得严严实实, 仍然有女生成群结队偷摸看腿。 　　这仿佛是上天给柳生家的优待，相貌也好、发达的运动神经也好, 就是日日躺尸的奈奈子，也能徒手接球，反应力强得惊人。 　　而柳生比吕士，体力点满。 　　他和桑原的体力到底谁强其实一直没有个定论。柳生属于超进攻型, 而桑原属于后手反打型，两人一直没能打一场。柳生比吕士也不是会张扬地嚷嚷着“我体力很强哦桑原要不要solo看看”的性子，以至于大家都忘了, 校内选拔赛里，柳生比吕士是能够跟技术超绝的学长打满六局, 又硬生生拖到小海带恶魔化结束的硬核男人。 　　手冢国光和柳生比吕士相互致意, 手冢起手就是手冢领域，这既是他技术稳定的体现，也是对柳生比吕士能力的肯定。 　　“就这样, 赢下这一局！” 　　菊丸英二环着不二周助的脖子，在他眼里，手冢国光就是青学网球技术天花板，就算对面是素有王者之名的立海大，也难以跨越手冢这道高墙。 　　不二看着柳生比吕士, 看着他在原先的站位, 打出角度相同、力道大差不差、旋转也差不多的球, 神色并不乐观。 　　——不说这家伙太过淡定——甚至游刃有余, 但他的球也太稳了, 好像在进行控制变量法的试验——这太荒诞了，柳生比吕士打网球根本没几个月，怎么可能急速提升了网球技术的同时，还能掌握比赛节奏、施施然在这里做实验呢？ 　　众人只见，柳生的球一如既往，强势又稳定，下一刻—— 　　手冢领域的光圈被撕破一个口子，那个平平无奇的球顺着手冢的网球拍旋转两下，从球拍前端飞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饱满的弧度，落在手冢国光身后。 　　裁判吹哨：“立海大：青春学园，15:0！” 　　“手冢领域被破了？！” 　　球场外是不太懂行的人的惊呼，青学尚且稚嫩的桃城武双手抓着防护网，“怎么可能？是巧合吗……？” 　　“不是，对面的家伙……察觉了手冢领域细微的旋转，利用不同力道和旋转的球进行推算——然后伪装成体力不支的样子，引诱手冢减小手冢领域的旋转！” 　　“这不是欺诈吗？！” 　　立海大观众席，仁王雅治托着下巴，“puri，是欺诈哦~” 　　167。 　　金井医院外侧，记者们被拎上警车。临上车前，柳生奈奈子在离警车不到五米的地方，转身看向了一脸“卧槽”的一个路人。这位路人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或者说，在奈奈子不知情的状况下进行了现场直播。 　　直播里弹幕一直在跳：“牛逼牛逼牛逼炸了我的姐，卧槽想不到啊这位姑奶奶是这个脾气……” 　　“主播站近一点啊！！柳生奈奈子好帅啊啊啊啊啊！” 　　“主播应该不敢，换我我也不敢。” 　　“虽然不太规矩但是效果拔群hhhh” 　　正待观众们互相推荐柳生奈奈子以往的综艺、写真、粉丝群的时候，直播里的人们看见，那个高挑的少女突然朝他们打了个响指—— 　　“喂，拍这里！” 　　警察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少女张狂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身后平和地催促她了一声。观众们看到少女把外套脱掉，抛向空中—— 　　“狗屁娱乐圈！老娘不干了——” 　　“记得发到网上！” 　　168. 　　“为何那样”剧组的反应十分迅速，在舆论发酵的当晚就官宣了柳生奈奈子出演电影女主一事——甚至演员中只有柳生奈奈子的角色被敲定了。 　　官宣内容很诚恳，大众的接受度其实不低。但造谣一张嘴，有人坚信柳生家与迹部集团有交易——倒是没人说傍金主什么的。 　　在日本，柳生世家、或者说，如柳生世家一类的古老家族，地位是微妙又超然的。不仅在普通民众眼中形象端庄清贵，在各财阀那里也是香饽饽，于财阀眼中，涉及日本本土的权力和资源，迹部家和柳生家地位谁更高还不一定。 　　有人因为这种资源咖行为指责柳生奈奈子没有作品、不劳而获，在剧组账号下面言辞十分激烈，遭到了柳生奈奈子粉丝疯狂的围剿。 　　说实话，以柳生奈奈子修身养性的工作频率和有限的上进心，能有这么些个粉丝其实挺难得的。 　　柳生奈奈子虽然没有立人设，但是上节目里能够展现出来的只有好好学习，乖乖上课，不争不抢的乖乖女形象。她的粉丝妈粉比例较高，本来小姑娘就是以网暴挨骂火起来的，粉丝们的日常就是“心疼奶包”、“妈妈揉揉”、靠着立海大学生口中奈奈子的日常自我攻略；后来奈奈子莫名其妙被卷入男女对立事件，又被挂在网上骂了几天；现在，奈奈子又被指责空降、资源咖、没作品等。 　　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拿着她和迹部双双出现在医院的照片造黄谣，从不劳而获上升到了人品道德败坏——虽然讲得比那个胡子拉碴记者稍微委婉点，但也够恶心的。 　　在这些粉丝们眼里，柳生奈奈子就是纯洁、柔弱、文静的美少女，还总是被莫名其妙的坏人缠上，是全天下最需要保护的小可怜！ 　　等着！妈妈为你正名！ 　　那个造黄谣的账号被冲了，这是柳生奈奈子粉丝们第一次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群里的大家击掌庆祝、欢乐撒花。之前柳生奈奈子太佛了，根本不知道管理粉丝，记者问她希望粉丝们为她做点什么，奈奈子总是说，让她们好好生活就行，记得别花冤枉钱。 　　粉丝们很激动，她们终于为奈奈子做了一些事情！她们维护了自己心中的正义！她们保护了纯洁又柔弱的美少女！ 　　然后一个视频流传出来。 　　“……你们为什么一起出现在医院？是因为脑子受伤了吗？” 　　咦？ 　　“据知情人士爆料，你阳|痿、早|泄、不育多年，不如在这里给大家讲讲感想？” 　　咦？！！！ 　　这是谁？她们纯洁的小可怜呢？！ 　　169. 　　柳生比吕士和手冢国光陷入苦战。 　　柳生并未完全掌握手冢领域的破解方法，他对于旋转的控制尚且不像手冢国光一样驾轻就熟，所以在与手冢领域的对抗中，并不是球球有效的。 　　但这种不确定性足够手冢谨慎了，他改变了策略，尽可能地用零式削球拿到更稳妥的分数。 　　手冢是青学最后的防线，他这局不赢，青学的赢面几乎为零——今年立海大的出场名单对于青学非常有利，青学并非没有野心。 　　即使手肘已经开始酸痛。 　　柳生比吕士在拖节奏，他能做的就只有拖节奏，他拖得起，但手冢看起来拖不起—— 　　至少对面已经吵翻天了。 　　170. 　　柳生奈奈子和一众人在警局接受了教育，那些记者们的损失记在奈奈子头上，她承诺会全、款、赔、偿。 　　出了警局，还是有人穷追不舍，就是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还问！还问！ 　　“你们是早就在谈恋爱了吗？” 　　“柳生家和迹部家是准备联姻吗？” 　　柳生奈奈子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只有迹部景吾停下了。 　　女孩子披着自己的运动外套，露出无力的表情，客气地请这位大叔早点回去休息，下次做兼职记者别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折寿。 　　少女头痛地送走大叔，接了一个电话，“嗯？哥哥？我没事呀，他们都被我送进警察局啦！……我就知道你们会赢！……6:4也已经很棒啦。”奈奈子将自己缩在宽大的灰色外套里，颇微妙地感慨：“没关系，毕竟我也把幸村君落在医院里了……” 　　“嗯？旁边是迹部景吾，是他送幸村到医院的，你们对人家温柔点啦！” 　　柳生奈奈子回头，她举着电话看向迹部，促狭地跟他挤了挤眼睛。她脸上没有一点阴霾，月光下少女的面容是通透的玉色，橙黄色的路灯给她毛茸茸的碎发染上温暖的光，她夸张地讲自己是怎么一脚踢碎了人家的相机，又眉飞色舞地说那些人如何噤若寒蝉。 　　“仁王君雷厉风行地打赢了对面吗？后两局岂不是只用了两个小时！好厉害！” 　　“长岛君在里面办手续，我们在等他。” 　　“对！我不干了！爱谁谁！” 　　因为说到动气处，奈奈子柳眉倒竖，眼睛明亮极了，肉嘟嘟的嘴巴哔啵哔啵一刻不停。 　　可爱死了。 　　柳生奈奈子低着头听电话，拿脚踢地上的小石子，迹部的外套对她来说有些大，她穿着网球裙，外套下摆垂到大腿根，柔嫩的皮肤、暖色的碎发——她明明脆弱又柔软。 　　等她挂掉电话，迹部看到她一下子跳到自己面前，她身上的外套有点大，因为她的跳跃灌了风鼓起来，奈奈子就像一个生机勃勃的小气球，欢快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抛一下外套吗？” 　　“我学你的哈哈哈哈！” 　　奈奈子转了一圈，学着迹部的样子打了一个响指。 　　“啪！”她又把身上的外套抛到空中，手指指向怔愣的迹部景吾—— 　　“沉醉在本小姐的美貌中吧！” 　　迹部轻笑一声，他刚刚从震惊和奇妙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偏头：“啊嗯。” 第45章 　　170. 　　“不是我擅自发的, 是柳生大小姐下令发的。” 　　一个博主无辜地说。这个标题下面，就是柳生奈奈子和各路记者对线的视频，视频的封面是柳生奈奈子将外套抛到空中时的截图, 画面中少女一脸张扬，眉眼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除了被土黄色的外套糊了一脸的保镖之外, 画面中模糊挥舞的胳膊和一脸微妙的警察叔叔，也为这个封面添加了几丝活力。 　　……就很怪。 　　再看一遍。 　　“她要是早一点暴露本性就好了，我绝对买爆那些大小姐忍辱负重装可爱的写真哈哈哈哈哈。” 　　“楼上！加我们粉丝群！我们细细扒了柳生奈奈子出镜的所有节目，一起欣赏她敷衍傻逼！” 　　“帅爆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柳生奈奈子的死忠粉了。” 　　“楼上看清楚，没有以后了，柳生奈奈子那边发了退圈公告了。” 　　“卧槽。” 　　“卧槽, 去围观。” 　　昨天晚上，在迹部景吾送她回家的车上, 柳生奈奈子在网上怒发“退圈宣言”, 就一句话“我不干了！违约金明天来工作室结一下”，直直冲上热搜第一。 　　按理来说此时剧组的处境十分尴尬，最佳的应对不是删帖就是另官宣一个新的女主, 没想到剧组的账号此时却莫名其妙地振作了精神，开启了各种模式的撒娇卖萌打滚。 　　“为何那样”剧组：“不要着急，剧组还在和柳生桑协商~” 　　退圈宣言后的一个小时，她接到了剧组宣发负责人的道歉。对面是一个干练的女声，她措辞专业、态度诚恳但不让人感觉是逼迫, 恳切地让奈奈子再考虑一下, 至少先把这部剧演了。 　　柳生奈奈子拒绝了。 　　不干了就是不干了, 没有迁怒剧组泄露信息的意思, 她就是突然疲了。 　　没意思。 　　172. 　　第二天一大早, 柳生奈奈子就去了工作室，她坐在她平时休息的椅子上，伊代田还在捣鼓他的镜头，清水知美“嗙！”地打开门，看见奈奈子，喊着：“快让妈妈看看受伤没有！” 　　……又来了。 　　网络上突然出现了很多自称是“妈妈”的人。最开始他们都调侃着叫她“大小姐”、“暴躁姐们”，“哈哈哈哈”地一头扎入柳生奈奈子乖巧中透着忍耐的综艺表现中。从她面对刁难人的同行敷衍的微笑，到被中二小学生抢答时礼貌又生无可恋的脸，最后刷到奈奈子第一次跟津神相真同台时，被说“不知天高地厚”的视频。 　　可能当时奈奈子的表情确实有一点没藏住的受伤，总之，他们走过了柳生奈奈子粉丝的心路历程，出来时齐齐自称“妈妈”。 　　就很怪。 　　好像她真的纯洁温柔、真的需要被保护一样。 　　昨天晚上奈奈子回到家，就看到父亲和母亲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家里谈论着什么。 　　那几人是律师，专门来跟柳生父亲解释这次风波传谣者的在法律层面的量刑界定。 　　迹部景吾被父亲请进来，两人在柳生家招待客人谈论大事的和室聊天。柳生比吕士也从楼上走下来，他上下检查了一下奈奈子有没有受伤，双手放在她耳后两侧和和奈奈子抱了一下，也打开和室的门走了进去。 　　……从某种角度来讲，昨天的迹部景吾经历了比柳生奈奈子更加刺激的一天。 　　家里还有客人，奈奈子就乖巧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一点在记者面前发疯的样子都没有。妈妈继续和那几个律师洽谈，其中一个人穿着深色的西装，身形紧实挺拔，面容深邃，头发一丝不苟，从头到脚就是两个字，“精英”。 　　他说话不疾不徐，公事公办地问：“请问柳生小姐对与这件事相关责任人的预期如何？” 　　“按照法律程序走。”柳生奈奈子神色很平静，她说：“那几个记者、记者背后的公司还有最初那个娱记号，我都不想放过。” 　　“当然，造谣者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律师沉吟了一下，问：“关于剧组人员泄露参演名单一事，您怎么看？” 　　——“谁泄露谁承担。” 　　剧组的动作特别快，这边柳生家的律师函还没发出去，那边剧组已经公布并开除了涉事员工，并且非常有求生欲地表示，柳生奈奈子面试表现出色，完全能够胜任本剧女主，同时放出了一段奈奈子的试镜录像。 　　就是那段爆炸尴尬的哭戏。 　　视频里，与奈奈子对戏的小哥的声音做了消音处理，只露出一只拿剧本的手。镜头中的柳生奈奈子面色懵懵的，她无辜又乖巧的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听到对戏小哥说了什么，柳生奈奈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她本来平静的脸从眉头、眼角、唇边溢出来一点点委屈，然后她皱着脸—— 　　惊天动地地哭了出来。 　　她哭得一点不客气，她边哭边念台词，念完，还不可抑制地打了好几个哭嗝。 　　“哭得好惨好可爱，配上‘我不干了’视频食用更佳。” 　　“呜呜呜宝宝好努力，造谣的人好讨厌。” 　　“确实很努力，感染力是有的，情绪也到位了但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一说一，放出来这个视频真的会让她回心转意吗？我觉得起到了反作用[doge]” 　　真的，更不想去了。 　　所以她现在出现在工作室的会客室里，等着来解约的代言来签解约协议，结清违约金。 　　坐了一上午。 　　他妈的一个都不来。 　　173. 　　柳生奈奈子认为是自己表述不准确的缘故，她正在赶往东京的柳生家专车上，她和哥哥要去金井医院，看看幸村的检查结果。奈奈子在手机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退圈公告。 　　“因本人学业及心情缘故，永久退出娱乐圈，不拍戏也不接代言，请各品牌方陆续联系我，来工作室结清违约金，谢谢。” 　　柳生奈奈子把这条公告大大方方地置顶。她是认真的，不知道是性格原因还是什么，柳生奈奈子很容易在惯性下做一些循规蹈矩又没那么喜欢的事，然后不好的情绪积累，在一个节点突然爆发，最后迫使她决绝的离开。 　　就是，觉得不值得而已。娱乐圈嘛，就是来娱乐他人的，除了赚得多，光鲜亮丽一点，没有什么意义的。 　　“长岛被叫到主家去了。”柳生比吕士状若无意地说。 　　奈奈子低下头，沉默起来。 　　“奈奈，不喜欢就不做了，不是坏事。”柳生比吕士温柔地摸摸奈奈子的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哥哥今天早上开始就格外纵容她，他看奈奈子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纯洁、弱小、要被坏蛋抢走的小宝贝。 　　“看望完幸村君，我想去一趟主家。”奈奈子小声说，她觉得自己来娱乐圈走一遭真的很浪费资源，既没有变成优秀的偶像，也没有拿出像样的作品，反而净给长岛裕找麻烦，“这不是长岛君的错，是那些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人的错。” 　　她看向柳生比吕士，试图想得到一个答案：“以后我也没办法一直做演员的吧，离开那里，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柳生比吕士没有说话，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无论是昨天父亲在迹部走后和他的谈话，还是即将到来的和异军突起的冰帝对决的关东大赛，还是幸村突如其来的病情…… 　　——这变幻莫测的命运。 　　174. 　　柳生奈奈子来到医院的时候，幸村正坐在病房里，穿着医院的病服，周围站了一圈立海大部员。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一点也不适合幸村，柳生奈奈子莫名其妙地委屈了起来。 　　她走到幸村病床边，比幸村先委屈巴巴地撅起了嘴。 　　大小姐霸占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她悄悄看向幸村被袖子盖住的、插着针管的手背，感到一种世事无常的荒凉悲意。 　　“对不起，昨天把你留在医院里。”柳生奈奈子小声说。 　　幸村精市也摸摸奈奈子的头发，就像昨天奈奈子变成最厉害的姐姐一样，幸村又变回了这个家庭中最让人安心的中心。 　　“没关系，谢谢你昨天的坚强。” 　　奈奈子扁着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像小兽一样抽泣，丢脸地把自己缩在外套里，她又变回了网球部最娇气的小废物，对网球一知半解、对训练撒手不管、稍有不如意就嚷嚷着“我没有留在这里的价值啦”要挟他们的小女孩。 　　“您就是柳生小姐吗？” 　　幸村的父母是一对儿非常好看的夫妇。幸村父亲的好看属于“帅气男人”范畴，而幸村的母亲大概就是仙女范畴，柳生奈奈子泪眼朦胧地看着美得惊人的幸村妈妈，没见识地吸了一下鼻子。 　　“谢谢你，还有迹部君、佐藤君，没有你们，我们家阿市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幸村母亲很难让人想到“保养得当”，反而会让人意识到时光对于美人的优待，奈奈子站起身来，被幸村母亲抱了一下。 　　啊，我被仙女抱啦。 　　奈奈子晕乎乎，她呆呆地看着幸村母亲，“没……没事。” 　　然后对着杏子小姐发呆，啥也不问。 　　真田弦一郎急死了，他在身后咳了一下，“杏子阿姨，幸村的体检结果……” 　　幸村杏子眉眼平和，她说：“幸亏发现得早，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保守治疗就可以痊愈。” 　　“只是，”她忧愁地看向幸村精市，“保守治疗的话，就不能再打网球了。” 　　呼吸一滞。 　　柳生奈奈子飞快地看向幸村精市，看见他低下头，紧攥的拳头让插在手背上的针管血液回流。 　　174. 　　关东大赛决赛前夜。 　　神奈川，柳生宅。 　　柳生奈奈子挤在哥哥的房间，黏着哥哥不出去。 　　柳生比吕士的房间非常整洁，他的房间生活区比奈奈子的小一些，但是有一个巨大的阳台，被他拾掇出来，放了一套纯木的桌椅。后来，柳生奈奈子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央求哥哥放软一点的沙发，她也想来。 　　于是，两人坐在双人沙发上，依偎着看星星。 　　“哥哥，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柳生奈奈子挽住哥哥的手臂，不安地和哥哥贴贴。 　　“嗯。” 　　“我才知道幸村君的妈妈是歌唱家，怪不得她那么有气质。” 　　“嗯。” 　　“津神相真给我打电话了，她劝我不要拒绝主演富久直哉导演电影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奈奈子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又玩弄起手指来。 　　柳生比吕士侧过头来，“奈奈，你喜欢吗？你的演艺圈工作？” 　　柳生奈奈子微微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知道。” 　　柳生比吕士将她搂到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他低声说：“昨天父亲问我，高三要不要转到医学预科班。” 　　医学预科班顾名思义，就是上的大学是医学方向，但是不通过大学统一的偏差值标准选拔，如果直接在高三就决定学医，对偏差值的要求更低。 　　如果转到医学预科班，那高考就轻松许多，但是要到东京的学校集训，就没办法打网球了。 　　如果幸村因为治疗错过了今年的全国大赛，哥哥又因为转学错过明年的全国大赛，那立海大网球部，还是完整的立海大网球部吗？ 　　奈奈子放下了抓着哥哥衣服的手，迷茫地看向夜空。 　　175. 　　东京，迹部白金汉宫。 　　迹部景吾坐在自家豪华的落地窗前，手里一杯端着一杯无酒精香槟，清冷的月色映在少年灰色的宇宙般的瞳孔中，衬得他才是那个月神。 　　“少爷，”管家给迹部上了一小盅热汤，“不要生先生的气，他只是考虑了最坏的情况。” 　　“……”迹部看向窗外的星星，“我知道。” 　　管家担心地看向迹部景吾，迹部家继承人喜欢什么、喜欢谁，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少爷从小比旁人承受的就多，他看着小少爷从张狂不可一世变得沉稳可靠，心中不知是欣喜更多还是酸楚更多。 　　“那我不打扰您了。”管家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迹部景吾问他： 　　“光伯，如果一个人突然学我抛外套，那是什么意思？” 　　……正常来说，应该是在挑衅你吧？ 　　但是光伯知道少爷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恭敬地说：“应该是喜欢您，少爷。” 第46章 　　176. 　　关东大赛决赛。 　　关东大赛主会场, 幸村因为病情，连现场都没能到。立海大全员的氛围都很低落。 　　双打二，柳生比吕士和仁王雅治对战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 　　迹部景吾本身就是感知力敏锐的类型, 非常克制仁王和柳生的欺诈，况且他在异世界跟立海大交手过多次，是细细研究过柳生和仁王的双打的。 　　与其说这一局是冰帝和立海大的较量，比不如说这是迹部景吾和柳生奈奈子的较量，因为两人在网球的理解上差距过大，导致柳生两人仿佛被摸透了, 处处受到制擎。 　　非常、非常憋屈地输了一局。 　　柳生比吕士和仁王雅治双双坐在休息区内，全身是汗，脑袋上盖着毛巾，低着头, 神色被毛巾挡住了。两人在前一天和手冢国光打得有来有往，另一个凭借精湛的技术把青学的三年级前辈压着打。俩小伙子昨天刚刚在比赛中确认了自己的实力，今日却被对面的忍足和向日拿捏住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当头棒喝, 此时人都是灰色的。 　　“嘛, 很明显是冰帝对我们进行了超乎逻辑的精准调查，不愧是迹部啊……”柳莲二一看对面那个调调, 就知道这是依赖迹部景吾观察力的数据网球，自己的队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打败，他也有一点不爽。 　　“但是，奈奈子为什么这么消沉呢？” 　　立海大几人往旁边看去，坐在消沉反思自己的柳生和仁王旁边的, 正是柳生奈奈子。他们三个都在脑袋上蒙着白毛巾, 以同一姿势坐在休息区, 像是孤寂的两大一小三个山丘。这三个人的消沉自成一域，在立海大热血的应援环境中硬生生竖起了灰色的背景墙。 　　只有柳生奈奈子知道，这是迹部景吾在异世界获得的信息，他带着冰帝跟立海大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练习赛，虽然双方都不会使出底牌，但…… 　　但是迹部就是能够收集到很多的信息，就是能够洞察到奈奈子根本看不出来的问题，就是能够通过练习赛推演出压制立海大的打法。 　　好糟糕，这种因为自己太弱而拖累团队的感觉好糟糕。 　　“小崽子们，关东大赛决赛可不能这样。”伊藤学长和他的搭档双手叉腰，看着奈奈子三人。 　　“我们蝉联了十四届关东大赛的冠军——这是第十五届，既是荣誉、又是负担，”伊藤和都上扭一扭手腕，神色带着笑意，但眼神凛然，“很抱歉让你们早早直面这种压力，这一局，就看我们的吧。” 　　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成为小崽子们的坚实防御吧。 　　177. 　　双打一，冰帝穴户亮、凤长太郎，对战立海大伊藤圭介、都上和希。 　　冰帝的发球局。 　　“穴户亮，网前进攻型，擅长半截击，但接发并不稳，性格顽强但稍显冲动。” 　　“凤长太郎，发球强势且很有特色，但并不稳定，正手稍强反手较弱，今年是第一次上比赛。”柳低声说，“迹部敢让一年级的他上比赛，凤一定有过人之处，这一部分的数据还待补充。” 　　好厉害，即使凤长太郎并不是正选，也能在他上场的一瞬间调取对面的资料，这就是“军师”啊。 　　“伊藤学长属于全能型选手，经验丰富，不用太担心。” 　　自从幸村生病，柳莲二变得果决了很多。这种果决是稳定军心的源头，听了柳莲二的这段话，无论是奈奈子还是仁王和柳生，都打起了精神。 　　就像是家里主事的家长生病后，会刺激到家中孩子们快速成长一样；不仅是突然变果决的柳，也不仅是在幸村病倒的当天变得强势又有震慑力的柳生奈奈子，无论是耐不住性子的丸井和切原，还是一直以来都散漫的三年级前辈们，大家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很快，大家就理解了凤长太郎的特色。这孩子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对不起是不是没打好”、“拜托前辈了！”之类的和善的话，打出的球却重的像铅球落地一样，而且接发球都很疯——也因此并不稳定。 　　冰帝的发球局。 　　凤长太郎将网球抛到天空中，“一球入魂！” 　　网球像是炮弹一样打向了立海大的中线，柳低声说：“192km/h。” 　　“好家伙，冰帝的新生不错嘛。” 　　这个球气势汹汹，砸在立海大两个前辈中间——伊藤和都上没有动作——场地中硝烟散去后，裁判吹哨，表示冰帝发球出界。 　　“不要小看伊藤前辈和都上前辈，他们已经连续两年维护立海大的关东大赛冠军地位了。” 　　冰帝的凤连续两个发球都丢了分数，少年神色迟疑，捏着球的手直接泛白。 　　“啊嗯？凤，不是叫你放开了打吗？”迹部景吾斜倚在教练席，桦地崇弘夸张地给他撑着伞，“不仅仅立海大那边有前辈啊，桦地？” 　　“是。” 　　“嗨！迹部前辈！”凤长太郎好像被充电了，一下子亢奋起来，他将球抛向空中，“一、球、入、魂！” 　　这回总算没再出界，伊藤迅速动作起来，“嘛，一年级能打出这样的球真了不得啊。” 　　——“可惜，再长两岁就好了！” 　　伊藤非常利落地把凤的发球打回对面场地，穴户亮大喊着“别在意！”接住了伊藤又快又精准的平击。 　　“啊嗯，不愧是立海大。”迹部点了点眼下的泪痣，旁边桦地尽职尽责地说“是”。 　　从配置上说，对面两人都是少有的天赋和努力都具备的好苗子，可惜年纪太小，哪怕再练一年，此时局势就可能逆转了。伊藤一边回球，一边思衬着迹部的安排，“拿我们立海大练兵吗？真是狂妄啊，冰帝的小崽子。” 　　在他眼里，迹部也好、柳莲二也好、真田也好，都是小崽子——除了幸村精市，这个叫他也不得不尊敬的、神一般的存在。 　　伊藤还记得，他高二时，幸村刚刚高一。小孩儿长着一张旖旎的面容，说出的话却过于张狂，以至于被前辈嗤笑了，“我要带领立海大达成三连霸。” 　　然后是怎样呢？是当时三年级的笠原前辈倚着门框，“切”了一声，说：“你要是能打赢我，这个部长的位子就归你。” 　　然后幸村就真的打赢了当时是网球部部长的笠原前辈。 　　伊藤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站在球场边大气也不敢出的小透明。笠原前辈站在球场的另一端，狼狈不堪，他自己知道、周围的网球部正选也知道，他是尽力了的——他实力不济、他技不如人。 　　笠原长着一头狮子一样爆炸的黄毛，他拿手肘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低头看向幸村，说：“我说到做到，从今天开始，你——” 　　——“你叫什么名字？” 　　——“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就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了。” 　　笠原前辈背过身去，走向球场外，“不要以为是我让着你，我是全部最强的，所以我是部长；你打赢了我，你就可以成为部长。强者为王，这是历任立海大部长留下的规矩。” 　　“小子，部长可不好当，别高兴太早了。” 　　部长果然不好当。 　　仅仅伊藤知道的，当年，因为接受不了区区一年级的幸村是部长而提出退部的三年级前辈就有四个，其中两个技术高超，应对关东大赛经验丰富。 　　然后这事在整个三年级都传开了。伊藤听说有退部的学长带着几个和网球部无关的三年级，去一年级门口堵门，口头奚落了幸村—— 　　被笠原学长挡住了。 　　笠原学长没有退部，他不仅自己坚守在网球部，还挽留了好几个摇摆不定的三年级前辈。正是有着笠原等人，幸村才能较为轻松地树立威信、队伍才能顶着教练的反对飞速进步、立海大才在教练离职的情况下能保住关东大赛优胜的位置。 　　——现在轮到他们了。 　　轮到他们这些三年级前辈，为后辈们撑起一片天——哪怕一个小小的空间，也好。 　　幸村精市，当部长很不容易吧，无论是正选还是非正选，你都花了不少心思吧。 　　我只是想说，去年你带领网球部拿到久违的全国大赛冠军的时候，那个曾经堵着你的三年级前辈也站观众席，跟着啦啦队声嘶力竭、热泪盈眶，还在你看向立海大拉拉队时，突然猫到椅子后面。 　　我只是想说，当初你顶着巨大的压力，带领我们拼命触摸那个金色的奖杯的时候—— 　　伊藤猛地一个网前扣杀，对面穴户亮和凤长太郎扑向球的落点，未果，只在下巴上留下一片擦伤。 　　“game，立海大：冰帝，5：1！” 　　——我们就知道，立海大网球部拥有着最优秀、最强大的部长—— 　　伊藤抛起手中的球，荧光色的球在阳光下仿佛与太阳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但伊藤闭上眼睛，凭借肌肉记忆，在空中用力挥拍。网球仿佛一个炮弹，决然砸在对面冰帝的场地上，穴户亮拼命去接，却被网球的巨大惯性打飞了手中的球拍。 　　“220km/h，伊藤前辈刷新自己的记录了。”柳惊讶地说，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开始翻看，“原来如此，伊藤前辈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开始的比赛吗？” 　　“不仅仅是你的存在代表着胜利，请让我们把胜利献给你，幸村部长。” 　　裁判吹哨，“game，立海大：冰帝，6：1。双打一立海大获胜！” 　　在一片欢呼声中，一道声音仿佛有点熟悉： 　　“……谢谢你，伊藤前辈，”幸村面色有些苍白，但眼中的光一如既往，“你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真田第一个察觉到什么，他倏地转身，惊讶道：“幸村？！你怎么来了？” 　　奈奈子回过头，看见幸村穿着私服，身后站着幸村的父母，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大肚子中年人。 　　“幸村君！！” 　　“部长！！” 　　“精市！！” 　　立海大网球部的部员们将幸村精市团团围住，伊藤和都上蒙着毛巾，也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我来看看大家。”幸村笑眯眯地，他看向柳生和仁王，“摆脱数据网球最快速的方法就是进步，下次可不许再输了。” 　　柳生和仁王低头称是。 　　幸村又看向伊藤二人，对他们说：“非常漂亮的一局教育赛，一直以来谢谢前辈们了。” 　　“哪里那里……” 　　了不得，真是有部长的样子啊。伊藤和都上勾肩搭背，对视一眼，施施然回到休息席。 　　然后幸村看向毛利寿三郎，“一会儿就拜托毛利前辈了。” 　　毛利高挑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他扛着球拍，微微驼着背，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啊，无论对上谁我都会赢的。” 　　柳生奈奈子眨巴着眼睛看向幸村精市，期待幸村君跟她也说些什么，她看见，少年对她温柔地微笑，说：“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坂原先生，是‘欧麦’品牌负责人。” 　　“欧麦”品牌，就是那个特别会做人的，和学校打过招呼、和奈奈子签了代言、并且包揽了立海大网球部运动饮料的健康零食品牌。 　　“您好您好，我是柳生奈奈子。” 　　终于有一个来解约的了！虽然时间选得不太对，但没关系！ 　　“您好，我们联系不上长岛君，冒昧找到这里来。”大肚子男人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吃得开的脾气好的中年男人，他笑呵呵地，奈奈子也就爽快地说：“长岛家里有点事，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我能做主。” 　　“呵呵呵，那就太好了，也不着急，我就是来问一问您的意思。” 　　什么意思？解约应付的违约金不是明明白白写在合同里吗？ 　　奈奈子露出不解的神色，坂原就直接说：“请问，您是否有续约的意向？” 　　坂原是“欧麦”的理念设计师。他最开始找柳生奈奈子代言是因为立海大网球部全国第一的强势成绩，但现在，柳生奈奈子无论是性格、还是热度都太吸引人了。他这人擅长剑走偏锋，就以立海大网球部赞助商的身份来探望幸村，然后顺势把想出门看关东大赛决赛的幸村拐了出来。 　　坂原知道，柳生奈奈子的形象和热度都非常得大众认可，还有好多家竞品的宣发想要挤掉欧麦。 　　哼！想得美！这个代言人，他势在必得！ 第47章 　　178. 　　单打三, 毛利寿三郎。 　　毛利前辈虽然总是逃训，也不爱跟大家打打闹闹，说话调调还软绵绵的, 但立海大几个二年级其实蛮喜欢他的。因为他在幸村一年级接任部长时，非常罕见地出言护了幸村一下。幸村能够在一年级带领立海大众人拿到全国大赛冠军，不仅有实力的因素，和前辈们的保护和支持也密不可分。 　　按柳生奈奈子的意思说，毛利这人虽然人懒洋洋的，但意外地正派和单纯。 　　当然, 立海大众人喜欢毛利前辈最重要的原因是—— 　　他很强。 　　毛利寿三郎，在黑部由起夫那里都是留了名的。他是已经确认的U-17的的一员，今年打完全国大赛会马不停蹄地赶往U-17青少年培训基地。 　　而即将与他对决的，是桦地崇弘。 　　“田忌赛马？” 　　“也算是一种策略。”幸村穿着私服, 坐在教练区中间，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在他两侧，像是威严深重的左右护法。 　　“桦地崇弘, 冰帝一年级, 基础扎实、力量稍强、速度稍弱, 但并不懂得控制节奏，除此之外, 擅长正手、反手较弱，可以在拉球的同时往侧方反手的区域出球。”柳淡声说。 　　幸村摸着下巴，他本身穿着私服其实是不冷的，但被几人强硬地披上了立海大的外套，现在看上去和平时强势又霸气的部长没什么两样。 　　“好像很擅长模仿呢。”奈奈子说。 　　“没错, 因为心性单纯, 能够快速复制对面的招数。”柳莲二翻了一页, 有心思开起玩笑来，“奈奈子在集训的时候居然也干正事了吗？” 　　柳是在说立海大在集训的时候奈奈子不是吃就是躺，他们呼哧带喘爬大山，奈奈子卡兹卡兹吃薯片的事。 　　哼！那时候人家就是想躺平啊！人家被你们这些卷王伤透了心！要不是关东大赛这会儿出了这么多事，我能再作两个月！奈奈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经理说‘我这会儿没躺平是给你们面子’的概率是50%。”柳莲二抢在奈奈子面前说。 　　“puri，奈奈子应该会说‘我能再作两个月！’”仁王雅治捏着嗓子，“‘人家要喝凉的！人家不要喝乌龙茶！’” 　　丸井从后方探出头来，噘嘴：“‘这个塑料拖鞋好硌脚啊~’” 　　“‘人家被你们伤透了心~’”仁王作捧心状，乐此不疲。 　　柳莲二低着头，又翻了一页，“说这句话的概率是另外50%。” 　　幸村低头想了想，也抬起泫然若泣的脸，“‘人家是不是没有留下来的价值啦！’” 　　！ 　　！！！ 　　你们烦死人了！ 　　奈奈子自己一个人气呼呼抱胸坐着，柳生比吕士在后面不仅不哄，还笑出声了。 　　179. 　　有幸村精市的立海大网球部一扫低沉，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于给奈奈子科普各种队员的能力。 　　“毛利前辈防守范围广，基本能够接到所有的球。”柳尽职尽责，他说：“这个特点能够让立海大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他能接到的话，对面也能接到了啊。” 　　“嘛，但是双方身体素质上有差异，这意味着有些动作我们能做，对面不能做。” 　　“？” 　　只见场上，桦地崇弘学着伊藤学长，放了一个网前球，把毛利寿三郎引到了网前，又照猫画虎来了一个挑高球。那球速度不快不慢，直直砸在球场后边线上，又轻巧弹跳起来，如果此时人站在网前，是绝对没办法接到往场后弹跳的网球的。 　　毛利寿三郎被桦地崇弘模仿着拿了不少分数，一直没什么表情，此时却突然笑起来—— 　　奈奈子看到，随着“咔吧”一声，毛利前辈把肩膀和后背折出了一个一百二十度角，诡异地伸直胳膊，接到了那个离他老远的球。 　　——那网球呼啸着来到了桦地那边的场地上，冰帝那边一片惊呼声： 　　“果然会卸胳膊啊！” 　　“喂！这个不要学啊桦地！” 　　“这个没办法学的吧……” 　　这句话没说完，众人就听到又一声“咔吧”，桦地有样学样，把自己肩膀也卸了。 　　奈奈子皱着脸缩起肩膀，无论是听还是看，都给她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冲击。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能装回去！”毛利寿三郎把手放在肩膀上，“咔吧”给自己接回来了，裁判一脸“卧槽”坐在裁判席，看着毛利寿三郎把桦地打回来的球又打回去，场地中早就待命的医生硬生生止住了向前进的步伐—— 　　“……”奈奈子抱紧自己往后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更需要医治。 　　“这就是毛利前辈的绝招——关节技！只有天赋和恰当的后天练习，才能这样自如地切换状态，未经训练的人根本没办法自己安上——” 　　一片哗然中，对面的桦地低吼一声，也“咔吧”给自己的肩膀接回来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还能接回来？！”这回轮到立海大这边惊讶了。 　　柳生奈奈子一脸生无可恋，“人家能学怎么卸，也能学怎么接吧？” 　　“话虽如此，”柳此时有些狂热了，他刷刷刷在笔记上写着什么，“这种程度的数据……这种程度的数据……” 　　毛利寿三郎没见过这样简单粗暴挑衅的，他平时软乎乎的，很少被挑衅成功，“什么？！你也能装回去？！可恶!”他又一次把肩膀卸下来，往对面打了一个只有卸掉肩膀才能接下来的球。 　　而单纯的桦地有什么坏心思呢，他看着对面高大的红头发前辈—— 　　“咔吧！” 　　“咔吧！” 　　“咔吧！” 　　“咔吧！” 　　只有柳生奈奈子缩在外套里，在一次又一次的咔吧声中意识到，场上的两人都没事，只有自己真实受伤了。 　　180. 　　场上两人没有受伤是不可能的。 　　柳生奈奈子说：“频繁这样切换，日后会很容易脱臼吧？” 　　幸村沉默，他看向对面的迹部景吾，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叫了弃权。 　　——单打三，平局。 　　“巧妙的出场思路。”柳都不禁赞叹迹部景吾的巧思，“毛利前辈算是我们的一大杀器了，居然叫他派出这个风格的选手。” 　　“真是野心勃勃啊。”幸村没有笑，关东大赛十五连霸要是断在他这一届，简直叫他无颜见笠原前辈。 　　“接下来的两局，不可以再出现失误，”幸村说，他看向柳莲二，“干脆利落地赢下这一局。” 　　“是。” 　　双打二，芥川慈郎对战柳莲二。 　　“芥川君，请醒醒。”柳看对面还有些打瞌睡的样子，出于好意这样提醒道。 　　“……啊？……啊。”芥川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到对手之后跳起来，“文太呢？迹部！人家要和文太打啦~” 　　迹部头痛地拿手轻触额头，“啊嗯？柳莲二可比丸井有趣，你不想试试吗？” 　　谅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丸井文太被立海大内部禁赛了。 　　芥川慈郎急的跺脚，“人家就想和文太打嘛——” 　　仁王惊讶地托着下巴，“原来是冰帝版的奈奈子吗？puri~” 　　“……”柳生奈奈子深呼吸，她总感觉被骂了，但她找不着证据。 　　总之，慈郎站在柳莲二面前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嫌弃和委屈的。 　　柳：“……”总感觉有点不爽，但他不善于发脾气。 　　丸井：“……”请不要再让我想起自己上不了场这件事了。 　　“芥川慈郎，冰帝天才型上网截击选手，擅长一切截击，手腕灵活，因此正手反手都很强。”柳莲二跳起来，给球带上强烈的旋转，“但是基础不算扎实，体力也欠佳——” 　　只见那个球带着强烈的旋转，在高空之中迅速击向对场底线，“只要把他封在底线就好了！” 　　果然，芥川的回球虽然抵消了旋转不至于让球路跑偏，但落在柳的场地中时，没什么力气。柳故技重施，将球挑高，然后让球垂直掉落在对场底线上。 　　“想要用芥川无拘无束的球风限制我的数据网球吗？冰帝也小看我了！” 　　“真是麻烦！慈郎也不是只会打截击D~” 　　芥川这一次的回球比上一次要有力很多，不过落在柳莲二手里也没区别。 　　“成长型吗？哼！”柳性情温和，但这次幸存生病、不在部内的情况让他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在攻击性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只见一个高速削球横跨两场，芥川看见这个球可以截击，兴奋地去接，却没追上。 　　“总感慈郎没进入状态啊。”奈奈子看着好像有点兴奋但是还不完全醒的橙色小卷毛，想迹部这会儿应该有点难受。 　　芥川慈郎是那种吃技术的，对面的球得惊艳到他，他才能拿出百分之百的能力。技术不是指柳莲二这种控制力强、精通旋转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技术，而是丸井那种有着特别巧妙的、让人惊呼“还可以这样！”的技术。 　　幸村面容平静，“在对面进入状态之前结束比赛吧，柳。” 　　…… 　　终于，柳莲二使出一记“空蝉”，芥川慈郎以为又是一个底线球，却发现那球掉落在地，没有弹起—— 　　“哇！好厉害！你们看到了吗？好厉害！”慈郎在冰帝那边兴奋地转了一圈，“难道他也是天才吗？！” 　　迹部面色复杂：“……” 　　你终于发现了啊。 　　柳莲二温声说：“我可以再打一次哦。” 　　慈郎立马回到网前，“真的吗？拜托啦！” 　　柳温柔地给对面喂了一个“空蝉”，芥川眼睛都亮起来，前去截击的时候，发现这只是一个带着旋转的网前球而已—— 　　裁判吹哨：“game！立海大：冰帝，6:1！” 　　芥川一脸被骗了表情，委屈道：“怎么这样啊！” 　　“抱歉，如果我在这时候心软的话，精市真的会生气的。” 　　——单打二，立海大获胜。 第48章 　　181. 　　“迹部景吾节奏快、球速高、擅长不间断的高压攻势, 观察力惊人，如果对手反应速度不够或者心理素质不强，很容易陷入迹部的节奏之中。” 　　柳莲二低声说：“而且, 这只是过去的数据。” 　　迹部景吾就是那种底子已经很好了，仍然在飞速进步的类型。除了身体素质、网球技术日益增强，他打球的策略性和直击本质的能力一直有所保证。 　　迹部景吾从教练席起身，拿起桦地放在双手中的球拍，优雅迈步走进场地。桦地崇弘将伞收起来，安静地仰望迹部的背影。 　　少年在周围观众的注视下, 猛地扬起身上的外套—— 　　“胜者是——” 　　冰帝的啦啦队训练有素，可能外人对于冰帝啦啦队的狂热无法理解——在号召力和人格魅力领域，能有如此夸张又理所当然的影响力的第一人，非迹部景吾莫属。 　　“胜者是迹部！赢的是冰帝！” 　　真田弦一郎重重哼了一声, 他将外套脱下来，仔细安置在座椅上，然后大步向场内走去。 　　立海大应援团不甘示弱： 　　“常!胜!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立海大!” 　　迹部景吾伸出一只手, 打了一个响指——周遭的应援声戛然而止, 在一片寂静中, 迹部露出非常不顾旁人眼光的、张狂又沉醉的表情，他笃定道： 　　“胜者是本大爷！” 　　外套落下来, 被迹部景吾稳稳地抓住，他将外套向后一撇，桦地崇弘站在原地，那个灰蓝色的外套刚刚好落在他手心。 　　桦地低声说：“是。”迹部少爷。 　　真田非常看不惯迹部景吾的张狂做派，这是真田家克己慎独的家训在他身上烙印下的审美偏好。但真田从未否认过迹部的实力、人品或者为冰帝网球部步步图谋的雷霆手段。迹部能在立海大多有隐藏的练习赛录像中得到近乎贴近真实实力的情报, 他不得不服。 　　“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会用不容置疑的实力打败你。” 　　“啊嗯？关东大赛优胜, 本大爷今日就收下了。” 　　气氛一触即发。 　　真田的发球局。 　　一个试探性的平击从真田的正手打向迹部景吾的反手场，这个平击力量速度都属上乘，被迹部干脆利落地打回来。接着，两人的拉球越发势重而诡谲，终于，真田先使用“其徐如林”，化解了迹部刁钻的旋转。网球击在迹部所站的后场中线上，被他早有预料般地侧身回击过来。 　　第一局，居然拉了近十分钟。 　　“最近弦一郎的力量又增强了。”柳莲二紧盯着场内的情况，“弦一郎本身力量强劲、攻击性强，除此之外防守范围广，攻击手段多样，正手和反手都很强，只要能在迹部的高压中维持节奏，不产生受迫性失误——” 　　奈奈子福至心灵，“会演变成二人的持久战吗？” 　　“对，不仅仅是技术上，还有体力和心态的较量。” 　　182. 　　真田是一个非常能过够坚守初心的人，除了有时候会在球场上破坏形象地吼出奇怪的中二话语，大部分时间是理智而坚定的；而迹部景吾，这人就更加自我了。 　　照着忍足侑士的话说，迹部现在这个样子是被各方压力挤压之后的状态，刚刚进入高中的他更加张狂不可一世，现在算是沉稳可靠多了。 　　虽然这样说的忍足侑士脸上也并无讨厌啦。 　　迹部景吾一个追身球直直打向真田弦一郎的手腕，就算真田提前有所准备，球拍仍然脱手了。迹部高高跃起，那个莹黄色的网球不受控制地回到他手边，“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下吧！”他嚣张的声音响彻球场： 　　“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二次扣杀直接将球打向真田后场，球拍掉落、人又在网前，真田错失回球机会，压了压帽子，走向发球的后场。 　　“立海大：冰帝，4:4!” 　　真田发球局。这一次，真田的第一个球就是超高速的“风”，迹部景吾的回球愈发艰难，场中的跑跳叫他体力急速流失，但并不影响他的控球能力——因为“风”的速度过快，甚至需要迹部运动中击球，在对面场地中的落点仍然精准。 　　“迹部……是不是部活之后又加练了？”向日看着迹部精准的控球，有些忧愁地问。冰帝网球部自从由迹部景吾领导，它的训练量直逼准青少年职业运动员的训练，在各方压力和榊教练的协商下，他们的训练量勉强维持在极限之前的一点。 　　如果迹部在参加完部活之后还自己加训的话……怪不得迹部父亲的反对那么强烈。 　　迹部他……是真的渴望着，全力以赴地奔向他眼中的目标。 　　“嘛，迹部在部活时更多是在指导大家的训练嘛。”忍足言语间神色仍然轻松，但眸中仿佛也燃烧着必胜的火焰—— 　　关东大赛的优胜，冰帝已经准备许久了。 　　这一次，不容有失。 　　“迈向破灭的圆舞曲！”又是迹部的二次扣杀，真田又被引到了网前，刚才的场景重现，但这一次，球在迹部的后场底线轻巧停下。 　　“立海大：冰帝，5:4!” 　　“漂亮的控球。”幸村淡定地说。 　　“怎么回事？！刚才没打中手腕吗？”向日惊讶地问。迹部这招在冰帝很难破解，除了偶尔忍足侑士能够躲过第一次击打在手腕上的扣杀，并回击回去，但回击也很少乖乖呆在界内。 　　奈奈子眯着眼睛，“刚才真田好像给打回去了，速度很快。” 　　柳惊讶地看向奈奈子，“你能看清？！” 　　幸村也有些意外，这招是真田“其疾如风”的变种，名为“看不见的引拍”。其灵感来自于真田家族剑道的拔剑奥义，以“肉眼不可见”为标准，今天第一次亮相于关东大赛决赛。 　　没想到奈奈子看到了，或者只是眼花了？ 　　幸村专注于眼前的比赛，没有多想。 　　183. 　　两人的较量还在继续，比分紧追不舍，无论是“风”、“林”、“火”、“山”，都被真田轮了个遍，交手间，分数相继攀升。 　　“开什么玩笑！”真田使出“其疾如雷”接到了迹部放的小球，“今年关东大赛的优胜，必然在我们立海大手里！” 　　“立海大：冰帝，7:6!” 　　迹部发球。迹部和真田都回到底线，迹部景吾擦掉额头的汗，他拿着球，两根手指指向真田，“啊嗯？本大爷可不怕抢七局。” 　　他将球高高抛起，“这是专门为这一场比赛准备的……” 　　真田站在线内，面容谨慎，那个球由迹部正手打出，打到真田的反手场，球速和落点都很普通。真田去接，却发现那球在地上极速旋转，并未离地。 　　——“唐怀瑟发球！” 　　“立海大：冰帝，7:7!” 　　真田后退到线上，神色沉重。 　　“不弹起的发球？！” 　　“这不是无解吗？！” 　　柳放下笔，沉默地看着场中的局势。幸村面如沉水，他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后方紧张抓着座椅的切原，“赤也，去热身。” 　　“诶？！”赤也先是惊呼，然后惊喜得双眼放光，“是！” 　　“赤也不知道给他报了候补吗？”幸村问柳。 　　“嘛，最近赤也有点消沉，可能没仔细看对战表。”柳知道赤也跟奈奈子生气的事，他也没想到小小的不算口角的矛盾会给赤也带来这么大影响……话语缠绕在舌尖，还是被咽下。 　　184. 　　“为什么这样无解的发球不放到最开始用呢？”奈奈子问。 　　“一个原因可能是想要隐藏实力，这是为全国大赛准备的招数。”柳低声说。 　　“另一个原因是……”幸村眼神犀利，“这个发球效果尚不稳定。” 　　果然，迹部发球局，他故技重施，使出唐怀瑟发球，但球却出界了。 　　“立海大：冰帝，8:7!” 　　“太好了！真田，就这样结束比赛！”立海大众人情绪高涨。 　　迹部在球场奔波的时候，剧烈运动带来的缺氧和眩晕会让他想起一些被他刻意忽视的信息。 　　网球也好，未来也好，别的什么也好。 　　迹部景吾想起和父亲的谈话。大学他就要去英国念书，也要同时学习接管家中事务——迹部家根基就在英国，在日本能够有所发展固然好，但英国那边的人脉和资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我不是说你必须绑定一个未婚妻、或者不能谈恋爱。”迹部父亲深眉阔目、威势极重，他简短地提点迹部景。这个让他感到骄傲的儿子，当然可以在年轻时体会这个年纪青涩又美好的感情——前提是不耽误正事。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就不要贸然动作。迹部财阀作为外来者、又想在日本市场分一杯羹，本应减少树敌，尤其和那些存着和柳生家联姻的心思的老牌家族，更要交好。 　　将手伸向柳生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未免不慎重。 　　“柳生奈奈子既不是稳妥的恋爱对象，也并非最佳的联姻对象，做什么事要三思而行，景吾。” 　　迹部景吾的沉默仿佛是一种妥协，迹部拓行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还有，最近你回家太晚了，网球，可以当做闲情逸致的消遣……” 　　“父亲，我知道了。”迹部站起来，“您知道，关东大赛在即，我的队伍里有很多老牌家族的继承人，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领导力。” 　　“好，我不说了。” 　　迹部拓行知道这孩子专捡自己想听的说，领导力的意义在于对团队的把控，而非对自己的把控！你看看他一天到晚少练球了吗？！恨不得睡在俱乐部里面！ 　　罢了，小孩儿撒过娇，自己一时上头就答应了，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 　　迹部拓行只是语重心长地说：“景吾，你生来就是迹部家的继承人，拥有了很多不假，也确实被剥夺了很多。” 　　“但强者不应为那些虚幻的体验停留，一切都有代价，爸爸给你规划的路，一定是最好走的。” 　　“早点睡，祝你取得关东大赛的优胜。” 　　迹部有礼地跟父亲道晚安，走到门前，他突然问： 　　“爸爸，喜欢也不行吗？” 第49章 　　185. 　　开什么玩笑！我们立海大……我们立海大蝉联关东大赛优胜十四年, 我们举起过奖杯，所以知道它的重量！ 　　我们的每一天训练都在为了背负这个重量而拼尽全力,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止步于关东大赛！ 　　真田想起幸村穿着病号服坐在阳台上的样子, 他侧对着窗户，因为背对阳光，紫色的发丝看起来是深邃的黑色。他只露出半边侧脸, 眼神寂静地看向窗外。 　　小时候，幸村想要出去玩但又没能出去的时候, 就会这样坐在家里的窗户前, 看着几个皮猴子在场地中奔跑。和幸村成为朋友之后，幸村说起过当时的感受, “能认识弦一郎真是太好了，如果你不邀请我，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出去玩, 更不会早早接触网球。” 　　幸村又一次这样安静地坐在窗户前, 比小时候更加安静。他的面容在阳光下并不清晰, 他往日坚定的眼神也氤氲在日光中，看不真切。 　　别放弃，幸村。 　　真田有心想要这么说，但他的嗓子被堵住了, 被杏子阿姨的眼泪、被大家听完病情后的沉默、被永远失去幸村的恐惧堵住了。 　　由于幸村症状初期就被送往医院，采取保守治疗的存活率高达99％，但是代价就是永远不能做剧烈运动。心率、血压、激素, 很多东西都会成为让他再次发病的源头。 　　幸村会甘心于这样的人生吗？不会吧。不用想也不会。但是、但是—— 　　不甘心又怎样呢？ 　　难道要幸村放弃既定的99％的存活率, 去选择将生命交还给命运般不确定的手术吗？ 　　50％。 　　这简直在开玩笑。 　　真田一发平击打在对面球场的底线,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运动下, 他的控球仍然精准, 此时的真田与其说在打网球，不如说是在战斗。 　　拼尽全力的战斗。 　　不能输的战斗。 　　此时的成败不仅仅关乎荣誉，球场上的胜负好像也连通幸村未来命运的岔路口，真田不敢停下。 　　他无法想象幸村不再能打网球之后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于他、于幸村来说都是折磨。真田在场地中的每一步奔跑都在躲避这种折磨的侵袭，只要将球打回去—— 　　“嗙！” 　　就仿佛延长了他逃避和苟活的时间。 　　再打回去—— 　　“喝啊——” 　　球重重落在对面场中，差一点就要出界了。迹部景吾没追上，过量的运动让双方都变得迟缓。 　　能拿下这一分就好。 　　真田没能分出脑子思考，他重新转身走向底线，等待迹部的发球。 　　“立海大：冰帝，57:56！” 　　迹部双手拿着球拍，网球在地上弹了两下，他将球抛起，跳跃起来打向对面。 　　“唐怀瑟发球！” 　　这个发球十分完美，它贴着地面急速旋转，真田不管不顾地上前去接，只将球撬起很低的高度。网球带着未被卸掉的旋转砸在真田这一侧的网上，无力地掉回地面。 　　“立海大：冰帝，57:57！” 　　向日握紧拳头，让他们赢吧！这阔别十几年的胜利，他们已经为它准备了许久！ 　　还是迹部的发球局。 　　又是一个稳定而完美的唐怀瑟发球。球的落点甚至就是场内底线，网球旋转着从底线逶迤向场外。真田又一次扑跪在地上，球拍在场地中摩擦出一道更深的绿色，网球被挑高，悠悠飞向冰帝的场地，坠落在对面的底线，没能被迹部打回来。 　　这是一个奇迹般被救起的球。 　　真田的胳膊擦出一片血色的点。他恍若未觉，又站起身来。 　　“立海大：冰帝，58:57！” 　　立海大发球局。 　　真田弦一郎的身体很沉重，但脑子越发清醒。他想，无论如何，将关东大赛的优胜交给幸村，后来的一切，就让幸存决断。 　　真田将网球抛起，这是一个势大力沉的平击。这一拍混合着真田的惶恐、痛苦和解脱，他想，“幸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周遭没有声音，耳中只有肾上腺素激增下敏锐捕捉到的、令人晕眩的嗡鸣。迹部景吾将平击打回去，想，“足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段束手束脚的生命旅程中，今日这样的一战，对于享受这段极致癫狂的战斗的尾声的自己，足够了。 　　迹部景吾跳起来——“迈向破灭的圆舞曲”，他的第一次扣杀瞄准了真田的手腕—— 　　在寂静中，那个本应该打向真田手腕的网球轻巧掉落在迹部的场地中—— 　　“是迹部挥空了吗？” 　　“怎么回事？是真田打回去了吗？” 　　“咚、咚。” 　　网球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其清晰，迹部双手扶着膝盖，喘息，耳边是裁判的声音，“立海大：冰帝，59:57！” 　　“game！立海大：冰帝，7:6，立海大胜！” 　　欢呼声中，真田缓缓放下举拍的手，然后慢慢走向网前。他和迹部握手，迹部的汗水洇湿了运动衫，两人都笑不出来，一脸累到木然的样子回到各自的休息区。 　　186. 　　“……”真田满身是汗，他缓缓走向幸村精市。这一局他打得绝望极了，甚至因为一些愚蠢的联想，他没有向教练席看过一次。但此时，碰到幸村一如既往坚定的眼神时，真田后知后觉地为方才的软弱和摇摆感到愧疚。 　　所幸他至少把胜利拿了回来。 　　——就像拿到死缓。 　　“关东大赛，的优胜，是立海大。”真田的嗓子十分沙哑，他的喉咙很痛，可能是是运动所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嗨，辛苦你了，真田。”幸村把温度正好的运动饮料地给真田，真田默默接过，他没有动作，只是低声说：“幸村，即使你不在，立海大也会是冠军。” 　　187. 　　切原赤也露出惊讶又茫然的表情，在欢庆的立海大啦啦队背景中，正选们聚在一起的气场静止得堪称诡异。 　　真田直直看向幸村。真田的下颌骨量感很重，高挺的鼻梁骨量感也很重，他浓眉大眼、嘴唇形状标准，他像是战国时代因信念而生、为忠诚上战场的古武士。真田将自己的帽子取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炸起来，跟他严肃的面容很不搭调，但没人敢笑。 　　真田整个人气场刚硬，也尤其不会说软话。 　　“幸村，即使你不在，立海大也会是冠军。” 　　他说。 　　幸村的私服温柔又轻盈，他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棉质衬衫，外面被立海大几人披上队服外套。他今天没有戴发带、甚至没有带球拍来，但从幸村进场开始，他就是立海大强大、果断、定海神针一般的部长。 　　部长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没有多余的休息、娱乐，意味着他的心思都围着网球部转，他本人的荣辱功过都与网球部息息相关；意味着他要为每一个部员负责，要关注吃的多的吃得少的、学得好的学得不好的、练习中有进步的没进步的；意味着立海大往日的辉煌变成期许、变成起点、变成负担。 　　意味着在病榻上，幸村仍然要心系网球部，甚至做出完全违背理智的决定。 　　“如果你退部，我会立刻顶上你的位置，不择手段地保住立海大明年关东大赛的胜利。” 　　幸村月华般的面容仿佛要在阳光中消融了，他眼中聚起点点光亮，幸村精市无奈地叹气，“弦一郎……” 　　“所以，请不要为了网球部牺牲自己。” 　　真田将帽子扣回自己头上，那些因为汗水而变坚硬的发尖被遮掩了，他的眉眼也因此藏在阴影中。他将帽檐下压，抿嘴。 　　终究还是，说了最软弱的话。 　　188. 　　幸村从教练席离开，他被拥簇者走向领奖台，走向骑士们为他献上的胜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路，大家走得很慢。众人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是期待多一点？还是畏缩多一点？ 　　审判即将降临，众人仰视皇冠。 　　“我不会退出网球部。” 　　幸村的声音在周遭杂乱的庆祝和讨论声中格外清晰。 　　他低声说：“我喜欢打网球。” 　　我好喜欢打网球。 　　没有网球，我的人生没有意义。 　　“我……” 　　我非常爱立海大网球部。 　　沉重的荣耀也好、恶意的猜测也好、被网球清空的其他娱乐和社交也好，我全盘接受。 　　我绝不后悔。 　　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 　　189. 　　柳生奈奈子看着幸村精市，她想，自己真的变了。 　　放在三个月前，如果她面前有这样一个选择：是放弃打网球，还是去做一个存活率50％的手术，为了日后追逐自己的梦想？ 　　哈哈，她想都不会想，会说问她这个问题的人很傻逼。 　　但是现在，柳生奈奈子震颤着站在人群中，她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看见和贴近幸村精市的内心。这种感觉无法表述，她看到了一个绝对自主的、向命运宣战的战士，与健康的柳生奈奈子相比，幸村精市比她孱弱，但远比她更自由。 　　也许还比她更强大、更勇敢、更坚定、更少于庸碌和迷茫中痛苦。 　　她茫然四顾，周围的人并没有露出开心快乐的表情，切原赤也和丸井甚至哭了。 　　一个审判结束，他们即将面临另一个审判。 第50章 　　189. 　　关东大赛结束, 立海大众人没有庆祝的心思，他们围着抱着奖杯的幸村, 然后看着幸村跟着父母走向回医院的轿车。 　　柳生奈奈子跟柳生比吕士说, 她想在东京待一会儿，让他们先回家。 　　在车上，柳生奈奈子又一次接到了《为何那样》剧组的电话, 宣发姐姐恭喜立海大卫冕关东大赛，关心她身边部员们的身体健康。 　　最后对面问她最近有什么安排, 奈奈子实话实说, 她要跟立海大一起准备全国大赛，可能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别的事情了。 　　对面的宣发姐姐声音特别亲切, 说话也简洁又温和，很像柳生奈奈子上辈子的一个女领导。她受那位领导照顾颇多，面对着这种温柔有力的女性难免柔软和腼腆起来。 　　那个姐姐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有压力, 剧组这边决定后延拍摄时间。” 　　奈奈子倒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们是为了自己后延的, 但也难免心虚。 　　“我们还在协商拍摄场地的事情, 也在重新物色女主角，官宣会在敲定女主角之后再撤换，不知道会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奈奈子说：“我没关系啦，随您方便。” 　　“嗯, 我们的宗旨是拍摄出真实的运动员生活，也包括真实的伤痛、竞技的残酷、还有少年们拼搏的精神，本剧是献礼片, 所以其实时间很宽裕。” 　　对面的姐姐点到为止, 她最后仿佛洞悉了柳生奈奈子黯淡又摇摆的心情, 安抚她：“我们完全理解柳生小姐的选择, 导演和剧组人员都很希望日后和您有合作的机会。” 　　“嗯, 谢谢。” 　　190. 　　迹部正在跟冰帝网球部的部员们聚餐，大家都是挺开心的样子，吵吵嚷嚷，一只明明不限量的蛋糕被抢来抢去。 　　突然迹部收到了一条消息。 　　柳生：“我们家公寓后边，有一片草坪，在那里可以见到一座白色的别墅，听说大家都叫它‘迹部白金汉宫’（注1）。” 　　附一张图片，就是一个天空照片。 　　前段时间，迹部景吾把奈奈子的昵称改成了“柳生”——他连柳生比吕士的名字都备注成“柳生君”。但前一阵儿，他看着之前备注的“爱哭鬼”，莫名心虚，鬼使神差地把对奈奈子的昵称改了。 　　他将手机放到旁边，看向闹作一团的部员们。向日在跟慈郎抢蛋糕，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信奉“抢来的最好吃”，战火慢慢扩散，最后忍足、向日、慈郎、桦地、日吉、宍戸还有凤叠成一团，最初的蛋糕早已不知去向。 　　向日从芥川慈郎后方突袭，一下子抢走了半梦半醒的他手中的蛋糕。橘色小卷毛一下子惊醒了，“向日你真的太可恶了C~！” 　　“哈哈哈哈是我的啦！”向日岳人踩在豪华包厢的沙发上跳起来，“慈郎你就睡吧！”然后妹妹头少年被身材高大的桦地扯住了衣角。 　　向日岳人被桦地限制住了，他穿着袜子站在沙发厚实的靠背上，吱哇乱叫，“侑士！侑士！” 　　忍足本着看好戏的心情，托了向日一下，向日岳人一脚踩在他的手臂上，他甩开外套，跳到了桦地够不着的位置，“本少爷能飞得更高！！” 　　慈郎抱着沙发露出了流泪蛋花眼，凤看不过去，拿出自己的蛋糕安慰他：“这个给你，慈郎前辈……” 　　“哈哈哈！都是我的！”向日在布满了毛毯、沙发和可攀援物的包厢里如鱼得水，他突然俯冲下来，抢走了凤长太郎的那一份蛋糕。 　　“不要再抢啦前辈！”凤伸出手，想要制止他，熟料向日一个跳跃不稳，摔倒在凤的身上，把还没有窜个头的凤长太郎压在地上。 　　“长太郎！保护好自己！……竟然骑在长太郎身上！太逊了！” 　　宍戸扑过去要把向日拽起来，但向日被忍足抢先一步捞起来，他手里的蛋糕却被伺机而动的芥川慈郎夺回来。向日转头扑向芥川，但芥川被桦地拎了起来，这家伙被拎起来居然一脸很骄傲的样子…… 　　妹妹头少年将目光瞄上了蘑菇头的那份蛋糕，向日又跳起来，和高喊着“前辈真的太差劲了！”的日吉若抢夺起来，跳跃共武术频出，红发与黄发齐飞，两人的对决居然有来有往。 　　最终宍戸也决定用“抢到最多的蛋糕”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他扑过去，在忍足“呀嘞呀嘞，虽然幼稚但是很有趣哦”这样只说不动的煽风点火中，迷失了自己。 　　……而凤一直扭在地上，躲避着一点也不靠谱的前辈们的踩踏。 　　真是不华丽。 　　……缺我一个也没啥吧。 　　迹部景吾这样想着，准备溜了。此时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残缺的蛋糕从空中掉落，刚刚好落在迹部景吾的头上。 　　。 　　。。 　　“你们这群家伙！真是太不华丽了！！！！” 　　191. 　　怎么说呢，幸亏蛋糕没有奶油。 　　迹部将头上的蛋糕扔掉，他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留下霸气又充满警告意味的告诫：“本大爷还有事，你们几个不要闹太过。” 　　“忍足，看好岳人；桦地，记得把慈郎带回家，不用跟过来。” 　　然后，大爷面无表情地打开包厢的门，离开了。 　　冰帝网球部的众人刚才还扭作一团，现在却迅速在超大的沙发上排排坐好。 　　“没有生气呢，小景~”慈郎还扒着最舒服的沙发的一角，脖子非常扭曲地转向房门的位置。 　　向日眯着眼睛看向被关上的门，将手放在下巴上，“迹部有事情瞒着我们啊……” 　　凤长太郎被向日拉到沙发上，对冰帝各位还不算熟悉的银发小少年对他们的疑虑不甚理解，他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最信任的宍戸学长。 　　宍戸还留着长发，他接收到凤的疑惑，决心给他普及一下冰帝正选眼中的迹部景吾的形象。他笃定地说：“看这样子，是去赴约了。” 　　凤长太郎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原来如此，是去谈恋爱了吗？” 　　“哈哈！迹部属于万年铁树啊！哪来的恋爱对象。”宍戸看着乖巧善良凤长太郎，谆谆教导，“要我说，他应该是和手冢国光去决一死战了！” 　　“……部外比赛？”凤犹豫地问。水准越高的校队对于部外训练、部外比赛抓得越紧，不仅仅是运动员的能力和绝技需要保密，一些成绩斐然的名校运动员会被当成靶子，有人因为被挑衅、火气没有控制住跟人打架之后被禁赛了；更有甚者，会出现受伤而终结运动生涯的情况。 　　“手冢君不会同意部外比赛的。”忍足说，他推了一下眼镜，兴趣盎然地勾起唇角，“嘛，跟上去看看就好了，是吧？桦地。” 　　桦地崇弘耷拉着眉眼，他现在有点难过，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是迹部不让他跟去……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忍足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问向向日： 　　“是不是？岳人？” 　　“当然！”向日岳人一下子跳起来，“跟踪迹部比唱K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192. 　　柳生奈奈子躺在家里的草坪上，现在正值学生的暑假，下午四五点，刚好是家长们在工作未能回家、熊孩子被关在家里的时候，她一个人独占一整片草坪，呆呆望天。 　　手机震动了一下。 　　撒娇大爷：“这是哪里？” 　　他指的是奈奈子给他发的图片的位置。虽然这片天空中的左上角露出了他们家前边公园的特色凉亭的一角、虽然司机确定了这里就是柳生家在东京的“田新小区”的公寓、虽然全日本能称为“迹部白金汉宫”的地方十分有限……咳，他怎么也得被柳生奈奈子邀请之后再来找她吧？ 　　但柳生奈奈子一直都没有回他短信。奈奈子此时非常混乱，她一会儿震惊于幸村的决定，一会儿脑子里回放着宣发姐姐温和的话语，一会儿怀疑自己不应该刻意带幸村做检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迹部发了短信，大概现在不想跟网球部的任何一个人接触。奈奈子看了一眼手机，又放下，她没打算回复。 　　她闭上眼睛。 　　不能总是消耗迹部的好意和安慰，这对大少爷来说并不公平，何况人家那边还一堆糟心事呢。 　　闭着眼睛面对日光时，世界是橘红色的。在这一片苍茫又狭小的橘红色中，柳生奈奈子调整呼吸，感觉特别不得劲。 　　很着急。 　　不高兴。 　　她猛地坐起来，瞪着前方给小孩儿坐的旋转滑梯，突然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莫西莫西，迹部君。” 　　“啊嗯？”迹部景吾举着手机，脸上露出笑意。 　　很好！出发！ 　　他跟司机比划手势，司机心领神会，开车驶向“田新小区”。冰帝聚餐的位置就在迹部他们家不远，也在奈奈子家公寓不远处。 　　少女的声音有一点闷，但语气很坚定，“我想见你。” 　　迹部景吾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愣了一下，又顿了一会儿才说话，他仿佛有好多话都被堵住了，只是低声问她：“柳生奈奈子，这是你请求的态度吗？” 　　“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奈奈子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的白裙子，又软声说：“人家想见你了嘛。” 　　“……”迹部让司机停下。柳生家在东京的公寓地段优越，寸土寸金。公寓西南方是商业街，东南方是写字楼，北边是迹部家的白金汉宫，周遭还有医院啊、学校之类的基础配置。 　　迹部家的车子停在柳生奈奈子所在的公寓南侧正门的位置。奈奈子在的草坪位于小区北侧，从迹部景吾所在的小区围墙外是看不见奈奈子在哪里的。 　　但迹部就是觉得柳生奈奈子就站在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甚至她正站在能看见自己的地方，等着他的反应。 　　怎么会有人轻巧地说出“我想见你”这类话呢？ 　　哦，他忘了，柳生奈奈子就可以。她一分委屈能说成三分，一点喜欢能甜甜地拉着人絮叨半天。 　　“我在我家门口。”他状若不经意地说，“如果你非要来的话，我就在家门口等你。” 　　他示意司机往家的方向开车，车子缓缓启动，向北驶去。迹部听见奈奈子在电话那边问：“迹部君，你们家正门在哪啊？” 　　“就在你们家小区北边，正朝南。” 　　柳生家公寓北边是一个公园，或者说这个小区公寓本身就是半开放式的，有一小半的绿化和公园的树林、石桥还有湖泊连接。而公园的北方就是迹部家，公园的一部分和迹部家的花园又接上了。所以虽然是邻居，在公寓楼上也能看到白色的迹部宅，但两家是切切实实有一段距离的。 　　电话那边柳生奈奈子的声音有点委屈，“南是哪边啊？” 　　迹部让司机停下车，无奈道：“你们家小区后面不是一个公园吗？公园后面就是我家。” 　　“……那也太远了，等我找到你家我都不想见你了！”少女像是在撒娇。 　　“啊嗯？” 　　迹部举着电话，往后边座椅上靠，面上露出一点戏谑的笑意。 　　“……太远了嘛。”奈奈子小声说。 　　迹部没办法，他将手机拿下来，偏头跟司机变卦说：“去田新小区。”司机刚才已经停下了车，闻言又点火，准备掉头往南边的田新小区开。 　　车刚掉过头，迹部就听见柳生奈奈子兴奋的声音，“迹部君！我们家小区可以刷业主证，免费骑田新公园的多人自行车！你等我穿过这个公园的！” 　　迹部景吾：“……” 　　搞什么！把公园的多人自行车骑到他家门口？！ 　　“柳生奈奈子，你消停点！你就在你们小区门口不要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车带音乐诶！” 　　迹部景吾从电话里，听见自行车“滴”了一声，“欢迎使用丑团多人车”。然后不知道柳生奈奈子做了什么，电子音开始嘶吼：“Oh~where is my lover~” 　　“And i got no power~” 　　“I am standing alone~No way~” 　　“Calling out your name~”(注2) 　　然后柳生奈奈子在那边发出杠铃一般的笑，“迹部君！你就在你家门口乖乖呆着！我要披荆斩棘去找你！” 　　柳生奈奈子猖狂地说：“哈哈！公主别动！奈奈骑士来了！” 　　迹部景吾举着电话，一时间没跟上她的思路。 　　“喂？！” 　　奈奈子把电话挂了。 　　“柳生奈奈子？！” 　　迹部景吾看着手机，给气笑了。 　　要不迹部集团是精英集团呢，除了保安，司机也很灵性。随着迹部景吾放下电话，司机也把车停下来了。 　　迹部景吾和司机在后视镜里沉默地对视，迹部景吾脸上非常挂不住，他低声说：“掉头，回家。” 第51章 　　193. 　　柳生奈奈子来到迹部景吾面前的时候形象很狂野, 她穿着白裙子，骑着一辆笨重和科技感结合得非常诡异的多人单车。 　　迹部景吾站在自家大门口, 脸色很复杂。 　　奈奈子从多人单车上跳下来, 猛地往前迈进两步作势要扑过来，又觉得不妥，变成小碎步跳跃着靠近, 嘻嘻哈哈地站在迹部景吾面前。 　　迹部看了她一眼，觉得为了这么个二傻子在门口站半天的自己也有点蠢, 但他只是说：“进来吧。” 　　“诶？我可以进去吗？” 　　啊, 太蠢了，我也变蠢了。 　　“不然呢？你就为了看一眼大门？” 　　奈奈子嘻嘻笑, “是为了看一眼迹部君呀。” 　　柳生奈奈子真心实意地觉得开心，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疯了，现在虽然走得很淑女, 但隔一会儿就会小小跳起来一下, 迹部看她, 她就嘿嘿笑。 　　迹部景吾向后瞥了奈奈子一眼。他心情很好，低头看人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侧投下一片阴影，微阖的眼睛更像宝石了。迹部的眼神并不柔软, 他对奈奈子时常纵容，但眼底总是克制的。 　　他本来只是瞥了奈奈子一眼，然后视线顺着奈奈子身后的园林, 看向迹部家正门, 或者正门外更远的地方。他回过头, 拉住少女的手腕。 　　他们用这个姿势一起走了很久, 从异世界到金井医院, 但拉手腕和牵手总归是不一样的，奈奈子不提，迹部也不提。 　　少女穿着轻薄的白色连衣裙，戴着宽大的米色遮阳帽，露出手臂、膝盖和双腿。她从树林中冲出来的时候，喜气洋洋的表情并不破坏她的生机和活力。她现在跳下车来，文文静静地朝他笑的时候，也很美好。 　　被迹部拉着走的时候，她就像被明确选择和保护的那个，忍足躲在迹部家的大门前，在心里旋转！跳跃！撒花！ 　　不愧是你！迹部君！ 　　不愧是你！奈奈子！ 　　他回头想跟向日他们分享一下此时的心情，熟料向日、日吉还有宍戸亮他们几个人齐齐围着那辆“丑团共享多人车”研究：“哇这个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我要坐最前面！”向日扑向车头。 　　“前辈！太逊了！”日吉比他更快一步，“我要骑最前面!” 　　宍戸一手抓着一个，“通通闪开！我才要——” 　　挤挤攘攘的几人争着要骑能控制方向的最前面的座位，结果争到最后发现这车是锁着的。想要开锁，得买“丑团”家的包月会员，或者有刚刚好的500元硬币才行。 　　几人猴急地掏兜。 　　向日岳人总是光顾游戏厅，平日里身上是带着零钱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愣是没找到一枚硬币。 　　日吉若很少带硬币在身上，他习惯简洁有序的穿衣方式，很少用衣服的兜装东西，现在站着干愣神。 　　而宍戸亮总是爱出汗，一天里会换很多次衣服，也不在兜里揣硬币。 　　几人看见，桦地从钱包中掏出一枚硬币，一声不响地将单车骑走了。他肩上扛着慈郎，单车“滴”响一下，机械音传出来：“欢迎使用丑团多人车”，然后开始忧愁地吟唱： 　　“让我掉下眼泪的~” 　　“不只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 　　“不止你的温柔~”（注1） 　　194. 　　奈奈子没想到、迹部景吾也没想到，迹部父亲是在家的。 　　迹部拓行也是临时起意才回家，他得知迹部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关东大赛没拿冠军，觉得儿子此时很需要一个像他一样可靠的父亲的安慰，就推掉了工作回家。 　　然后看到迹部景吾拉着一个女孩子回家了。 　　嚯！ 　　迹部先生穿着比较居家的衣服，轮廓深邃、身材高大，他挑了挑眉，在心里“喔”了一声，问迹部：“景吾，这位是？” 　　他知道女孩子就是柳生奈奈子，迹部拓行扫了奈奈子一眼，觉得这个年纪的男生口味好清纯。 　　“伯父好，我是柳生奈奈子，今天来找迹部君玩。”奈奈子想把手抽回来，被迹部景吾抓紧了，她不好大动作抽出手来，也就作罢。 　　她朝迹部拓行微微鞠躬，“打扰您啦。” 　　被迹部大力拎走了。 　　迹部拓行呵呵笑着看着儿子迅速瞥了自己一眼，然后把小姑娘拉到楼上去了。 　　唉，他还是回去工作吧。 　　高眉阔目的男人摇摇头，去换衣服了。 　　195. 　　迹部景吾的房间，很宽敞，香香的。 　　管家问用不用给他们准备什么，迹部景吾在房间里说不用，然后他想了想，让管家准备点甜品。 　　奈奈子就乖巧坐在沙发上，她抱着抱枕，安静的样子非常赏心悦目。 　　迹部把点心和奶茶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在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上，点着眼下的泪痣看着奈奈子。 　　互通心意是非常玄妙的事情，上一次迹部景吾明确感觉到奈奈子对自己的喜欢是在金井医院的时候，但是当时地点不好、时机也不对，那时候他差点就表白了。 　　差一点。 　　当天在从警察局出来的路灯下，他也差一点就表白了。那个夜晚，柳生奈奈子鲜活又张牙舞爪的面容在他心头重拳出击，他看到少女的真实，也感觉到她刻意维持的距离。 　　当时，柳生奈奈子站在路灯下对自己笑的时候，自己靠近她，下一句就是“做我女朋友吧”。但是言语未说出来的东西，从眼中溜出来了，柳生奈奈子仿佛察觉到什么，突然跳过来，把外套撇到了天上。 　　就像现在，她一边凑过来说要见自己，还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一边坐得远远得安静地不说话——明明，她就是因为幸村生病，心情不好才来找自己的。 　　——就像第一次她要抱抱，抱完就问自己为什么心跳这么快一样。 　　这个坏女孩儿。 　　196. 　　两人像是在角力。 　　柳生奈奈子知道迹部景吾喜欢她。 　　迹部没有感情经历，但是他足够聪明也足够敏锐，碰到这种身世也难搞、本人也难搞、父兄也难搞的女孩儿，只能受着，他有点头痛地叹了口气。 　　奈奈子穿着白裙子，她看向迹部君，声音柔软，“迹部君，你的手臂没事了吗？” 　　当时，迹部景吾跟真田的最后一球挥空了，柳生奈奈子那个时候看到迹部的肩膀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刚才迹部拉着自己的时候很自然，奈奈子盯着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迹部斜靠着，闻言看了她一眼，“啊嗯？多亏你能看出来。” 　　“肌肉负担而已，不碍事。” 　　他认命地走到柳生奈奈子面前，奈奈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迹部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奈奈子身侧，问：“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他好像知道幸村的事情。他好像也知道为什么。 　　柳生奈奈子想。 　　他期待的是什么答案呢？ 　　少女往后靠，她躲在抱枕后面，但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反而睁大眼睛盯回去。 　　她好像刚洗过澡，靠近发根的位置的头发是蓬松的，但鬓角、颈间的黑发还带着水汽，在瓷白透明的肌肤上蜿蜒。她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好像也没化妆，像是套了裙子就出来了。 　　而她的眼神很干净。 　　明明两人都知道他们互相喜欢，但是她仍然用不分看向朋友、看向恋人还是看向宠物猫咪的喜悦眼神看着自己。迹部俯下身来时，奈奈子甚至露出一点了然又鼓励的笑意，虽然稍纵即逝。 　　这让迹部莫名感觉有些火大。 　　他更低地逼近。他一只手撑在奈奈子身后靠着的沙发靠背左上方，另一只手自然垂在奈奈子右边的沙发扶手上。他将柳生奈奈子圈在一个不算狭小的空间里，但是因为气息相融，两人寸步不让，气氛暧昧中带着针锋相对。 　　奈奈子伸出手，她不习惯涂指甲油，指甲是漂亮的粉色。她的手指纤细但并不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小窝，指腹肉嘟嘟，点在泪痣上时像被猫的肉垫轻轻撞了一下。 　　。 　　迹部好像被电了一下，他茫然睁大眼睛，泪痣也显得乖巧昳丽。 　　刚才手指是热的还是凉的？好像有一点香…… 　　奈奈子碰了一下迹部的泪痣，然后在被他抓住或者离开之前收回手，她小声问：“迹部君上次戴的眼镜，是近视眼镜吗？” 　　“……” 　　“迹部君戴眼镜的样子也太帅气了。”奈奈子两只手捏着抱枕边，放到脸前面，只露出一双真诚的眼睛，这双眼睛和它的主人一样温温柔柔，像一团甜美的梦，现在甜蜜蜜地眯起来。 　　“我好喜欢。” 　　柳生奈奈子说。 　　197. 　　忍足侑士有心想和小伙伴们分享迹部铁树开花的喜悦，奈何大家追着多人自行车嚷的嚷、跑的跑，连凤都跟着宍戸离开了。 　　他摇摇头，准备离开，到晚上可以问问进度。 　　问谁好呢？ 　　呀嘞呀嘞，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莫名感觉问奈奈子比较好呢。奈奈子应该会说的更加理智，只不过不一定是真话。 　　问迹部的话，可能会挨骂啊。 　　这么想着，忍足侑士迈着奇异的满足的步伐离开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忍足打开手机，居然是柳生比吕士。 　　忍足感觉很不妙。 　　他给自己打气，这段唯美浪漫的爱情可是要靠你来守护，忍足！支棱起来！ 　　他点开接听，听到柳生比吕士的冷硬的质问： 　　“奈奈子跟你在一起吗？她现在不在家。” 第52章 　　198. 　　迹部景吾又聪明又温柔, 在特定时候总是能给到她最可爱的反应，无论站得近站得远, 都很赏心悦目。 　　就像奈奈子的充电桩。 　　她把自己埋到抱枕底下, 看着迹部景吾脸色越来越红。他一只手撑在她头顶的沙发靠背上，一只手虚握成拳，放在了自己的鼻梁处。他闭着眼忍耐, 保持着盖在奈奈子身上的状态，感觉着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热。 　　然后他听到少女的埋在抱枕里闷闷的笑声。 　　——迹部一下子把奈奈子手里的抱枕抢走了。 　　恼羞成怒, 不外如是。 　　“……还我啦！”奈奈子伸手去抢, 当然抢不到。她抢不到也笑，抓不着抱枕, 就抓着迹部的衣角，勾勾缠缠好不讨厌。 　　“迹部君，今天见到你我很开心哦。” 　　迹部景吾冷着脸, 站直身体看她, 一副水火不侵的样子。 　　奈奈子把自己缩在沙发里, 低声说：“幸村君生病住院了……”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啊嗯，冰帝会接任立海大全国第一的身份，下个月你就等着吧。” 　　“不，今天刚输球的人没有立场说这话吧？”奈奈子立刻挑衅。 　　“本大爷的进化可是日新月异。” 　　“啊嗯？”奈奈子学他, 虽然坐在沙发上抱胸很矮很没气势，但一点不含糊地翘着小下巴，“我很期待。” 　　迹部嗤笑一声, 又坐回他原来的椅子上。 　　看在柳生奈奈子说了实话的份上, 他就原谅她这一回, 下一次绝、绝不会轻饶她！ 　　“迹部君, ”柳生奈奈子突然顿了一下, 她听说迹部景吾是个全才，就试探性地问：“医院手术成功率的概率是怎么算的？” 　　“在患者身体状态相同的情况下，下一次和这一次的手术概率，会不一样吗？” 　　“当然。概率就是这样的东西。” 　　迹部低头翻书，他看书很快，好像掌握了速读方法。他这个人就是精英家族的精英孩子，善良上进版，张扬的面孔下和沉默的真田一样克己慎独。 　　有一瞬间，奈奈子觉得大少爷离自己太遥远了，白天未尽的惶恐、现在二人的沉默和距离让她觉得—— 　　要不就算了吧，我在挣扎什么呢。 　　就当自己不存在，趁着一切都没开始，躺平好了。 　　柳生奈奈子不禁回忆自己躺在草坪上的状态，闭着眼睛面对日光时，就像将自己抛入洪流之中、波涛之上，在空无一人的草坪上，她被动、不安、弱小、难受得快要窒息了。所以她突然坐起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给迹部拨通了电话。 　　可是，来找他之后，他把自己晾在这诶。 　　199. 　　迹部景吾有点慌、很慌、非常慌。 　　他这人向来是走一步想十步，想不了十步也能想个三五步。 　　朋友来家里玩，要怎样招待？桦地来家里，嗯，任他随便逛，虽然桦地也不逛，就在自己身边待着；忍足来自己家一般都别有目的，要不拉着自己看不知所谓的纯爱电影、要不就呆在他们家图书馆不出来；向日和慈郎……丢在有点心供应的游戏厅，任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柳生奈奈子来家里呢？ 　　……她一个人诶…… 　　……父母也不在家诶…… 　　她洗完澡就跑出来了，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好像毫无防备诶—— 　　迹部合上书，偏头看向柳生奈奈子，低声说： 　　“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200. 　　“奈奈子跟你在一起吗？她现在不在家。” 　　忍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脑子疯狂转。 　　在？还是不在？ 　　“啊啦，我们在聚餐，听说奈奈子在东京，我就叫她一起来了。” 　　说在身边更好掌控，自己能跟迹部通风报信，不然奈奈子莫名消失柳生会发疯。 　　“你把电话给她。”那边柳生的声音似有一些疲惫。 　　忍足沉默了半晌，硬着头皮说：“她去上厕所了。” 　　“……”柳生停顿了一下，“你们在哪呢？” 　　“在迹部名下的一个餐厅里，我们吃饭呢，没事就挂了哈。” 　　“地址发过来，我去接她。” 　　忍足想着，要不就发今天他们聚餐的地方就好了，离迹部家很近，赶过去很方便。 　　他刚要答应，就听见头顶隆隆作响。 　　迹部家的小型直升机从自己的头上飞过，墨绿色的机身在加速中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忍足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喂！迹部！你这样叫我怎么圆！ 　　201. 　　迹部有一个私人岛屿。 　　或者说迹部景吾拥有的私人岛屿不算少，但合他心意、又经常得他和冰帝网球部光顾的，只有这一个。 　　岛屿位于日本东南方，从直升机上看，沙滩奶白干净，海岸线亮晶晶的，奈奈子很没见识地趴在窗户上。正值盛夏，就算已经到了傍晚，天边仍然泛着悠远的蓝，和海平线的粼粼波光相接，一派岁月静好。 　　奈奈子脱掉鞋子，光着脚在沙滩上踩沙子玩。细砂亮晶晶暖呼呼，沙滩被定期清理过，地面上不仅没有公共景区的海域常有的塑料或者玻璃，连装饰物都只有鹅卵石一类漂亮又无害的东西。 　　少女在沙子上找四处贝壳。她蹲下身时，裙摆搭在地上，让她像一朵沙子中盛开的花，奈奈子一跳一跳地跑回来，跟迹部喊：“迹部君！快看漂亮的海螺！” 　　在沙滩找到海螺有什么稀奇的啊。 　　真可爱。 　　迹部远远看着奈奈子。他其实是想带着奈奈子来玩的，这里有很多娱乐设施，他以为奈奈子需要一些放松——好吧，其实她不想和奈奈子在家里干坐着。 　　这座岛屿是专门给迹部还有冰帝网球部的放松用的，朝远处看去，会看到沙滩上立了网球场才有的球网；除此之外，如果从沙滩往岛屿内部走，就会发现一个别墅群——分别规划了乐队表演、私人影院、户外烧烤等功能区。 　　迹部以为奈奈子想出来玩，但其实奈奈子就是来见他的。 　　奈奈子上辈子工作之后很难通过社交和出行玩耍的方式放松身心，这说不清楚是因为咸鱼而难以放松，还是因为难以放松而越发咸鱼地躺尸。 　　柳生奈奈子不爱出来玩，疲惫于她就像是挥不去、消不散的习惯状态。甚至她会觉得，这种感觉像是微微过热但又尚且能忍受的热水，从她这个怕热的、枯死的木桩子上流下来，这种不适感长久地存在，以至于让她觉得安全。 　　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切才得以改变。奈奈子已经从这群运动少年的身上汲取了很多东西，但有时候还不够。 　　来找迹部景吾，她就是来偷一点能量。 　　从迹部这个明亮又温暖的人身上，偷偷地、吸收一点她所向往的光。 　　迹部看她跑过来时，遮阳帽被海风掀开，她伸出手固定帽子，但头发已经被吹乱了，此时扣上帽子只会让她形象更加狂野。 　　奈奈子的头发将她的面容掩住了。她站定，神色不明，隔着风与凌乱的发丝跟迹部袒露心迹：“迹部君，其实我有时候会玩角色扮演游戏。” 　　“最开始受到委屈的时候，我会假装自己是一个男孩子，那很多审判于我就没有杀伤力。” 　　“然后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想，我最尊敬和向往的人会怎么做，我就学他。” 　　“上次面对那群记者的时候，我就想象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所以我才抛了外套。” 　　“以后，我也想像你一样。” 　　迹部看见，少女的双眼从发丝的遮挡中露出来，明亮又缱绻。 　　没什么比这更高的赞赏了。公主殿下。 　　202. 　　迹部接到了忍足的电话，“啊嗯？本大爷知道了。” 　　“没事，我跟他说。” 　　“……不要进行奇怪的联想，忍足。” 　　奈奈子的帽子实在不知趣。最终，少女得到少年的衬衫用于防晒，她罩着衬衫看向迹部，脸色好像有一点依恋和雀跃。 　　夕阳的余晖本应该均匀地洒在沙滩上，但奈奈子是魔法世界受上天垂怜的公主，所有的光都乖乖落在她的眼睛里。 　　而公主坦白心迹本身就是一种垂青。 　　“迹部君，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 　　迹部叹气，他已经知道了。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奈奈子，“给柳生比吕士打个电话。” 　　奈奈子接过电话，“莫西莫西？欧尼酱？” 　　柳生比吕士：“……”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首先是长舒一口气的感觉，终于打通了！连愤怒的火焰都自行熄灭大半。 　　但是一想到这电话是从迹部景吾的手机打过来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柳生比吕士尽量不在奈奈子身边有外人的时候呵斥她，只是语气很冷，“你在哪呢？” 　　“我跟迹部君在一片沙滩中哦，哥哥。”奈奈子状若毫无所觉，轻松地说出了让人更加火大的话。 　　沙滩！ 　　泳装！ 　　柳生比吕士的拳头硬了。 　　迹部景吾，禽兽！ 　　柳生比吕士的声音更冷了，“什么时候回来？” 　　“人家还没开始玩呢！”奈奈子垮下肩膀，嘴嘟起来。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克制，“不许太晚，今天我就在东京住。” 　　“知道啦~”完全是在敷衍。 　　“……有一个自称黑部由起夫的人想跟你联系，你记得给他回一个电话。” 　　黑部由起夫？他找我干嘛？ 第53章 　　203. 　　柳生比吕士联系不上奈奈子是因为她手机没电了。现在, 奈奈的手机被充上电。她置身热热闹闹的大平层中，笑眯眯地。 　　不知为什么，冰帝网球部的人也都来了。向日来到岛屿上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 嚷嚷着“次元争霸更新了！”往别墅里跑。 　　奈奈子就躺在阳台的摇椅上, 她把摇椅挤挤挨挨地放在迹部景吾旁边, 一点少女的矜持都没有。 　　她听着岳人嚷嚷着“为什么美木先生给慈郎准备了蛋糕我没有”、被人说“反正你也会抢的”，然后冰帝的几个真的跳起来抢蛋糕，然后是凤长太郎的声音“美木先生还在做你的那份呐！前辈！” 　　原来每个校队都有抢蛋糕的人、被抢蛋糕的人和可能会破费零花钱的调停者吗？ 　　“柳生桑, 你真的要退圈吗？之前试镜的剧不演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日岳人跑到奈奈子头上边去了。奈奈子悠然地面朝阳台外的海平线发呆, 她抬头, 向日岳人居然跳上了放点心的餐桌, 好奇地看向她。 　　向日岳人对这个敬业的演员小姐姐记忆深刻，他越在网上看到奈奈子所谓的黑料，越觉得这位柳生家的大小姐真是太倒霉了。 　　而且试镜好的剧直接不去演了, 不是很亏吗？ 　　“唔, 应该是吧？好像没有一定要回去的必要呢。” 　　向日岳人觉得她身上的气质非常特殊, 很难将她打断那些记者说话“给我拍好了！”之类气势汹汹地放狠话的样子和之前摊在草坪上、现在毯子摇椅上的身影联系起来—— 　　奈奈子微微抬头，声音非常柔软：“向日君，不要踩在放食物的桌子上啊。” 　　向日岳人就乖巧地跳下来了，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而且很擅长管教人的样子啊, 这就是立海大的经理吗？ 　　慈郎和奈奈子老早就见过面, 他和奈奈子对称着贴到迹部景吾的另一边，两人好像在分享同一个抱枕。只有迹部大爷忍辱负重，又不舍得把人扒拉下来。 　　奈奈子一边给手机充着电, 一边给哥哥发短信。没办法, 今天晚上和哥哥一起住的话, 一定要在和他见面之前把人哄好才行。 　　突然，手机后反劲儿一样，吐出了很多律师先生发来的短信。 　　律师先生给她传来了很多照片，包括娱记号收钱办事的证据和银行流水。他还告诉奈奈子，那天言辞冒犯的记者并非职业记者，更像是专门蹲点拍摄明星隐私、杜撰故事的狗仔的手下，接散活儿，赚封口费。 　　或者说，他们已经和一些“娱乐号”形成稳定的合作。一方负责干脏活、激怒人、拿到最新最劲爆的现场照片；一方负责提前撰写泼脏水的发言稿，并且跟这些狗仔提前通气，试图让冒牌记者们对受害者施以言语上的暴|力，并让受害者说出和发言稿中黑料一致的话。 　　二者一明一暗，训练有素。力求快准狠，最好把小姑娘摁死在舆论的浪花之中，待消遣过后就沉底。 　　——他妈的，居然搞到她柳生奈奈子头上来了。 　　少女躺在别墅的天台上，身后是吵吵嚷嚷的冰帝部员。夏日的七点钟是橘红色的，日光的余温落在少女的白裙子上，将裙子也染成橘色，又将她的发丝变成毛茸茸的金色，这让她看起来恬静又温柔。 　　恬静又温柔的女孩儿越想越气，一拍大腿，猛然坐起来。 　　“凭什么我退圈？要退也是他们退啊？！” 　　忍足凉凉吐槽，“你这个反射弧未免有些长啊。” 　　他来私人岛屿之前被柳生比吕士一顿狂轰滥炸，这辈子他就没在和柳生的战斗中吃这么大的亏，现在正一肚子怨念。何况，但凡稍微知道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情况的人，都会对柳生此时的状态有点心虚和打怵。 　　忍足有心告诉奈奈子，造谣的那个公司已经被柳生家告进法庭，找的律师是专门给忍足和柳生家打医患官司的律师团队，柳生比吕士好像还把一个人送监狱里去了，程序是迹部在东京这边经手的，动作很快。 　　大家都以为奈奈子被造谣之后无论多么表现得不在意，都不愿意再和那些人再接触一遍，于是诉讼也好、法院判决也好，都想着等过段时间出结果之后再告知她。 　　今天这些照片和证据是律师方觉得当事人也得有知情权才发给她的，实际上诉讼流程早就走完了。 　　奈奈子只要等着众人给她捧上沉冤昭雪的玉碟就好，那些肮脏的猜疑她不用多看一眼。 　　她只要呆在众人为她搭建的城堡中生活就好了。 　　204. 　　但是—— 　　只见奈奈子气势汹汹地打开社交软件，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切出来，打了一个电话，语气镇定中带着嚣张： 　　“莫西莫西，长岛君，我不想退圈了。” 　　“我要把那些造谣的一锅端了，放到网上。” 　　刚被柳生家长辈们放出来的长岛：“？” 　　身后热热闹闹的冰帝部员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们形态各异地静止着，扭曲着身子看她，以刚刚问她“真的要退圈吗”的向日岳人为最。 　　205. 　　关东大赛半决赛那天晚上，柳生奈奈子把外套一抛，对着路人的镜头放狠话： 　　“狗屁娱乐圈，老娘不干了！” 　　关东大赛决赛那天晚上，柳生奈奈子在退圈热度尚未消去时，张扬地把自己“我回来啦”的消息置顶了。 　　一片哗然。 　　——竟然没有被群嘲。 　　奈奈子的粉丝们慢悠悠地学会了控评，在底下安慰“宝宝回来赚钱啦”、“宝宝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骚话较少，但点赞很多；更多的 ，是闻风而来的各品牌方们： 　　【艾芙-柏翠】：“打破常规，昭告世界的美——海洋之心，少女澄澈的心。”附带奈奈子抛外套的的嚣张动画。 　　下面一溜的“这就是官方速度吗”、“大师球”、“已经买了，敏感肌用着不错”。 　　【优可周刊-少女时尚】：“她是最夺目的新星，她是最勇敢的战神，我的时尚，不拘一格。”附带奈奈子抛外套的的嚣张动画。 　　下面是新的骚话“我的时尚，就是抛外套”、“下一期拍摄主题get”、“在？抽个抛外套版奶包？”。 　　【欧麦-健康轻食】：“勇于突破、战胜自我，欧麦轻食，够轻、也够劲儿！”附带奈奈子抛外套的的嚣张动画。 　　然后欧麦的官方账号的热评第一条还是它自己的评论：“续约吗？” 　　从这三个字就能看出，这是坂原先生的手笔。一般品牌方不会在公共场合表现续约意向，因为需要续约时都是明星本人行情不错、而品牌方需要明星良好形象的时候，艺人团队很有可能提高代言费不说，若是艺人这边不选择续约，那对于提前表露续约意向的品牌方形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无论是谈妥之前还是谈妥之后，少有上赶着的品牌方就是了。 　　奈奈子的粉丝也很有意思，他们都是从世界各地被奈奈子吸引过来的咸鱼们，他们很少打卡也很少应援，谨遵奈奈子“少花心思在我身上”的建议，大多一心躺平，还能将奈奈子礼貌中透着敷衍的神态模仿得入木三分。 　　他们清醒地在【欧麦】官方号下面留言：“提价，变成那个最大方的品牌爸爸，她就愿意了。” 　　“我猜她懒得换品牌方。” 　　“同意楼上。”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而始作俑者奈奈子的电话，被打爆了。 　　最先打来的电话的，居然是津神相真。 第54章 　　206. 　　若是在奈奈子刚进娱乐圈时, 问她对津神相真的看法，她一定会说津神大姐是一位对自己充满恶意的前辈，虽然给自己带来了热度, 也带来了一些痛苦。 　　但是, 若是昨天的奈奈子, 她大概会一脸迷茫地说：“嗯，一个突然苦苦婆心规劝自己不要放弃好剧本的人，甚至为以前的事情给自己道歉了。” 　　奈奈子退圈的第二天, 津神相真就打电话来了，她沉默了一会儿, 非常僵硬地表示你不要伤心, 这一定是造谣的人不对。 　　奈奈子：？ 　　津神相真出生于津神家族, 在日本，姓里带个“神”字的，都有点故事。 　　津神家族, 是世代相传的巫女家族。相较于柳生家物理层面的医者身份, 津神家族更像是皇家把控民众精神的一根绳子。津神被捧上高位时, 可谓钟鸣鼎食、门庭若市；但随着时代的更迭、资本的介入还有西方自由民主信念的入侵，“巫女”渐渐脱离了神圣的范畴，变成了部分人眼中不事生产、攀援迷信的例子。 　　经过历代的积累，津神家族已经拥有了相当庞大的财富, 但家族地位的下滑还有民众观念的转变对于真心为家族感到荣耀的老一辈仍然是一种侮辱。此时, 津神相真作为备受期待的津神家嫡系长女，非要去“戏子的圈子”当模特，简直离经叛道。 　　神圣的“巫女”跑去当劳什子模特, 津神的爸爸、妈妈、还有所有的长辈都不支持她。只有几个族中小辈, 会在大人们不知道的时候表达对津神相真的崇拜, 但少女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支持，她想要的是—— 　　津神相真，是真心热爱模特事业，一步一个脚印在模特圈子混出了些名堂，并为此和家里闹翻了的。 　　她是全日本唯一一个拿到高奢“帕柆”全球代言人的模特，是在顶级秀场走过无数次秀的模特，是被日本民众誉为“日本模特界最后的尊严”的模特。只要有秀她就走，她热爱时尚、热爱秀场、热爱惨白色的闪光灯。 　　她看到出身相似的柳生奈奈子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津神本对奈奈子抱有很高的期望，但柳生奈奈子既不努力上剧，也不好好营业，一副也拿娱乐圈不当回事的样子。那样了然和不在意的神情让她想起家中冥顽不灵的长辈，只一个对眼，津神相真就对奈奈子由爱转恨，非常丝滑。 　　她就是这样莽撞，莽撞地和家里闹掰、莽撞地怒斥奈奈子“不知天高地厚”，一直到奈奈子救出初山蓝子，她才幡然醒悟—— 　　柳生奈奈子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期望变成另一个人，就像她没必要因为家族长辈的期望继续守在山巅做巫女一样。 　　在把初山蓝子拉出那个大厅的那一晚，津神相真是想和奈奈子搭话的。她跟着从大厅出来，结果奈奈子跑去见迹部了，津神只好和长岛要了奈奈子的私人电话，打算日后道个歉。 　　然后奈奈子就闹着要退圈了。 　　今天，得知柳生奈奈子回来了，津神又一次莽撞地打了电话过来，“柳、柳生奈奈子，晚上好啊。” 　　“啊，津神桑晚上好。” 　　“……”津神在那边不说话。 　　“……”那奈奈子也不知道说啥好。 　　“那个，我不打算退圈了，”奈奈子感觉对面这位好像有点憨，只好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因为被造谣而退圈实在是太掉价了，我决定回来战斗，一个都不放过，就这样。” 　　奈奈子知道，这非常的不合时宜。 　　这种突然涌出来的斗志、愤怒和任性，好像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但是抱歉啦，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莫须有的流言蜚语被困在原地，也太搞笑了吧。 　　如果她因为这种低级又恶心的东西而离开娱乐圈，日后她会后悔的，要走，也是昂首挺胸、打赢胜仗般离开。 　　“就要这样！”津神一拍桌子，字字铿锵，“你打算怎么战斗？发律师函吗？我跟你联名！” 　　奈奈子说：“不，律师函是律师的事，我要亲自找他麻烦。” 　　207. 　　津神相真对柳生奈奈子的计划特别感兴趣，她跟奈奈子旁敲侧击不成，只好让她搞事的时候叫上自己，她也想匡扶正义。 　　津神满目钦佩。不愧是柳生家大小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这样的侠肝义胆！她苦娱乐圈乌烟瘴气久已，如今柳生奈奈子为了还这圈子一片清明，决定奉献自己，放弃身为大小姐的优渥生活，这是多么高尚的品格啊！ 　　这样想着，津神相真越发愧疚。她信誓旦旦打包票，“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 　　奈奈子觉得这位姐们好像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哭笑不得地应了，心中有些奇妙的温暖。 　　——被堵在医院的某一个瞬间，她曾经以为自己孤立无援。但其实，她拥有的太多了。 　　最后，津神自然地把她看中的一个慢综艺推荐给了奈奈子——就是那个邀请过奈奈子，但因为和关东大赛半决赛时间冲撞了，被她拒绝了的生活综艺。 　　津神苦口婆心：“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规划事业，不能眼高手低，什么都看不上。这个综艺台本的设置很人性化，导演为人也可靠。如果觉得录制综艺本身没有意义，你可以让综艺变得有意义啊。” 　　她还说：“我不赞同你像之前一样混日子一般的营业，想要改变圈子的风气、剔除小人，就要变成那个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人。” 　　奈奈子蛮感动的。 　　虽然她志不在此、虽然津神明显脑补过度，但好赖她还是分得清的。津神的热情和周到让奈奈子罕见地有些羞赧，少女在电话这边小声地“嗯、嗯”应着，仿佛被这位实在姐姐的莽撞赤诚治愈了。 　　迹部看着奈奈子像被顺毛摸的猫咪一样，团在长椅上，很乖。奈奈子举着电话看向他时，露出了平日里不会见到的腼腆的笑。 　　等奈奈子挂掉电话，向日岳人凑过来，他好奇地问眉目平和的少女：“是津神相真吗？” 　　他有幸拜读过网络上柳生奈奈子在娱乐圈的成长史，津神相真在柳生奈奈子粉丝口中，就是一个人气高、权力大、背景硬的敌方BOSS。 　　奈奈子点头，真诚地说：“她人挺好的。” 　　向日：“……”市井小报恐怖如斯！ 　　挂掉电话没两秒，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清水知美，“奈奈子！你要回来了吗？” 　　清水一边为两人能一起共事感到开心，一边被网上乌七八糟的事情被弄怕了。她在电话那边抽抽搭搭，软绵绵地问奈奈子什么时候去工作室，一个劲叫她注意不要被狗仔跟踪了。 　　柳生奈奈子只好哄她，好说歹说，才让小姑娘安了心。 　　迹部面色有些微妙，清水知美，不是那个清水家出了名的信奉及时行乐、资产雄厚但立志把家族企业交给职业经理打理的大小姐吗？ 　　奈奈子笑眯眯地挂了电话，跟忍足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助理，可爱吧？” 　　忍足：“……嘛，你开心就好。” 　　挂掉电话，又来一通，这回是坂原先生。 　　这位“欧麦”品牌的负责人，做派相当超前。奈奈子觉得坂原先生在公司里给人的感觉和自己给长岛先生的感觉应该是是一样的，总而言之，大概是个让人感到头痛的麻烦精。 　　“莫西莫西，坂原先生，晚上好呀。”奈奈子和坂原上午才见过，当时她打定主意绝不回这个藏污纳垢的娱乐圈，现在就变卦了。 　　奈奈子一边摆小腿，“我其实对代言的金额没有太大的要求，具体还有长岛君拿主意。” 　　“是否续约也是长岛君说了算啦。” 　　——虽然和早上“一切我说了算”的话语完全相反，坂原非常丝滑地接受了奈奈子回圈了的设定，在那边谦逊地询问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我想跟您讲一下我的状况，”奈奈子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明亮的嚣张，“我不会是一个品牌方喜欢的乖巧代言人哦，我有些事必须跟那些记者掰扯清楚，所以可能会挺容易招骂的。”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奈奈子眯起眼睛，“当然，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迹部在旁边凉凉开口，“你这家伙……” 　　被打断了——又来了一通电话，这回是不认识的号码，奈奈子歉意地对迹部笑，接起来： 　　“莫西莫西，您好？” 　　“晚上好，柳生小姐，我是国家网协青年培训中心的战术教练，黑部由起夫。” 　　“嗨？您好……” 　　奈奈子打电话并不避着人，她说两个字的功夫，周围就围了一圈伸长耳朵的少年。 第55章 　　208. 　　“恕我直言, 您选择回到娱乐圈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从我连电话都打不通就能说明这一点。” 　　“……” 　　哈哈，你谁啊。 　　手机那边的人说话不紧不慢, “舍弟顽劣, 在和立海大的小少年们对练时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道柳生小姐本人知不知道。” 　　“有话直说啊，没事我挂了。”柳生奈奈子往后一摊，惬意地晃着脚丫。 　　一个黑部勇太就够她受的了, 黑部由起夫更是难缠。立海大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们，妈妈最近想和帅哥贴贴、痛击人渣, 全国大赛妈妈是帮不上忙了, 就不为你们打点上下了哈。 　　要学会成长。 　　“从我的角度来讲, 如果您来到我们基地成为场外教练，您会和世界级的运动员们留下一段非常难忘的记忆。” 　　什么？！这就是立海大的经理吗？！可以被U-17邀请做场外教练！忍足一脸“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会打网球了”的惊悚表情，慈郎已经直起身子来, 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奈奈子。 　　奈奈子双眼古井无波, 宛如老僧入定, 她冷漠道：“恕我直言，在空手套白狼这方面资本家照您差远了，黑部君。” 　　“或者您愿意来我们场地中做一个小小的测验吗？作为交换，我们允诺今年一个立海大部员的出线名额。”——恐怕这才是黑部打电话真正的目的。 　　“……谁都行？”奈奈子坐直了, 眼中的小算盘啪啪响。 　　“当然。” 　　“什么时间？” 　　“随您方便。从我的角度来讲, 当然是越快越好。” 　　奈奈子撂下电话。 　　此时，大平层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柳生奈奈子，连那个忙着烧烤、胡须茂盛的美木先生都放下了给烤肉翻面的手。 　　“奈奈子。”忍足严肃地推了下眼镜。 　　“你为什么——”向日凑近了看过来。 　　“认识U-17的教练C~”慈郎大呼小叫。 　　“啊嗯？”迹部景吾抚着泪痣, 问道。 　　209. 　　柳生比吕士又一次放下手机, 没打通, 奈奈子一直是通话中的状态。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因为家里人不经常来东京住，公寓里的桶装水已经变成了陈水。奈奈子肯定不愿意喝，又懒得换水，才在家里买了好多便利店的瓶装水和饮料。 　　如果少喝一点果汁奶茶，奈奈根本不必每过一段时间就捧着脸嚷“又胖了！”、“人家明明没吃多少！”。柳生比吕士这样想着，把家里的桶装水换成新的，连饮水机都认真清洁了一遍。 　　七月的夏日，熙攘林立的东京，晦暗的夜晚。柳生比吕士将落地窗打开，因为楼层较高，东京的烟火和霓虹都沉在公寓下方，天色暗沉，远处泛着夏日的猩红。 　　他将手肘搭在阳台的石英护栏上。少年在这个年纪常常是跳脱活跃的，但柳生比吕士的成长堪称飞速，他的沉稳和隐忍绞在一起，这让他呈现出磊落得表里如一又沉重难言的矛盾感。 　　柳生比吕士少有这种落寞的时候。 　　柳生奈奈子小的时候很无趣，比吕士无论在哪个地方玩，她都能不动如山地躺着——即使躺着也够了，这种陪伴足够比吕士安然习惯，然后长大。 　　直到有一次，两人在去找忍足玩的时候遭遇了不那么走心的人贩子——可能柳生奈奈子都忘了，但柳生比吕士还记得。那个人贩子长相灰不溜秋，是个穿着朴素的大妈，大概四十岁出头。她冒充两人的亲戚，想把两人从公园领走。当时管家和结子阿姨不知道被什么事被绊住，比吕士懵懵懂懂，被骗着跟人贩子走了—— 　　柳生奈奈子站出来，一反平日的温吞，言辞犀利地表示您的穿着品味是生不出我们这样的孩子的，把我弟弟放开—— 　　那个女人使劲把自己往身后拦，对着豆丁大小的奈奈子极尽辱骂。自己气不过，要冲出去，被大力拽回来。 　　那是柳生比吕士第一次面对“分离”。两人站在女人两侧，仿佛隔着不同的人生。 　　奈奈子站在对面，眼睛锃亮，双目冒火。 　　最后，那个女人准备放弃奈奈子，只打算把自己牵走。奈奈子没办法，就一直跟着，见人就喊对面的人是个人贩子，女人就一副管教不严的样子频频道歉，直到碰到一个相信她的女便衣，自己才得救。奈奈子梗着脖子喊得脸都红了，也没哭出来。 　　只有自己，在拖拽中感受着一辈子都没法忘却的剥离感。最后抱着奈奈子哭成狗。 　　——好像一直都恐惧分离。 　　小时候，奈奈子会说漏嘴般叫他“弟弟”，分明自己比她大，柳生比吕士不服气，和她争论自己是才哥哥时，奈奈子会敷衍地表示“好的，哥哥”、“去玩吧，侑士弟弟等你呢”。 　　——好像很早就渴望成熟。 　　柳生比吕士长长吐出一口气。夏夜仍然是闷热的，吸进来的空气让人眩晕，吐出去了空气又叫人落寞。 　　这该死的夏天。 　　210. 　　奈奈子回家时，柳生比吕士好像已经睡下了。 　　东京的公寓比神奈川的家还要“精装修”——是那种便利又冷漠的、996独居的人租住的、经常出差的人下榻的酒店一样的精装修。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奈奈子站在小夜灯中，看见沙发是冷淡的灰色，沙发毯子是更深的灰褐色、地毯是黯淡的灰色、茶几反射着窗外冷冷的光。 　　奈奈子站在哥哥房门外，小心唤他：“哥哥？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应该是睡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洗完澡吹完头发已经快要十二点钟了。奈奈子有些口渴，推开门时，发现柳生比吕士站在门外。 　　大晚上，怪吓人的。 　　“欧尼酱？” 　　比吕士穿着居家服，抿着嘴没有说话。 　　“怎么啦？哥哥，我好困啊。” 　　“没事。” 　　然后转头离开。 　　“……哥哥？” 　　返回房间的步伐停住了。 　　奈奈子眨了眨眼睛，用柔软的声音说：“哥哥，感觉好久都没有见你了，我们抱一下吧。” 　　——多么拙劣的借口，明明关东大赛今天下午才结束。 　　柳生比吕士没有动，也没有离开。 　　奈奈子微微歪头，看着那个莫名落寞的背影。她怀着奇异的心情，努力抑制嘴角，几步跑过去，“啪叽”一下贴上了比吕士的后背。她感觉比吕士仿佛变顺从一点。 　　好可爱，原来在手机里没有哄好吗？ 　　“哥哥，我们正面抱抱嘛。” 　　呦，还不动。 　　奈奈子只好绕到柳生比吕士正面去，“哥哥，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觉呀？” 　　柳生比吕士低下头，他没有戴眼镜，漂亮的、比奈奈子瞳孔更深一些的霁色的眼睛露了出来。柳生比吕士轮廓不似外国人一样深，但眉骨、鼻梁和下颌都发育良好，比亚洲人稍微立体、比欧众人更加清绝，戴上眼镜时非常沉稳，但摘下眼镜的时候—— 　　好像有一点点柔软易碎。 　　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的关系有一点微妙，非要说的话，是柳生比吕士需要柳生奈奈子多一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212. 　　奈奈子扑向床，她把被子卷在身上，侧躺着，给柳生比吕士让出一个巨大的空位，“哥哥，来嘛！” 　　……非常糟糕的姿势和用词。 　　柳生比吕士轻轻叹一口气，也躺了下来。 　　“为什么上国中就不跟我一个房间睡了呀？”奈奈子凑过去，她将脸颊贴在比吕士的肩膀上，一副要多贴贴的状态。 　　“因为你长大了。” 　　呦呦呦，瞧瞧，这就是柳生先生今天晚上言之有物的第一句话。 　　“那我有时候会想念哥哥怎么办呀？” 　　柳生比吕士露出了有一些微妙的嫌弃的表情，他瞥了奈奈子一眼，只看到她额头不真诚的毛茸茸的碎发。 　　小骗子，只会说好听的，连骗人都不走心。 　　他把那几根碍眼的绒毛拨到一边去，低声问她：“你跟迹部景吾是怎么回事？” 　　奈奈子稍微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停顿了一下说：“我喜欢他。” 　　柳生比吕士又不高兴了。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急切地问：“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奈奈子理所当然，“我当然知道啊，哥哥难道你不知道吗？” 　　比吕士语塞，面色不善地转头看向奈奈子。 　　“嗨嗨嗨，我不知道。”奈奈子想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扒开，却发现自己被卷在被子里动不了了，她一边像蚕宝宝一样在床上跳跃，一边说：“就是见到他会开心，然后想和他贴贴……” 　　“想什么？！”比吕士正把奈奈子揽起来然后把被子的一角掀开，听闻这话一下子收手，奈奈子摔回床面。 　　“……” 　　奈奈子被摔得脑子懵懵的，她缓慢转头过去，语气不善：“贴贴啊。” 　　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对视。 　　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的剥离如此猝不及防，当了奈奈子十几年“最亲密的人”、“最喜欢的人”的柳生比吕士，第一次经历奈奈子主动的离去，完全接受不了。 　　在他的概念里，没有什么关系能越过了他和奈奈子去。奈奈子一辈子都会向小时候一样，难过了找自己、高兴了找自己、没事死皮赖脸地过来贴贴。 　　——为什么，今天下午明明这么难过，却去找了迹部景吾呢？ 　　之前不是找我吗？ 　　——这么问也太矫情了。 　　比吕士把人剥橘子一样剥出来放床上，他躺回床上，不说话了。 　　双胞胎是怎样的存在呢？就是有一个人生病另一个会立马也生病、更小的时候有一个人睡醒另一个立刻就醒、会喜欢同一类人、分享同一个鲷鱼烧的，全世界离自己最近的人。 　　仁王雅治都不能替代奈奈子。 　　爸爸妈妈都不能替代奈奈子。 　　上一个非常需要奈奈子、被奈奈子说“想要换一个哥哥”的忍足侑士，已经被他挑衅似地排除在他们俩的世界外了。 　　就像他保护着奈奈子生来就看得懂中文的秘密一样，他从小到大都默认，柳生奈奈子是他一个人的。挚友也好、爱人也好，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他们是一体的，是生命中最特别的羁绊。在他们两人之外有一道大门，将世界和他们隔开—— 　　仁王调侃他“是健身妹控宅男吗”？ 　　是啊，我就是，缺了一个都不行。 第56章 　　213. 　　柳生比吕士肉眼可见地不高兴, 他低声说了一句“保护好自己”，然后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理她了。 　　他很容易有情绪波动奈奈子是知道的, 他总是要跟自己确认“最喜欢的是谁”奈奈子也是知道的, 但是——不要像一个跟要生二胎的妈妈赌气的儿子、或者家里突然出现另一只猫猫的猫咪一样耍脾气啊！ 　　我都忘了, 柳生比吕士才十七岁呢。 　　奈奈子有点想笑，但出于对比吕士自尊心的照顾，非常努力地压制了一会儿嘴角。可能因为是双胞胎、爸爸妈妈也总不在家的缘故, 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非常的亲密。 　　小时候，比吕士和侑士两个人就像是她在带一样——虽然带得很敷衍, 自己乱翻书看, 他们俩互相消磨时光。是国小的时候, 忍足从神奈川搬走，比吕士飞速成长，才结束了那段朝夕相伴的日子。 　　奈奈子伸出手拍拍比吕士的后背, 对面毫无反应, 作弄急了就呵斥她回来的这么晚还不早点睡觉。奈奈子觉得这次比吕士应该是气大了, 就想着要不就先睡吧，结果一转头看见摘了眼镜的男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真是的，要她怎么办嘛。 　　奈奈子蹭过去，像之前哥哥安慰自己一样抱住比吕士的头, “抱歉, 今天下午我很难过，那哥哥也会很难过呢，我应该想到的。” 　　奈奈子也摸了摸比吕士的头, 哥哥的发丝柔软顺滑, 平常比吕士可不容奈奈子在他头上作乱, 所以她坏心眼地揉了好几下，“哥哥是因为这个今天才来东京住的吗？” 　　没有回应。 　　“我们就是全世界最亲密的，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奈奈子大概能理解比吕士的难过。她也觉得血缘关系、双胞胎这种缘分很奇妙。明明她是自然地睡觉醒来、生病、心痛、想要依靠别人，却发现世界上有另一个人也同时醒来、一前一后地生病、心灵感应般地心痛、想要依赖和被她依赖。 　　“我永远会陪着你的，哥哥。” 　　柳生比吕士在难言的落寞中入睡，醒来之后，只记得这句话。 　　要永远陪着我啊，奈奈。 　　214. 　　柳生奈奈子从床上爬起来，哥哥已经起了，看样子是去晨练了。 　　她从窗户往下看，没见到哥哥，就歪倒回床上，又突然坐起来，把衣服换好了。 　　她要去一趟京都。 　　京都的空气都是矜持的。奈奈子打定主意负荆请罪、讨长辈欢心，顺便薅两个能人回来——她看那个仓木律师就很不错。奈奈子穿得非常淑女，一身米色无袖长裙，不露肩膀也不露大腿，脚上踩着一双规规矩矩的浅色小皮鞋，既不露脚跟也不露脚趾，还细心地给自己夹了一对儿珍珠耳夹。 　　到时候大伯问，奈奈子就把耳夹当场卸下来，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耳洞，她特别知道学好，特别的乖巧！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包包，把自己考了九十来分的英语卷子和考了一百分的数学卷子也装了进去！她学习好着呢！ 　　奈奈子没好意思麻烦家里的司机，就自己搭电车来到了京都——她不知道，柳生比吕士一直跟在身后。 　　比吕士早上去晨跑回来，刚好看见奈奈子打扮得乖乖甜甜得出门，以为奈奈子又去找迹部了。 　　他委屈！ 　　但是他不说。 　　他只是、只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罢了。 　　于是当奈奈子进入了主家大门时，管家刚好在院子外，眼尖看到了柳生比吕士，先把柳生少爷请了进来。 　　柳生主宅面积不算大，但自有一派百年传承的积淀，远远望去，围墙上的瓦片形虽完整，但近看时，阳光直射下青瓦表面是斑驳的。青石板路被长久地踏过，在清透雾色中绵长呼吸。主院前的亭台被细致雕琢，寂寂掩在树荫和花草间，有几人身穿长袖长裤在院子中扫洒。 　　这样远离现代的质拙和无人交谈般的寂静本应让奈奈子紧张，但她莫名感觉心安。 　　奈奈子印象中的京都常年是雾蒙蒙的。 　　小时候来时，她懒得跟家里疯猴子一样的大表哥跑动，就歪在凉亭中看着蚂蚁爬过座位，偶尔应一应柳生比吕士的呼唤。长大了，在重要的节日，奈奈子会随着父亲坐在主厅或者食室里，一呆就是一下午。无论是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的表哥们，还是小时候就对奈奈子温柔而疏离的大伯母，都不会和她过多互动。家里也没有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奈奈子在柳生主家一直很安静，可能只有在拿红包的时候会多说两句话。 　　这么想来，自己小时候也过于冷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扫洒的阿姨换了人，她一直没注意。奈奈子跟一个正在扫地的女性搭话，她说明来意，跟着阿姨来到了主厅。 　　大伯在和客人饮茶。 　　奈奈子有些拘谨地坐在偏房。说是偏房，不如说是现代化的侯客室，布置了舒适的软沙发和茶点，四十八寸液晶电视机和巨大的书架，甚至还有一个公用卫生间。这个房间的布置周到而客气，平常孩子们不会随便来这里玩，奈奈子没坐一会儿，管家来了，把她带到了另一间屋子。 　　“抱歉，扫洒阿姨前几个月才新入职。” 　　“没关系的。” 　　——这间屋子就日常很多了。巨大的榻榻米、柔软且并不崭新的毯子、正在播放乱七八糟动漫的一闪一闪的巨大电视机、被吃得只剩最后一个的点心、和几个不知道喝没喝干净的可乐易拉罐。 　　奈奈子抬头，看到屋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长相精致秀气，正鼓着嘴巴嚼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猛地扑向那几个可乐易拉罐；而另一个，是柳生比吕士。 　　“哥？你怎么来的？！” 　　奈奈子感觉这一定是空间错乱！她看看哥哥又看看表，一脸不可置信，管家伯伯笑眯眯站在她身后，好像察觉了什么，没有说话。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看向柳生晴斗，“你私藏可乐一事红岩叔早就知道了。” 　　“不要啊！！” 　　晴斗哀嚎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十跟管家“拜拜”，“红岩叔！别告诉我爸！” 　　笨蛋啊，柳生家的管家是个对一切都莫名其妙地了如指掌的眯眯眼叔叔，你从生下来就应该对于某些食物链顶层的家伙心怀敬畏，少年。 　　奈奈子看着这个脑子一直不甚灵光的表弟，心情复杂地找个地方坐下了。柳生晴斗是柳生家家主的小儿子，跟奈奈子和比吕士差不多大，因为上面有很多能干的哥哥姐姐，从小天真烂漫，多亏大家的善意才身心健康地长到这个年纪。 　　柳生家家规森严，因为是医者的缘故，对于一些快餐和便利店便当一直持有保留态度，而家主更是看不惯柳生晴斗非要喝冰镇冒泡的可乐的习惯，成天把“骨质疏松”挂在嘴边，晴斗因为这事没少被揍，尤其是他一边逃窜一边喊“我混着乳酸钙和维生素吃的”然后被更加猛烈地追打…… 　　大伯的客人离开，奈奈子被叫到小屋子里去。 　　日本男性对于长发的接受度很高，很多上班族男性会扎个小辫子或者留着中长发，忍足家的老头子也非常支持自家男孩儿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发型。但柳生宗奎不会，他认为男生就要清清爽爽的，女孩子的穿着也不能太过于前卫，所以柳生家的孩子穿衣打扮都比较守规矩。 　　柳生宗奎留着板寸头，身板挺得笔直，穿着硬质的、浅绿色的衬衫，下身就是普通西装裤。声如洪钟、面色常年都是严肃的，看见奈奈子进来之后，不知是“嗯”还是“哼”了一声。 　　奈奈子见到大伯，就乖巧地站在门的一侧，跟大伯问好。 　　“嗯，怎么来了。”柳生宗奎见客人和见奈奈子肯定不会用同一个地方，他现在安坐在自己的书房，一双怒目锐如鹰隼，直直压向奈奈子。 　　“大伯，我今天是来道歉的。”奈奈子特别诚恳，站在门口鞠躬，“我突然退圈和又突然说回归，一定给柳您和长辈们带来麻烦了，特地来说对不起。” 　　她听见大伯沉着声音说“你一个小姑娘能给柳生家带来什么麻烦”，然后很随意地说：“坐，别傻站着。” 　　奈奈子就端正坐在大伯面前——柳生家并不提倡长时间的正坐，原因无他，对身体不好。奈奈子盘腿坐在大伯对面，听见他问自己：“为什么要回去？” 　　“我知道，您觉得娱乐圈就是一个浮躁的地方，在与不在都徒惹一身腥，我之前的经历就能证明，也是我之前言行不当给家族带来了麻烦。” 　　其实奈奈子并不觉得自己言行不当，但是给长辈们添麻烦是真的。她既然来了，就带着认错和示好该有的姿态——她今天空着手过来，但没打算空着手回去。 　　“言行不当就不要提了，我们柳生家的孩子没有看外人眼色过活的道理。” 　　“是。”这就是没生她气，奈奈子眨了眨眼睛，觉得摇人有望，“我打算回归的契机非常简单。就是在律师将事情原委与我说明白之后，我觉得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放弃自己未来人生的可能性，是非常不划算而且怯懦的。” 　　“即使只是为了和这段经历做一个诀别，我也不能以看似决绝实则逃避的形式，这样退圈。” 　　奈奈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何况，我的这些经历并非完全是坏事，我回到娱乐圈的益处有几个，我一个一个跟您说。” 　　柳生宗奎表情没什么变化，冷肃着一张脸看着奈奈子。 　　“第一个，就是知名度。知名度就是影响力、就是话语权、就是切实的能量。数字化时代，这种权力被无限放大了——现在，我的退圈事件的始末就能够影响到几千公里之外的粉丝的情绪。如果我的形象再正面一点、履历再有说服力一点，我就能影响他们的决定。这对于柳生家族利益集团是有益的，我有家族做靠山，不会像别的代言人那样有抹黑柳生家形象的风险。” 　　再清贵的家族，也要吃饭吧？也要赚钱吧？这就是品牌方找代言人的原理，通过艺人本人的形象和影响力给产品赋能，从而扩大销量。只不过奈奈子属于自家产出代言人，划算又可靠。 　　“嚯。”明星塌房他不懂，但意思他听明白了。柳生宗奎直起腰杆，上下打量了柳生奈奈子一眼，“倒是敢说，你继续。” 　　柳生奈奈子果然敢说，下一句话直接让家主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第二点，近期外资的流入非常猖獗，柳生家如果不及时应对，守着既有的那一亩江山，早晚会被来势汹汹的资本吞噬——津神家就是一个例子，靠着信托基金和固定资产过活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柳生宗奎“你”了半天，好歹咽下去了平日的暴脾气。对着这个天生聪慧、备受他喜欢的小侄女儿，他到底说不出重话。 　　“谁教你这么说的？！” 　　奈奈子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哥哥教我的。” 　　对不起！哥哥！希望你和晴斗出去玩了！ 　　别回来！ 　　问清楚了是谁的主意之后，柳生宗奎“嗙！”一下拍在桌子上，喝到：“谁要你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养柳生家了？啊？！你说什么呢柳生奈奈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伯！”奈奈子摇着大伯的胳膊，给他又是斟茶又是扇风，好歹没让他赶出书房，“人家就是想在家族的庇护下更好地生活，也想回馈家族而已。我和津神家的津神相真合计了一下，娱乐圈和资本牢牢挂钩，有我们在生意场外和家族守望相助，不是灵活得多吗！” 　　“你能愿意费那个心？你这丫头，想回娱乐圈玩，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我不费心，我可以交愿意费心的朋友啊！我可以组建愿意费心的团队啊！那个津神家族、清水集团，大家都可以在一起玩嘛。” 　　215. 　　这是真的。 　　柳生奈奈子家的团队，大概是圈内富二代含量最高的团队。自己和长岛算是柳生家一挂的，清水家是资产雄厚的财阀，听说胖胖的摄影师伊代田都是吃喝不愁的艺术家族后人，没事了才来给自己拍拍照片。 　　团队之外的津神相真女士大概就是和柳生奈奈子有着同样烦恼的人，甚至她的处境更加急迫。在和奈奈子交往之前，津神处于不被家族理解、也不被不了解真相的同事理解的状况，总之挺郁闷的。和奈奈子认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就讲起家族的近况来。 　　津神这人，虽然比奈奈子大了四五岁，但将朋友纳入羽翼之下后，她就变得有点儿憨直。什么八卦都看一看、还要拉着人唠一唠。就因为她这个很怕寂寞的样子，奈奈子听了一耳朵什么这家豪门包养小娇妻不成，被小娇妻带球跑啦；那家小少爷明明是个废物草包，忽然特别有才能赚钱啦，不一而足。最后，讲到津神家族后续的发展问题。 　　是奈奈子提议，既然津神的时尚感这么好、又对于秀场很有经验，其实可以转战服装设计或者模特经营类公司，将这些渠道和自家“巫女”元素结合，说不定能有新的发展。津神觉得靠谱，和家里长辈商量之后，居然缓和了和长辈们的关系，成果喜人。 　　奈奈子跟大伯念叨着津神开公司自己能不能入股，被柳生宗奎挥挥手打发了，又不是两家联姻，两个小屁孩儿折腾去吧。 　　嘿，小丫头还挺有本事，不愧是我们柳生家的孩子。柳生宗奎美滋滋地想着，完全忘记了被一顿臭骂的长岛裕先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就是不甘心。我不是非要一个人人喜欢的好名声，我就是觉得，因为这些满怀恶意的流言蜚语，我要向阴暗的交易服软，我要给不择手段者让位，还要让爱我的人为我买单，我不服气。” 　　不光是家族长辈暗中为她运作，父亲母亲动用了人脉，哥哥好像也做了什么。 　　那一段时间，她去哪都有人陪着，不是立海大网球部的人，就是安中明美、畑谷花衣她们，就怕她被人报复、被人指指点点了。前段时间，奈奈子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东京那边寄来的那些“记者”们的个人信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人在保护她、支持她，也因为共情她、爱护她而难过。 　　因为她的遭遇，网络上越来越多的人倡议把搬弄是非者的IP地址爆出来，永久封禁；建议网络实名制的浪潮再起，她的粉丝也从最开始的“奶包还愿意回来吗？我们需要你”变成了“奶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们永远支持你！”。 　　——好像一切都是后反劲一般，无论是正义、还是平反。 　　——但她可不是要人保护和垂怜才活到大的。 　　——“我一定要回去，干翻他们，没有谁能让我受这个委屈。” 　　柳生奈奈子抬起头，露出被生活磋磨过但顽强活下来的、维护自己领地的狼王般的、属于林佳奈的眼睛。 　　“好孩子，有志气，我明白了。”大伯突然笑了出来，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朗声说：“想做就去做吧，其他由我们顶着呢。” 　　又想了想，不禁失笑，这小丫头，倒是跟他三弟很像。 　　奈奈子看大伯心情好点了，赶紧哭惨，“就是奈奈最近挂心着我们学校网球部的人，他们练习得太夸张啦！哥哥也练得特别辛苦！腿都要断了！” 　　再一次对不起！给你鞠躬！哥哥！ 　　“我们真的好需要可靠的长辈为我们介绍可靠的医师呀~” 　　奈奈子又嚎一句，小心觑着大伯古井无波的脸。 　　“要是是颇负盛名的柳生家的医师就更好啦~” 　　她哭一句，抬头看一眼大伯的表情。啊！不愧是久经风霜的柳生家掌权人，不愧是见惯生死的大医院院长！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大伯~~~”奈奈子使劲摇着柳生宗奎的胳膊，声音像在唱戏：“我们真的好需要——” 　　“……我手下有两个东大的博士后，正要写肌肉神经系论文。” 　　“谢谢大伯！！！我一定保护好珍贵的博士先生！！！” 　　“哼。”精神矍铄的男人喝了一口茶，嘀嘀咕咕，“小姑娘家家心思这么重，哪用你操心这么多……” 　　柳生宗奎看着奈奈子，越看越喜欢。虽然日本法律不反对近亲结婚，但他就是个学医的，确实干不出人为给国家添傻子的行径，只得悻悻作罢。 　　216. 　　“大伯~~~奈奈觉得咱们家律师仓木先生好专业好可靠哦~~~” 　　“你又要干嘛？” 　　“人家就是觉得之后有好多小事都要麻烦律师先生……” 　　要麻烦律师的事没有小事吧？！！ 　　柳生宗奎无奈地跟她挥挥手，“你跟人家说好了就行，费用自己掏啊……” 　　这个级别的律师可不是钱的问题，奈奈子笑嘻嘻地应了。这还没完，她给大伯捏肩膀，“大伯，您人脉广面子大，您认识神经方面的手术专家吗……” 　　十分钟后，柳生宗奎终于不堪其扰地从书房走了出来，开门的一瞬间，整个长廊都响彻着奈奈子“我英语考了九十六分嗷~没有奖励吗~”的嚎叫。这么点时间，柳生家老底都快被他许出去了。 　　217. 　　奈奈子和比吕士在主宅吃了一顿相当清淡健康的午餐。两人离开柳生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奈奈子喜笑颜开、比吕士莫名其妙，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骂。 　　夏日的树荫单是看着就给人以凉爽的感觉，油绿的叶子在阳光下伸展着，反射着光，这光总是让人联想到生机勃勃的一切。这棵观赏用的银杏常年藏在另一棵挺拔的大树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得这么高、树荫这么大了。 　　“奈奈，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 　　柳生比吕士站在奈奈子身后，声音里透着欣慰。 　　奈奈子走在前面，然后转身看向柳生比吕士。她浅色的裙摆漾开自由绽放的花朵，但比不上少女万分之一明媚。 　　“是好的变化吧？” 　　“嗯。” 　　少女在站在那棵银杏树下回头对柳生比吕士笑，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叠在她的肩膀和头顶，仿佛公主加冕为王。 　　218. 　　仓木硕夹着公文包，匆匆走进自己的事务所。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明亮的房间里，少女穿着西装裙坐在软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少女在办公室里，眉眼仿佛能够聚光一般，把窗外明媚阳光的风头都抢走了。 　　小姑娘倒是真的漂亮，性格也讨喜，但是就看她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再加上柳生家护短的风格……仓木头痛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无奈笑起来，“大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奈奈子穿着带垫肩的黑色西装裙，胸前是得体的v字领，下摆垂到膝盖以上。裙子是有型又舒适的面料，裙摆没有夸张的褶皱，铺在少女莹白的大腿上时，显得淑丽又乖巧。 　　——不，千万别先入为主地觉得她乖巧。仓木将公文包放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奈奈子先笑吟吟地拿出一个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仓木律师，路上渴了吧？请喝水。” 　　……虽然纸杯是自己办公室公用的一次性纸杯，水是自己办公室饮水机接的水，但是仓木硕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被重视和尊重了…… 　　不！这太荒唐了！ 　　接过了水，仓木硕仍然绷着脸，“柳生小姐来这，所为何事？” 　　奈奈子笑眯眯，“我想把造谣的公司连根拔起，想跟您咨询一下合法的途径。” 　　？什么叫连根拔起？ 　　“咦？就是让他们每一次想造谣的时候都想着躲着我走……” 　　“我们的诉讼力度足够他们行动之前掂量一下了。” 　　“在造谣其他人的时候也得三思而后行……” 　　“……？”仓木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这种程度的匡扶正义别找律师，找神父，谢谢。 　　仓木硕今年三十七岁。他是正经东京大学法律系本硕连读高材生，硕士毕业之后又去了英国借着读博的名义GAP year，在那边的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奈奈子的三叔，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啊不是，两人相见恨晚，称兄道弟。之后仓木回国，阴差阳错成为了柳生家专属律师，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忍足家的案子，虽然案件体量大、类别杂，奈何柳生家给得多啊！ 　　他愿意。 　　不过面前这个天真柔弱、一身腥风血雨的的小公主的案子就算了吧，这活儿他接得牙疼。 　　奈奈子走近两步，问：“要不要跟我的工作室也签个合同？反正我跟家族一条心，您干一件活儿收两份钱，怎么样？” 　　她比了一个数，仓木硕立刻把电脑打开，可靠地说：“把造谣者绳之以法，是我们社会法律工作者的责任，这周之前就给您出方案。” 　　“那合作愉快。”奈奈子笑眯眯伸出手，放在两人之间。仓木非常绅士地虚握了一下，奈奈子又问：“我和这些记者面对面会有危险吗？” 　　“都是一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不排除这种概率。而且有一些啊，是真的可怜又可恨，柳生小姐这么善良，肯定不忍心动手。” 　　219. 　　——柳生奈奈子有一点理解他所谓的“可怜又可恨”的意思了。奈奈子站在这个房间内晾挂着风干了一样的内衣的局促和恐惧的女人面前，有一瞬间没能喘过气来。 　　——当然不是因为她同情任何人，她可不是什么天真少女。只是因为这个屋子位置不好，东西摞在一起有一些异味。 　　仲小路怜，就是那个堵在医院、穿着玫红色西装、带着眼镜的方脸女记者——现在奈奈子知道，她并非真正的“记者”，而是接一些散活儿的“假记者”。那唯一算是得体的玫红色西装被妥善地挂在没有太阳暴晒的地方，不合时宜得让人感到心酸。 　　——最讽刺的地方就在于，仲小路怜就是因为识人不清、未婚先孕、男方拒绝娶她，她带着孩子身无长物，才沦落到要做这个不合法的假记者协助敲诈过活的。 　　柳生奈奈子站在仲小路怜的家里，身后跟着几个保镖，各个身强体壮、高大威猛。仲小女士对于响声和陌生男人很敏感，她看到奈奈子身后的保镖时，恐惧得软倒在地。 　　仓木的声音在奈奈子耳边回响：“搬了好几次家，带着一双儿女，很不容易。” 　　屋子里的纳豆包装盒里的纳豆被吃掉，包装盒掉在地上，在地板上带出一道棕黄色的污渍。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蹬蹬蹬跑出来，像一头愤怒的小兽，大声尖叫；还有一个小孩儿裹在被子里躺在椅子上，听到尖叫哭起来。 　　“因为很多场所对女记者更宽容，她能抢到更多的单子，以维持生活。” 　　仲小路怜慌乱地将小男孩儿挡在身后，踉跄站起身，抖着手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仲小女士，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奈奈子站在门口，挥挥手，身后的保镖退到了门外，但没有关大门——就是关上大门，这儿的房屋隔音也没什么效果。 　　奈奈子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鞋柜上，仲小当下的境遇是为她从前种种买单的结果，她觉得可悲，但没什么心思去可怜。但奈奈子需要这样一个靶子，这样悲惨、可怜的“受害者”。 　　“您看看，是不是您以往接过的单子？” 　　仲小颤抖着打开牛皮纸袋，看到里面是一叠儿数额大得她发抖的银行流水，她恐惧地后退，不住说着“跟我没关系”、“你们要干什么”之类的话。 　　“您儿子到现在没有户口吧？是不是该上小学了？” 　　女人眼神游移了一瞬，吞了口口水但没说话。 　　“我跟你说，从第一页算起，您敲诈勒索的金额足以判刑了，十五年起步。” 　　“我没有！我只是问问题！我没参与后面的……” 　　“走的是您的名下的银行卡。”奈奈子冷声说，她低垂着眼，“卡不在您手里吧？每个月发给您的只有微薄的现金吧？” 　　奈奈子垂眸看她，眉梢噙着轻慢又了然的恶意，她语气轻佻：“激怒人时也是让您出面吧？您好几个同行都被报复了、现在不知所踪吧？”奈奈子换了一个姿势，才喟叹般地说：“拿你们当枪使，每一笔账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的封口费，但连您孩子的户口都没给办呢。” 　　她面含怜悯地瞥了一眼女人身后脏兮兮的小男孩儿，男孩儿只知道恶狠狠地瞪人。 　　少女的肌肤是被优质蛋白和专门配置的护肤品养出来的，她每天日晒的时间有限，路都不让多走，穿个塑料拖鞋简直是豌豆公主在受难。柳生奈奈子的娇气，是被立海大几个小少爷认证过的。 　　她站在这个昏暗脏乱的屋子里，仿佛自带柔光，浑身上下都与周遭格格不入。 　　自己的孩子，永远都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十几年以后，您的儿子没有学历，也只能干这种被人算计、给人卖命的活计吧。” 　　女人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看着奈奈子的眼神快要带上怨恨。 　　这女的实在太蠢，她特地来这里跑一趟难道就是来骂她一顿的？但柳生奈奈子没心情找一个更清白更可怜的，她叹口气，说：“如果想要改变你孩子的命运，就来找我。” 　　奈奈子没留联系方式，能找到她才证明着女人真有点决心，不然要她干什么？ 　　220. 　　“卡！”富久直哉喊卡，他摇摇头，温声提醒试镜人员先去休息一下。 　　来试镜的人大概二十六七了，不过保养得当，演少女并不违和。演技还算可以，就是长相有点成熟艳丽，这样的长相，让女人神色稍微差一点点，在镜头里就显得怪异。她勉强笑着跟导演鞠了一躬，走到休息室把剧本拿了出来。 　　管宣发的姐姐特别不好意思。其实这一切风波都是从柳生奈奈子的试镜信息被透露出来，然后不知道那个短视的买通了最低劣的团队带节奏导致的。 　　那位柳生家大小姐脾气又大，后台又硬，万幸没想着报复剧组啥的。她现在就想着赶紧找到一个合适的、能顶上的女主角，千万别再拖进度了。 　　如果现在这个有基础的还不行，她就要去电影学院找没经验的新生了。 　　导演跟女主角讲戏：“井阪纪香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一方面不理解少年们宁愿损耗身体也要打球的原因，一方面向往这种灿烂而热烈的状态，她对少年们的感情是复杂的，但没有反感，所以表现大小姐的骄纵时就要讨喜一点。” 　　女演员尴尬地低下头，称“是”。 　　“呵呵，你讲讲女主角此时的心态？” 　　女演员撩了一下头发，收拾心情，说道：“女主此时很担心运动员的状态，但是在赛场上她要尊重少年们的意见，所以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担忧，静静地坐在经理席没有动弹。” 　　导演又笑了笑。他带着小红帽子，常年穿着一个军绿色的马甲，内搭轻薄的鸡心领长袖，说话做事总是很和气，他说：“她啊，这个时候，是迷茫的。” 　　“女主面对这群半大小子时心理上是有优势的，是成熟的。但在如何面对人生、如何面对当下时，还是不如男孩子们勇敢和果决。她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这么喜欢网球部。在网球部的这段时间，对她来说是二次成长。” 　　“她在少年们损耗自己身体打球时，被动摇了。她震惊、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劝人下场，这才是她呆呆坐在经理席的原因。” 　　“啊，这样啊。”女演员认真地记下了。 　　“剧本确实写得很隐晦，还需要细细琢磨。”导演又问：“这一部分，赢球之后，她为什么没有接受有山的告白？” 　　“因为她是大小姐，她的喜欢需要权衡利弊。”对于这一点女演员很确定。 　　“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或者说，她不将感情的悸动和恋爱画等号，她对爱情将信将疑。”导演笑眯眯地，“我刚才也说了嘛，一个比周遭人更加成熟的天之骄女，换句话说就是，有挑剔的余地。” 　　“这样一方面抽离、俯视、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全心全意地热爱着网球部的井阪纪香，才能恰到好处地补足有山他们遭遇低谷的空隙。这是一个奇迹般的巧合，一个互相拉扯着成长的故事，我们常常称它为‘一期一会’。” 　　“嗨！真的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女演员将导演说的话都记在本子上之后，鞠躬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看笔记。 　　宣发姐姐觉得这个女演员至少态度很认真，她忐忑地看向导演，富久直哉跟她点了点头，笑道：“很敬业啊。” 　　“是啊！各方面都挺符合的！” 　　宣发姐姐悬着的心稍微放下，这次的不像之前的，要么太绵软、要么太嚣张、要么太嗲，这个演绎得刚刚好！——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她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只有富久直哉微微抬头看向窗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221. 　　黑部勇太走进幸村精市的病房，幸村刚和父母起了一场争执，正沉默地望着窗外——任多开明的父母都不会放着儿子几乎百分之百生存的可能不要，支持儿子做手术。 　　“幸村君，中午好啊。” 　　黑部不在球场上总是有点局促，他和立海大的人混熟了，也阴冷不起来；现在幸村的遭遇让他回想起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人，这让他对幸村更加小心翼翼。 　　“黑部君。”幸村回过头，跟黑部勇太笑了一下。 　　黑部低着头，将一束百合花插|进花瓶中，没见到幸村的时候他抓心挠肝地想见，但见到之后他又低落得想逃跑。 　　幸村精市，可是真正天才啊。 　　怎么会这样呢？ 　　“黑部君，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黑部一下子抬起头，“什么？你尽管说！” 　　“因为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打网球了。”幸村平静的面容露出一点真实的落寞，“趁着没确定治疗方案，我想和你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第57章 　　222. 　　立海大网球部, 柳生和仁王在对练。 　　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三组定点拉球。前两组时在手腕脚腕上加了负重，第三组的时候两人才卸下来。 　　“仁王君，注意不要塌肩, 收紧核心, 把力气送出去！” 　　“柳生君注意手臂的代偿！注意背部和小腿发力！” 　　戴着眼镜、个子娇小的次山瑛站在两人球场旁边，拿着纸和笔在写写画画。他盯了一会儿两人，嘱咐道：“练完这组去休息一下, 仁王君还有一部分心肺训练, 别透支太过。” 　　仁王雅治用喘气的方式应了一声，将柳生比吕士打来的球抽回去——脱力的时候挥拍，不出意外, 球出界了。 　　次山瑛明明已经离开了, 声音却从不知名的地方传出来：“仁王君肌肉控制力有待提高，但是别透支太过啊！” 　　仁王雅治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撩, “别透支太过”几个字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绝望地喊：“什么不懂运动！经理带回来的这两个人也太魔鬼了吧！！！” 　　几天前, 柳生奈奈子突然带着大包小包来到立海大网球部, 身后还带着两个人。因为现在是暑假期间，校园里人很少，只有网球部的大家自愿为全国大赛能够一雪关东大赛的前耻—— 　　早八晚五, 全员加练。 　　柳生奈奈子自从上次和部员们闹别扭之后, 就不太管大家的练习量了。网球部的大家也非常识时务，有柳生奈奈子在的时候，不会把自己练到失忆（我说的是你, 切原赤也, 抬起头来）、或者晕倒（我说的是你, 仁王雅治, 看着我的眼睛）、或者肌肉撕裂（我说的是你，真田弦一郎，不要压帽子）。 　　所以此时，奈奈子指挥着好几个保镖把包搬到部活室里，她跟着一起拆包装，边拆边念叨：“我再让你们肌肉撕裂一次，我就不叫柳生奈奈子。” 　　——柳生奈奈子把自家医院的医疗复健区搬过来了。 　　不仅如此，还带了两个东大博士后。这两人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非常谦虚：“我们只是研究运动神经、肌肉组织的学术派，对网球运动不是很了解，大家多担待。” 　　——话音刚落，两位学长就把几个人赶到部活室里，从握力到坐姿，从血糖到骨骼，进行了新一轮体检。当天晚上，立海大部员们被两个高材生留下来，进行了奇奇怪怪的单脚站立等测试，这些平日里不被注意的简单运动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简而言之，真正实现了“定制化”练习。其中，仁王雅治和切原赤也成为了两位学长的重点关注对象。仁王被压着进行心肺训练的同时还被严格管控了训练强度，苦不堪言；切原赤也却是另一番景象，他被压着少练习、多冥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切原赤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好像是从幸村临时去医院、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关东大赛半决赛开始，或者更早，从立海大在温泉集训时奈奈子问他“诶？关东大赛就要打赢他呀？”开始。 　　少年弯曲的发丝贴在面颊上，喉结和锁骨上仿佛流过潺潺溪水。高一开学两个月，他个子蹿了不少，单薄纤细的躯干、精瘦但肌肉起伏的手臂、细瘦伶仃的脚踝—— 　　沉默的少年，和燃烧一般的、闪烁着野心的碧色眸子。 　　他已经做了三组悬空卷腹、三组跳跃了，少年甩甩头发，拿手肘抹去流淌到眼皮的汗，正要去球场拉球，被那个高个子医师拉住了。 　　“切原君，不要绷太紧哦~”说话的是另一位东大博士后江原佑真。他个子非常高，也带着眼镜，梳着个大背头。这人初看上去有些油滑，但奈奈子知道，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医学天才，他的观察力和脑子跟她这样的凡夫俗子不是一个等级的。 　　江原半蹲下身，把手贴在切原的心脏处，循循善诱：“人体是非常复杂的仪器，是经不得这样消耗的。”大背头又捅了一下赤也微微颤抖的胸腹，单薄的少年“嘶”一声跳脚拉开距离，却被江原按住肩膀。 　　“莽撞、发泄——失控是没办法让人得偿所愿的。” 　　江原意有所指，他将只到他胸部的小少年揽到休息区，给他拿了温度适宜的运动饮料，又亲手帮他拧开瓶盖，低笑：“小小少年，有烦恼的话要跟我说哦~运动也好、恋爱也好，学长我都愿意倾听哦~” 　　切原一个小学渣，睁着一双目空无人、嚣张跋扈的眼睛，非常无礼地对东大的博士后前辈“切”了一声，把脑袋转向窗外。 　　窗外，奈奈子正和柳站在一起核对新搬来的仪器数据的精度。最开始她还看得懂，后来次山瑛走过来，柳和他越聊越投入，她就渐渐听不懂了…… 　　悲哀啊，柳生奈奈子。你的脑子和柳也不在一个等级啊。 　　奈奈子环视一周，看见真田和桑原在对练。桑原因为关东大赛没能上场被刺激到了，现在正处于和真田对着燃烧火焰大吼的阶段；丸井被设置了远超过平时运动量的训练，两个医师在身后盯着，指指点点，他居然也一声不吭，全部扛下来了；仁王雅治和哥哥依旧相爱相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同时带上了负重…… 　　真好啊，大家。 　　好想赢啊。 　　好想赢。 　　奈奈子怀着莫名酸楚的心情，给网球场的各位拍了一张合照。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在场中环视一圈，看向部活室喝饮料的切原。 　　切原赤也看见，奈奈子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露出“看我找到你了！”一样喜悦的笑容，她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小海带头上的卷毛都僵硬起来，他一脸傻样地被收进手机相册中，捏着饮料的手指攥紧。 　　旁边传来一声哼笑，切原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来，瞪着这个过于自来熟的大背头。江原佑真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和他对视。 　　“阿拉，她来了。”江原说。 　　奈奈子从网球场地走到部活室，她掀开盛夏用于防止蚊虫进入室内的纱帘，走到两人旁边。 　　江原将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奈奈子，奈奈子笑着接过。 　　“抱歉，夏天太热啦，巡场还有布置训练量的事都辛苦您了。” 　　“哪里，我们也很少能接触全国第一的运动员啊。” 　　两人的寒暄在切原赤也看来有些令人不适，他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说：“我回去训练了。” 　　他碧色的、明亮的眼睛看向江原，问他：“我现在可以去练习了吧？” 　　没等江原说话，奈奈子在他身后叫住他。 　　“赤也。”奈奈子的声音柔软又甜蜜，无论是寒暄还是哄骗，只要她露出温和无害的神色，当她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你时，多虚假的话都会让人信以为真。 　　“我好像欠你一个道歉，赤也。” 　　“抱歉。”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 　　——明明是自己一直在耍脾气。 　　——幸村离队去医院时也好、她独自面对网络上的恶意中伤时也好，明明是她撑起了整个队伍、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切原面对着桌子和江原佑真，右侧是奈奈子。少女的道歉仿佛是一个开关，摸过凉爽的饮料瓶的手指好像有一点过冷了，刚才饮料的味道刚刚好但现在嘴巴里有点泛酸，明明部活室这么空旷，为什么空气如此稀薄呢？ 　　切原赤也突然将椅子推回桌子下面。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响声，以至于他低声说的“我去训练了”要听不见了，切原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阿拉，好像更难过了呢。” 　　江原没想到还能看一出这样的好戏，他怀着说不上来的期待和戏谑看向奈奈子，只见到少女平静悠远的侧颜。 　　奈奈子低头看向江原，露出一如既往的善意的微笑，她摇了摇手机，说：“我一会儿去东京跟我们部长报备一下，队内突然出现了神仙一样的教练，他一定会很开心。” 　　江原也笑起来，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幸村精市吗？真的很想研究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他的说法很怪异，奈奈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她软绵绵地笑起来，“那我先告辞啦。” 　　少女离开部活室，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撑着下巴，低笑一声：“阿拉，不是少男少女的恋爱故事呢。” 　　223. 　　柳生奈奈子坐着电车去往东京，在电车上，她接到了黑部勇太的电话。奈奈子纠结了半晌，还是给幸村父母拨通了电话。 　　224. 　　东京私人网球俱乐部。 　　幸村换回了平日里的运动服，他清瘦了一些，但穿上运动服就是让人感觉很精神，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黑部犹犹豫豫地站在幸村对面，他年纪比这些少年们大一些，但性格并不十分成熟。刚才他一时口快就应了，现在面色又犹豫起来。 　　万幸，他跟柳生奈奈子还有自己的队医都说了情况，说完就挂了，怕他们不同意。 　　对于想要打球的渴望，黑部勇太应该是全世界最了解和偏向幸村精市的。他曾经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想到岩寺的陨落和岩寺的渴望，对于境况相似的幸村精市，他无法拒绝。 　　“别想着让我一球！动作太难看了！” 　　幸村利落地把黑部的平击打回去，幸村这两天运动量没跟上，但技术还在——从黑部的角度看上去，幸村的技术有了质的蜕变的苗头。 　　——越这样想，黑部越觉得悲凉。 　　“脸色太难看了！” 　　幸村喊道。他的体力流失得有点快，但握住网球拍就像握住了全世界，那种力量感从和拍柄接触的手掌心流经全身。 　　——什么嘛，这不是很有知觉嘛？ 　　幸村用余光看向自己的手掌、手臂和手腕，嗤笑他们突然而来的活跃和敏锐；他驾轻就熟地使用起“幻境”，对面的黑部勇太一个不留神，又坠回了幸村编织的世界。 　　——不，那不是原来绮丽朦胧的幻境，黑部勇太明明看到了球，知道要伸手去接，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网球和球拍相撞的愉悦。他凭着经验将球打回去，又突然坠入一片黑暗。 　　球场不再是球场，是自己内心的映射。黑部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岩寺场介抱着手臂跪在地上的身影。他又回想到，岩寺将他的绝招“鲸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自己，但自己未能被带着岩寺鲸落般的热忱赢下之后的比赛。 　　当时的球场就像现在这样，又大、又荒芜、又黑暗。输球之后，自己在想什么呢？——“幸亏没邀请岩寺来”。黑部呼吸越发急促，他抖着手，避无可避地僵直在这片恐惧中。 　　“这是什么？”黑部站在网前，他一度以为是上天对于平庸而毫无建树的他的惩罚——从某种角度讲，幸村精市的球，的确有这样的威能。 　　——这是我最近一点点无关痛痒的体验。 　　幸村跳起来，将一个扣杀打在黑部勇太的脚边。 　　225. 　　“太难看了！黑部君！接球啊！” 　　虽然体力下降得很快，但幸村精市的精神极其亢奋。这种久旱逢甘霖的快感让他完全无法放下手中的球拍，喉咙火辣辣地痛，好像被箍住了脖子，越缺氧越要大步跑动，仿佛在与命运较劲—— 　　如果有人就是为了打网球而生的，那就是我吧。 　　如果打不了网球，我根本就不是幸村精市了。 　　——我宁愿死在球场。 　　幸村怀着偏执的孤勇又一次将球打在黑部勇太脚边，“给我动起来啊！黑部勇太！” 　　“过去的早就过去了！给我动起来陪我打完这一盘啊！” 　　黑部勇太的手指挣扎般地动了一下，他眉眼漫上压不住的戾气，“你这小崽子……” 第58章 　　226. 　　柳生奈奈子和幸村母亲赶到的时候, 幸村和黑部两人仿佛在厮杀。 　　奈奈子推开门，看见一片黑暗。 　　正常人类世界不会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幸村站在球场的一端，全身上下都在发光。幸村将球打到黑部脚边, 黑部勇太明明在尽力回球, 但同时，奈奈子看到他发着光跪在地面上，满身失意。 　　俱乐部上空打着五台巨大的补光灯, 但网球场在奈奈子眼中偏偏是一片黑暗。少女站在俱乐部网球室的门口, 惊呆了。 　　“灭五感”。 　　幸村君，在这些天的挣扎中，研究出了属于他的绝招了吗？ 　　——柳生奈奈子一方面对于自己穿越一事心怀敬畏, 一方面觉得杀人网球未免超出世界观, 令人啼笑皆非。 　　但是现在，她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胸口闷痛、呼吸急促、嗓子泛出血腥味——这是超出心肺负荷的后果；她一边看到球场上的两人在对战, 一边在一片黑暗中，看见幸村犹如被贬黜的天神, 发出凄绝的呐喊, 黑部负隅顽抗，眉眼难掩疯癫。 　　手指没有知觉，只有疼痛跗骨；眼前一片黑暗, 被压迫的绝望和窒息感包裹着她。 　　这是什么？这是谁的感觉？ 　　幸村精市浑身上下都是汗, 白色的运动衫贴在身上，湿透的鬓角洇出鸦羽般的发根。幸村的整个小臂都在颤抖，他使出全身力气也只能握紧球拍——他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奈奈子恍惚站在门口, 她小声唤他：“幸村……” 　　幸村精市才有感知一般, 停下奔跑的步伐, 站在球场中看向母亲和奈奈子。 　　杏子阿姨眼中不知是悲还是怒。她想呵斥幸村不爱惜身体, 但对上少年猩红的眼眶、颤抖的手臂和孤注一掷的眼神，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幸村闻声看向柳生奈奈子，少女碧色的眼睛明亮依旧，但双眼仿佛没有焦距，她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杏子阿姨闻言，伸出手抓住少女的手腕，“柳生小姐？” 　　奈奈子好像听到了旁边有人说话，她将头侧向杏子阿姨的方向，但眼球没有转动，直直看向前方。 　　“嗨？杏子阿姨？” 　　少女的声音柔软，她能感觉到手腕处女人温暖的触碰，像包裹着一湾月华，她小声说：“幸村君真的……很喜欢打网球。” 　　少女摇摇欲坠，幸村仿佛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跑过来，双手扶住奈奈子的肩膀，球拍应声而落。 　　“奈奈子！你怎么了？！” 　　“你一直很痛吗……我都不知道，抱歉。”奈奈子被一股力量扶住，但她感知得不甚清晰。手腕处的温暖渐渐消退，幸村和杏子阿姨的呼唤也越发模糊。当感知被抽离，人就像快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是了，她曾经离开过一个世界。 　　我不会又要离开了吧？ 　　奈奈子的力气被抽掉，她柔软地萎顿向地面，少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时，像戛然而止的一段夏天。 　　“手术会成功的。” 　　她轻声说。 　　如果她离开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偏回原来的剧情，幸村只要做手术，就一定会康复——这可能是奈奈子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好事。 　　她闭上眼睛。 　　227. 　　奈、奈、子。 　　na、na、go。 　　母亲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坚持要她叫“奈奈子”。“奈奈”在日语里同音“nana”，是七月的意思。母亲喜欢夏天，她觉得夏日就是最美好、最明亮的日子。 　　自己的女儿，也会是最美好、最明亮的女孩儿。 　　“所以呢？” 　　奈奈子坐在纯白的世界中，抱着膝盖看向对面的女人。女人从头到脚蒙着一片白布，只露出一小截下巴。她的穿着让人联想到穿着纯白修女服的修女，只不过这人看起来跳脱得不靠谱。 　　“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这个女人抓着柳生奈奈子的衣领，“柳生比吕士的妹妹本来应该叫柳生美纱啊！！！为什么变成了柳生奈奈子！！” 　　“你是外来者吧？！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人！” 　　——外来者。 　　奈奈子向后靠甩开了她的钳制——“别碰我。” 　　“你是谁？你要拉我回去了？” 　　她站起身来居然比白衣女人矮了半个头，柳生奈奈子、或者说林佳奈，怀着难以解释的怒火和恐惧，冷声质问。 　　“不，我只管副本奖励发放，”白衣女人也臭着一张脸，“你知道因为你我在这个地方滞留了多久吗？” 　　白衣女人就是《中学生就该好好学习》系统发放通关奖励的奉行史。它本以为这么个不高魔不高武的普通同人世界很好通关也很好清算，谁知最主要的闯关者迷失在虚假世界中，而不完整的世界吸纳了两个非玩家进去补充剧情…… 　　总之，它得给柳生奈奈子按照贡献值发放奖励。但是她堂堂B级奉行史居然找不着人！她找不着人！还风餐露宿七十二天，个中心酸难以言表。 　　最重要的是！奖励延迟发放会有复利叠加！“宇江琴子”的通关奖励明明只有45%，但因为自己发放奖励延时了七十二天！按照糖果屋的利率2.75%每天计算！她的奖励足足翻了7.05倍！ 　　这种程度的奖励足够其他通关者打脸人渣、救赎反派、拯救世界八回了！！！ 　　每一个找不到人的夜晚，奉行史都偷偷在天台上哭泣。天可怜见，它只带了刚刚好一倍的奖励啊！其余六倍它不就得从自己兜里掏吗？！ 　　加班可以，扣钱不行！！！ 　　天台的风好大，它好害怕。 　　“你这家伙，你害的我一整年都白干了！！！”奉行史又扑过来，双手抓着奈奈子的领子，奈奈子好像透过白布看见了她脸上晶莹的泪花。 　　……柳生奈奈子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hello？被、被扣绩效的社畜？ 　　228. 　　奈奈子和白衣女人在高级病房里聊天。奈奈子醒过来之后，觉得神清气爽，夜风都温柔明媚。这位“奉行史”也天真可爱，奈奈子把桌子上低糖健康的点心递给奉行史，她乖巧地接过了。 　　正是下午八点钟，奉行史说别人看不见它、也听不见它说话，边吃点心边诉苦。这个世界，只有柳生奈奈子能够看到它，它风餐露宿，从东京迹部白金汉宫找到神奈川海岸线，最后又折回东京，终于遇见了柳生奈奈子。 　　奉行史捧着手里的热可可，擦干了眼泪。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单纯的奉行史这样说。 　　奈奈子的笑容可靠又温柔，“阿行你才是帮了我大忙呢。” 　　虽然她说的什么“自己通过更加高维的能量挣脱了因果律对‘外来者’的束缚”、“打破了‘外来者’和原著的次元壁”之类的话奈奈子一句也听不懂，并且坚定地选择了不相信。但现在她确定自己不会被遣送回原世界，也不会离开哥哥还有网球部。 　　她就像被塑料包裹着的一团水，终于戳破了那一层塑料膜，融入了海洋之中，再也不会被“外来者”、“外来者”地分辨出来了。 　　“奈奈你真的愿意放弃‘召唤雷霆，击碎黑暗’的七倍通关奖励吗？” 　　奈奈子笑眯眯地点头，“那个对你来说也很昂贵吧？” 　　啧啧啧，还召唤雷霆！还击碎黑暗！说不定还要她拯救世界！ 　　达咩。 　　“呜呜，我、我攒了好几个月才兑换到这个异能，”奉行史打了一个饱嗝，“是我给弟弟准备的成人礼物。” 　　“那就留给弟弟就好啦，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 　　“呜呜谢谢，不过他今年已经两百岁了。” 　　“……”微笑。也行。 　　总之，两人在不同的次元和认知上进行了令单纯的奉行史潸然泪下的友好交流。 　　“但是根据规定，通关了就必须发放奖励才行。”白衣女人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大包，开始从包里掏东西： 　　一支口红、一只粉饼、一方手帕、一包纸巾、一面小镜子…… 　　“这个怎么样？‘美少女的小镜子’：可以看到你没见过的鬼怪的世界，得到魔王的馈赠。但看到鬼怪就要和他交流哦。” 　　魔王达咩。鬼怪达咩。交流达咩。 　　“这个呢？‘平平无奇的手帕’：在上面缝上任何句子送给别人都会变成对方对自己的承诺！不过有因果律限制，也要向别人同等承诺才行。” 　　承诺达咩。缝纫达咩。 　　“‘白嫩嫩粉饼’：只要拍在脸上就能够改变样貌。但是用得越久补妆越勤呢。” 　　补妆达咩。 　　奈奈子婉拒：“真的不用了……” 　　请让我当一个平凡的少女就好了…… 　　奈奈子不知道，奉行史给其他人发奖励时，是不会说出跟奖励代价相关的后半句的——当然也不会好脾气地把所有奖励道具拿出来让人选。这些超脱了本世界的强力道具本身也有诸多限制，而且不受本世界的管束也就意味着不受本世界保护，真招惹上什么异次元魔鬼签订契约就麻烦了。 　　“嘛。都是因果律下的奖励，奈奈子值得更好的。”白衣女人翻啊翻啊，终于掏出来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奉行史翻看了一会儿，原来是一只未拆封的眼药水，自言自语道：“奇怪，我包里什么时候有的眼药水？” 　　“明眸眼药水”，效果：让您的视力变好。 　　多么朴实无华的通关奖励！ 　　奈奈子喜欢！ 　　“没有标和因果律的关系，也没标出厂商，也没标使用日期……”是个三无产品啊！奉行史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又把它扔了回去，“我给你找更好的！” 　　说着，她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狗，“怎么样？地狱三头犬的幼犬，从小饲养，特别粘主人！” 　　……现在奉行史无论掏出什么奈奈子都不惊讶了。 　　小狗长着三个脑袋，整体毛色处于米色和褐色之间，每张脸都黑乎乎皱巴巴，耳朵尖尖是黑的，没长獠牙，龇牙的时候只能露出一点点白色的乳牙尖尖。身上的毛很短，尾巴像小猪尾巴一样卷卷的，看起来很有弹性。从奈奈子的视角看来有一点掉san，她正想拒绝，那小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奈奈子的手指。 　　“它很喜欢你啊，抱一下吧，不咬人。” 　　奈奈子心里大喊，请把眼药水给我！把狗收起来！谁知小狗很喜欢她的样子，扑腾着肉肉的小肚子往奈奈子怀里钻。 　　229. 　　全部乱套了。 　　幸村和黑部把奈奈子紧急转去医院，奈奈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医院又是测心率、又是抽血化验一顿折腾，得出来的结论是“缺少睡眠”、“轻微贫血”，表示奈奈子正在睡觉，多睡睡没坏处。她一睡就睡了两天，来看望她的人都被爸爸妈妈挡了回去，柳生比吕士刚好出去了，柳生爸爸妈妈在隔壁房间跟医生确定情况。 　　观月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奈奈子的病房外的。 　　他承认，柳生奈奈子虽然完全不懂网球，但是对于立海大还是有一丢丢作用的。观月看过关东大赛的比赛录像，虽然并不清晰，幸村离队前柳生奈奈子多少有一丢丢稳定军心、提振气势的作用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作用，观月初也想着探查一下敌情，顺便重新收集这个神秘的经理的数据。 　　于是，他偷偷站在奈奈子的病房外，向里张望。 　　少女穿着素白的病号服，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的面色红润、神情喜悦平和，正坐在小沙发上对着墙壁说话。 　　——对着墙壁说话？！！ 　　观月初卷头发的手指停住了。他睁大眼睛，看见奈奈子露出了推拒的神色，然后无奈地抱住了一只浅褐色的长毛猪。 　　凭、凭空出现了一只长毛猪！！ 　　观月僵硬地站在门缝中。理智告诉他这是假的，但人生就是这样——至少柳生奈奈子就是这样，她身上总是发生一些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观月初看见，那只长毛猪一屁股坐在奈奈子怀里，拼命摇尾巴。突然，它转过头来。那短粗的脖子上，赫然长了三个头。虽然是幼犬，那三双邪恶又诡谲的猩红色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地狱三头犬”，看守“业火”，镇守地下十三层，以邪恶贪婪的灵魂为食。特技：【威吓】。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东京金井医院高级病房，突然传来英俊少男的凄惨尖叫。 　　三只头的狗！！！！ 　　它长了三个黑黢黢的头啊呜呜呜呜呜呜—— 第59章 　　230. 　　奈奈子昏迷的消息没能瞒住立海大网球部, 毕竟当天柳生比吕士面色实在是不好看。 　　最近的立海大网球部十分多舛。今天柳生比吕士也没来，仁王雅治如同往常一样带上负重，他做完基础训练, 去逗丸井文太玩。丸井被他挑衅烦了, 觉得他寂寞的样子肉麻死了，“仁王，你真的好像想念人家又说不出口的恶劣版经理啊。” 　　“不, 奈奈子在表达在意上其实非常坦诚呢。”丸井一句话绝杀仁王雅治, 白毛少年在原地懵了一下，又玩起自己的小辫子来，“piyo~人家也很坦诚啦。” 　　“听说部长和奈奈子在一家医院, 一会儿真田肯定要打视频电话去问候, 到时候你也说两句话嘛。” 　　丸井其实是整个立海大年纪最大的，在家中也是长子, 此时终于有了几分大哥一般的从容。 　　“要表达真心话才行呦~” 　　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丸井说了非常帅气的话之后，走到放置运动饮料的地方, 拧开盖子“顿顿顿”—— 　　“唔！这是什么……”丸井脸色都绿了, 正要吐，身后突然传来了阴恻恻的声音：“不许吐，对身体好。” 　　丸井睁大眼睛, 看着仁王雅治扬起了“被治愈”般明朗的笑容, 然后伸出手，堵住了自己的嘴—— 　　“是柳专门为你准备的呢~pupina~” 　　咽下去了，但很想yue。 　　丸井文太面有菜色, 那是什么感觉？！他刚才吞了什么？！！又涩又酸又黏腻又苦, 还回味无穷！ 　　对不起！胃袋君！ 　　仁王仿佛终于给自己充好了电, 他轻巧地转身, 对真田喊：“喂！真田！咱们打一局吧！” 　　真田正在对着发球机回球。那次与迹部景吾的对战对他来说受益匪浅，下场的第一秒，居然是柳生奈奈子说出“刚才‘消失的引拍’好像慢了一点”——可恶，连松懈的经理的进步都可圈可点，他更不能坐吃山空。现在真田每天除了跟幸村打视频电话，就是和发球机缠缠绵绵。 　　他抬起头，低声“啊”了一声就算回应了。 　　其实他有一些惊讶仁王雅治的邀请。和仁王雅治有些不对付——他们互相承认对方的实力和品行，仍然不对付。大概是天生的气场不和，但却被奈奈子笑眯眯地称为“相性拔群”、“关系很好”，真是太松懈了！ 　　真田抬了抬帽檐。没有了统治力卓绝的幸村的领导、缺少了八面玲珑的奈奈子的润滑，部员之间小小的摩擦都需要他们自己克制。全国大赛在前，幸村和奈奈子的病况在后，柳眼见着瘦了一圈，其他部员们也都变得沉静踏实起来。 　　责任不落到人的头上，是感觉不到它的重量的。 　　真田走到仁王面前，每一个字都是刀光剑影，“我不会手软的。” 　　“哈？” 　　仁王雅治挑了挑眉，“副部长，你可没有这个机会呦~” 　　两人一路火花带闪电，走向一处没人训练的网球场。 　　231. 　　切原赤也极其低落。他又一次把自己练到失忆——无我境界就像一个续航过差的大功率电器，有用、但有用的时间有限，还总让他睡着失忆。 　　江原佑真用数学公式给切原算了一笔账，如果只是一味地被动使用“无我境界”的话，不仅没法控制体力成本，还会影响全国大赛前的训练时长。 　　“所以，要学着去控制‘无我境界’对体力和意志的消耗。”江原推了一下眼镜，循循善诱：“第一步，学会自主开启和关闭它。” 　　对于“无我境界”这样非常超出低魔世界认知的形容，江原佑真和次山瑛接受良好——或者说，他们就是奔着有能力打出超出平凡世界的球的少年们来的。这两人在研究的东西柳生奈奈子听不懂，但她稍微讲了讲立海大少年们的状况，两人就同意来帮忙了。 　　切原赤也点点头，反应了一会儿，抬头问江原：“要怎么做？” 　　江原今天穿了一身无袖连帽衫和运动长裤，大背头被他放下来，额前的头发蓬松柔软。这种装扮让他看起来很年轻，很像可靠的哥哥。 　　他把手放在少年脑袋上，被切原赤也躲过了。 　　“真低落啊，小少年。” 　　江原比赤也高了快二十厘米。他微微前倾身体，看向切原碧色的眼睛。 　　“不然，就去告白吧。” 　　231. 　　东京金井医院，高级单人病房。 　　“不行，我没法跟我家里人解释！他们就在隔壁，你给我换一个隐蔽点的！” 　　奈奈子小声跟奉行史说，“就那个眼药水就挺好！换一个！” 　　怀里的三头犬好像听懂了，撅着屁股往奈奈子怀里钻，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嘤嘤嘤嘤。” 　　“但是我不知道它的具体用处啊？”奉行史拿出那个粉色的眼药水盒子，有些犹豫。糖果屋少有不标注因果律的道具，能够合法不标因果律的产品就一种，它是超脱因果律存在的史诗级道具，不会比高阶的异能差—— 　　但是这样的道具没道理出现在自己的背包里。 　　所以，这可能是个三无产品。作为高贵的B级奉行史，将三无产品作为通关道具实在说不过去，何况对方是善良又慷慨的柳生奈奈子。 　　“没事没事！这就挺好！”奈奈子作势把狗递给奉行史，狗哼哼得更凶了。 　　“那好吧。”奉行史把眼药水放到奈奈子手心，正要抓住三头犬，这聪明的小狗发觉奈奈子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突然大声地“哼”了一声，从窗户跳走了。纱窗被它撞出一个大洞，发出被猛禽攻击的闷响。 　　232. 　　观月初的尖叫声响彻走廊。 　　柳生比吕士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拦住了带着防爆盾牌跑上来的保镖，跟父母观月初说是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认识的人”，表示自己就能处理好。 　　他慢慢逼近观月初。讲真话观月初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美少年，一个来看望奈奈子却不提前问候、在县大赛拿着望远镜偷看奈奈子、派人来学校围墙上偷拍奈奈子、还跟水本说奈奈子只是一个花瓶而已的，美少年。 　　柳生比吕士现在对奈奈子身边所有的异性都充满了敌意，逞论观月初前科累累。他推了一下眼镜，冷声道：“晚上好，观月君。” 　　观月初眼里是亮晶晶的泪花，他指着奈奈子的房间，“呜呜呜呜有鬼啊！！柳生！” 　　“……” 　　指着别人的房间太失礼了！ 　　还、还企图拿这种拙劣的谎话威胁于我！！ 　　突然，两人听见奈奈子房间传来重物重击纱窗的声音——明明奈奈子在睡觉，是什么东西能够发出这样强大力量的一击？！ 　　柳生和观月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疑。 　　233. 　　“地狱犬不能不经契约流放人间！我去捉它！”奉行史一下子站起来，一只脚踩在窗沿，回头看向奈奈子，“奈奈，我们后会有期！” 　　“嗯，你小心。”奈奈子起身相送。 　　奉行史面上白缎被夜风吹起，露出它漂亮的金色瞳孔。她微微向奈奈子笑了一下，金色而无机质的眼睛流光溢彩，露出属于人类的喜悦情绪。 　　她向奈奈子打了一个响指，一道光没入少女穿着素白病号服的身体。白衣女性拉下白缎子掩住双眼，消失在房间中。 　　“奈奈！”柳生比吕士推门而入，看见少女已经醒来了。她仿佛又清减了一些、但好像也挺拔了一些。她站在夜风吹拂的房间中，面向清凌凌的月光。桌子上的糕点被吃了大半，热可可还剩小半杯凝固在杯壁。凉风正从那个被撞破的纱窗灌进来，吹得柳生比吕士一个激灵。 　　他把奈奈子扳过来，从上到下地看了一眼，然后将头抵在她肩膀，叹息出声。 　　虽然奈奈子从来不会一次性吃大半包的糕点，虽然奈奈子已经有好久没碰热可可之类的高热量饮料，虽然那个巨大的被破坏的纱窗无法解释—— 　　但是，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前天下午，他突然心悸，从休息室跳了起来。十分钟后，就收到父母说奈奈子昏迷的消息。 　　他以为奈奈子…… 　　柳生比吕士重重呼一口气。把自己搭在奈奈子身上，难得放下了绅士优先照顾客人情绪的准则。奈奈子软绵绵地抱着哥哥，小声说：“哥哥，我以为我……” 　　奈奈子说到一半，抱紧柳生比吕士，“我要永远留在这里，哥哥。” 　　“嗯。” 　　234. 　　观月初看着柳生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深情相拥，并没有被感动，反而满脑子都是那个邪恶的三头恶魔狗。 　　他看向纱窗的破洞—— 　　这明明就是那只恶魔狗身形大小啊！ 　　柳生奈奈子，可以从虚空中掏出一只狗，狗还长了三个头，眼神非常邪恶。恶魔狗对她言听计从，一下子就可以撞破坚固的纱窗。现在柳生奈奈子在柳生比吕士面前扮演一个好妹妹，撒娇说“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柳生奈奈子所图甚大！ 　　柳生奈奈子恐怖如斯！ 　　观月初抬头，警惕地看向奈奈子，看见少女正在向自己微笑。 　　女孩子长得越标致、越接近人形娃娃，越会激发“恐怖谷效应”，让人莫名地感觉恐惧。奈奈子的肌肤被窗外的夜色和路灯映成诡异的蓝色，她的眼睛很漂亮，神态平静地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洞察一切，冰冷又强大。 　　她环着一个对她全心全意信任的男人，对自己露出胜利和挑衅的微笑。 　　——她在威胁我，如果我把她的身份和力量说出去，她就放那只恶魔犬咬我。 　　那只恶魔犬…… 　　观月初僵硬地和奈奈子对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60章 　　235. 　　奈奈子又开了一间房, 让保安把观月初抱到床上接受医生检查，哥哥去忙联系观月长辈和医生的事了，她自己美滋滋地躺回床上去。 　　她刚才经历了非常奇幻的事情, 要不是手里还握着粉红色的眼药水, 她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奈奈子敞开手掌，仔细观察这个粉色的包装盒。大小比火柴盒稍大一点，通体粉色, 只在封面上写下“明眸眼药水”的产品名称。 　　奈奈子打开包装盒, 拿出里面水滴状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面的液体是粉色的，看起来不应该往眼睛里倒。 　　她有点慌。 　　听说是个三无产品？ 　　奈奈子拿起手机, 给迹部景吾发短信。 　　柳生奈奈子：“迹部君, 你收到过奉行史发放的通关奖励吗？” 　　那边秒回。 　　迹部君（小星星）：“你醒了？” 　　迹部君（小星星）：“你做噩梦了？” 　　好吧，看来是没收到。 　　奈奈子撒娇, “迹部君，我想跟你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立刻就打来了。奈奈子心机地坐起身来, 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高举着手机放在脑袋偏上的位置，才接通电话。 　　“迹部君，我们好久不见啦。”奈奈子扬起笑脸, 视频里的迹部景吾穿着睡衣, 非常直男地从下往上照。 　　视野里最先看到的是他酒红色的丝绸开襟睡衣，冷白色的肌肤延伸进酒红色的两襟中，下巴和鼻梁的线条仿佛被精雕细作, 锁骨和喉结是小巧的玉色, 奈奈子放弃了矜持, 趴近了盯着看。 　　迹部挑了挑眉, 少年每天的运动量不小，所以气色红润、皮肤细腻。他往下一打眼，形状矜贵又精致的眼睑将灰色的瞳孔夹出晶亮的魅色，他伸出手点在眼下的泪痣上，语调带笑：“啊嗯？” 　　真好看啊。 　　真上头啊。 　　奈奈子嘿嘿笑，迹部也勾起嘴角，他将手机放近一点，轻声问她“怎么突然昏迷了”，奈奈子就躺回床上哼哼唧唧，说是因为“想在睡梦中和帅气的迹部君见面”、“你又不来”云云。总之，又变成了他的错。 　　屏幕中迹部的面容如月如玉，眼中噙着最温柔的光。他低声问：“那今天晚上我去见你，好不好？” 　　好！好啊！甚得我意！ 　　奈奈子躺倒在床上，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她把胳膊伸直了远远举着手机，她怕自己凑近了对着屏幕又闻又蹭，那就太丢人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奇奇怪怪地对着笑。奈奈子把脸藏在被子后面，只露出满含笑意的眼睛，她又换回了往日甜蜜柔软的音调，“爸爸不让我出院，可是这样看着迹部君好遥远哦。” 　　然后她坏心眼地补充：“梦中的迹部君感觉也很遥远呢。” 　　屏幕中的少年笑起来，“明天我去看你。” 　　奈奈子得逞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笑，再抬起脸的时候，面容就像桃花一样。她双眼亮晶晶的，软绵绵地撒娇：“那就说定了哦。” 　　然后少女撅起嘴巴，飞快地在屏幕上亲了一下。 　　奈奈子亲完，不等迹部反应过来，就把视频挂断了。她又把头埋在被子里，手机被撇在一边，她抱着蓬松柔软的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发出水壶烧开了的声音。 　　视频被挂断了。 　　迹部一只手捂着脸，连脖子都红了。 　　他觉得今天晚上大概真的会梦见柳生奈奈子。 　　236. 　　幸村敲了敲奈奈子的房门。 　　他是来道谢的、或者来道歉、或者单纯跟奈奈子讲一下母亲态度的转变、或者就是跟她聊一聊。 　　总之就是，来见她一面。 　　母亲同意他做手术了。 　　幸村知道，母亲不是更加理解自己了，她只是选择了将自己的意愿和需求放在前面，将她的恐惧和不甘收起来，仅此而已。 　　这个选择对于母亲来说很痛苦吧。 　　这个认知让幸村很低落，他听说奈奈子醒来，就非常唐突地找上来了。 　　“幸村君？” 　　奈奈子好像要睡了，她的长发松散地披下来，面容红润，眼含笑意。她柔软放松的的样子让幸村稍微心安一些，幸村低声问她：“抱歉，听说你醒了就上来了。” 　　奈奈子好像有一些惊讶，但仍然温柔得体。 　　“我能跟你聊聊吗？” 　　“嗯，请进。” 　　奈奈子里面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个浅色的开襟。奈奈子身上有一种又柔软又坚韧的力量，幸村甚至觉得她骨子里是个铿锵汉子，但在身上套了温柔甜美的毛毛，外化成永远温柔的笑意。很多时候，看似是笑容解决了问题，其实是强大溃散了困难。 　　所以在这个彷徨的时刻，幸村第一时间想到她。 　　“抱歉，你是因为看到我打的球才……” 　　“不是哦，医生说我就是缺觉，我现在睡饱啦。”奈奈子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容。虽然在忧郁的幸村君面前这样笑很失礼，但是…… 　　嘻嘻嘻，好开心哦。 　　奈奈子身上溢出来的快活气息让幸村也放松了下来，他低声说：“我妈妈同意我做手术了。” 　　“诶？是好事哦，手术之后幸村君就可以打网球了！” 　　“但是……”幸村精市欲言又止。 　　奈奈子捧着一杯热水，声音又温又笃定，“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少女蒸腾在热水白色的雾气中，看起来非常可靠。她像哄小姑娘一样给幸村冲了一杯热可可，虽然有点羞涩，幸村接过时，确实感觉到了热腾腾的甜味带来的力量。 　　“虽然要面对手术的是幸村君，但杏子阿姨可能更煎熬一点，现在就是幸村君需要保护杏子阿姨的时刻。” 　　幸村捧着热可可，一寸不差地听着。 　　“幸村君就需要呈现出一个‘手术绝对会成功’的精神面貌呢。” 　　“要比所有人都要相信手术会成功，即使毫无根据也没关系。现在就思考手术定在哪一天、手术之前要做什么准备、手术之后的复健需要多久，你这样积极地行动起来，杏子阿姨一定也会受到感染的。” 　　“毕竟她的目标就是要你有积极快乐的人生啊。” 　　“现在就坚定起来吧，幸村君。” 　　237. 　　出于对奈奈子名节的考虑，幸村进来之前没有把门带上——虽然奈奈子根本不在意这些。 　　门虚掩着。幸村杏子站在门外，轻轻按了一下眼角，离开了。 　　在赶往幸村和黑部所在的网球俱乐部的途中，奈奈子和幸村杏子聊过很多。杏子曾在电话里崩溃地痛哭、曾说“我不喜欢精市打网球”、说“他已经因为网球失去很多了”。 　　她恪守日本“绝不替孩子做决定”的原则，在幸村加练到很晚才回家、熬夜敲定部员们的训练清单、还有被高年级学长找茬的每一个夜晚欲言又止，终于在幸村决定为了打网球做手术时爆发。 　　——“我讨厌网球，也讨厌网球部，阿市已经失去很多了……” 　　真丢人，都当妈了，还要拉着和儿子一般大的小姑娘发泄恶意。 　　幸村杏子一直到今天，都在为自己的唐突后悔。但她的负面情绪并未对那个少女产生任何影响——柳生奈奈子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她当时的措辞甚至像在计算投入产出比一样理智和冷漠。 　　那时，奈奈子在电话里那边说：“杏子小姐，幸村君是我们网球部所有人都尊敬的人，请您放心，他失去的一切，网球部都会帮他夺回来。” 　　——“我们都会保护他。” 　　——谢谢你，柳生小姐。(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61章 　　237. 　　富久直哉挂掉电话, 深深叹了一口气。 　　新来的女主角菊池里穂很敬业、性格谦逊、水平也是平均水准不会拖后腿，虽然稍微差了一些悟性和灵气，并非不堪大用。 　　但她争取到这个试镜机会的手段太——太不靠谱、也太容易被替代了。富久知道很多投资方对女艺人会有“先睡再用”的习惯, 女主角初定菊池之前，富久直哉不知道她是通过潜规则上位的。菊池以前不愿意以出卖身体的方式竞争资源, 一直不温不火, 为了这次的拍摄，她突然同意了。 　　赞助商喜笑颜开，允诺她试镜女一号的机会, 而菊池确实有几分真本事，拿到了这个角色。事情本应该就这样平稳地往前推进, 海报和宣传都在加班加点地制作, 过两天就要官宣了—— 　　结果同一个赞助方突然打电话来，跟富久说您看看另一个女孩儿怎么样？这个跟主角年纪相当, 更清纯。 　　“顶不了女一号, 能不能安排一个女二号的位置？” 　　——这部剧的女二号是个反派老女人，你让她演试试？ 　　这是想加新角色。或者说，打来这通电话，又提到女一号，是暗示他把菊池换成新女孩儿，菊池来演女二号——或者干脆撤掉。 　　这部剧的第一大赞助商是迹部、第二赞助商就是这个事儿巨多的小谷。小谷方交接人先是潜规则菊池、然后又要塞女二号进来——之后说不定还会魔改剧本、疯狂飞页，女性角色的戏份会变得越来越长……只要开了这个先河, 后面的一系列麻烦事都会出现。 　　资本。 　　资本。 　　富久叹了一口气, 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想了想，又联系了自己的外甥。 　　238. 　　幸村精市离开之后, 奈奈子终于有时间研究研究自己手里的眼药水。她想着, 要不打开盖儿闻闻味儿？往纸巾上滴一滴看看有没有腐蚀性？ 　　但是奈奈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拧眼药水的盖子, 未能让它旋转半分，她气急败坏地对着瓶子喊：“你倒是开啊？！” 　　然后瓶盖“啵”地自己开了。 　　！这是声控的还是活的？！！ 　　柳生奈奈子眼睁睁地看着瓶盖自己跳下来，里面的粉色液体像一条透明度链子从瓶口游出来，“唰”地钻到自己身体里去。 　　奈奈子慌忙拽起自己的领口往里看，自己的身体没有发光，也没有长出奇怪的花纹，胸也没变大。 　　切！一点用处都没有嘛！ 　　奈奈子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镜子前面，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毫无变化，甚至掉了一根眼睫毛。 　　可恶啊！ 　　奈奈子把那根上眼皮掉下来的眼睫毛从下眼皮摘下来，气呼呼地躺回床上——好像有一点不对劲，窗帘的边角露出了一点线头，右边的吊灯顶落了些许灰尘。奈奈子瞥向窗外，窗外树影婆娑，好像有一头小猪蹲在树枝上。 　　奈奈子坐起来，睁大眼睛看过去，树影间一点红光闪过，消失无踪。树枝摇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空气的弧线。 　　——空气的弧线！ 　　奈奈子在房间里挥了挥手，气流仿佛有形了起来。还记得网球王子黑白版的漫画吗？人挥舞手臂的时候，漫画家为了让图片有动感，会画两对儿手臂，然后在手臂相接处画两道弧线，以此表明其中一对儿是残影。 　　现在，奈奈子就像在以高维度的视角看树枝摇曳一样，看到树枝尖尖上方的两道小小弧线；也能看到自己的手掌扇动时，代表着气流方向的两道弧线。 　　她从床上跳下来，穿着拖鞋跑去隔壁哥哥的房间。 　　VIP病房有很多空房，爸爸妈妈又很担心奈奈子，就让柳生把比吕士在隔壁睡下了。奈房间里柳生比吕士正在沙发上发短信，奈奈子眨了眨眼睛，觉得哥哥肩颈处好像不对劲。 　　——就像漫画家在提醒“快注意！这人的肩膀有一些不对劲！”一样，在奈奈子的眼中，哥哥肩颈处有引人注意的三个点。 　　她凑近，怀着“为什么让我注意这里”的想法盯着哥哥的肩膀看了一会儿。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隔着衣服和皮肉，奈奈子发现有一处肌肉被特意放在黑白的背景中展示出来。 　　！！！三维立体透视肌肉！ 　　有点牛逼啊这！ 　　“哥哥？” 　　“嗯，奈奈。” 　　奈奈子坐在沙发另一侧，把手放在那道肌肉的地方，“哥哥，你肩膀难受吗？” 　　“不，怎么了？” 　　“很难受吧？我给你按按！” 　　“……又想求我干什么？” 　　“人家看你累了嘛。”奈奈子温柔小意、轻声细语，“我昏迷的时候哥哥是不是很着急呀？最近为我忙前忙后很辛苦吧？” 　　“……”柳生比吕士放下手机，疯狂思索他有没有忘记什么节日，或者她单纯想买房子？她要养狮子？ 　　奈奈子按了一会儿，从后面伸出脑袋，把头歪到能看到柳生比吕士脸色的地方，小心地问：“现在感觉是不是舒服多了？” 　　——肯定舒服多了，她都按出汗了。手下的肌肉好像变成了正常的肌肉，哥哥肩膀上也没有三个点了。 　　“嗯。”好像确实好受一些。柳生比吕士勾起嘴角，奈奈子难得体贴，自己也不要把人想得太黑暗。 　　在院子里养狮子肯定不行，但是在他们俩名下郊外的别墅里养个长毛动物还是没问题的…… 　　奈奈子绕到沙发前面，像小猫一样伏在他肩膀上，软声说：“哥哥，迹部君明天可能要来医院看我……” 　　239. 　　奈奈子被赶回了房间。 　　切，那人家也已经和迹部君约好了。 　　奈奈子低头观察起自己的手掌来。 　　能看出气流的流动，能稍微预判对方的动作，能看出肌肉和骨骼哪里不健康、不舒展。 　　从逻辑来讲，应该是先看到气流的流动，再反推出这个人哪里在动作，再知道对应的人体结构哪里有问题——何况还有三个点拼命提醒。 　　够不着边缘球是肩膀和脊椎不够柔韧，小碎步不灵活是小腿、脚踝和足底乏力，挥拍不标准是肩膀、手臂对背部肌肉代偿…… 　　奈奈子现在再回想幸村精市说的“动作太难看了”，就全都对得上了。 　　原来如此，上次迹部和真田的对决就是真田用“风林火山”打全场。真田把大招当平A用，迹部自然吃力，只好耗费体力和关节打“唐怀瑟发球”拉开比分，原来如此！这么想来，迹部跳起来时露出的腰好像有马甲线和轻微隆起的腹肌，真是好白啊…… 　　啊不是，真是好厉害啊！迹部君！ 　　奈奈子摇了摇脑袋，准备沐浴更衣，香香地和迹部在梦里相见。 　　240. 　　立海大网球部接到柳生比吕士的消息，说幸村家人同意他做手术。群里一阵沉默。这当然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手术的成功率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 　　青苹果pocky：“我们明天去看望一下部长吧，顺便去看奈奈子。” 　　魔术师：“puri，奈奈子要是听说她是‘顺便’被看望的，一定又要闹了。”附图：[哥斯拉脚踢城镇，生灵涂炭。] 　　柳生奈奈子来了网球部四个月，其人设已经从“大和抚子”变成了“我行我素的刁蛮公主”，个中心酸难以言表。但就是这样亲昵的、能让人看见缺点和低落情绪的距离，让走过了数个低谷、扛过了无数压力的立海大网球部越发像一个整体。 　　或者说，一家人。 　　青苹果pocky：“那打算我做个蛋糕带去，顺、便、给奈奈子也带一份。” 　　魔术师：“那我来专门为经理准备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的，pupina~”附图：[哥斯拉开心] 　　241. 　　观月初醒来时，眼前是冰冷的白色病房。 　　他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有一只猪追了他一晚上，那猪又凶又丑，边跑边哼哼。观月初虚弱地从床上起身，兜头看见柳生奈奈子站在房间里。 　　“你醒啦？” 　　观月还有点懵，但面对着柳生奈奈子的笑颜，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点，两秒后，突然大叫起来：“你你你和魔鬼做交易！你是地狱少女！饲养恶魔犬！” 　　……串戏了少年，这属于融梗啊喂。 　　柳生奈奈子听说过观月初到立海大网球部堵人，逢人就说自己是个啥都不会的花瓶的事。如今这人还跑到自己的病房外边偷看，必不能轻饶他。 　　她拉了一个凳子，坐在观月旁边。奈奈子撑着下巴，脸上的笑容甜美无害：“观月君看错了吧？医生也说你是缺觉呢。” 　　观月初经过了难以置信、信了、自我恐吓、晕了一通操作之后，居然还剩一点脑子，他和柳生奈奈子对视两秒，突然哼起来。 　　“嗯哼哼~你这样大清早就来到我的房间，必然是有所图谋……” 　　奈奈子一脸冷漠：“信不信我放狗咬你。” 　　观月初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是不是玩不起！！！” 　　“嗯哼哼~”奈奈子耸耸肩，偏了一下头，“去给本小姐买早饭，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哼，本少爷必不能给你做苦力，同是校队经理，我比你还要了解立海大。”观月初绕着头发，信誓旦旦。 　　“那就算啦，祝你今天晚上不会做噩梦。”奈奈子一点不犹豫，她从椅子上起身就走。 　　“……” 　　奈奈子拉开观月初的门，跟他有礼有节地道别，在门就要合上的一瞬间，观月初喊：“喂！你又没说早上要吃什么！” 　　242. 　　日娱对女性的物化和羞辱浓缩了整个东亚文化的糟粕，富久直哉早就知道——不是一刀切地保护男性、压迫女性，而是不与利益集团抱在一起的男性会被丢到另一边去，一起遭受剥削。 　　这不是什么性别的战争，这是阶级的重拳。 　　菊池从利益集团的受益者变成了受害者，大概已经收到了风声。她声泪俱下地打电话问自己该怎么办、还问自己的住址，她想做什么富久直哉不想知道。 　　富久在电话里跟沢田涼介唠唠叨叨：“要好好问候一下柳生桑，然后顺便提一嘴咱们女主角空缺的事，听懂了吗？” 　　少年举着电话，怀里夹着一束花，是娇嫩的百合，既美好又得体。沢田涼介坐在去往金井医院看望柳生奈奈子的专车上，不住点头。 　　“知道了，舅舅。” 　　“嗯嗯，让她开心，想起拍戏时的美好回忆。” 　　“好的，之后给您回电话。” 第62章 　　243. 　　迹部景吾早早梳洗打扮一番之后, 得体地带着两份花来到医院。既然答应去见柳生奈奈子，当然也要见一下幸村。 　　医院有些年头了，围墙并不高耸, 带着时光的锈迹。周遭有一些老奶奶支了个门店，卖早餐粥、蒸包子等给病人吃的比较平常但暖身的早点；老奶奶上午卖完就收摊, 此时正坐在蒸锅旁边打蒲扇。 　　[迹部景吾心情hp：90] 　　迹部没有将车开进医院院子里, 而是让司机在医院外面就停下。他走过医院门前不算宽广的小巷、轻嗅阳光和风的味道，啊，之前都没发现, 医院围墙外居然开着几朵野玫瑰，在微风的轻抚下沙沙作响。 　　天真蓝、阳光真美、树影投在地上, 构图居然十分华丽。 　　[迹部景吾心情hp：100] 　　迹部正欲将一条腿迈进医院大门——这道门不仅是医院的大门, 还是他和柳生奈奈子之间关系更进一步的见证。 　　突然，他听到旁卖粥老奶奶的推销, “女孩子都喜欢喝这种甜粥哦。” 　　迹部闻言, 迈向医院大门的长腿收回来，转向老奶奶的粥铺。迹部买了两杯甜粥，奈奈子应该喜欢甜的东西、幸村……嘛，不会讨厌吧。 　　迹部买完甜粥，发现不远处的一个男生顿了一下。卷发男生拎着7-11的袋子折回老奶奶面前，他和老奶奶说了什么话，付了钱, 拎着两杯甜粥走向医院大门, 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啊嗯？圣鲁道夫的观月？” 　　迹部景吾对观月初略有耳闻，观月挖墙脚的手段虽然听起来让人不齿, 但确实把稀烂的圣鲁道夫网球部救了起来。迹部也是精英教育下信奉“结果论”的人, 所以对观月有几分面对强者的尊重。 　　“嗯哼哼~”观月双手被甜粥和7-11的袋子限制住了, 没能成功用手指缠头发，他抬起头，又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是冰帝的迹部啊？” 　　两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当然不会唐突地问对方是谁生病住院了，两人寒暄两句，迹部问：“啊嗯？来看望女朋友？” 　　——这当然是很愚蠢的一句寒暄，但迹部此时并不知道。 　　观月初的笑容迅速消退，他咬牙切齿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被魔鬼威胁了而已。” 　　“啊嗯。”迹部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体贴地没有再问。真好啊，夏天，就是这样男生找由头照顾女孩子的美妙季节啊。 　　[迹部景吾心情hp：100] 　　两人沉默地走进大厅，迹部想着先看望幸村，这样剩下的大把时间都可以用来跟柳生奈奈子相处。观月按的是五层，两人在三楼楼梯间分别。 　　迹部景吾想到奈奈子昨天撒娇说“想和迹部君更近一点”，好心情地弯起嘴角，敲响幸村精市病房的房门。 　　观月初骂骂咧咧上了五楼，一想到自己还停下来额外给她买什么甜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非常粗暴地敲响了柳生奈奈子的房门。 　　奈奈子出来时穿着糯糯的嫩黄色裙子，头发被搭在肩膀上，好像梳洗到一半。 　　“给你，现在回答我问题。” 　　奈奈子无视了少年的臭脸，笑眯眯地表示这些我吃不了呢，她拿了其中的一个全麦面包和一盒全脂牛奶，其它的都说不用了。 　　“那你昨天晚上跟我报什么菜名儿？！！！” 　　奈奈子像在回答他什么秘密一样，伸过头来小声说：“因为我觉得观月君早上应该吃丰富一点……” 　　“……”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观月初大早上的也不好发作。观月初忍下这口气，没关系，他是来问柳生奈奈子秘密的。他把手里的7-11袋子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严肃地问： 　　“那只三头犬到底是不是真的？” 　　观月初的三观在昨晚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说实话，无论是恶魔还是地狱少女，都太匪夷所思了。只要柳生奈奈子实话告诉他，那天他肉眼看见的三头恶魔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就好。 　　——怀疑自己脑子不正常的痛苦和真实看到三头犬的痛苦，至少让他只遭受一个吧？ 　　奈奈子闻言微笑起来，她要说秘密一样跟观月勾了勾手。观月凑过来，少女温热馨香的气息落在他耳朵边，他有些不得劲，他听见奈奈子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是第二个问题啦。” 　　244. 　　观月初摔门离开了，走的时候不忘把手里的甜粥拎回去。 　　多问了问题他能怪谁呢~ 　　迹部景吾在幸村的病房里和幸村聊了一会儿。幸村精市的状态比他预想得还要好，是那种下定决心、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的坚韧和豁达。 　　迹部很欣赏这种态度，怎么说呢，应该是很敬佩。不需要额外表示对幸村的遭遇的同情、悲痛和愤怒，天之骄子与命运的抗争并不容得他人怜悯。 　　两人正在聊天，立海大网球部来了。 　　迹部和立海大众人打了个照面，其实冰帝和立海大关系挺好的。无论是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对于网球部的分量、还是两校多次在各大赛事针锋相对的经历，都让他们对彼此十分熟悉。 　　这种一边尊敬对方、一边要干翻对面的精神会一直传承到某方寂寂无名、双方再无交集为止。 　　所以迹部因为被立海大部员挑衅而绊住了脚。 　　迹部从幸存病房离开时，稍微有点着急。再拖一会儿，就要赶不上最佳探望时间、和柳生奈奈子的相处时间也太短了。 　　医院上午的电梯有一些忙碌。迹部只好走楼梯，他拎着不那么热腾腾的甜粥，懊恼着早知道早点给奈奈子送给过去了。 　　[迹部景吾心情hp：80] 　　在医院的走廊 ，他看见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子捧着一束花，边打电话边爬楼梯。 　　“我知道，舅舅。我就问柳生桑最近有什么安排，嗯嗯，好，那一会儿见。” 　　沢田涼介捧着花，挂掉了电话。他奉舅舅之命来探一探柳生奈奈子的口风，既然她愿意回到演艺圈，那愿不愿意继续回来演女主角呢？ 　　迹部的动作顿住了，柳生桑？ 　　柳生奈奈子？ 　　他抬头看向那个小帅哥抱着花，旁边的助理上下看了看沢田的头发、衣着，说：“没问题的！柳生小姐一定会回心转意！” 　　迹部景吾立刻发现那个捧着花的沢田涼介是之前和奈奈子一起试镜的男主角。 　　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心转意？！！ 　　他正要跟上去，父亲突然打电话来。 　　迹部无法，只好站在楼梯窗户接通电话。 　　[迹部景吾心情hp：60] 　　立海大众人在一起吵吵嚷嚷，赤也最先送了他心爱的网球游戏盘——差不多是赤也生命源泉的存在。旁边仁王雅治啼笑皆非：“你得把游戏机一起送来哦。”然后赤也真的去翻他常年带在身上的游戏机，被幸村婉拒了。 　　仁王给幸村带了并不怎么符合他风格的整蛊玩具——一捏就会叽叽喳喳的报喜鸟。由于风格过于不匹配，被丸井追问是不是柳生比吕士扮的。 　　真田带了一个玉石刻印，印的是“平安”、“幸村”几字，看起来准备很久了。幸村开心收下，好像对这个类型的礼物接受度良好。 　　几人吵吵嚷嚷，仁王透露赤也觉得部长喜欢植物，打算送一盆菊花，被真田扣下了。柳为羞愤的小海带挽尊，顺便开始汇报网球部最近的状况，他甚至为此装订成册，方便幸村过目。两人一边讨论训练进度一边安排今年全国大赛的日程，一时间气氛稀松平常。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开部活会，幸村并没有得重病，未来如规划般美好。 　　丸井带了蛋糕，他本以为蛋糕会被赤也和仁王吵吵嚷嚷地抢走，结果他环视了一周—— 　　“赤也人呢？” 　　245. 　　切原赤也站在柳生奈奈子房间里，他垂着头，好像有话想说。 　　柳生奈奈子有一些预感，她坐直身体，沉默地等待。 　　“前辈，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不理我我好难过，你昨天给我道歉我更难受了。” 　　“奈奈子前辈，为什么会这样呢？” 　　奈奈子坐在沙发上，让这小子坐下也不坐，给他拿些点心也不吃。切原赤也顶着一头低落的黑发，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奈奈子是个情绪稳定的社畜。平常行为举止绝不会露出过多的敌意，永远在表达喜欢、表达积极、表达随和，如果有人说因为“你最近冷落了我”表达自己情绪低落，奈奈子真的会不走心的安慰的。 　　——“抱歉哦，我下次注意，不要生我的气了”之类的。 　　——幼稚的、索求的、坦白的，这些特质在职场中并不被推崇，也很难被保护。 　　她没被保护，所以好像也没想过保护一下其他人。 　　“如果我现在道歉，你会不会更难过呢，赤也？” 　　切原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奈奈子没有这样设身处地地为哪个稚嫩的、脆弱的心灵考量过，所以现在也很无措。她努力地揣测，词穷地说：“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呢？” 　　赤也好像要哭了，他沙哑着声音，低声说： 　　“是因为，我喜欢你，前辈。” 　　246. 　　迹部景吾终于打完了电话，抱着花和粥走到楼上。他抬头，看见沢田涼介怀里也是一束白百合，正举着电话小声说什么、观月初正拎着一起从老奶奶粥铺买的粥，站在柳生奈奈子门前。 　　[迹部景吾心情hp：40] 　　迹部抿了下唇。柳生奈奈子周围总是围着一圈人，无论是上次整个立海大倾巢出动来到冰帝接人回去，还是她来到冰帝之后被慈郎和向日追着问东问西。她好像是个爱讲故事和发糖果的姐姐，所有孩子都爱她。 　　但是现在，迹部从心底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危机感，柳生奈奈子从来没跟他说过她跟观月的故事，也没讲过和那个男主角的过往。 　　他向前走两步，有礼有节地跟两位男生示意。他当然不会退缩—— 　　他听见，柳生奈奈子房间里传来男生低哑的声音： 　　“我喜欢你，前辈。” 第63章 　　247.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 　　昨天柳生奈奈子邀请我来看望她, 同时那个什么劳什子剧本的男主角、圣鲁道夫的观月初、和立海大的后辈切原赤也，同一时间来柳生奈奈子的病房献殷勤。 　　啧。 　　让我们再梳理一下。 　　柳生奈奈子从来说没说过“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话，每次关系立刻就要进一步的时候, 都会被她若有似无地岔开—— 　　“啊嗯，你也生病住院了？” 　　迹部景吾将娇嫩的白百合大大方方地放在会客桌上。他简单地把和奈奈子的约定说出来, 并暗戳戳打听起观月和沢田在场的原因。 　　此刻, 迹部景吾、观月初和沢田涼介坐在一个会客室——没错，高级病房同层设有会客室，供休养者招待客人或商谈要事用。几人听到类似告白的话, 当然不会失礼地偷听，就一起来到了另一间屋子等人。 　　观月哑然片刻, 放下了卷头发的手指, “嗯哼哼~本少爷当然是来视察一下金井医院病房的规格……” 　　好的，观月初是来找柳生奈奈子的。 　　沢田面容的骨骼感很强, 但五官秀气、眼角下垂、嘴巴小巧, 与此同时块头很大，并且奇异地毫无攻击性。总的来说，有一点像迹部养的那只金毛和萨摩耶的串种。 　　他也将手里的花放在桌子上，沢田这人在别的事情上有些愚笨，但读空气技术一流。他感受到了金主爸爸家大少爷的焦灼，拦住了要糊弄过去的助理，有些腼腆地说： 　　“嘛, 我今天来一方面是看望一下柳生桑, 一方面是带着导演的任务来的。” 　　十分钟后，房间里的几人围成一圈, 听沢田讲剧组女主一角的更迭, 意犹未尽。 　　“所以, 投资方真的会潜规则女星然后塞人啊，导演不管吗？”观月初家室很好，但同样也是个远离娱乐圈的清纯少爷，他双眼放光，像听了什么八卦奇闻一样。 　　沢田小声说：“就因为管才来找柳生桑的！”他使劲把食指竖在嘴前，拼命示意观月小点声。观月一副“我懂”的样子，给自己嘴巴拉上了拉链。 　　“小谷投资就是这副德行啊。”迹部景吾往后靠了一下，“娱乐圈的女性很艰难的。” 　　沢田有些惊讶，“很少人站在这个角度想啊，迹部君对女性很体贴呢。” 　　一般都会觉得，是女人为了红才进行的权色交易。 　　“不谈这个，导演让你来找柳生，让她重新回剧组？”迹部点了点眼下的痣，“这会让她得罪很多人吧？” 　　“不，完全不用担心。”观月对柳生奈奈子非常有信心的样子，他冷笑道：“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观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柳生奈奈子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我是因为被柳生奈奈子的恶魔狗诅咒了，才住院的。” 　　248. 　　“谢谢你的喜欢，赤也。” 　　切原抬起眼，紧紧盯着柳生奈奈子的表情，有没有一点点惊讶？有没有抗拒？有没有一点点同样的喜欢？ 　　很可惜，柳生奈奈子和切原赤也，就像满级大佬和新手村的兔子精——就是可爱的、没必要去打的那种怪。 　　“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赤也对我来说就像弟弟一样。” 　　奈奈子的笑容堪称天衣无缝。切原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嘛”、“谁要当弟弟啊”，也坐到奈奈子旁边来，抓了桌子上的一个小蛋糕吃起来。 　　“所以前辈喜欢谁啊？”赤也好像并不难过的样子——顶多是有点郁闷，甚至比之前放松多了，“喜欢部长吗？或者柳前辈？” 　　“倒是没必要瞒着呢，是——”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激动的声音“柳生奈奈子……恶魔……绝对！……”。奈奈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站起身来，一下子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她斜倚在门框上，微笑，“看来医院的隔音还需要加强啊，观月君？” 　　249. 　　“柳生桑！”沢田一下子站起来，拿起手里的花。 　　“柳、柳生奈奈子！！”观月把两条腿勾起来，缩到沙发里。 　　“……柳生。”迹部景吾瞥了一眼柳生奈奈子身后的切原赤也，声音很轻。 　　“大家都在啊。”奈奈子环视一圈，最终将眼神锁定在观月初身上。这个时候就很想念那只小猪一样的地狱三头犬了，可惜被奉行史抓回去了。 　　是沢田最先打破了沉默，“柳生桑，打扰了。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望你。”他拿起花，向前走两步，正要邀请奈奈子到无人的地方细细商议女主角的事，就听到一道女生，从走廊传来： 　　“是柳生奈奈子吗，可以借一步聊聊吗？” 　　沢田一听这个声音，三步作两步走到奈奈子身边，把她挡住，“你怎么来了？！” 　　250. 　　眼前的女人身材婀娜、长相艳丽，留着波浪黑发，眼眶微红，神情中有一股子狠劲儿。 　　“原来是菊池小姐，您好。” 　　两人坐在奈奈子的病房里。病房是一个套间，刚进门布置着可以用来会客的桌子沙发茶几摇椅什么的，里面才是卧室、卫生间和阳台。 　　奈奈子和菊池里穂坐在沙发的两端，两人中间是死活赖着不走的切原赤也。 　　“……这位是……？” 　　“我是他弟弟。” 　　——赤也决定了，至少这段时间，自己可以做一会儿柳生奈奈子的弟弟。 　　赤也坚持坐在两人中间，他要替前辈守护喜欢的女人！ 　　“那这位是……？” 　　迹部景吾冷冷盯着坐在柳生奈奈子旁边的切原赤也，艰难开口：“我是她哥哥。” 　　切原赤也面对外校学长并不如面对自家前辈乖巧，他一下子跳起来，“哈！奈奈子前辈只有一个哥哥！” 　　菊池没理炸毛的黑发男生，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沢田涼介。沢田尴尬地笑了一下，退到了门后去，但并未带上门。 　　菊池冷笑一声，她的眼眶还红着，对迹部景吾微微欠身，“是迹部家的公子吧？不用担心，我一介平民，能对柳生家大小姐做什么呢。” 　　“总归我没有选择权，我就这么说好了。” 　　——身边有男生也好，这个天真的大小姐说不定会想在迹部家公子留下好印象，而顺水推舟做个好人。 　　她直视柳生奈奈子，露出恳切的神色，凄然说：“柳生小姐，你并没有演戏的经验，能不能不要和我竞争这个角色？” 　　“就像现在这样，有好多人为你考虑，而我一无所有，为了能出演这部剧，我放弃了一切——” 　　“可不可以请你，放弃出演这部剧？” 　　251. 　　“当然不行！”沢田涼介一下子从门外闯进来，“柳生小姐不能答应啊，菊池小姐请不要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菊池面色素白，五官都在发狠，“我为了出演这部剧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听说过您把初山蓝子救下来的事。您这样心善，又是人人侍奉的大小姐，以后只会有更多好资源，您连演艺圈的前途都可以放弃，能不能……” 　　“的确非常无理，也很失礼。”柳生奈奈子抱胸坐在沙发上，微微靠着敦实柔软的沙发靠背。 　　“您说的一无所有是什么意思？您没有存款、没有房屋住、没有食物吃了吗？” 　　——出现了，冷漠的面容、内心边界极其稳固的挑剔姿态。 　　“如果真的一无所有，我也没必要为您作出的选择而买单，菊池小姐，请容我拒绝。” 　　切原赤也最迷柳生奈奈子的恶女形象——可能不太准确吧。奈奈子很少有微笑之外的表情，平时也都是甜甜蜜蜜、和和气气，但她完全不介意露出冷漠的嘴脸，切原觉得这种“不在乎露出冷漠和自私”的状态最带劲。 　　说实话，虽然很对不起泫然欲泣的菊池小姐，但切原赤也现在很爽。 　　菊池特别激动，“但是您之前为了初山蓝子，放弃了富久导演的庆功宴，提前走了！能不能也发发善心……” 　　说着她要跪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小步。但柳生奈奈子冷眼看着真的跪下了的菊池里穂，避都没有避—— 　　“我放弃庆功宴是因为我不喜欢这种工作方式。至于初山蓝子，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我救了初山跟我必须要同意你的要求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虽然你一口一个‘大小姐’，但其实很轻视于我，以为我是个傻子。” 　　“无论是哀求、还是下跪，都是没有成本的自轻自贱，拿这些央求我放弃竞争，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凡你拿出一点成绩来跟我叫板，我都高看你一眼。” 　　252. 　　柳生奈奈子端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菊池里穂，下巴都没有低一点。此时她就是杀伐果断、冷漠自私的女帝，她朝站在门口惊呆了的沢田涼介说：“你是来问我女主角意向的吗？我愿意重新试镜，请把她拉走。” 　　“嗨、嗨！”沢田紧张兮兮地踮脚窜过来，把菊池小姐架起来，急促地劝慰：“菊池桑，跪下也太叫人为难了……” 　　沢田抬眸看了一眼柳生奈奈子面无表情的脸，迅速把“为难”咽下去，接着说：“这个要求真的很失礼……” 　　菊池破大防。 　　她以前真的不接受潜规则，也真的为了这次机会接受了潜规则，然而她赌输了——遇见了小谷这个出尔反尔的投资商。她完全不理解私底下被很多艺人认为莽撞但心善的柳生奈奈子为什么如此冷漠、刻薄、不近人情，以至于她把那些痛苦、后悔和怨恨转向了奈奈子。 　　“你放开我！你们根本不知道平民女性在娱乐圈过得什么日子！！！” 　　菊池里穂被沢田和他助理架到门口，不顾姿态地尖叫道：“你什么都有！！你根本没有一点同情心！！” 　　柳生奈奈子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看向菊池，说：“其一，这个社会对女性确实很不友好，但我不为他人的选择埋单；其二，是你选择接受潜规则，你得为过去负责；其三，潜规则本就有赌赢、也有赌输，你得认。” 　　“还有，私下打感情牌、道德绑架刚入行的竞争对手放弃机会的做法也很恶毒，不要拿行业风气做遮羞布。” 　　“最后，你以前不接受潜规则活下来了，未来也可以这样活下来，你有选择的权利。我言尽于此。” 　　柳生奈奈子拿手往门的方向示意，沢田就乖巧地把人拉走了。菊池瞪着眼睛大喘气，崩溃地又无声地掉下眼泪。 　　柳生奈奈子看向小海带，此时小海带又恢复了原来乖巧、听话的样子，奈奈子呼噜呼噜他的头毛儿，问他：“你还有话要说吗？” 　　切原被镇住了，没敢吱声儿，摇头。 　　奈奈子同样做了一个赶人的动作，赤也就麻利地离开了。 　　最后，奈奈子转身看向迹部景吾，歪头对他笑了一下。 　　“怎么样，什么感觉？” 　　日光从窗户打进来，落在柳生奈奈子冷漠又戏谑的碧色瞳孔上，很亮。今天早上，迹部是怀揣着见天使的心情进入医院的，现在却看到了一个小恶魔。 　　迹部站起身，有些混乱地轻触额头，他也笑了起来。观月初说得对，柳生奈奈子和恶魔签订了契约，稍有让她不顺意，就会施展可怕的魔法。 　　“什么什么感觉？” 　　柳生奈奈子慢慢踱步到他面前，靠近他，低声问：“还要和我谈恋爱吗，迹部君？” 　　253. 　　“还要和我谈恋爱吗，迹部君？” 　　“请给我一个机会，女皇陛下。” 第64章 　　254. 　　“为什么不行？” 　　窗外是蝉鸣、阳光和白云。刚才那群人离开了, 就剩柳生奈奈子和迹部两个人。 　　柳生奈奈子被迹部景吾压在墙上。 　　“迹部君，我见到你总是很开心，但是……” 　　迹部景吾看起来并不开心的样子。他把人逼到角落里, 张扬又昳丽的眉眼委屈又难过。他掐着柳生奈奈子的下巴，想看看这个人小脑瓜里都是些什么, 是不是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奈奈子微微抬着头, 她的下巴被捏在面前的人手里，嘴巴微微张着，红润润粉嘟嘟, 像迎着男人绽放的花。 　　夏日的墙面洁白凉爽，倒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但是迹部离得太近了, 他比奈奈子整个大一圈, 身上是玫瑰的香味、和洗衣液的清爽味道。迹部整个人扣在奈奈子身上，他的灰色的瞳孔背着光, 酝酿了一场风暴。 　　“为什么不行？” 　　如果不是柳生奈奈子主动贴过来, 他始终会绅士地保持距离；如果柳生奈奈子不没事撩一下，又在他请求交往的时候拒绝，他根本不会这样生气。 　　——也许他并没有立场生气。 　　“迹部君对我来说就像光一样，不可以随便地拥有……” 　　——别开玩笑了！！！ 　　女孩子的声音柔软甜蜜，迹部只觉得怒火攻心，他冷笑一声，“你就耍我玩吧, 柳生奈奈子, 你迟早——” 　　奈奈子露出无措的表情。面对这样的柳生奈奈子，迹部狠话放到一半, 也说不下去了。他松开手, 向后退了一步。 　　气氛很尴尬。 　　奈奈子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出尔反尔。她低着头, 陷入了有些缺氧的安静中，屏息等着他离开。 　　但迹部并不走，他抱胸站在柳生奈奈子面前，点着眼下泪痣看着她。奈奈子又露出让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表情，迹部把手罩在奈奈子眼睛上，良久，叹气，“是我会错意了吗？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奈奈子小声说：“对不起，我很喜欢你。” 　　少女只露出半张脸的时候，就不会随时随地笑着了。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是下垂着的，看起来很倔强。 　　这种面无表情的倔强是平时看不到的，这个认知让迹部景吾心中稍微宽慰一点，他不由自主地帮奈奈子找起借口来。 　　她是有苦衷的，她肯定不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肯定不是。 　　——为什么到现在我还要帮她找理由啊？！ 　　迹部景吾委屈地强调：“是你先问我要不要谈恋爱的。” 　　“我当时以为你会被吓到，我在给你台阶下啊……”柳生奈奈子又开始往后躲他的手——只要遇到她不想解决的事，她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逃避未果，她被迹部按回沙发上。 　　什么给台阶下，分明是挑衅一般的最后通牒。迹部觉得当时如果自己说“回去再考虑一下”，柳生奈奈子不会再给他第二次的机会了。 　　之前的策略完全错了，柳生奈奈子实在是太擅长伪装，以至于将他蒙骗了过去。 　　——但是没关系。 　　他们会互相了解的、他们会更加了解彼此的。 　　255. 　　“如你所见，我没有被吓到。”迹部把手从奈奈子眼睛上拿开，蹲下身来和坐在沙发上的柳生奈奈平视。 　　“柳生奈奈子，我喜欢你，什么样的你都喜欢。” 　　“请给我一个机会，见到更多的你。” 　　迹部景吾直视过来的时候，就像阿波罗在散发神圣而不可拒绝的光一样。他的眉毛长得特别好看，长眉入鬓，本应该显得冷漠的灰色瞳孔映着月光、湖泊和自己，无比温柔。 　　这也太犯规了。 　　柳生奈奈子觉得耳膜和心跳在演奏交响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的迹部景吾既不强势、也不恼怒，他好像发觉了什么，忽然变得包容和温柔。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柳生奈奈子被蛊惑一般，低头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点恐惧。” 　　——柳生奈奈子，惧怕过于亲近的亲密关系。日本特有的距离感和分寸感是她在这个世界安稳度日的重要依仗，无论是柳生比吕士、还是柳生父母，都与奈奈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照顾和克制—— 　　何况，对方可是迹部景吾诶，是完美的、华丽的、慷慨的、热烈的迹部景吾诶。 　　“拉手，也会恐惧吗？”迹部轻声问她。 　　奈奈子愣了一下，摇头。 　　“把手给我。” 　　奈奈子把手放在迹部面前。 　　迹部行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吻手礼，“我们从牵手开始，好吗？” 　　奈奈子又一次被蛊惑了，她睁大眼睛，乖巧地点头。 　　“告白，会恐惧吗？” 　　奈奈子犹豫地点点头。 　　“这可不妙，我每一天都想和你告白。”迹部露出温柔但坚定的笑意，“如果这一次你拒绝我，我会继续告白，直到你接受为止。” 　　奈奈子抬起头，一脸茫然。 　　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256. 　　富久直哉在柳生奈奈子的房间外敲了敲门，他刚刚接到了沢田的汇报，现在有一些踌躇。好消息是柳生小姐有意向出演女主角，坏消息是柳生小姐脾气火爆，而自己的诉求有些强人所难。 　　奈奈子正乖顺地伏在迹部怀里。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的灵魂一半化在迹部怀里，一半飘在别处。她一边贪恋着迹部君明亮炙热的爱意，一边惶恐地想，一定是迹部君太年轻了，他的喜欢美好纯粹，也太热烈、太理想化了。 　　怎么可能嘛。 　　他说的是真的吗？喜欢自己所有的样子？ 　　喜欢她刻薄又冷漠的样子？ 　　来访者的敲门声像敲在她心头上，柳生奈奈子炸毛一般地从迹部怀里跳出来。她语无伦次，指着里面自己的卧室，“……里面去！……快！” 　　迹部本来在享受奈奈子乖顺的状态，然后怀里突然空了，他茫然地看着像在演哑剧的柳生奈奈子，莫名其妙。讲道理自己也算投资方、比赛对手、私下里的朋友吧，为什么自己这么见不得人啊？ 　　“一会儿再和你待一会儿……乖……啧，快！！！！” 　　迹部无法，委屈地进了奈奈子的临时卧室。 　　这就是没有名分要受的气！ 　　他回头带上门，在心里记下一笔。 　　257. 　　富久直哉进来时，柳生奈奈子好像过于兴奋。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热情，这让他心里越发愧疚。 　　——毕竟在柳生奈奈子宣布回归的当天，剧组并不像其他品牌方一样立刻联系了她。是后来赞助商的幺蛾子太多，自己才回头找柳生奈奈子的。 　　“您说真的吗？”柳生奈奈子睁大眼睛，“我只是参与出演女主角，就可以额外拿到分红吗？” 　　258. 　　长辈来看望自己，奈奈子当然要做足礼数，等富久直哉离开时，迹部景吾已经被扣在奈奈子的卧室一个小时了。迹部坐在奈奈子卧室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奈奈子新订的《运动肌肉图解》看。 　　奈奈子兴奋地扑进来，她抱着迹部的腰，“迹部君，你是不是旺妻啊？” 　　“……” 　　她好开心，但我好憋屈，怎么办。 　　摇椅被这股冲力往后坠了一下，然后又大幅度地弹回来，迹部怕奈奈子掉下去，扣紧了她的腰。 　　奈奈子甜蜜蜜地用脸颊和迹部贴贴，她经受了金钱的洗礼，现在脑子变得清醒不少。 　　——关乎主动权的战争，她柳生奈奈子绝不认输！ 　　她微微仰起头，少女变回了柔软无害的样子，“迹部君，你真的愿意和我谈恋爱吗？我这人很宅，不喜欢出门，要是异地恋的话我们会很辛苦的。” 　　“我去找你。”迹部合上书，无奈地点了一下太阳穴，笑起来。 　　奈奈子顿了一下，促狭地眨眨眼睛，“要是只有你在付出的话，人家也会很心疼的。” 　　“你可以在你愿意的地方做努力。或者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我的付出。” 　　“……人家脾气很差的。”奈奈子把下巴搁在迹部的胸上，好整以暇。 　　“大小姐，这不是我第一天知道了。” 　　“我懒得打扮自己……” 　　迹部叹了一口气。 　　奈奈子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他不喜欢我不化妆吗？ 　　今天好像就没化妆，毕竟临时进了医院，身上没带多少化妆品…… 　　奈奈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茫然地看向面前的男生。 　　迹部有些忧愁地捏捏奈奈子的脸颊。 　　“你不是故意在折磨我吧，大小姐？” 　　259. 　　窗外阳光大好。 　　两人挤在同一个摇椅上，这种藤编摇椅一个人躺挺宽松，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迹部揽着她腰的时候，手是虚虚扣在旁边的，奈奈子并不会感觉被额外地触碰了。反倒是奈奈子，好像在有意揩油一样，圈着迹部景吾的腰不放，脸颊还一点不检点地靠在男生的胸膛上。 　　——这种时候，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又上蹿下跳地撩起人来。 　　“迹部君，你好香香哦，人家之前都不喜欢玫瑰的，但是在迹部君身上就很好闻。” 　　“迹部君，你昨天晚上梦见我了吗？” 　　“迹部君，如果我们不谈恋爱的话，是不是不能亲亲啊？” 　　“……” 　　柳生奈奈子感觉到扣在腰上的手有一点点触碰感，然后是手掌张开，隔着轻薄的夏裙贴在肌肤上的灼热感，男生一只手臂发力，少女被揽过去。 　　奈奈子后知后觉地发觉现在有一点危险，立刻安静如鸡，抿嘴眨眼表示自己乖巧。 　　迹部低声说：“今天观月初的甜粥，是买给你的吗？” 　　“不是！我才不喜欢甜粥！”奈奈子义正严词地否认。 　　“这样吗？我以为你会喜欢，所以买了同样的。” 　　“现在我喜欢了！迹部君买的甜粥一定超好喝！”奈奈子表忠心都超大声的！ 　　“嗯。”迹部另一只手放在奈奈子的脸颊上，真可爱，只要摸一摸，哄一哄，就变得非常非常乖巧可爱。他低下头，在奈奈子的鼻尖亲了一下。奈奈子的鼻尖像被蝴蝶精灵点了一下，她快速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又清澈又懵懂。 　　“如果不谈恋爱的话，应该就没有这样的亲亲了。” 　　迹部笑起来，把问题抛回奈奈子。 　　“怎么办呀？” 第65章 　　260. 　　柳生奈奈子惊呆了。 　　迹部景吾的坦诚和包容让她逃离不得, 直球起来的杀伤力简直天怒人怨。 　　现在的迹部君是原来认识的、叫她没事不要骚扰他的迹部君吗？ 　　她躺在迹部景吾怀里，腰上环着他的手臂，脸颊被他捂在手心。周围都是暖烘烘的香味, 奈奈子听见耳膜鼓噪的轰鸣。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她是怂了没错。 　　迹部拿拇指戳了戳奈奈子的脸蛋，柳生奈奈子不敢动, 她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糟糕、糟糕、糟糕。 　　“原来会害羞啊。” 　　迹部又凑过来。奈奈子生生僵在原地, 呼吸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迹部的脸是经得起细看的、放大在人面前时是上帝对于“公平”一说的重击。他脸上的闲适和促狭点燃了柳生奈奈子，他又戳了戳奈奈子的脸, 露出一点点笑意。 　　“我可以再亲一下吗？柳生小姐。” 　　迹部景吾问。 　　柳生奈奈子浑身上下都敏感了起来, 她微微把耳朵侧到离他更远的方向, 腰上好像临时长了只对迹部君的温度敏感的痒痒肉。奈奈子慌张地眨眼睛, 四处乱看就是不看他。 　　一定是上辈子没什么见识的缘故！拜托不要像个呆头鹅一样！心脏！心脏不要再丢脸地跳动了！迹部君是听得到的！ 　　我听到她的心跳了。 　　迹部笑起来, 柳生奈奈子，好可爱哦。 　　261. 　　迹部景吾刚刚理解柳生奈奈子的快乐没一分钟，外面就传来柳生比吕士的声音。 　　“奈奈, 网球部的人来看你了。” 　　这个病房是个套间, 里面是奈奈子和迹部所在的卧室，外面是沙发、和茶几, 面积不小。两个房间用一道门连接，柳生比吕士就站在门外面这样说。 　　柳生奈奈子从藤椅上蹦了起来, 又开始上演哑剧。 　　“快……！躲起来……！那、那儿——！” 　　迹部景吾冷眼看她这个反应速度，差不多可以来冰帝网球部接发球机的球了。 　　他懒懒地躺在藤椅上, 心里的小算盘啪啪作响，“其实, 我们趁现在可以向大家宣布……” 　　奈奈子着急忙慌地在房间里转悠, 床太低、窗帘有一点透, 都藏不了人，“这儿有个大柜子！迹部君快进来！” 　　哈？！！ 　　今天的藤椅是他躺过的最狭小的空间了！凭什么要他钻柜子！！ 　　“本大爷见不得人吗？” 　　哎呀不是！奈奈子站在衣柜前跳脚，又不能大声说话，着急得直跺脚。 　　“我们来啦！这儿有7-11的芝士乳酪诶！” 　　“奈奈子我想吃这个！”丸井文太一点都不客气，切原赤也也高喊起来：“前辈我也想吃这个！” 　　“丸井，太松懈了！”真田看了一眼突然活力满满的小海带，没忍心说他。 　　“puri，经理是不是睡着了？差不多是她平时午睡的时间了。” 　　“奈奈？”柳生比吕士敲了敲门，奈奈子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应，柳生比吕士只好试着转动把手，没想到门没锁。他只将门露出一个缝，问道：“你在睡觉吗？” 　　房间里，奈奈子一个人站在衣柜前面，正在对着镜子理裙子。她回过头，尴尬地笑了一下，“刚醒，哈哈。” 　　262. 　　奈奈子坐家里的专车来到了青年网球培训基地——她答应了黑部来做几个测验，现在即使不经过黑部君的测试，柳生奈奈子也知道自己绝对有点用处，只不过到底是怎么个有用法，还需要黑部想办法。 　　她不知道要待几天，就拒绝了基地的大巴，跟司机兼保镖浦上一起来到了训练基地。 　　黑部由起夫在电话那边说话慢悠悠，“大小姐，往东走就是培训基地的体检中心，我安排了两个人去接你。” 　　柳生奈奈子这回没有问“东是哪边”，她问身旁的司机先生：“浦上叔叔，东边有两个人来接我们。” 　　浦上点点头，拎着奈奈子浅绿色的行李箱就往前走了。奈奈子跟电话那边的黑部由起夫说：“我带了司机来，他可以呆在我身边吗？” 　　“外来人员不得参观我们运动员的训练。” 　　“怎么算是外来人员呢？浦上叔叔和我一样，都是来基地测试的呀。” 　　黑部由起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让他别乱转。” 　　“好哦。他会一直呆在我身边的哦。” 　　黑部挂掉电话，盯着摄像头里站在柳生奈奈子身边拎行李箱的银发男人，他下盘稳健、肌肉恰到好处地隆起、似乎在屏幕里与自己对视了一瞬。高大的战术教练一仰头把咖啡干了，他觉得柳生奈奈子的到来就是破例和变数的开始。 　　“浦上……”黑部由起夫总觉得这个姓有点耳熟，但现在想不起来。他放弃折磨自己，洗杯子去了，“希望那两个小子好好把人带过来，啧。” 　　263. 　　远野笃京和君岛育斗站在训练营的大门口。 　　“搞什么，黑部教练脑子进咖啡了吗？居然要我接人！” 　　远野笃京留着一头紫红色的长发，皮肤白得扎眼。他眼尾锋利上挑、眉目阴翳，再配上运动员高大的身材，让人感觉这人很反社会。 　　“嘛，好像是教练心心念念很久的外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君岛育斗一头中长的偏分银发、戴着眼镜，他相貌英俊，仿佛脾气很好的样子。站在高挑的原野身边，显得有些弱势。 　　柳生奈奈子和浦上池出现在两人视野的时候，君岛颇感兴趣地“呀~”了一声。远野歪了下头，他紫红色的长发也跟着坏脾气地甩了甩。远野挑着眉毛，看着走路姿态有些不同的浦上，有点邪恶地笑起来： 　　“原来是格斗系的教练吗？”他低声补充，“我的处刑曲确实缺乏一些现代格斗元素。” 　　“不，旁边那个才是外援吧，”君岛育斗笑眯眯，“旁边那位与其说是格斗教练，更像是保镖啊。”又拎行李又撑伞的。 　　两人的目光集中在柳生奈奈子身上。少女身材纤细，穿着嫩绿色的半长裙，清爽的白色遮阳伞下，发丝是迷雾般的黑，她走起路来“哒、哒”作响——来运动基地，她居然穿带跟的小皮鞋。 　　“……”远野看着爬了一小段山就喘着气给自己扇风的柳生奈奈子，勃然大怒，“搞什么？！！什么玩意！！我要处刑她！！” 　　好巧不巧，被奈奈子和浦上叔叔听到了。 　　奈奈子眯着眼睛看向满脸戾气、留着非主流长发的男人，和旁边一脸假惺惺的笑容，一头银毛，看起来满脑子坏念头的君岛，还以为进了混混窝。 　　“原来是柳生小姐，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一点没看出来你高兴啊，君岛前辈。 　　奈奈子笑眯眯地说：“在这里看到君岛前辈，实在是太有缘分啦。” 　　——不，我并不想和您有缘分。 　　柳生、迹部家同时动作地打了个强硬又狠厉的官司之后，娱乐圈的所有人都有这个共识。 　　柳生奈奈子被造谣之后，那个写了很多带节奏的营销号的写手被仓木律师挖了出来，因为造谣坐牢了。那个写手是个惯犯，造谣和敲诈的刑期叠在一起，判了十年。这事儿在网络上还有娱乐圈闹得沸沸扬扬，君岛对柳生奈奈子的所有印象就是一句话： 　　稍微有点扎手的小姑娘，最好不要和她发生冲突。 　　所以两人笑眯眯地互相打了个招呼，君岛正想拉着远野赶紧把人送到黑部教练那里去，远野发话了： 　　“喂，你让我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信不信我现场处刑你？！” 　　264. 　　黑部由起夫仰躺在座位上，使劲点着太阳穴，他记得—— 　　“浦上……山口组……”黑布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浦上家族并非日本本土家族，前几年在日本□□整合时露过头，后来又销声匿迹，跟、跟柳生家有关系？！ 　　黑部匆匆往外走，君岛还识相一点，但远野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可别给自己糟蹋废了！这些运动员虽然都不怎么成器，他还是挺珍惜的。 　　“……处刑？” 　　奈奈子发觉了危险，往浦上叔叔身后躲。浦上微微上前一步，面色古井无波。 　　远野笃京上下打量了一下柳生奈奈子没什么肌肉的四肢，“你这家伙也算外援吗？” 　　——虽然远野更认同这个满身腱子肉的老男人是教练，但既然君岛说这个弱气的小姑娘是外援，那他也勉强相信好了。 　　——但无论如何，看起来也太弱了。 　　君岛本想拉住远野，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眯眯眼笑起来，他低笑着说：“柳生桑好像是网球部经理呢。” 　　远野嗤笑了一声，“哈！网球部经理。”他又往前凑了一步，“不会是过家家的网球部和过家家的经理吧。” 　　柳生奈奈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兴奋又满含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你，膝盖有伤啊？” 　　远野和君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俩的眼神就像是刚从斗兽场出来一样。 　　——实在是太明显了。在奈奈子眼里，远野笃京左侧膝盖上是三个巨大的感叹号，整个膝盖都是紫红色的，非常可怖。 　　“还是先去治疗、再去复健吧，少跳跃，啊。”奈奈子觉得这个红头发的说不定是嗑了点什么，她要跟黑部提一下，这里的运动员一个个都人高马大，得叫他们远着自己点儿。 　　她决定现在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远野的神色忌惮，他伸出手，要抓奈奈子的胳膊，这人不仅一眼看出自己的伤，还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喂，你停下！” 　　然后—— 　　然后浦上先生向前的动作变缓，恰好挡在奈奈子身后。他左手放下浅绿色的行李箱，右手仍然稳稳撑着伞，他用一只手把远野整个人拎起来，掉了个个儿，然后甩了出去。 　　“远野！”君岛看见远野笃京被摔在地上，连忙去扶。谁都没想到这个保镖会突然动手。 　　浦上看起来四十好许，鬓发和下颌的胡须是银色的，被理发师修剪出优雅又利落的形状。十几年前，他成为柳生家专职司机，负责少爷小姐的安全。他常年穿着恰到好处、裹紧身材的黑西装，很少说话。 　　所有人——连柳生奈奈子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黑部从楼上跑下来，“浦上先生，这是一个误会。”他跑下来时很急促，“我们运动员个性比较丰富，但是他们对二位没有敌意，也不会伤害到柳生小姐——” 　　一个裹挟着飓风的网球从不知道哪里打过来，柳生奈奈子看到了网球后面夸张的、拖拽了三米的巨大气浪。这个荧光色的光点“嗙！”一声砸在几人身边，打碎了基地为数不多的玻璃大门。 　　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一道浑厚又嚣张的吼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 　　“喂！小姑娘就滚回小姑娘的地方去！！” 　　一个身材壮硕、满头金发、胡子拉碴、的男性站在老远外，扛着球拍喝到。 　　在玻璃碎渣的反光中，黑部由起夫沉默了一瞬。 　　很尴尬。 　　就是很尴尬。 　　黑部和浦上还有柳生奈奈子对视，他看着银发的中年男人轻轻甩了甩袖子，手腕处闪过一抹寒光。 第66章 　　265. 　　“……后续我会跟大家讲清楚柳生小姐的定位,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 　　我认为不一定有以后啊，黑部君。柳生奈奈子用眼神传达了这个想法之后, 黑部移开视线，又和浦上先生保证了一遍。 　　虽然站在一片亮晶晶的玻璃碴子中说这话很不合适，但黑部朝平等院打了一个手势之后, 那个狂躁的金毛男人真的不吼了。浦上先生一只手撑着白色蕾丝边的阳伞, 另一只手自然地扶住了奈奈子的行李箱。 　　“请跟我这边来。”黑部把两人引向训练基地做体测的地方，奈奈子微微瞥向身后两人, 语调轻飘飘：“不可以再出现哦~” 　　“……”两人从身后打过来的视线仿佛自带温度, 奈奈子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266. 　　奈奈子跟着黑部去测试身体素质。她果然是个力量和速度双废的战五渣, 但是反应力和动态视力非常突出。黑部对着奈奈子的身体检测报告研究了半天, 很迷茫的样子。 　　“你怎么看出远野膝盖有伤的？” 　　“我也不知道, 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柳生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面和我们基地的运动员对练一下？” 　　“我不介意。但我不会打的。”奈奈子实话实说。 　　“嘛, 只是试一下, 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呢。” 　　其实奈奈子本人无所谓啦。她要是能给这些人正面意义上的帮助，还挺有价值的。现在是奈奈子突然有了一个看似个挺厉害的技能, 但她没法实际应用——一直到今天为止，奈奈子只用这个能力给柳生比吕士捏过一次肩膀。 　　——其实奈奈子非常需要黑部以及整个团队帮她研究研究, 可以看作奈奈子来白嫖青年培训基地了一次。 　　奈奈子和浦上叔叔跟着黑部由起夫来到一个网球场。里面正有几个人在进行基础的拉球。 　　“柳生小姐有自己习惯用的网球拍吗？” 　　“不太懂呢，我用什么都行。” 　　于是奈奈子拿着基地里克数最轻的网球拍, 她换了运动鞋和运动服，她已经过了要穿漂亮短裙的阶段, 现在她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包住, 脸上也蒙了一块透气的口罩, 仿佛要去抢银行。 　　——防晒，女人的基本修养。 　　“要找人对战吗？柳生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君岛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笑眯眯地毛遂自荐。 　　“……”这人感觉一肚子坏水啊。 　　但奈奈子没拒绝，从她的角度来看，最好和很多人都对练一下，才好给她积累经验啊。 　　“还是跟我练吧？处刑曲才是最值得研究的。” 　　那个红头发的男生现在好像没事人一样来到奈奈子面前。奈奈子看了一眼他的膝盖——更红了，半月板和韧带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走路的姿态非常轻松，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远野笃京，不仅没有去休养自己的膝盖，反而又凑过来了。 　　柳生奈奈子很防备他这种对自己的伤势不闻不问的人，她是不会和他打球的。 　　黑部表示尊重她的选择，奈奈子已经准备好和看起来只会背地里搞动作的君岛对练了，谁知红毛在他身后补了一句：“然后让你知道过家家的立海大网球部有多可笑。” 　　奈奈子指向君岛的胳膊转了一个弯，指向了远野，“呵呵，你才是那个需要长见识的。” 　　“打之前，约法三章，不许往我身上打，无论是落点还是回弹，沾到我我立刻走人，我不是来给你们当靶子的。” 　　奈奈子往黑部的方向瞥了一眼，算作警告。黑部正在头疼她为什么非要挑一个喜欢“处刑”的作对手，接到柳生奈奈子的目光，更头疼了。 　　“你根本不懂处刑曲啊，你这没品味的家伙。”远野听奈奈子说“不许往人身上打”，教练又唯命是从的样子，更加不爽了。 　　浦上上前把奈奈子头上的遮阳帽扶正，银发男人鼓胀的肌肉在西装的包裹下很有威慑力，他没有看远野，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远野虽然有时候莽撞又出格，但挨打会疼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微微站直了身体，闭上了嘴巴，眼神从柳生奈奈子身上离开了。 　　“单纯拉球多没意思，咱们讨个彩头。”奈奈子眼中闪过一点亮光，“要是你漏球比我多，以后见到我躲着走，知道吗？”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他肯定不敢往我身上打，但之后可不一定了。还是那句话，她觉得这人精神状态不正常，怀疑他是嗑|药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漏球哈哈哈哈！” 　　远野的笑声很扎人，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的声音让人感到不适——柳生奈奈子再一次怀疑这人是不是嗑|药了——尽管黑部再三承诺远野没有。 　　“好！我同意了！”他满怀已恶意地凑过来，又被浦上叔叔挡回去，眼里闪烁着神经质的光，“要是你漏球比我多……” 　　“要是我漏球比你多，那是应该的，”奈奈子截住话头，“一把年纪了又高又壮还想咋地，到底谁是运动员啊啧啧啧……” 　　奈奈子不待君岛动作，也趁着远野没拒绝，先抓着网球拍进入场地中——想不到啊，我居然有一天因为一时上头，要和反社会人格的运动员比赛打网球，看谁漏球多—— 　　啊，这无常的命运。 　　君岛推了一下眼镜。刚才柳生奈奈子明明是想要选自己的，但后来改变了主意——原来如此，很在意立海大网球部的荣誉吗？ 　　他喜欢有把柄和弱点的人。君岛微微勾了唇，好整以暇站再观战席，他也想看看这位被黑部教练三催四请才来到基地的外援到底是何方神圣。 　　“平等院，那个小姑娘要和远野拉球诶。” 　　平等院凤凰抱胸看着那个打扮奇怪的女生，一脸不屑。他抱臂站在观战席的最上层，看着柳生奈奈子没几两肌肉的四肢，还有虚虚的抛球和发球，冷哼一声。 　　训练基地幺蛾子越来越多了，什么玩意都往里招。平等院一想到柳生奈奈子穿着小皮鞋打着小阳伞走过那片茵茵草地就觉得烦躁，他转身离开了。 　　毫无悬念的一局。无论是那个劳什子大小姐，还是黑部教练，都得涨涨教训才是。 第67章 　　267. 　　前段时间, 黑部勇太带去立海大了一些专业仪器，柳生奈奈子跟真田的拉球被记录下来了。真田的变化并不明显，甚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黑部由起夫却发现, 他的“侵略性”有所提升。 　　只有他们这些每天研究球风和基础数据的研究员才知道, “侵略性”并不是指技术或者基础素质, 反而是精神力高强者的压制能力, 普遍存在于比赛刚上场时两人气势的较量, 也会影响运动员后续发挥。或者说，“侵略性”本身就是精神力在攻击方面的演化。 　　后来黑部由起夫问了黑部勇太有没有和柳生奈奈子打过球，黑部勇太不小心透露，只有在网球部觉得奈奈子太闲了开始捣乱时，才会薅着她打一局, 自己提议跟她打会被奈奈子骂死的。 　　这是黑部由起夫第一次看柳生奈奈子打球。他对于少女异常的反应力、动态视力感到心惊, 场地里，无论远野笃京把球打到哪里去，柳生奈奈子都能奇形怪状地接到球。这个条件放在手下任何一个运动员身上, 都会使他们的综合实力提升一大截。 　　柳生奈奈子的发球软绵绵、轻飘飘，落点也很好判断，远野笃京习惯了队友们凶狠凌厉的球, 开始奚落起奈奈子的球来。 　　远野笃京开始在场上溜人玩儿，奈奈子刚在网前接了一个小球，远野就往她身后打了一个底线球，看她左支右绌的回身跑，倍感愉悦。 　　柳生奈奈子能接到球、打回去没错, 但是她很难应付那些千奇百怪的旋转, 打回去的球也很有可能出界。除此之外, 远野打来的球太沉了，她接得很吃力。 　　“哈哈哈哈哈这就不行了吗？” 　　“我可没有给你处刑啊！！” 　　远野笃京现在好快乐。他把球打给柳生奈奈子的时候，即使只是往少女够不到的地方打了一个挑高球，看着对面狼狈喘气的样子，他也无比愉悦——就好像打到对面肉上一样，精神高|潮。 　　柳生奈奈子怀疑他嗑|药不是没有依据的，远野笃京是在特定条件下，会达到“tennis high”的高|潮状态。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处刑就是美和快乐的极致，今天才知道，原来在网球场溜柳生奈奈子，也如此叫人沉醉。 　　一个白发的大个子站在场外，他身高目测两米有余，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越智月光微微低头，看向黑部由起夫。黑部说：“你也感觉到了吗？” 　　越智月光点点头：“啊。” 　　越智月光长于精神力攻击，对于精神力的应用和感知比常人更加敏锐，他又看回场中不自知地进行引导的柳生奈奈子，目光灼灼。 　　远野怀着莫名其妙的高涨情绪，跳起来打了一个扣杀，他脚力惊人，起跳时仿佛一个弹簧。柳生奈奈子看着对面仍然肆无忌惮地使用膝盖进行跳跃，简直嫌弃死他了。 　　“跳什么跳……这是给你炫技的地方吗……” 　　奈奈子打了十几个球，就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她跟对面说：“喂！给我喂球啊！就不能平平淡淡地打完十分钟吗？！！” 　　“你的膝盖在哀鸣啊！！” 　　柳生奈奈子不知道青年集训基地的运动员之间的关系。 　　她只经历过立海大网球部一个运动社团，一个纪律严明、上下同心、部长把每个部员当做恋人一样的社团。在立海大也有各种排名、比较和宣战，但和这里的排名完全不一样—— 　　远野笃京刚刚的愉悦感烟消云散，甚至因为这种消退过□□速，被揭露膝盖有伤的愤怒和恐惧更为明显。 　　他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多嘴的女人！我要处刑你！” 　　268. 　　青年训练营，看似是一个单纯训练有天赋的网球运动员的地方。 　　但是，到底有没有天赋，在第一次摸到球拍时就确定了，在第一次打败同僚时就确定了，在第一次成为校队第一人时就确定了。 　　没有人是来青年训练营确认天赋、体验生活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变强、争取出线位、打赢青年赛、然后为后续职业发展做准备。 　　在走向职业的道路上，很少有人想着，今天我膝盖痛就不练了吧、今天我肌肉拉伤就少练两组吧——每个人，都想把前一位撕下来，自己爬上去。 　　远野笃京就是对于网球有着无与伦比的执着、装作自己没有伤、害怕在训练营的排名下降从而无法出线的运动员。网球是一项团体运动，远野的球风如果没有国家队的名头遮掩和保护，大概率会被普通球队嫌弃，甚至失去职业远动员的资格。 　　但如今，她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自己辛苦忍受疼痛的伪装—— 　　“你这个多嘴的女人！我要处刑你！” 　　黑部和越智月光讨论了柳生奈奈子润物细无声、化腐朽为神奇的引导能力，白头发的大个子正在请求黑部教练也安排奈奈子跟他进行一场“绝对温和”的拉球，就听见远野的暴喝，不禁抬起头来。 　　“住手！！”黑部由起夫大喝一声：“远野！！别冲动！” 　　越智月光一个面瘫，生生露出了新买的网球周刊被撕坏的愤怒，“你打她干嘛啊？！！” 　　其他几个研究员也纷纷要去阻止，但对于球风暴力的运动员来说，球在手边，就意味着最趁手的凶器在手边。 　　他跳起来，对准柳生奈奈子的腹部扣杀。 　　——他要打我！ 　　天啊这里好可怕！他真的打人！ 　　在远野暴喝的时候，奈奈子就有所预感。柳生奈奈子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动作，但身体比她思维更快一步—— 　　她双腿一软，“啪”一下，坐在了地上。 　　网球从她的头上飞过，砸在地上时还钻着一点在旋转，奈奈子惊讶地看到网球与地面不住摩擦，在地上冒出白烟。 　　——现在她相信远野除了在溜她之外，是真的在给她喂球了。 　　——不对！这个球砸在身上，会很痛吧？！会砸到胃吧？！！会吐的吧？！！ 　　怒气“歘”地冒上来，柳生奈奈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正要发作，对面的远野就被几个研究员骂了。 　　“远野！！” 　　“远野笃京！只是单纯的拉球也做不到吗？！” 　　柳生奈奈子看见君岛育斗也走上前去，说：“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原来膝盖有伤是真的，远野。” 　　——其实君岛育斗早就知道远野笃京膝盖有伤。 　　君岛本人长于算计，球风很不光明，最开始和远野成为搭档也是为了守住训练营前十位置的无奈之举。 　　现在，他想换一个搭档。 　　远野笃京阴沉的眉眼更加阴沉了。他和训练营的教练关系不算好，他还需要训练营提供的出线名额，所以他低声说：“是我没控制住，抱歉。” 　　走到他身边的研究员留着蓬松的栗色卷发，他大致对柳生奈奈子的能力有个猜测，现在非常害怕这个大小姐一言不合撂挑子，于是厉声说：“你不要跟我道歉，去跟柳生小姐道歉。” 　　远野一向信奉强者为王，当然不愿意和一个不怎么懂网球、又揭露自己有伤事实的柳生奈奈子道歉——他本人对于“暴力网球”毫无恶感，并不以此为耻。 　　但他还是慢吞吞地走上网前，露出郁闷又不情愿的表情，低声说：“对不起啊，柳生小姐。” 　　呵呵。你好委屈啊。 　　远野笃京，真的非常欠教育。 　　先不提未来要不要当这个基地的外援，现在，柳生奈奈子决定进行简单的、针对远野个人的引导和纠正。 　　出于对草皮的保护，网球场一向禁止人员穿皮鞋进网球场。但浦上穿着保镖的皮鞋黑西装套装，站在柳生奈奈子身边、把阳伞举到她头顶时，没人敢阻止。 　　出人意料地，柳生奈奈子没有揪着那个非常冒犯的球不放。 　　“你这家伙……多余的动作太多了!” 　　柳生奈奈子这样说着，慢慢走回底线，打了一个轻飘飘的发球过去。 　　浦上见状，离开了网球场。对面的研究员也回到观众席，只不过后者并不敢和银发男人鹰隼一般的眸子对视，聚在一起挤挤挨挨不知道在说什么。 　　“……什么？” 　　我多余的动作多？ 　　远野笃京轻易地把奈奈子打来的球打来了回去，“你在说什么啊……你自己都打得稀烂……” 　　“给我心怀感恩地聆听我的教诲！你会要求发球机必须跳起来才能发球吗？” 　　“……”无论是年龄还是球技，远野自认都比柳生奈奈子强，但他不敢还嘴，他郁闷又委屈地接了一个球。 　　“跳起来之前为什么要垫脚？” 　　远野现在弱气了很多，“我没踮脚……” 　　——不，刚才好像非常细微地拿脚后跟垫了一下。远野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这个习惯，被奈奈子一说有些混乱。 　　“膝盖都废了！还垫！还垫！”柳生奈奈子放下了挥拍的手，“把球往这儿打，看见了吗？” 　　奈奈子指着自己的球拍，“你的喂球真的很低级，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拉球，远山先生。” 　　“我叫远野啊！”远野笃京因为脾气极端，很少有人比他态度还嚣张，他回了一个球，这次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垫脚。 　　“往这儿打球！看不见吗？！”柳生奈奈子把那个打到底线的球打回来，又一次指向自己的球拍。 　　远山、不、远野气得大喘气，“你这个……” 　　“又想往我身上打了？”柳生奈奈子微微歪着头，轻声嘲讽：“远山先生，您的绝技前摇太长了，一抬手我就知道你要往哪儿打。” 　　“无论如何也算个绝技，起手别这么寒酸吧？” 　　远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围的运动员不敢吱声。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绝技被人这样奚落，自己一定冲上去揍人了。但是大家的目光在浦上先生壮硕的身材上撩过，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旁边的几个研究员站得离浦上远远的，堆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垫脚的害处。“好像真的在消耗膝盖”、“我反而觉得是因为膝盖坏了才拿垫脚的方式发力”，这几人之前都没有注意过这个细节，觉得这位柳生小姐真是有两把刷子，现在一叠声让远野忍一忍。 　　远野笃京发作不能，一下子把球拍摔在地上。 　　他发泄般地大喊一声，又使劲踢了球网两边的柱子一下。 　　下一刻，他突然凄厉地痛呼出声。红发男人萎顿在地，抱着膝盖没能说成一句话。 　　“垃圾球品。” 　　这是柳生奈奈子和远野笃京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看着拉球对象被台上担架，施施然走向休息区。 　　269. 　　柳生奈奈子成为外援的事情被研究员们全票通过。黑部由起夫虽然很忧心远野的身体状况，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生小姐，那今天的测验就到此为止，今天一整天都麻烦您了。” 　　现在黑部由起夫体贴得恰到好处，奈奈子还记得黑部第一次来到立海大时傲慢的、打量的神色，在心里小声“哼”了一声。 　　“嗨，我没事的。”奈奈子很少跟人起冲突，平时都笑眯眯地，现在巧笑嫣然，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您看，明天您有没有时间……？” 　　“阿拉，黑部君，我们不是只之约定进行一次测试吗？”奈奈子神情非常温和，眉眼带着好奇，但黑部只觉得心梗。 　　“确实是这样的，柳生小姐，但是今天，请容许我代表日本青年训练营郑重邀请您，成为我们的场外教练……” 　　“抱歉，黑部君，我平常要上学，假期也要拍摄，可能没办法为训练营做贡献了，真的非常遗憾。” 　　奈奈子说话细声细气，但严丝合缝、滴水不漏，黑部问她日后的规划，她就说听父母和剧组的，叫人没办法。 　　越智月光跑过来，他微微向柳生奈奈子欠身，请求她能不能跟自己也打一场。他说他可以做到把球喂到奈奈子抬手就能打到的地方。 　　“不要，没力气了。”少女把脸上的遮阳口罩摘下来，笑眯眯地说，虽然内容毫不留情。 　　“那可不可以约在明天？” 　　“抱歉呢，今天我受到了惊吓，不太想站在球场上了。” 　　越智月光和黑部由起夫不由地看向担架上的远野笃京。 　　虽然精神上受到奚落的是绝招被称作“寒酸”并且摔了最喜爱的球拍的远野笃京；虽然□□上受到伤害的是在担架上鬼哭狼嚎但无人在意的远野笃京； 　　但柳生奈奈子说她受到了惊吓，黑部和越智也不敢反驳。 　　“真的非常抱歉。”黑部由起夫这样说。 　　“没关系哦，请不要在意，我很想为我们‘过家家’一般的立海大做一些贡献的。” 　　“……”黑部的脸都快笑僵了，“柳生小姐——” 　　“刷！”，是遮阳伞被打开的声音。 　　浦上撑着遮阳伞走向柳生奈奈子，用身体把黑部和越智跟奈奈子隔开。 　　“走吧，小姐。” 　　“那我们就离开了，再见，二位。” 　　越智月光只能看见遮阳伞的蕾丝边上绣的向日葵，他微微后退以躲过伞骨锋利的边缘，撞到了旁边的黑部由起夫。 　　看着奈奈子和浦上离开的身影，两人二脸失落。 　　270. 　　夕阳西下，奈奈子和浦上先生走向柳生家专车。 　　“浦上先生。” 　　“是，小姐。” 　　“竖直的太阳伞有时候并不能挡住光呢。”奈奈子被从伞边打来的夕阳闪了一下眼睛，闭着眼睛说道。 　　“嗨，原来是这样。” 第68章 　　271. 　　奈奈子回到神奈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网球部居然还没有回家。她临时起意想要去网球部看看，重点强调一下自己今天打赢了一个看起来就特别强的红毛。 　　【幸村君的后花园】： 　　肚子溜圆：“本小姐回来了，本小姐打败了长了八只触手的暴力乌贼，为立海大光明形象的存续立下了汗马功劳！” 　　肚子溜圆：“礼仪队呢？奏乐！” 　　奈奈子切掉这个群, 打开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腰细腿长迹部君】： 　　猫咪奈奈子：“迹部君！今天人家去青年训练基地了, 里面的人都好凶哦~” 　　猫咪奈奈子：“黑部让我和一个红头发的可怕男人拉球看看, 这个人居然打的暴力网球！呜呜呜好可怕~” 　　附图：流泪猫猫头。 　　腰细腿长迹部君：“你受伤了？” 　　柳生奈奈子在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轻微受了一点伤但很痛”之间难以抉择, 终于选择了“伤在隐蔽的地方但现在感觉很痛”, 美滋滋打字的间隙，迹部把电话打过来了。 　　奈奈子捧着手机在车里跺脚，并发出了隔音效果较好的烧水壶的声音。前面的浦上先生微微侧过头来，仿佛很理解她一般地升起了前座和后座的隔板。 　　……不知道浦上先生脑补了什么。奈奈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和妆容之后才接通电话，却发现对面打过来的是语音电话。 　　迹部景吾的声音在电话里感觉很近, 迹部景吾的音色贵气, 不算低沉但很有磁性，“啊嗯？受伤了？” 　　“是的，打在肚子上, 很痛。”奈奈子用一种非常虚弱的声音说：“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对面的声音变严肃了起来，“怎么回事？” 　　“已经检查出结果了，医生说……”奈奈子开始大喘气, “医生说……肚子都青了一块，情况非常严重……” 　　“……”迹部景吾好像发觉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迟疑了一瞬间，“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吗？” 　　“……”奈奈子也迟疑了一瞬间，“对。” 　　“你不信我们打视频, 我给你看我的肚子！青了一大块！” 　　“医生已经在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了！” 　　奈奈子越心虚, 说得越大声, 越信誓旦旦。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迹部的笑声像是夏日泡了柠檬片的冰七喜，清爽明朗。即使迹部君笑得很好听，也不是奈奈子期待中的紧张兮兮的反应。她卖惨不成，恼羞成怒起来，“为什么笑！迹部君一点都不心疼我！” 　　“不是……要是真的，你不会给我看的吧……”他在对面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要笑得背过气了，“为什么会想到拍肚子给我看……” 　　——好的，现在我真的生气了。 　　“喔，真是抱歉啊，拍肚子给你看一点也不淑女。”柳生奈奈子在电话这边阴阳怪气，“那拜拜了，迹部君，我要忙着挑选网球部的新经理了，回见。” 　　奈奈子把电话挂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浦上先生恰巧刚刚把隔板降下来——就，非常恰巧。两人在后视镜中对视，柳生奈奈子脸上有点挂不住。 　　272. 　　“小姐，您要去学校吗？我送你进去吧，最近传闻立海大国中部周围有女变态出没。” 　　“诶？” 　　这个世界“女性应该有的羞耻感”无处不在、且莫名其妙，奈奈子见过奇形怪状的对于男变态的报道，但女变态非常不常见。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奈奈子跟着浦上进入学校，发现不放心学生自己来学校的家长非常多。正值暑假，来学校加训或者补课的学生本来就少，再加上女变态的传闻，很多男生身边也有家长陪同。 　　奈奈子低头刷手机，发现立海大网球部群名已经从【幸村君的后花园】变成了【立海大三连霸绝无死角】，其语气之强硬、内容之直接，改名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肚子溜圆：“真田君，目标放在心里才灵验啊，设成群名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幸村君都没说什么。” 　　管理员“肚子溜圆”把群名改为【幸村君的后花园】。 　　真田弦一郎：“太松懈了！全国大赛在前，你别捣乱了！” 　　管理员“真田弦一郎”把群名改为【立海大网球部】。 　　柳生奈奈子就看不惯他这个用完就丢的坏习惯，她双手哒哒哒哒在屏幕上敲击，“你少小看人！本小姐今天刚拯救一个不爱惜膝盖的狂野男孩儿！你等我回去检查一下你的膝盖！” 　　管理员“肚子溜圆”把群名改为【幸村君的后花园】。 　　管理员“真田弦一郎”把群名改为【立海大网球部】。 　　等奈奈子再设置，只得到“您已经不是本群管理员”的提示，很明显，真田也不是了。 　　因为群名已经变成了【家和万事兴】。 　　无语啊，柳莲二真的就强行家和万事兴。奈奈子首先表达担忧，“柳，快把你的品味用在正确的地方啊！” 　　魔术师：“柳，真的不可。” 　　樱花味pocky：“如果我们是一家人，按照年龄划分，我应该是爸爸吧？”（注1） 　　真田勃然大怒：“太松懈了！！！！丸井！！” 　　自此，彻底歪楼。 　　他们争相做爸爸，没人想做妈妈。奈奈子安坐家里最高的宝座上，俯瞰众生。 　　她终于来到了网球部，没想到休息室的大厅里坐着一位老爷爷。虽然素未谋面，他走路时脊背挺直的姿态奈奈子却觉得非常熟悉，奈奈子发誓，她是脑子抽了才对着头发白了一层的爷爷脱口而出“真田君”。 　　真田弦一郎再迟钝，也感受到了被叫老的不爽。他正在被次山瑛按着检查肌肉和关节，他抬起帽子，瞪向柳生奈奈子。柳生奈奈子不甘示弱，直接瞪回去。 　　“真田爷爷好，我是网球部经理柳生奈奈子。”奈奈子面对长辈就是最乖巧、嘴甜的那个，很快与真田爷爷攀谈了起来。 　　原来真田爷爷在神奈川警署干了一辈子，即使是退休了仍然心系神奈川的治安。他听说了立海大国中部门口女变态出没之事，就跟着真田弦一郎来到了网球部，力求保护孙子的纯洁的同时，将骚扰可爱男高中生的女变态捉拿归案。 　　但是来了立海大才知道，这个女变态并不想骚扰男高中生，目标反而是女生。立海大的女生们之间流传着女变态一身猩红、观察并尾随每一个女生的故事，传得有模有样的。 　　真田爷爷今天在门口蹲守了一整个白天。学校保安劝他进屋歇歇脚，于是真田爷爷就在网球部继续思考“女变态”的目的。 　　真田弦一郎被两个学长按着检查身体，由柳莲二负责带真田爷爷到处逛。 　　奈奈子不在的时候，大家不会打开她的经理室的门。一方面要保护奈奈子的私人物品和空间；另一方面，在奈奈子没有带头摸鱼的时候，网球部的人进入经理室、躺在懒人沙发上时会有一点心虚和愧疚。 　　就是，没意思。 　　只有少女全然不顾真田君的黑脸和网球部紧张的气氛，在经理室播放最新热播的剧的时候，经理室才是热腾腾的经理室，大家也躺得理所当然、心情明媚。 　　于是奈奈子带着真田爷爷来经理室逛一逛。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奈奈子对于自己在生存环境恶劣的立海大网球部守护了一方净土一事自豪万分，在真田爷爷面前吹上了天。 　　当奈奈子拿出钥匙，打开经理室大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让真田弦一郎忍辱负重、在半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一方真迹—— 　　“过度训练伤你身，私自加练伤我心，拒绝内卷，从我做起” 　　……私自加练伤我心……拒绝内卷…… 　　真田爷爷看着这个熟悉的字体，围着横幅研究了会儿，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真田弦一郎。而真田弦一郎求助无门，将绝望又愤怒的眼神投向柳生奈奈子。 　　又、又不是人家让你写的，人家回来的时候这个横幅就挂在这里了，看什么啦。 　　奈奈子决定将这件小事略过。她骄傲地跟真田爷爷介绍舒适的懒人沙发，真田爷爷不置可否；奈奈子又骄傲地展示房间的投影仪和音响，真田爷爷冷淡点点头；最后，奈奈子祭出终极杀器—— 　　立海大的零食柜！ 　　可都是我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除了品牌方的赞助之外，自己试吃低卡零食、丸井试吃高热量零食，最终筛选出来了这些食之骄子们！选拔程序包括奈奈子在口感上的把关、柳莲二在成分上的筛选和真田弦一郎在频率上的限制，最终成就了代表着整个经理室风气的零食柜！ 　　奈奈子骄傲地看向真田爷爷，真田弦一郎头痛地扶住自己的帽子。 　　谁料，真田爷爷居然笑了起来——真田弦一郎仿佛见了鬼，他很少见自己爷爷笑，此时他不由自主地从次山瑛手中收回了带着八个有价值数据的长腿，紧张地站起来。 　　“这横幅是弦一郎写的吧。” 　　！ 　　真田爷爷笑了笑，说：“真好啊，弦一郎终于懂得张弛有度地生活了。” 　　273. 　　次山瑛对着真田弦一郎的身体数据大呼小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收收力！身体不要啦！” 　　奈奈子也看向真田弦一郎的膝盖，皱起眉头来，她冷声拍板：“明天我跟你打一场，让你见识一下青年训练营教练的眼光。”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没做声。 　　这就是默认了。 　　真田爷爷看着这一幕，又笑起来。 　　274. 　　部活终于结束，奈奈子把这几天自愿来加练的低年级的名字记下来。他们毕业之后的部长是谁还说不好，但辅佐部长的人可以从这人里面选。 　　她看群，群名居然改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简直肉麻死了，柳品味的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她拿手肘拐了柳莲二一下，柳看向她，奈奈子一脸犹豫，“……柳，你最近不看诗集了吗？” 　　“嗯？” 　　“群名，非得是一家人吗？” 　　“什么群名？” 　　275. 　　已知，立海大网球部群管理员有四个，分别是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和柳生奈奈子。 　　又已知，柳生奈奈子和真田弦一郎被剥夺了“群管理员”身份，而柳莲二一直领着真田爷爷参观网球部，不会做出失礼地看手机玩闹的事。 　　那，是谁改的肉麻的群名呢？ 　　276. 　　奈奈子不敢打扰幸村，既然幸村说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他们就是一家人。 　　只不过，她蹭到丸井身边。丸井文太最近的运动量是真正地达到了新高，他软绵绵地往外走，连奈奈子递给他的、他一直想要的樱花味pocky都没能让他振奋精神。 　　奈奈子只好说：“群名是幸村君改的。” 　　“啊，啊？”丸井文太看向她。 　　“你说你来当爸爸。” 　　果然，丸井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左手抓住了奈奈子胳膊把人往回扯，右手指向奈奈子身后，凄厉地叫起来： 　　“女、女变态！！！” 第69章 　　277. 　　柳生奈奈子回头看过去, 夏日夜晚的天空本来就是霞粉色的，照在女人玫红色的西装外套上，显出一些侵略性的红来；女人略方的下颌因为疲惫和瘦削非常突出，加上激动的神色, 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孤注一掷的疯狂。 　　丸井的叫声引来并未走远的网球部众人, 仁王雅治正单方面和柳生比吕士勾肩搭背, 突然感觉到旁边的人消失了。 　　柳生比吕士回头, 看见奈奈子被丸井文太拽到身旁, 两个人靠在一起大声尖叫。他们对面的女人浑身猩红、神色激动，那个女人伸出手，抓向奈奈子—— 　　“奈奈！” 　　柳生比吕士跑向奈奈子，在电光石闪间，他想起来他好像见过这套西装——他对于在医院围追堵截过奈奈子的所有记者都做过调查, 这位穿着玫红色西装的女记者他有印象。 　　叫什么来着……仲小、怜……？ 　　“仲小小姐？” 　　奈奈子看清了女人的脸, 突然问。 　　278. 　　“原来是这样，抱歉。”奈奈子听了女人的自述，“你是来找我的呀。” 　　“是的, 真的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仲小路怜不住鞠躬。自柳生奈奈子说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起, 仲小的脑子里时刻回响着“你的儿子没有户口，长大了还是会给人卖命”的那句话，终于鼓起勇气来找奈奈子。 　　仲小路怜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好像给柳生奈奈子带来了麻烦，此刻无论是抬头微笑还是谦卑低头都显得不合时宜。就像她的人生，只要活着就永远为难。 　　“没事没事, 谢谢你等我。”奈奈子在书包里翻了翻, 摸出仓木律师的名片递给她, “把你的遭遇如实跟他说就好，他会一件一件帮你打官司。” 　　“帮我……打官司？” 　　“嘛，你问他就好了。”奈奈子对她笑了笑，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仲小路怜看着奈奈子离开的身影，对着路灯仔细看了看名片，最后将它藏在胸口，匆匆走了。 　　柳生比吕士站在奈奈子旁边，低声问她：“你去找她了？那个女记者？” 　　奈奈子向他挤挤眼睛，比吕士就不说话了，但脸色还是不认同。 　　真田爷爷没跑过柳生比吕士，紧赶慢赶才赶上，正在吹胡子。他问丸井：“女变态呢？让她跑了？” 　　“啊，经理好像认识女变态……”丸井还没反应过来，被奈奈子摆摆手打断了。 　　“不是女变态啦……人家只是需要帮助而已啊，来学校找我的。”众人一脸问号，奈奈子学着小海带一样敬礼，跟真田爷爷保证：“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以后绝不会扰乱治安！您放心吧。” 　　真田爷爷真的很好说话，他虽然气还没喘匀，但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追究。 　　“喂，到底怎么回事嘛……” 　　“就是啊！”丸井惊魂未定。 　　“前辈总是很多秘密的样子！” 　　“听不见听不见！”奈奈子捂着耳朵往前跑了几步，“今天我们走回家吧！哥哥！” 　　身后少年们不满的声音不绝于耳，奈奈子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大摇大摆往前走。浦上先生无奈地把车钥匙塞回去，顺便也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回腕间。 　　真田爷爷皱着眉看着浦上健壮却轻盈的身形，和他状若平整的西装袖子，慢慢摇了摇头。 　　这世界可真小啊。 　　279. 　　“莫西莫西？迹部君？” 　　“啊嗯？不生气了？” 　　迹部景吾刚送走家庭教师，就打电话过来。见老师的时候他带着眼镜，会把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下课之后，他才把眼镜摘掉，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梁，一只手举着电话，听声音好像有点疲惫。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奈奈子正在吃鲷鱼烧，这家鲷鱼烧店已经开了十几年，红豆馅绵密清甜、外壳脆中带韧，奈奈子总吵着要吃。她本来走得虎虎生风，对着夜空大喊“风来”，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突然柔软淑女了起来，“没生气啊，一直都没生气，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柳生比吕士和浦上先生走在后面，看着少女突然停下来，低头踢小石子。 　　“嗯。”奈奈子抬起头，夏夜临海的城市，晚风还是凉的。奈奈子向天空的最高处吐气，红豆沙在口中化开，香甜的热气在空中消散，少女对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出神。 　　她停下时，柳生比吕士也停下了，仿佛他知道奈奈子接的是迹部景吾的电话一样。 　　浦上先生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并提出他还是把车开回来跟在两人身后好了。 　　“抱歉，刚刚老师在身边。”迹部在电话里这样说道：“明天我一整天都空出来了，我们去约会吧。” 　　奈奈子好像有点醉了，她听了哼笑道：“人家可不会穿着淑女的衣服，跟你喝喝咖啡了事哦？” 　　迹部坐直了身体，他想，他有点想知道柳生奈奈子现在的表情。应该是把眼睛眯起来，露出有点俯瞰的轻慢笑意，然后从睫毛缝隙偷偷打量自己的神色的样子吧？ 　　有点想见她，要是现在见到她就好了。 　　奈奈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迹部君，明天的约会我想从……抓娃娃开始，可以吗？” 　　“应该是从牵手开始吧？”迹部低笑。 　　“……”奈奈子眨了下眼睛，心脏好像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本来仰着头看向晕出清冷的光的月亮，月光又遥远又神圣，凡人永远不及。待她正视前面，才发现街边转角支了一个摊子，卖的冰镇绿豆汤，摊子前面零星几人在等下一杯；道路尽头是一家敞开大门的拉面店，有女白领一个人进去，周围人也没什么反应；小狗狗在地上撒欢地叫，小孩子也跟在狗狗身后撒欢地笑——最开始走在这条路上时，还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来已经是，吃完饭出来散步的时候了。 　　被人从身后拍了拍，柳生比吕士拿着两只冰淇淋，递给她一只。 　　“谢谢。”奈奈子拿着冰淇淋，低头舔了一口。是甜的、凉的、清凌凌得像月光。 　　奈奈子听到迹部景吾说： 　　“还有，今天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我喜欢你，柳生奈奈子。” 　　“这是今天份的喜欢。本……我从来没有后悔昨天跟你告白。” 　　奈奈子把冰淇淋举到眼前，就像和月光在牵手。 　　“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来，晚安，奈奈子。” 　　奈奈子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松弛中，她盯着冰淇淋奶白的身体反射出的光，轻声说：“晚安，迹部君。” 第70章 　　280. 　　仲小路怜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仓木律师的工作室, 她局促地站在门口。仓木给她递了厚厚一沓资料，仲小艰难地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这还是关于他名下的银行卡的每一笔流水的来源和去向。 　　“请坐, 仲小女士。”仓木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说：“现在我需要您为我提供所有的细节和证词，有痕迹和证人是最好的。” 　　仲小路怜看到银行流水从她怀孕之前就开始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英俊的仓木律师, 仓木深邃的五官古井无波，静静等待她的。 　　“请仔细回想, 如果我方胜诉，您的两个孩子就能以合法的手段上户口, 柳生小姐也愿意在他们上学的费用上帮衬一二。” 　　仲小激动地说：“我一定好好回想！我们有固定的联系方式……” 　　281. 　　真田弦一郎五官帅气，面庞坚毅，最近清瘦了很多。全国大赛前期, 他的练习量越来越惊人——他不仅要拿下今年的全国大赛, 还要切实地为顶上幸村精市的位子做准备。 　　真田弦一郎平常是非常爱护自己的身体的, 但昨天奈奈子观察了他的身体，不禁为他担忧了起来。 　　真田走到柳生奈奈子面前, 他理了理帽子, 低声说：“puri，比吕士怎么魂不守舍的？” 　　…… 　　真的很掉san啊！仁王君！！！ 　　奈奈子转身就走, 自从看得到仁王的变装, 她的小心脏就没消停过。她转身的下一刻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真·真田弦一郎。 　　奈奈子盯着他的膝盖, 面色凝重。 　　她在真田面前转了一个圈, 裙摆飘起来时就像摇曳的花丛、或者翻涌的云絮。 　　“今天我这么漂亮, 就没办法和真田君一起打球了~” 　　柳生奈奈子穿着法式的碎花裙子, 斜挎了小小的白色珍珠包, 脚下踩着中跟的凉鞋，露出晶莹剔透的双腿。 　　“……”真田本来想直接绕过莫名其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生奈奈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说：“皮鞋不能进网球场，你别进来。” 　　“我会在场外监督你，”奈奈子敲了敲网球场的护栏，“本小姐只有一个小时，别浪费时间，真田君有些姿势还不够标准呢。” 　　“……”真田弦一郎快速走向网球场，对柳生奈奈子的说辞不屑一顾。 　　奈奈子在身后优哉游哉地跟着，轻声说：“真田君现在没办法使出‘阴’了吧。” 　　真田的脚步顿住了，他微微向后侧过身，冷笑道：“哼，你在说什么不知所谓的话，只是没有人值得我使出来而已。” 　　282. 　　真田弦一郎和仁王雅治站在球网两侧，仁王颠着球，“puri，居然说什么‘没有人值得我使出来’的话，也太过分了啊，副部长。” 　　奈奈子在场边“打起来！打起来！”地摇旗呐喊，还拉了一个白色头发的腼腆小帅哥一起加油助威。小帅哥叫玉川良雄，性格腼腆，练习很拼命，和切原一样都是一年级新生。 　　小帅哥对奈奈子十分崇敬，奈奈子说摇旗呐喊，他就真的把队服脱下来乖巧地举着摇晃，一边嘴里“hui~hui~”地念叨着，场中被加油的两个人面色颇为隐忍。 　　奈奈子笑眯眯地靠近，“玉川君，一会儿真田要是使出‘阴’之后还要继续打球的话，你就要制止他，知道吗？” 　　“诶？是、是！” 　　“真田君的膝盖不能频繁使用‘阴’，因为部长不在的缘故，真田君真的拼上性命在训练呢。” 　　原来如此，是为了防止副部长失去生命、网球部失去一员大将、真田道场失去继承人！玉川顿时觉得自己的使命很神圣，他坚定地点点头。 　　奈奈子继续说：“如果真田君不配合，不要找两位医师，要找柳或者给幸村君打电话，我不在的时候调解队内矛盾就靠你了，好吗？” 　　“明白！”玉川良雄激动极了。 　　奈奈子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对场内的仁王雅治大喊：“仁王君，我能看出来你在cos谁了！” 　　“啊，”仁王雅治停下跟真田拉球的手，对着奈奈子摆了一个pose，“不要大意地上吧！！” 　　“仁王君，手冢领域的气流不够大！旋转还不够！” 　　“puri，知道啦。”仁王雅治笑眯眯地说，然后，睁大了眼睛，“诶？！！！” 　　“真田君！你的火的重点是冲击力吧？不要只用臂力！试着调动所有能用的肌肉！” 　　真田用一个“火”破掉了仁王雅治cos的手冢国光的手冢领域，他偏头看向柳生奈奈子，颇意外地哼笑了一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经理~”仁王把球拍搭在肩膀上，笑起来。 　　“黑部教练教了我很多东西呢~”奈奈子适时地给出建议，“仁王君动的时候试着加上一些减少体力消耗的步伐呢？” 　　“可以考虑，puri~” 　　“真田君就不要折磨自己的膝盖啦，你现在不感觉有什么，但以后……” 　　“吵死了。” 　　真田弦一郎讨人厌就在这里，固执得像已经六十岁了！ 　　奈奈子看着他自顾自地破掉仁王雅治准备多时的各种厉害人物卡的绝招，甚至用了一次“阴”之后朝自己挑衅地笑了一下—— 　　柳生奈奈子的火“歘”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比那个红色暴躁八爪鱼还可恶……非得上担架了才知道收敛吗？！”奈奈子正要不管不顾地进入网球场，就看见旁边的玉川良雄一下子冲进网球场里，紧紧地抱住了真田弦一郎的腰—— 　　“前辈！不可以再用膝盖了！奈奈子前辈说网球部还有真田道场都需要您活着啊！！！” 　　“……” 　　虽然说法好像有点不对，但真田弦一郎和柳生奈奈子都被镇住了。 　　仁王雅治站在扭在一起的两人面前，“……puri” 　　283. 　　迹部景吾起了个一大早，在冰帝网球部视察完一圈之后，迅速闪人。这次他让桦地着重看住忍足侑士，这就相当于看住了最会惹事的向日岳人，变相看住了会为了拌嘴而莫名其妙和向日在一起的宍戸，也就相当于看住了凤。 　　完美，本大爷一定要守护今天的约会！ 　　迹部景吾把花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机联系奈奈子。 　　迹部景吾：“一会儿到。” 　　奈奈：“嗯嗯！” 　　附图：猫咪蹭蹭。 　　迹部景吾看着line中奈奈子的备注“奈奈”，这是奈奈子认为最为亲密的叫法，他不知道怎么就记住了，鬼使神差地换了上去。 　　奈奈子接到这个短信，开心起来。 　　约会赛高！ 　　奈奈子看着真田弦一郎打人又下不去手、吼人又毫无用处的生气样子，又看着紧紧架住了真田还不住让他珍惜生命的玉川良雄，双眼亮晶晶。 　　玉川良雄这人能处！有事是真上啊！ 　　次山瑛急匆匆跑过来，对着真田弦一郎大吼了一嗓子，“真田弦一郎！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膝盖！！！” 　　真田抬头看着小个子的次山前辈、低头看着抱住自己腰的玉川良雄，不住运气。 　　他被按在部活室，次山和江原在他身边忙活来忙活去，奈奈子把这一幕照了下来，给真田弦一郎看。 　　“不能这样训练，真田君。”奈奈子说：“要是再不配合，我就把图发幸村了。” 　　真田弦一郎把帽子压下来，沉默应对。 　　“不过呢，我觉得‘阴’也不是不能用，就是得重新计算下蹲的角度，还得训练发力。” 　　少年们的确是天之骄子，他们能够以“目的”、“效果”为起点，自创出各式各样的绝技。但有时候也会过分强调效果，对于自己身体的压榨恣意又不讲道理。 　　真田微微抬起帽子，“你去了一趟青年培训基地，学到了很多啊？” 　　“是啊，夸我两句？”奈奈子歪头看他。 　　“……”真田像关掉开关一样把帽子压了下来，撇过脸去，由着两位前辈在他身上捣鼓，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问出来：“怎么计算下蹲角度？” 　　奈奈子对他甜甜地笑，“哼哼哼~那就不是今天能算出来的啦~人家要去约会啦~” 　　“……”真田早有预料一般又把帽子压下来，抱胸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玉川君，”奈奈子像要离开家的妈妈一样，拎起小包包，看向家里被寄予重望的孩子，“要提醒真田君注意膝盖哦，有情况联系我。” 　　“没问题！”玉川良雄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小海带同款，大概是一年级之间很流行的敬礼方式吧。 　　284. 　　“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牵着你。” 　　迹部向奈奈伸出一只手，他仍然穿着常服，毕竟奈奈子说了今天要去抓娃娃。 　　奈奈子把手放在迹部景吾的手里，牵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迹部君的手是纸片人才有的，又修长、又有力、视觉上还很纤细。手指的骨节是玉白色，奈奈子把手放在他手里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骨节碰起来有一点凉润，指腹柔软湿润，掌心像火炉一样灼热。 　　迹部君好像很紧张。 　　两人坐进迹部家的专车里。 　　车里有一束花，迹部本应该拿着花在外面等奈奈子。但奈奈子太激动了，提前到校园外面等迹部。结果迹部看到奈奈子，也有点激动，就把花落在车里了。 　　现在花就放在两人面前，散发着幽幽香气。 　　奈奈子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有昨天“给你拍肚子看”的叫嚣甚是清楚，她晕乎乎地问：“迹部君喜欢淑女的女孩子吗？” 　　“……非要说的话，喜欢你这样的吧。” 　　迹部景吾撇过头去，露出红红的耳朵。 　　迹部的手有一点出汗，他想着把手抽出来，把花递给她。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插花……” 　　手抽到一半，被奈奈子抓住了。 　　少女目光灼灼地看向迹部，她小声说：“谢谢你。花很漂亮，但我想和你牵手。” 　　“你说的，一切……从牵手开始。” 第71章 　　285. 　　柳生奈奈子站在一只红棕色的小马驹旁边, 小心地伸手摸它的鬃毛。她被迹部带到日本的一个马场，这里的马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和培养的、温驯又强健的品种，统共没几只。 　　约会内容是带小姑娘来骑马, 这也许是迹部景吾的浪漫。奈奈子从没骑过马, 她轻轻地摸利路亚的鬃毛，小声说：“好乖好乖。” 　　奈奈子又拽了拽利路亚的缰绳, 马儿感觉到些微拉力, 偏过头来，蹄子刨刨土。 　　居然没叫。 　　两人坐在马上, 迹部景吾说起自己十二岁的生日礼物，一匹通体雪白的纯血马种。他给她起名“伊丽莎白”, 小马又聪明又漂亮，一直养在英国的庄园里，他非常爱惜。 　　迹部家的司机兼保镖一直跟着他们, 帮着迹部牵缰绳。保镖就是那个胸肌蓬勃, 在奈奈子被记者们围追堵截那天, 通过挺起胸膛精神攻击了要偷拍的记者的灵性保镖，保镖是意大利人, 名字叫丹, 话很多。 　　丹听到伊丽莎白的名字，开始赞美起纯血马这一伟大、威猛的马种。他还说, 伊丽莎白小姐是正直并且很有主见的一匹马, 面对迹部少爷的爱惜和示好, 始终不咸不淡, 惹急了还拿蹄子撅人。 　　迹部景吾：“……” 　　奈奈子笑出声来, 就听见丹继续说：“就像柳生小姐一样。” 　　奈奈子：“……” 　　这届司机, 都很有想法。 　　迹部其实能够自己拉住利路亚, 但是奈奈子一开始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迹部就让丹在旁边守着。听了伊丽莎白的故事，两人都变得勇敢了许多，表示丹在马场门口等他们就行，缰绳他们自己可以牵着。 　　丹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缰绳，看着两人骑着利路亚离开了。 　　利路亚非常亲人，驮着着两人沿着马场慢慢散步，离开丹的时候灵性地小跑起来。奈奈子坐在前面、迹部将手从她身后伸出来牵着缰绳，两人中间有一小段距离，是刚刚好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但不会有接触的距离。 　　坐在马匹上视野变高，还能感受到它健壮的肌肉随着跳跃或者踱步律动，是奈奈子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奈奈子微微往后靠，问身后沉默的迹部景吾：“丹刚才说……” 　　迹部把下巴轻轻抵在奈奈子肩膀上，声音有一点郁闷，“它真的一点也不理我。” 　　“嗯哈哈哈哈哈！”奈奈子笑起来，“迹部君，虽然丹先生这样说，但我肯定比她更喜欢你哦~” 　　不知道什么时候，利路亚不颠了，它又悠闲地在庭院中慢慢踱步。迹部拿手臂松松地圈住奈奈子，他的手掌在奈奈子身前交|合，把下巴轻轻抵在奈奈子肩膀上，形成一个环绕的姿态，轻轻叹气，“是吗？再喜欢一点吧，柳生小姐。” 　　286. 　　下午，两人去看电影。 　　本来是饭后出来散步的，他们在路边看到书店的玻璃门上贴满了对某一本书的重磅推荐。一本轻改编成了电影，奈奈子一转头，就看见旁边的商场大楼的led屏幕上正在播放这部电影的宣传片。 　　“……伊丽莎白与利路亚能否冲破命运之轮的阻碍？八月三日下午一点半，敬请期待。” 　　奈奈子和迹部景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商场的大门。 　　“迹部君本来是怎么安排的？” 　　奈奈子和迹部景吾稳稳坐在电影院中，奈奈子这样问。两人在一群中二少年中很扎眼，迹部没来得及包场、奈奈子还抱着那束巨大的迹部亲自设计的花——没事的时候她都要抱着，迹部说让别人抱着奈奈子还不乐意。 　　“下午两点半有一场歌剧。” 　　迹部看了一眼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赶不上了啊。” 　　然后一人抓了一把爆米花。 　　剧情很难说精彩不精彩，但两人都看得很投入，并且发表了完全相反的言论。 　　“我觉得伊丽莎白好棒啊。” 　　“利路亚很不错。” 　　两个对视一眼，是迹部景吾先做出了让步。 　　“伊丽莎白确实很勇敢，但是太自恋了。” 　　“不是自恋，那只是坦诚罢了，伊丽莎白小姐就像光一样，能够给人力量。”奈奈子反驳，“而利路亚太优柔寡断了，为什么一直拒绝大小姐的追求啊？” 　　“利路亚是自由的，当然可以选择同意或者拒绝伊丽莎白的追求啊。”迹部景吾点着眼下的痣，语调有一点点嫌弃，“反倒是伊丽莎白，要求利路亚‘爱自己’的时候未免太张狂。” 　　“那是天真的少年意气，不该被指责。”奈奈子抱着爆米花桶，怀中的花因为太沉，被迹部景吾哄着拿走了。 　　“认定自己就是未来利路亚的妻子的样子也很自恋。”迹部景吾为利路亚愤愤不平。 　　“利路亚愿意就行了啊。” 　　“她告白的时候一点也不考虑对方的处境和心情。”迹部指的是伊丽莎白考虑得不周到，因为自己的告白让利路亚被几个暗恋自己的男生找麻烦的事。 　　“……那是少女未经雕琢的青涩，伊丽莎白也是第一次告白嘛，情有可原。”奈奈子极力为女主说好话。 　　迹部景吾郁闷地看着奈奈子，“你怎么那么喜欢她啊。” 　　奈奈子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伊丽莎白小姐，就像迹部君一样闪耀呢。” 　　“……”他不能接受，他怎么能和伊丽莎白那种孔雀开屏一样的家伙一样啊！ 　　迹部木着脸和奈奈子对视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咳，那伊丽莎白还挺可爱的。” 　　奈奈子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在商场中间。电影院在四层，但整个商场是环形设置，周围一圈是各种成衣店铺、美甲、饮料小食等商铺，商场中间除了扶梯，就是巨大的、打通的空地。从四楼往下看，除了一个巨大的播放着广告、新闻的屏幕，还可以看到各层楼的各种好吃的，还有——一楼的一排排娃娃机。 　　“迹部君！娃娃机！”奈奈子指着下面，大声说。 　　迹部不由得笑起来，“走吧，我们下去抓娃娃。” 　　两人刚走到扶梯口，听到商场里的大屏幕开始播报今天下午的新闻。 　　日本电视台的新闻分为很多种，一般在饭点播放政治、民生类的新闻，其它时间播放娱乐新闻。现在正是下午三点半，屏幕上闪过的都是女星们的靓丽的面容。 　　“今天下午，一位单亲妈妈爆料了假记者团伙。据可靠消息，几年来，该团伙敲诈勒索金额已超过两亿，被造谣、威胁和勒索的艺人名单如下……” 　　奈奈子停下脚步，屏幕里，仲小路怜的脸上泪痕新的盖上旧的，她字字控诉、句句泣血，已经有同样听新闻的人同情地感叹起来。 　　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站在扶梯上，从仲小路怜的额头滑到下巴，从女人揭露罪证到她表示愿意接受一切惩罚。爆米花桶被留在四楼的垃圾箱里，奈奈子空出的那只手被迹部牵住。 　　“迹部君，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仲小路怜迹部景吾应该是知道的，当时从东京发来的关于那些假记者的身份信息就是迹部发来的。 　　迹部没有问问题，他说：“我最喜欢利路亚的一点就是，无论怎样的强压下，他在每一个关键节点都选择了自己内心最认同的选择。” 　　“啊？” 　　迹部温柔地回头看向奈奈子，“想要什么样的娃娃？” 　　奈奈子认真回答：“只要是迹部君送的都可以，晚上我想抱着它睡觉。” 　　迹部景吾前进的脚步顿住了。 　　“利路亚要是早点同意伊丽莎白的追求就好了。” 　　“啊？”奈奈子迷茫起来，跟利路亚到底有什么关系？ 　　抓什么娃娃，你抓我回家吧。 第72章 　　287. 　　“To:柳生比吕士 　　“柳生君您好, 我关注您很久了。 　　“最开始是因为学生会知道的您，之后我一直都有关注您。无论是学业、学生会还是网球，您都完美地兼顾了, 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厉害。 　　“希望日后能一直在学校里见到您, 祝愿您身体健康，每天开心。另, 提前预祝立海大网球部卫冕今年的全国大赛冠军。 　　“From: 一个默默关注你的普通同学 太阳笑脸” 　　柳生比吕士最近魂不守舍, 奈奈子离开网球部去约会之后更是低落。他爱干净，来网球部加训都会带两套换洗衣物, 在练习期间换一次，等练完了冲个澡再换一套, 所以柳生经常出没在网球部的更衣室。 　　今天，柳生比吕士打开自己的更衣柜，发现自己的柜子里, 自己的怀表旁边, 躺着一封信。 　　最开始他以为是幸村写的——因为入部两个月之后, 幸村精市给每一位部员都写了一封情书。虽然收到情书的当时觉得出格又啼笑皆非，但今天柳生在鞋柜里见到情书时, 并不多么惊讶。 　　然后他想到幸村还在医院里, 刚才中午刚和他通了电话。 　　——所以，是一位女同学托网球部的人给他写的情书吗？ 　　“puri, 是啊, 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送来的。”仁王那手指甩着自己的小辫子, “我给你放到鞋柜了。” 　　“……”柳生比吕士又读了一遍手中的信, 字迹虽然不像印象中的女生一样娟秀, 但别有一番美感, 信纸也是粉嫩嫩的, 但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说她叫什么了吗？”柳生比吕士问。 　　“没有，就是拜托我送信，就跑了。”仁王雅治觑着柳生比吕士的脸色，“信上没说叫什么吗？” 　　“没有。”柳生比吕士把信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都没找到名字，“她能联系你的话，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啊。” 　　“puri，我最近在各个整蛊店铺老板那里留了联系电话，很多给我发信息的人我都不认识，她我更不认识了。”仁王随意地说，拿胶带一圈一圈缠绕球拍的手柄，“但她这么大费周章联系我，应该不是整蛊吧。” 　　“没错，”柳生比吕士突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扫奈奈子离开时的萎靡不振，“这就让人很好奇她的目的是什么。” 　　“……”仁王雅治缠胶带的动作顿住了，“目的应该写在信的内容里吧？” 　　“不是的，仁王君。”柳生比吕士此时仿佛福尔摩斯附体，他将信纸对着更衣室里的灯光照着看，一脸破案的严肃，“不能只看表面。一个女生在全国大赛前一周前大费周章送来一封信，不留名字也不提要求，这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也未宣之于口的原因。” 　　——“而我，将会找到这个原因。” 　　柳生比吕士甩了甩信纸，把它仔细折好，放到兜里。他换好了衣服，关上更衣柜的门，踌躇满志地离开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只剩仁王雅治一个人，他低着头缠了一会儿胶带，拎着网球拍走到门口，迎面撞到急急回到更衣室的柳生比吕士。 　　“你干嘛？！”仁王雅治吓了一大跳，然后缓和了语气问：“什么事这么急？” 　　柳生比吕士说：“我怀疑这封信不是女生写的告白信。” 　　“为什么？！”仁王雅治好像被吓得炸毛了一样，他后颈的小辫子也跳起来，“我、我亲眼看到女生给我的啊！” 　　“别害怕，女生是人类没错。”柳生比吕士以己度人，安慰对方。他把手放在仁王的肩膀上，低声说：“我是说，这封信不是告白信，而是别校对我们的宣战、不！是挑衅！” 　　“在全国大赛这个节骨眼上，能够出动女孩子来到立海大并且联系到你的人学校并不多。”柳生比吕士大大方方地把信给仁王雅治看，“而且你看，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预祝今年的立海大能够卫冕全国大赛冠军！” 　　柳生比吕士自觉是一代神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字字铿锵，“这就是一句嘲讽！不然除了我们网球部的人，谁能将‘卫冕全国大赛冠军’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仁王雅治握紧了球拍，咬着牙问：“是吗？” 　　“……”柳生比吕士又一次推了推眼镜，“……我们，我们网球部的人？” 　　仁王雅治推开僵住的柳生比吕士，只留下一个背影，“我今天要和真田拉球，他训控制力我训体力，比吕士先自己练吧。” 　　柳生比吕士抬头看仁王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这清隽的字体，又抬头看向仁王雅治的背影，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288. 　　早上奈奈子离开之前，被仁王雅治扮的真田弦一郎整抑郁了，仁王几次想和她搭话，都被她甩开了。 　　奈奈子被仁王堵在经理室门口，撇过脸，无语地说：“仁王君，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和脸说话，谢谢。” 　　“比吕士心情很差啊？到底怎么了啊。” 　　“最近哥哥确实有一点低落。” 　　奈奈子和柳生比吕士从小到大黏在一起，而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精神上的分离，两人对此的感受很不同。 　　可能是奈奈子有着成熟灵魂的原因，她虽然觉得哥哥很重要、很无可替代，但对分离没有那种强烈的痛感，顶多有一点头痛。听比吕士说她睡梦中会叫一声“哥哥”，得到回应又安心地睡去； 　　但柳生比吕士不一样，他自从体会到了这种“剥离感”，一直惶惶。这两天他从科学侧的“物种起源”思考到魔法侧的“胞胎是否是神赐关系”，思考到两人各自的孩子不能结婚的未来，不禁悲从中来。彻夜难眠的夜晚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柳生比吕士看见奈奈子在镜子面前试新衣服，一问，居然是要出去和迹部景吾约会—— 　　怎一个委屈了得。 　　所以，对于柳生比吕士这样巨大的emo情绪，奈奈子竟然没有猜出来具体的原因。她问哥哥也不说，她贴过去，还会被柳生比吕士义正严词地扒下来，奈奈子有点不知所措。 　　她和仁王对坐在懒人沙发上，开始猜测，“其实，前些日子，我爸爸给哥哥安排了医科大学的高三预科班，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纠结这个……” 　　仁王雅治听了，突然站起来，离开了经理室。 　　289. 　　柳生奈奈子离开之后，柳生比吕士肉眼可见地沉默起来。虽然柳生比吕士不是聒噪的人，但他心情好的时候，是能让人感觉到“这个人是不是在心里吐槽了我很多话”的那种。也因此，网球部很少人真正相信柳生比吕士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总之，柳生比吕士的低落很是明显。 　　仁王雅治走过去，坐在柳生比吕士旁边，问他：“puri，你在纠结什么？” 　　“……其实（迹部景吾）也没什么不好的。”柳生低说。 　　什么没什么不好的？ 　　转学去医科大学预科班？ 　　仁王雅治的脑子飞速运转，他没有作声。 　　“我不应该这么情绪用事，至少应该做‘正确’的事、承担起自己角色的责任来。” 　　连奈奈子直接表达的“哥哥怎么了跟我说一说嘛”也没能回应，还因为她并没有跟自己一样难过，把过来要抱抱的奈奈子推开了。 　　角色…… 　　柳生家后人未来一定会走向医学方面的道路，柳生上的大学肯定是医科大学。 　　仁王和柳生比吕士不是那种什么事都说一说的关系，但格外有默契——是那种天生的相似且互补的人格带来的默契。而且因为两人都是人精，一般什么事稍微打听一下，就了然于胸，之后是搭在一起搞事还是给对方捣乱全看当时的心情。 　　虽然两人没有说过未来，但是能在一起更久一点也是好的吧？如果两人都努努力上东大，一个学医、一个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大学一起打网球不是很好吗？ 　　仁王没跟柳生提过，柳生也没跟仁王提过，两人保持着既在意对方又保持距离的交友方式，直到仁王听到柳生会离开的可能。 　　——坦诚一点，讲一讲自己的心情吧。 　　仁王雅治这样想着。 　　他拿起笔的下一刻，想着比吕士可能拿这事调侃自己一辈子，默默换掉了自己的开头。 　　290. 　　柳生比吕士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低落的心情都因为过于好奇和震惊而消散了。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幸村。 　　没办法，幸村君有前科。 　　柳生比吕士大概看明白了，给自己写信的人不想让自己发现是谁写的这封信，而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鼓励自己好好训练。 　　这虽然和幸村的风格不同，但柳生不是会抓着人不放让人难堪的性格。如果写信人真的是学校里的某一个女生，柳生就打算装作不知道；但如果是网球部的哪一个弟兄写的—— 　　嘿嘿嘿。 　　总之，出于对这份心意的感激和珍重，他打通了给幸村精市的电话。 　　“莫西莫西，幸村君？” 　　“柳生君？” 　　对面幸村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柳生比吕士一想到幸村精市可能在病榻上一边和未知的命运做搏斗，一边担忧着网球部的未来，还要专门写一封信鼓励自己，他就无比感动，也无比珍重这份情谊。 　　“幸村君，日安。打电话我只是想说，你在开学的时候愿意让我进入正选候补，真的非常感谢。在网球部的时光我非常快乐，即使放弃医科大学预科班的机会也绝不后悔。” 　　“我绝对会保护今年全国大赛的冠军之位。”柳生比吕士向他承诺，“明年的全国大赛，就拜托幸村君了。” 　　“谢谢你，柳生君，”虽然半个小时之前幸村刚和网球部众人通过电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柳生突然变得肉麻起来，总之幸村精市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发展，“明年，我一定会上场的。” 　　“还有，我是因为认同柳生君才同意你进入准正选位的，不要小瞧自己啊。” 　　挂掉电话，幸村觉得自己被充电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又握紧拳头。 　　大家都在等着我，我绝不认输。 　　柳生比吕士从刚才的感动中清醒过来，敏锐地感知到幸村并不知道自己会打电话过去。想想也是，幸村如果写情书，一定网球部每一个人都会有，而那样的话对他的负担又太重了。 　　不是幸村。 　　那会是谁呢？ 　　是谁会写出这种克制但行文间充满感情的来信？ 　　不会是真田，他太严肃刻板了，而且最近很暴躁；不会是仁王，他应该知道如果给自己写这样一封信，会被自己调侃一辈子的。柳生比吕士猜测着、排除着，他靠在部活室的墙上出神，看到柳莲二拿着一本数据记录从门口走进来，走向两位医师那边。 　　——他知道了！ 　　是细腻温柔的柳君！ 第73章 　　291. 　　柳生比吕士走到柳莲二旁边, 低头看他手里的数据。 　　柳生还没作声，柳就抬头对他说：“比吕士你看起来好多了啊。” 　　“是的，说来惭愧, 因为收到了一封情书……”柳生试着抛出这个话题。 　　“情书吗？”柳莲二好像对情书一事并不知情, 他顿了一下，很犹豫地说：“收到了情书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但是……” 　　“但是？” 　　“但是去年，幸村在网球部收到了不知名的人送的情书和礼物，当天学长们就在礼物中发现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出于对幸村的保护,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柳生比吕士呆住了。他没想到，这封情书不仅不是部内人员给他的鼓励, 反而有可能是外校伸进学校的手, 甚至是变态所为。 　　虽然柳生本人对这封信颇有好感, 但是柳莲二很重视这件事, 柳生只好跟着柳往网球场走。柳问柳生：“情书是从哪里塞进来的？” 　　“情书是仁王拿给我的，放在更衣柜里。” 　　……更衣柜里, 那确实看不到他们的练习布置。 　　柳莲二向前迈步的动作顿住了。他回过身来, 看向柳生比吕士。 　　眼前的高中生新换了一身运动服, 身上没有浓重的汗味，反而是清爽的止汗剂的味道。无论是发型、还是脸蛋、还是身材，确实是很多女生喜欢的款，至少形象上无可指摘。想不到啊，除了给幸村塞礼物和摄像头来拍网球部的训练, 还有人盯上了柳生的肉|体！ 　　柳一只手的手指还夹着数据图纸, 他将双手放在柳生比吕士的肩膀上, 沉重地问：“你回去换衣服了？” 　　“是啊。”不然他回更衣室干嘛？ 　　“我们一起回去找一找, 带着仁王, 一起看更衣室里有没有放奇怪的东西！” 　　柳生其实对信件仍然抱着好感，无法把信件和变态联系在一起。他有心阻止柳的搜查，只好拉上从网球场走向部活室的仁王，“仁王君，今天那个女生只是给了一你一封信，没有别的东西吧？” 　　仁王雅治好像有一点疲惫，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啊，是的。” 　　“我觉得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应该跟变态没有关系，柳，你觉得呢？”柳生现在不敢称它为情书了。 　　“……变态？” 　　仁王脑袋上蒙着一个白毛巾，缓慢地转过头来，他白色的头发和毛巾融为一体，很茫然的样子。 　　“雅治，那个女生没有让你顺便带什么东西回来吗？你再想想？”柳莲二自认是一代神探，幸村不在，又是全国大赛前夕，他自觉任务重大，他一定要保护好立海大网球部！ 　　柳莲二把手放在下巴上，沉吟道：“不排除女生在你身上放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柳又将目光放在仁王雅治身上。 　　眼前的少年清瘦高挑，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衬着白色的头发，并不孱弱，反而别有一番美感。虽然网球部几个男生不懂，但他们知道有女生特别好这一口。 　　“仁王君。”柳莲二看着仁王雅治缓慢地停下脚步，缓慢地转过身来，阴影中仁王的五官并不清晰，柳只好主动说：“仁王君，你换过衣服了吗？你和那个女生有接触吗？还记得接触了哪儿吗？” 　　“……”仁王雅治顶着白毛巾，声音低哑，“没带礼物，没有接触，我只是拿了她递过来的信。” 　　“一封信就好办了。”柳莲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越发有决断力，他说：“我们一起去更衣室，再看一眼那个信封。” 　　292. 　　奈奈子和迹部景吾站在幸村面前，幸村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他甚至拜托奈奈子帮他照看一下他阳台上的幸子。 　　幸子，是幸村养在医院阳台的一盆淡黄色矢车菊。 　　“我过段时间就要做术前准备了，手术之后短时间也没办法回到网球部。”幸村表现出了远超普通病人的镇定，“就让幸子代替我陪伴你们吧。” 　　今天上午，幸村收到了柳生比吕士额外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柳生少见地主动和坦诚。柳生比吕士的坦诚，也许比仁王雅治的坦诚更为稀有呢。 　　——总之，表现得很依赖人的样子。幸村将幸子托付给奈奈子和立海大的各位，希望能给网球部的大家一些慰藉。 　　就算奈奈子养死过仙人掌，现在也不敢推辞，只能一点一点问幸子的生活习惯。 　　“幸子会和奖杯一起归还的。”奈奈子替立海大的各位承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对于“卫冕冠军”、“达成三连霸”多了很多期待，甚至是笃定。 　　或者说，她往日认为的负担已经慢慢变成了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愿意为它付出努力的事情，甚至愿意为它做出牺牲的事情。 　　“这两天我去了一趟青年训练营，拿到了一个额外的参与名额。”奈奈子抱着记满了幸子要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不能晒太阳的小本子，倾身跟幸村商量，“我心里有一个人选。” 　　她神秘兮兮地说：“你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田那家伙……” 　　293. 　　迹部给足了奈奈子和幸村谈话的空间，已然是夏日的又一个傍晚，他站在医院长廊中，远眺窗外火红的云朵。 　　杏子阿姨有意让奈奈子和幸村精市多呆一会儿，她温柔地和迹部景吾说：“精市其实很喜欢你们来看望他呢。” 　　“还有，上次谢谢你门送他来医院。” 　　“您客气了，我没做什么，是柳生桑首先发觉了不对劲。”迹部面对长辈时谦逊有礼，他的教养向来无可挑剔。 　　“不，没有你的话，精市不会这么及时地得到治疗。”杏子阿姨又低下头，温柔地说：“不过柳生小姐能够来到精市身边真是太好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精市从小就没有和哪个女生关系亲密过，柳生小姐还是第一个，作为妈妈，我也很开心。” 　　幸村和奈奈子所在的房间传来少女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在这一层病房中显得少见又明朗。 　　迹部沉默地听着杏子阿姨说着一切，美丽的女人说：“真抱歉，因为太高兴了没忍住说了这么多，谢谢你听我絮叨这些。” 　　“不，没关系。”迹部景吾终于从沉默中挣脱出来，他微微向杏子阿姨欠身，“我的女朋友能帮助幸村君，我也很开心。” 　　杏子女士美丽的脸上划过惊讶，但没等她问话，奈奈子就抱着一盆花从病房中出来了。她的脸上是未尽的笑意，听到迹部景吾的话，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她和杏子阿姨寒暄两句，怀中的花被迹部绅士地接过去，两人和幸村还有幸村母亲打过招呼，便离开了医院。 　　奈奈子坐进迹部家的专车里，座位左边用安全带绑着一只白白绿绿的狗娃娃，又名“菜狗”。 　　奈奈子指名要抓它的时候，迹部景吾曾反抗过。两人在抓娃娃机前挤挤挨挨讨价还价了一阵子，之后迹部抓的狮子老虎小熊猫全都不管用，最终还是给奈奈子抓了一只菜狗。 　　两人上车的时候，气氛难言地沉默。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这么说。 　　294. 　　仁王雅治被柳莲二抓进更衣室，一起探测是否存在保护他和柳生的“贞洁”的摄像头和窃听器的时候，是麻木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他看着主张“红外线探测流”的次山瑛和主张“电磁波反射流”的江原佑真一条一条列举原理证实自己才是对的；柳莲二首先拿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吸铁石，准备以最原始但有效（不一定）的方式找到摄像头；柳生失落地把自己写的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甚至拿出小海带的语文试卷进行比对，然后失望地说“一句话居然有三个语法错误”——然后他甚至将目光转向桑原和真田—— 　　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仁王雅治想着，要不就招了吧？一会儿如果把真田引爆了，柳生比吕士就会物理性地离开网球部，大家可以在校医院相见了。 　　他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嘭”地开门声，然后是少女的声音：“怎么回事，人都不在哦？” 　　柳生奈奈子回来了！仁王雅治第一次知道网球部是多么的需要柳生奈奈子！！ 　　仁王雅治激动地呼唤：“在这里，更衣室！” 　　“诶，我可以进来吗？”奈奈子从更衣室的门框露出一个头来，“你们都聚在这里干嘛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出事情始末，奈奈子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把一只脚踏入更衣室内，高声说：“我要进来了哦！” 　　奈奈子嘟囔着“这就是网球部的禁地吗”，一边把柳生手里的信看了一遍，笑了起来。 　　“别找了，信是我写的。” 　　她把信塞柳生比吕士手里，挥挥手，离开了网球部更衣室，“早点回家洗洗睡吧，还有，幸存托我带来了小幸哦。” 　　柳莲二手里拿着一块吸铁石，灰头土脸地从沙发缝中抬起头，甚至没赶上看到柳生奈奈子的身影；江原和次山很明显对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很不适应，两人换了一个位置探讨“红外线”和“电磁场”对于摄像头的作用；切原赤也委屈地抱紧自己的国文试卷，真田起身问她屈膝角度到底要怎么算。 　　大家都渴望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安抚。 　　“喂，不是仁王君送过来的吗？！” 　　“就是啊！” 　　网球部的人从更衣室追到了奈奈子的经理室。 　　经理室的桌面摆了一盆矢车菊，菜狗君端坐在座椅上，奈奈子把身上的珍珠包拿下来，放到桌子上。 　　“嘛，我提前写的，然后让仁王君之后送来。” 　　奈奈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一只手叉着腰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 　　“……”柳莲二完全不能理解，“为、为什么要匿名给柳生写情书啊？” 　　仁王雅治等着她现编。 　　“嘛，因为——”奈奈子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歪了歪头，看向柳生比吕士，“为什么呢哥哥？” 　　柳生比吕士走过来，抱了抱奈奈子，“抱歉，早上我不该推开你。” 　　——居然可以这样吗？！ 第74章 　　295. 　　奈奈子也抱紧了哥哥, “那说好了哦，你以后要记住哦，我最喜欢哥哥了, 你推开我我会伤心的。” 　　……居然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我写那封信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 　　柳生比吕士放开奈奈子, 但被女孩子挂住了，他无奈地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说什么离不离开的话……”柳生不习惯在人前黏黏糊糊的，想让奈奈子有正形一点，但没能把女孩子拉开。两人就维持着抱与被抱的样子，网球部的人牙酸地离开了。 　　仁王雅治恍惚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今天他挣扎的意义是什么。 　　他靠着墙，看见柳莲二一脸“我累了毁灭吧”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 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经理室。 　　柳一旦不被“立海大网球部被外校偷拍”的想法箍住, 一下子就变得聪明了起来。他和仁王雅治一起走向外面, 突然问：“那封信是你写的吧？” 　　仁王把双手放到脑后, “puri……谁知道呢。” 　　“为什么突然写这封信啊？” 　　仁王看着柳莲二因为白天要训练，晚上要整理数据的疲惫双眼, 无辜地说：“puri, 整蛊而已啊。” 　　柳直觉不对劲, 但他说不出理由。他只是把手里的吸铁石抛起来，无奈地笑，“这都什么事啊？” 　　经理室的部员们作鸟兽散，他们小心地把幸子抱到阳光不那么猛烈的地方，想让它代表幸村茁壮地活着。奈奈子无奈, “大晚上的哪有阳光啊？外面风大, 搬回来！” 　　于是仁王雅治抱着幸子回到了经理室。 　　他把幸子放在奈奈子的桌子上,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经理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奈奈子坐在懒人沙发上看数据。她看到他就笑起来, “仁王君，好可爱哦。” 　　“……”仁王雅治把门关上，摊到另一个懒人沙发上，“想笑就笑吧。” 　　奈奈子没笑。她想走到书桌那边把菜狗君抱过来，但她不想动，就安静地盯着白白嫩嫩的菜狗君出神。 　　“你不开心啊？”仁王雅治躺在那头问她，“约会不顺利吗？” 　　——仁王雅治不愧是仁王雅治，永远是最敏锐的那个。 　　奈奈子蜷在懒人沙发上，她穿的裙子不短，但右侧有个开叉，蜷成一团的时候会露出一部分大腿。仁王雅治就从沙发上起身，把奈奈子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还有菜狗君一起抱过来了。 　　他把外套撇到奈奈子腿上，然后大力捏菜狗君憨憨的脸。 　　“不许捏菜狗君！”奈奈子在沙发上嚷着，向他伸手，“菜狗君可是我今天晚上的枕边人……枕边狗。” 　　“……”仁王雅治就把狗娃娃递给奈奈子，自己又坐回沙发上。两个失落的人安静地坐在经理室里，夏夜的风从窗户漏进一丝来，稍微有一点点凉。这样的温度，难免有蚊虫，白炽光周围围着几只嗡鸣不停的小虫子，显得这个空间格外寂静。 　　在这样的寂静里，仁王雅治听见奈奈子幽幽地问： 　　“日本男生是不是不喜欢公众场合亲亲？” 　　296. 　　迹部景吾送奈奈子回到立海大之后，让司机开回东京。他今天晚上要跟忍足还有教练商量一下全国大赛冰帝的出场，还要赶回白天的训练进度，大概又是一个少眠的夜。他把奈奈子落在车上的花束拿起来看一眼，又放回座位上，轻轻叹一口气。 　　恋爱怎么这么难啊？ 　　丹在前面开车，他对于车内气氛的变化似乎毫无所觉，放了一首欢快的歌。迹部有心想跟谁聊一聊，最终选择了经验丰富的忍足。 　　“忍足，你和女朋友都是怎么”迹部打字打到一半，又都删掉，换成“忍足，柳生奈奈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柳生奈奈子时，看她穿个大裤衩悠哉地走在一群小姑娘中间，看到的不是什么漂亮脸蛋，反而是这人一身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执拗。她戴着帽子口罩，背影像在讲一个孤独的故事。之后在异世界再接触她，只知道无论什么环境下，她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她好像有很多融入集体和规则的技巧。 　　然后呢？ 　　然后她突然粘了上来。 　　一个从未见过的品种的猫咪，突然在自己身前躺下，翻出白色的肚皮，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自己的胳膊，打扰到人也不自知，喵喵咪咪一顿输出，得到了自己的所有关注。 　　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倔强的、爱撒娇的漂亮的猫咪——或者她也是一只战斗力惊人的自由野猫，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停在自家的阳台。她每天都敲敲窗户，跟他讲一讲今天的天空、风还有小老鼠，然后甩甩尾巴潇洒离去。 　　等他准备好小鱼干、宠物医保和最漂亮的猫沙发，她却说：“我不能成为家猫的，我习惯在屋顶接电线杆上滴下来的水啦。” 　　她说：“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杀老鼠的时候超级恶心。” 　　她说：“你的屋子好温暖，你真好看，我在你腿上晒一会儿太阳就走。” 　　开什么玩笑，你倒是看看我的诚意啊。 　　迹部揉了揉太阳穴，看到手机上忍足侑士发来的信息： 　　“奈奈子，超可爱的~（￣▽￣）~” 　　……啊，莫名火大。 　　297. 　　仁王雅治瞪圆了眼睛。 　　“日本男生”、“是不是”、“不喜欢”、“公众场合下”、“亲亲”。 　　拜托这句话的亮点真的好多啊！ 　　“如果，一下子问出这么多槽点，”仁王雅治设身处地地为迹部景吾思考了一下，心情复杂地说：“那问题可能没有出现在以上任何一个词语中。” 　　298. 　　迹部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忍足发来信息：“奈奈子啊，她非常擅长交流和沟通，但有时候真心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是个特别能糊弄人的狡猾女生。” 　　“非常聪明，但有一点悲观，不相信很多东西，习惯缩在自己的小壳里。” 　　“老实说，我很希望她变得更加幸福。” 　　299. 　　下午，商场一楼，迹部最终还是给她抓了菜狗君用来侍寝，他看起来非常委屈。 　　也非常可爱。 　　奈奈子抱着菜狗君，朝迹部景吾说：“迹部君，今天我非常开心，谢谢你。” 　　正是下午，商场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他们围在高层的围栏边上，讨论着屏幕中爆出来的“敲诈勒索”、“五百亿”、“星鱼娱乐”等事。 　　两人站在一排排粉嫩的娃娃机间，迹部抓出来的小狮子小熊猫被放在娃娃机的台子上，排排坐看着两人慢慢靠近。 　　奈奈子凑过来，踮起脚尖，面带笑意，“我们今天的约会……应该由什么收尾呢？” 　　迹部看见少女明媚的碧色眸子里映着笑意、期待、和喜欢，滟潋的光靠近他，他被蛊惑一般地低下头，然后—— 　　他承认当时确实是紧张了，但他问出的话绝对是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就快要触碰到对方到时候，迹部突然微微后仰。 　　“我们交往吧？柳生奈奈子。” 　　300. 　　“所以说，你最开始为什么黏上去啊？” 　　仁王雅治撑着下巴，成为了奈奈子和迹部景吾双方单相思故事的忠实听众。 　　“我喜欢他啊。”奈奈子理所当然地说：“迹部君又帅气人又好，品行像光芒一样，在球场上还很霸气……” 　　“咳，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谈恋爱啊？” 　　“我也不知道……”奈奈子微微偏了一下头，她低声说：“无法想象和迹部景吾谈恋爱的样子啊。” 　　“这不就是白嫖吗。”仁王雅治小声说。 　　“嗯？”奈奈子委屈地抱住菜狗君，也小声说：“我不介意他也来白嫖我啊……” 　　“嘘！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 　　仁王雅治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然后盯着奈奈子沉默的侧颜看。少女歪在沙发里，扁着嘴揉捏她的枕边狗。她的发丝散在两颊，挡住了低垂的眼睛中的情绪，只露出微微颤动的睫毛，看起来很不安。 　　“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怎么解。”这大概就是展示迹部景吾独有的魅力的时候了吧。 　　仁王把双手放在脑后，仰头望天，对旁边的奈奈子说：“puri，无论如何，信的事谢了，奈奈子经理。” 　　“嗯。” 　　“然后，额，日本的男高中生对于亲吻，不会不喜欢的……如果不是在特别公众的公众场合的话……”仁王雅治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混乱又真诚地给奈奈子普及男高中生的喜好。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啊。仁王雅治感觉到了旁边射过来的灼热的视线，紧紧闭上了嘴巴。 　　绝对、绝对不能再说多了。 　　话说，“日本男高中生”是怎么个表述法啊？ 　　“经理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很不像日本人啊？不是不像日本女人，而是根本就是不是日本人的感觉啊。” 　　奈奈子揉搓着菜狗君，微微“嗯”了一声。 　　门突然被推开，柳生比吕士换好常服出现了，他催着奈奈子也准备一下回家了。他穿着长袖长裤的运动衣，对奈奈子说：“我给你写了回信，不过忘了拿过来，放在我的更衣室里了。” 　　“诶？”搞什么，哥哥从来没这么肉麻过，难不成他其实挺享受的？ 　　仁王雅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出经理室，一边说：“puri，我也要回家了……” 　　离开经理室，他脚步越来越快，无视了丸井“搞什么你果然在经理室偷懒”、“柳生没去抓你吗”的抱怨，走到更衣室。 　　他带上门，小心翼翼打开柳生比吕士的更衣柜。他们俩平时也会在对方的更衣柜放假发什么的……所以仁王蛮熟悉柳生柜子里各个物品的摆放——其实那封回信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仁王拿起来一看，居然还没封上信封。 　　他抽出信纸，打开回信。 　　301. 　　奈奈子不用换衣服，她跟幸子道晚安之后，抱着菜狗君离开了。 　　“我以为你会闹着看回信。”柳生比吕士说。 　　奈奈子脑子根本不在这事上，“啥回信，明天再看一样的。” 　　柳生轻笑了一声。 　　奈奈子的手机响了——是迹部景吾的电话。 　　她停下脚步。 　　好奇怪，胸腔很热，但指尖很凉。 　　“啊嗯？柳生小姐，你把花落在我车上了。”对面迹部说。 　　“啊，抱歉……” 　　“本大爷打电话是想跟你说——” 　　“咚咚”。 　　“咚咚”。 　　奈奈子觉得心跳声太大了，仿佛在面临审判。好像有一点后悔没同意迹部的交往邀请了，但—— 　　“明天我会把花给你送过去，顺便明天我们去射击吧？” 　　“……啊？” 　　“我们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吧？”迹部说：“先尝试别的，再习惯我。” 　　“……” 　　“最后，我说的话仍然作数——如果不答应交往，是没有亲亲的。” 　　猫咪为什么会惧怕温暖的沙发和温柔的陪伴呢？迹部景吾想，一定是猫咪没被温柔地抚慰过的原因。 　　碰瓷的小猫咪，是会被绑架回家的。 第75章 　　302. 　　两人约在射击馆。射击馆坐落在东京野郊, 奈奈子穿了一身运动服，把头发利落地用夹子夹在脑后，她查过了, 这家射击馆会员制, 玩的是真|枪。 　　说实话，她有一点感兴趣。谁会拒绝玩□□呢？ 　　但是她平时并不会想着“去玩射击吧”，就算真的有条件也很难真正迈开那一步。 　　迹部在俱乐部外等她，他是这里的老会员了，和奈奈子换了一身运动服相比, 他的准备稍显随便。迹部穿着利落的黑色冲锋服，带着同色鸭舌帽。迹部景吾这个人戴鸭舌帽就很微妙, 他长相张扬, 平时穿得用的无论多么夸张也盖不过他的脸给人的冲击力, 或者说只能衬托他的脸而已。此时迹部刻意地扣上一个鸭舌帽, 冷着脸等人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抬起头的时候，有点拆包裹的感觉？ 　　奈奈子盯着瞅了好几眼, 才面色平静地跟着进入了俱乐部。 　　入门是一个不算宽阔的大厅, 除了简单的沙发、吧台就是简单的电视等普通的设备, 服务生都只有零星几个。 　　站在门口的引导员想迹部景吾颔首，“迹部先生，请。” 　　这个引导员和普通的门童风格迥异，一米九、夸张的肌肉、国字脸、声如洪钟，看人的时候仿佛在用刀锋描绘人的剪影。与其说是接待, 不如说是保安或者打手。 　　红木门之后, 是一个黑色的沉重的金属门。推开金属门, 一切都变了—— 　　非常、非常宽阔的场地, 整体呈暗黑色, 地面是水泥灰、顶棚是重工业的风格。采光是奈奈子看不懂的设置，看起来防震做得很好。迹部说：“这儿是给初学者准备的，外面空地上拿枪并不安全。” 　　有教练带他们去换衣服，就是那个高个儿国字脸，他说话声音就像自带混响的低音炮。奈奈子跟着炮哥，看他走路时身上肌肉自然地伸展、协调地流动，终于理解浦上先生为什么坚持要在俱乐部大厅等着她了。 　　炮哥看她就像在看一个……高考生手腕上的小天才儿童手表。 　　反正就跟瓷器坐卡车似的，奈奈子装作没注意他隐晦的感觉麻烦的目光。 　　有专门的女士作战服——是说不出材质的黑色紧身衣，在重要部位镶嵌了银色硬质防护布料，很帅气，还有专门的头盔和护目镜。奈奈子自觉为了这套衣服，来这一趟也是值得的。 　　她把最后一个卡扣扣好，出来时，迹部和炮哥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炮哥应该是有点不耐烦了，便带着他们，边走边点她：“初学者拿□□玩，别碰手|枪。” 　　□□也不是正经□□，奈奈子怀疑这个俱乐部专门为老弱病残的体验派准备了仿真模拟玩具枪。拜托，她是来体验的，这一身防护服都穿上了，你就让我玩玩具枪？ 　　“我能玩和他一样的吗？”奈奈子问。 　　炮哥微微转头看她，压迫感很强。 　　“你敢的话，随便。”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然后—— 　　“嘭！” 　　他朝前方的移动靶开了一枪。 　　我去！这么响！ 　　奈奈子一个激灵，整个人抖了一下。 　　炮哥看她跟个兔子似的，简直没话说，他刚要说话，就听见迹部问：“没事吗？” 　　万野双眸微闪，没再表现出不耐烦来。 　　“嗯！我一会儿也要玩那个！”奈奈子双眼发亮，万野回头尽职尽责地解释：“移动靶很难，女生可以玩小型机枪的固定靶。” 　　“我想都试试！”奈奈子笑出圆圆的牙齿。 　　“您随意。”万野点头，没再说话。 　　奈奈子来到了轻型机枪所在的靶场，和迹部分开了。迹部拜托万野跟着奈奈子，他要去重型机枪场练臂力、专注度和动态视力，而奈奈子要体验所~有~的枪型。 　　另万野刮目相看的是，奈奈子学了一会儿，上手很快。因为她眼睛上的能力，对于十米之外的一元硬币上的刻度看得清清楚楚，她玩起轻型机枪的移动靶非常轻松。小型机枪的后坐力不强，声音也没那么响，奈奈子适应了二十分钟，几乎是枪枪中靶—— 　　我是说，二十米开外，迅速移动的瓶盖大小的移动靶。 　　移动速度在奈奈子看来比她见过最慢的网球下落的速度稍微再慢一点，对于奈奈子来说并不难。 　　万野站在她身后，准备在她尖叫撒手的时候保护一下固定资产□□，顺便安抚一下这位很得迹部家公子心的女士，结果被她枪枪中靶的操作惊呆了。 　　轻型□□只能容纳六颗子弹，奈奈子不需要多瞄，看见靶就开枪，所以看起来又快又准。终于在她误打误撞地打中了一次靶心之后，系统传来了恭喜声。 　　奈奈子百无聊赖地放下枪，问身后一脸懵逼的炮哥：“先生，有别的靶吗？” 　　“……”万野有点磕巴，“有的，靶速可调。” 　　然后，他就见识了什么叫靶有多快，枪有多快。 　　奈奈子又打完了一管子弹，因为靶速快，恭喜声不绝于耳，奈奈子觉得没意思，她回头问：“先生，有别的枪吗？” 　　303. 　　柳生奈奈子彻底折服了万野君，因此现在她可以破格尝试重型机枪，少有女性能在重型机枪场呆住，万野觉得柳生小姐应该玩一会儿就腻了。 　　说是重型，其实是枪体本身有不小的重量，还对持枪人的姿势有要求，对于奈奈子这样身上没有二两肌肉的，站久了就会非常累。 　　“柳生小姐，您是运动员吗？” 　　“不是哦，我是运动社团的经理。”奈奈子笑眯眯的，一点也没为刚才万野态度不好为难人。社畜就是尽量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如果非要得罪一下，那一定把人摁死了。 　　“您……练过手上的功夫？”原谅万野就是武夫出身，手上功夫是他想象力的极限了。 　　“啊？你说瞄准啊？我瞎瞄的！”奈奈子笑眯眯，“我们家都是学医的，读书都很好，大多数眼神不好哈哈哈。” 　　“……”哈哈哈，万野笑不出来，“柳生小姐，这儿还有面积更大，纵深更深的轻型机枪靶场，您要不要看看？” 　　“多远距离都一样啦。” 　　“……”可恶啊！可恶！ 　　304. 　　迹部景吾在瞄一个移动速度不慢的靶子，奈奈子在传遍看迹部举枪。少年换了和她同款的装备，他高挑、肌肉线条流畅，穿这种贴身又利落地衣服就很好看。他单膝跪地，腰背挺直，屏息凝神，对准远处的靶位瞄了好久。他的眼睛被遮在护目镜后面，从奈奈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白生生的、形状优美的下巴。 　　“迹部君可真帅啊。”奈奈子躲在场地入口小声感叹。 　　万野不想附和。 　　就是怪啊，很怪。 　　本以为是大少爷包养小美女，现在小美女对于他来说自带大佬光环，大少爷又确实很帅…… 　　万野摇了摇头，很怪啊很怪。 　　“嘭！” 　　“嘀哩嘀哩！恭喜您，用时五分十七秒，十环！” 　　迹部景吾把枪放下，看着奈奈子欢呼着“好厉害哦好帅哦”跑过来，在原地接住了奈奈子，两人的头盔互相碰了一下，像蚂蚁打招呼。 　　迹部笑起来，把头盔往脑后推上去，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和亮晶晶地眉眼。他双手放在奈奈子肩膀上，看她一蹦一蹦说自己摸了几种枪、打了什么速度的靶子。 　　“不过迹部君，我没打过会计时的靶子诶！”奈奈子扒着迹部景吾不放，学着他一样把头盔往后推，露出明艳的脸。 　　万野慢悠悠走过来，无语地想：每个靶子都计时，你倒是给靶子计时的时间啊！ 　　不知道为什么，迹部景吾满头的汗，看起来打枪消耗很大的样子……迹部看着她一点汗也没有的脸，简直没话说：“所以你刚才是怎么打的……” 　　“人家随便打的……”奈奈子感觉今天迹部很冷淡，她热情地抱住少年，虽然隔着厚厚的装备，也不懈地往人家怀里拱。 　　“……枪枪中靶。”万野微微撇过脸去，低声说。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不惯两个人卿卿我我，还是单纯对于奈奈子“随便打”的表述感到委屈。 　　迹部挑起眉毛，“啊嗯？” 　　“迹部君，我想试试重型机枪。”奈奈子把下巴搁在迹部胸前的银色的一块防护服的地方，眨巴眼睛，用气音说：“要是我打中了，你就给你我亲亲，好不好？” 　　奈奈子以为万野听不见，但万野武夫出身，五感灵敏，不仅听见了，还把这句话明明白白地领悟了、掰碎了、吃透了！ 　　万野懂了！他刚才跟前台通过气了！这个柳生是柳生家大小姐，这是大小姐苦追小白脸的故事！ 　　305. 　　柳生奈奈子信心慢慢地拿起枪—— 　　没搬动。 　　306. 　　枪架在胳膊上真的非常重，奈奈子的手肘被迹部稳稳地架住，迹部半蹲在她身后，两人只有手肘部分相接触。迹部的手掌大而有力，可以完全裹住奈奈子的胳膊，他的气息很轻，但存在感强烈。 　　奈奈子端正地举着枪对准靶心，然后在某一时刻——我是说三秒钟之后，扣动扳机。 　　“啪。” 　　“嘀哩嘀哩嘀哩嘀哩。” 　　短促的子弹撞击声，和打进九环内的提示音，因为时间太短，没能计时成功。 　　“迹部君，奈奈做得好吗？” 　　奈奈子小声问他。 　　迹部景吾低头看她，奈奈子仍然背对着他，她还带着头盔，微微向右上方的迹部景吾抬头。奈奈子想回头，但因为双肘都在迹部的手里，转不过身来。从迹部的角度，能看到柳生奈奈子额头的碎发、扑闪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但奈奈子想用嘴巴注视他。 　　她想用嘴巴寻找爱神、或者永远生效的承诺。但她深知世界上并没有永远，凡人也无缘爱神的垂怜，只好退而求其次： 　　“奈奈想要一个奖励，好不好呀。” 　　她小声说。 　　迹部景吾向来大方，他生来应有尽有，对他在意的从不吝啬。 　　她又一次想要转过身来，攀援于慷慨的帝王。但迹部稍微抓紧她的手肘，她就动不了了。枪太重了，不愧是可以练臂的专属项目，她的胳膊被迹部景吾稳稳地托着，却仍然很酸，她的双手颤抖着，准心也开始颤抖起来。 　　“打一个十环给我。” 　　迹部在她头顶说。 　　“什么？” 　　“打一个十环，奈奈。”迹部侧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像追逐我一样追逐靶心，能做到吗？” 　　“我想奈奈应该愿意得到一个奖励。”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他这样说。 第76章 　　307. 　　重型机枪重量大, 保持一个动作也够费力。奈奈子的手臂到现在还在颤抖，她试了好久，没能打中十环, 九环倒是不少。其实她根本不懂射击，视力好跟枪法好根本就是两回事, 奈奈子也知道，之前的十环就是误打误撞打出来的, 甚至这么多九环也是运气大于技巧。 　　但她已经开始生气了。 　　她想把水瓶拿起来，但是手有一点使不上力气, 更生气了。奈奈子盘腿坐在射击场地上, 杏目圆瞪，不知道在气什么，迹部帮她拿水瓶喂水, 边喂边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迹部举着水瓶, 看她仰头喝水。奈奈子的头盔被他摘下来, 她的碎发贴着额头和鬓角, 脸颊绯红，喘着粗气, 看样子累坏了。 　　迹部景吾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开心, “算了算了，来，给你亲一下。” 　　他凑过来，指节轻抚她汗湿的额角。奈奈子的脸小, 被他的手一挡, 双眼明亮得像在冒火星。 　　奈奈子躲过去, “不行！你别动手动脚的！我要打十环！”奈奈子歪头把人怼开, 又去摸枪。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今天就要打十环！ 　　迹部就悠然站回去，在她身后抱胸，噙着笑。 　　奈奈子搬了两下，没搬动。 　　她撇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看向迹部。 　　迹部就灿烂地笑起来，露出有一点尖尖的小虎牙。他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扶着手肘和小臂，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笑起来，跟朵花儿似的。 　　奈奈子瞪他，还笑。 　　他的眼睛里有星星，灰色的瞳孔变得柔软又亮晶晶，迹部的笑声和气息在场地中飘扬，传到溜溜达达的万野耳中。 　　万野懂了，并没有谁包养谁、谁追求谁的复杂关系，只是他多余而已。 　　他转悠转悠，觉得场地后面的金属柱子挺有意思，背着手盯着柱子研究起来。 　　奈奈子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门槛。为什么看得到它但碰不到它？因为手抖吗？或者反应慢了？感知得到但做不到这件事在打网球的时候也出现过，那时候她是怎么接住红毛章鱼的球来着？ 　　她又一次半跪在地上，在脑海中默念着动作要领，真正地开始瞄对面的靶位。 　　万野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 　　电视上的女主持人在报导娱乐圈一大巨头“星宇娱乐”高层参与仲小路怜爆出的勒索案一事，只不过勒索的不是钱，而是色——或者说长期性关系。事情愈演愈烈，对该高层的讨伐声不绝于耳，娱乐圈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又一次被翻出来……此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谷工作室突然晒出柳生奈奈子被勒索钱财的证据，表示柳生小姐因为被污蔑身心疲惫，但为了维护圈内的正义，她还是选择了站出来做抗争云云。 　　女主持人倡导“娱乐至死”的时代人们需要一点宽容和温和，最后声情并茂地祝愿柳生奈奈子能够走出这段阴霾，为大众呈现出更好的作品。 　　日本的舞台打歌在电视转播上是有弹幕的，但正经的电视台并不设置和观众互动的环节。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电视台开放了发短信、转弹幕的的权限。 　　“电视台也能发弹幕了？” 　　“有一说一，柳生奈奈子是真冤，幸亏家世好。” 　　“呜呜呜希望奶包现在好好的，我们一直陪着你！” 　　“柳生奈奈子一看就是那种软绵绵的小姑娘，真搞不懂她来什么娱乐圈啊？” 　　——“嘭！” 　　子弹出膛的瞬间，空气被震出波纹，好像是被软绵绵的小姑娘的气势荡开了一样。 　　柳生奈奈子扣下扳机之后，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等待着系统的宣判—— 　　“嘀哩嘀哩！恭喜您，用时三分十七秒，正中靶心！” 　　“哈！！！十环！哈哈哈哈哈！” 　　奈奈子兴奋地转过身来，也顾不上没力气，蹦蹦跳跳地围着迹部一顿转。迹部跟着她起身，笑到捂脸。 　　奈奈子的笑容就收了回来。 　　“你笑什么啊？”她立刻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可只用了三分十七秒诶，本小姐大小也算个天才了。” 　　万野正对着电视报道的柳生奈奈子发呆，他总觉得这人他在那里见过，是在哪儿呢……突然，万野听见了柳生奈奈子的靶子报出十环的成绩，激动地转过身来，“干得漂亮！” 　　他转过身来是想给予奈奈子一个热情的鼓掌，结果看见两人越靠越近，迹部捧着女孩子的双颊，逐渐低下头去，万野就鼓着掌转回来了。 　　万野盯着那根金属柱子，觉得柱子上面的涂层颇具美感。 　　奈奈子被捧着脸颊。 　　她其实有一点羞恼，自己刚才居然问他要奖励，关键是迹部还不给！还在旁边笑她！奈奈子看着迹部景吾低下头来，想，如果他亲一下自己，那她也可以勉为其难原谅他。 　　奈奈子闭上眼睛。 　　她感觉迹部的气息越靠越近，场馆的空气是凉的，只有迹部身边散发着被体温和汗水烘出的暖香。眼前的白炽光源被遮住，玫瑰靠近她。 　　她听见迹部轻声说：“在这里不太好吧？” 　　308. 　　奈奈子在前面健步如飞，迹部景吾跟着她步伐，体贴询问：“不喝水了吗？大小姐？” 　　“胳膊还酸吗？我给你捏捏？” 　　“走这么快累了吧？别着急啊。” 　　柳生奈奈子面色冷淡，一闪身就进了女士更衣室。更衣室门是厚厚的金属板，隔音又防弹，摔在门框上的声音给迹部景吾震得一惊。 　　他摸摸鼻子，逗太过了。 　　奈奈子出来时，迹部也换好了衣服。他换回了来时的黑色衣服，脑袋上扣着鸭舌帽，在女士更衣室外面面色凝重地看手机。 　　其实柳生奈奈子觉得迹部大少爷应该很忙才对，全国大赛临近，他身上家族的担子又很重，奈奈子也搞不懂他哪来的时间约她出来玩射击。 　　“给你。” 　　迹部递过来一个袋子，“你今天同款的防护服。” 　　哦！居然可以带走吗？！这套衣服真的太帅了！ 　　奈奈子开心地接过，刚想道谢，迹部皱眉，问：“你手臂怎么了？” 　　奈奈子低头，伸出布满浅红色勒痕的小手臂。她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总觉得绑带不绑到手臂觉得充实，会影响她发挥。这跟跑八百的时候要把鞋带系得死紧是一个道理，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这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其实奈奈子没什么感觉。她想说没事，看到迹部伸过来的手，又改变了主意。 　　她把手臂举到迹部面前，指着一处毫无感觉的痕迹说：“红色的地方有点疼。” 　　迹部拿起来手臂看了看，其实大多数勒痕不会造成痛感，但这也跟个人体质有关，他皱着眉说：“旁边有个医务室，我带你去涂一点药。” 　　“不要，涂药黏糊糊的，”奈奈子把手臂举高，“吹吹就好啦~” 　　“……吹什么吹，跟我去涂药。”迹部好像对于一些低效率的撒娇免疫力很高，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吹了一下，“行了，吹了，去涂药。” 　　迹部伸手捉她，恰逢奈奈子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莫西莫西？”，一边拿眼睛告诉他“离我远点儿”、“不去医务室”。迹部不好打扰她正事，只得作罢。 　　“初山桑？我没事啦，他们的报道都太耸人听闻啦。” 　　“恭喜你！等合同到期就解约吧，你现在这么有人气，不愁新公司。” 　　奈奈子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举着手机，侧头听着电话那边的初山蓝子激动地跟她分享她“赎身费攒够了”。初山在各闯关节目中表现出彩，已经形成了个人特色，在娱乐圈中终于算是站稳了跟脚。 　　“别担心，一定会顺利的。” 　　少女穿着深蓝色的运动服。运动服是一整套，上身是轻薄的深蓝色运动外套，材质类似于防晒衫，上衣领口的拉链没有拉到顶，露出一小片瓷白的肌肤。下身是长裤，好像长腿穿带杠的运动裤更显腿长。奈奈子把夹到脑后的头发散下来，她侧头听电话的时候发丝柔顺又轻盈地搭在肩上，安抚人时的磁场让人不禁依赖于她。 　　“你嗓子怎么有点沙哑？还是身体更重要啦，不要太拼命了。” 　　舒适感是很奇妙的。奈奈子自认温柔全是假象、耐心是频繁受锤之后淬炼出的铠甲，但她周围的人并不这样觉得。他们信任她、仰慕她，有时候她会不经意间成为另一个人的依靠，哪怕只是一通电话、或者一秒钟。 　　“要适当争取自己的利益，威胁也好、装晕也罢，也可以哄着公司说自己没想好要不要续约，不能由着他们拿捏你。” 　　拥有了美德的同时，她又对所谓的礼仪和规则充满藐视，她和压抑的一切作斗争的行为毫无掩饰。仁王雅治说她不像日本人，迹部景吾也不觉得她像西方人，她像—— 　　她像她自己。 　　独一无二的、为自己做选择也为自己人生负责的，柳生奈奈子。 　　奈奈子挂掉电话，迹部低头把她手里的袋子提到手上，另一只手要牵手。 　　——被奈奈子不知道怎么扭了一下，避开了。 　　她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迹部，温声说：“在这里不太好吧？” 　　309. 　　忍足侑士谈恋爱了。 　　其实忍足跟迹部聊过他的感情史——反正这俩兄弟跟奈奈子认知中的“哥俩干一个！”然后一起吹当前非洲形势的兄弟不一样，柳生奈奈子合理怀疑两人搞在一起时，聊的都是家里宠物狗的产后护理和女性解放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之类的细腻（？）话题。 　　总之，迹部景吾看到朋友圈里忍足官宣的一张与一个女孩子十指紧扣的照片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禁开始数起日子来。 　　最开始想要接近柳生奈奈子是什么时候呢？是从异世界回来之后，他和柳生奈奈子交换了联系方式，柳生奈奈子突然粘过来，跟他讲风、讲月、讲人生。 　　算算日子，最晚也是六月的时候。 　　现在八月了，还没确定关系。 　　迹部又看了一眼忍足和那个女生十指相扣的照片，不甘心地问忍足：“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忍足回的很快，“上个星期╰(*°▽°*)╯” 　　可恶！！！ 第77章 　　310. 　　星宇娱乐的办公室里。一个人模人样的男人把报道拍在桌子上, 怒喝： 　　“什么敲诈勒索？我哪敲诈勒索过柳生奈奈子？！这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 　　“追溯源头的话，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神谷工作室。”助理递上来一份报告。 　　那个男人仔细端详报告内容, “长岛裕、清水知美……这都是谁啊？”他想了一会儿，“哼, 长岛裕，不是那个什么佳子小作坊的营销总监吗？” 　　他又把这份报告拍在桌子上, 面色阴沉，“柳生奈奈子……真是不懂规矩！” 　　311. 　　“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给你接了新的工作了？” 　　奈奈子挂掉电话, “啧。”她嫌弃又担忧地看着手机屏幕，仿佛透过了这手机屏幕看着谁。 　　她想了想，又拨出一个电话, “您好，我是柳生奈奈子。” 　　“我对您之前所说的慢综艺很感兴趣。” 　　奈奈子撩了一下头发, 迹部为她打开门, 俱乐部外边的空气携着山林的青草味吹过来, 很清新。 　　“当然，我的时间很充裕, 这个创意让人耳目一新, 我非常期待能够参与这种立意新颖的拍摄。” 　　奈奈子说谎话从不打草稿，她微微侧过头，看见迹部景吾玩味的眼神。奈奈子对迹部甜笑了一下，主动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但是我本人不擅长厨艺, 我能不能邀请我擅长做点心的朋友做一期嘉宾？” 　　“女生, 您应该知道她, 初山蓝子。” 　　“我觉得她本人挺好相处的。” 　　“好, 再见。” 　　奈奈子挂掉电话，跟迹部景吾道歉：“抱歉，我一直在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迹部没接这茬话，反而挑眉问她：“啊嗯？你人很好嘛，之前她不是还在模特综合排名中压过你了？” 　　“嘛，小姑娘吃了不少苦，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奈奈子不习惯把自己做事的初衷明明白白地讲给人听，她有些别扭地把手从迹部的臂弯中抽出来了。 　　柳生奈奈子！别被美色蛊惑了！ 　　小心他又笑话你！ 　　迹部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好像很开心，唇角微微翘起来。 　　迹部的嘴巴柳生奈奈子观察很久了，是精致的、水红色的薄唇，张扬地笑起来的时候不显，但在不说话的时候，唇线称得上玲珑；微微张开露出牙齿的时候，又很欲气，看起来就很好亲…… 　　不、不对！柳生奈奈子！清醒一点！ 　　奈奈子在心中呐喊，面色严肃地继续抽自己的胳膊，还是没抽动。 　　迹部景吾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好好一个站位保持半米远的绅士，突然对近距离观察她充满了兴趣，观察结果就是莫名其妙地笑出小虎牙——一提这个，奈奈子更别扭了。 　　她一边把手往外抽，一边心虚地高声说：“而且我本来也要去那个节目的，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我对市场的把控很敏锐的！” 　　迹部笑得更开心了。 　　他握住奈奈子的手臂，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吻落在手臂上尚未消去的红痕上。 　　“……” 　　奈奈子的心脏轰隆作响。 　　完全、完全——超出了预期。 　　奈奈子觉得这个动作莫名让人脸红耳赤，她应该义正严词地拒绝然后离他八米远以示傲骨，但现在她有点没力气。 　　她睁大眼睛和迹部景吾对视，舌头打了结一般。她想自己这样子一定傻透了。迹部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眉眼露出少年人取悦心悦的人时的期冀和热烈。 　　“柳生小姐的气度令我心折，你的高傲和慷慨一样迷人。”他这样说。 　　“请允许我亲吻你的伤痕。” 　　312. 　　二瓶临央在星宇娱乐干了三十年，熬到了高层，正是颐气指使、无敢不从的时候。日本推行年功序列制，财富、权力、还有娱乐行业独有的美色，这些资源会源源不断地向他们倾斜。 　　他的岳丈势力不小，他也顺理成章地级级高升，现在年纪虽然有五十岁了，但却夜夜笙歌，好不自在。 　　“去查，去查这个神谷工作室，股权结构和担保人！”二瓶把事情吩咐下去，电视里主持人的报道十分聒噪：“星宇娱乐作为老牌公司，其市场部高层二瓶临央与不法分子勾结，通过偷拍或者造谣的手段威胁女艺人提供性服务……” 　　“啧。”二锅把电视恶狠狠地关上，往后靠在沙发伤喘粗气，“我哪里得罪了柳生奈奈子！竟然敢造谣我，还把这些事抖到网上去……” 　　不会是因为他叫他手下的“记者”堵人吧？ 　　哈哈哈，就这么点小事，居然一点招呼都不打，就要跟我鱼死网破？！ 　　虽然二锅行事高调奢靡，但对于柳生家族这样的老牌清贵势力十分忌惮。他自认为在资本和娱乐圈影响力方面搞一个柳生奈奈子绰绰有余，但还是谨慎地要求手下人查清柳生奈奈子团队和柳生家族的关系。原因无他，他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二锅的手机响起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哆嗦着接通了电话，“爸爸，抱歉……” 　　岳丈在电话里对他一顿骂，虽然岳丈早已退休，但二锅对他的恐惧和敬畏烙印在血骨里。岳丈就是纯正的老牌贵族，即使退休，也不影响他的能量——二锅临央对于柳生奈奈子的忌惮正源于此。 　　他灰头土脸地听着老丈人的数落，就为了得到老丈人的一句话：“爸爸，如果柳生家要对我不利，您能不能帮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岳丈骂的狗血淋头，“柳生家！你真是谁都敢碰！我没那个能耐帮你！！！” 　　十分钟后，二锅临央挨了一顿纯粹的骂，也不敢回嘴，唯唯诺诺地等对面挂断电话，才松口气。 　　男人把手机摔到地上，犹自气不过，他跟秘书说：“不管了！先买水军，给我爆柳生奈奈子的料！把之前准备的视频发出去！把脸挡一点都能用……” 　　他还没说完，手下就急急慌慌地跑过来，话都说不里搜，“不好了！迹部家法律顾问来了！他们想取消和星宇的合作……董事长刚刚打电话说要问责您……” 　　最后，助理毫无眼色地问：“先、先见谁啊？” 　　313. 　　“给幸村做手术的医生，就是上周来到日本的霍伊尔专家，是你联系和邀请的吧？” 　　“啊嗯？”迹部挑眉。医院里空降一个主治大夫的消息，确实有可能引起柳生奈奈子的注意。 　　“我是因为你，因为见多了你默默为他们做了很多，才学会……”奈奈子越说越小声，“平民家的女孩子在娱乐圈很不容易……我就是、想着……” 　　奈奈子说不下去了，让她逃吧！逃到哪都可以，只要别让她正对着迹部这张充满了期待的脸，也别让她身后抵着树干、被圈在这方寸之地。 　　——放在平时，她根本说不出这样袒露心迹的话。 　　少女绯红的脸被迹部捧起来。 　　奈奈子只好和迹部对视，然后别扭地移开视线。迹部看她白嫩嫩的脸上粉红一片，不自在地抿着嘴唇，她分明想跑掉，但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湿湿软软，力气好小。 　　天啊，她好可爱。 　　“啊，是这样吗？”迹部说：“我感到很荣幸。” 　　他更进一步地靠过来，一只手垫在奈奈子的脑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柳生小姐，我还想吻你，”他的拇指点在奈奈子的嘴唇上，又离开。 　　“可以吗？” 　　……耳鸣……他在说什么？ 　　奈奈子一脸空白，嘴巴、他碰我嘴巴。奈奈子不由自主地咬一下下唇，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比耳鸣声更响。 　　“哔哩哔哩！” 　　奈奈子的手机响了。迹部知礼地放下圈住她的胳膊，奈奈子长舒一口气，兵荒马乱地找手机。 　　幸好幸好，幸好幸好。 　　她再也不说“想亲亲”之类的天真的话了，再也不说了！ 　　奈奈子抖着手按下接听键，迹部仍然站在面前，微笑着等她接电话。 　　初山蓝子在电话那边兴奋地报喜：“柳生小姐！我我我接到了一个综艺的邀请！把需要下水的工作挤下去了咳咳咳……抱歉，电话直接打给我的，导演还让我不要着急，你不知道我老板的脸色咳咳咳，特别精彩！” 　　“……挺好挺好，”奈奈子现在能听见了，但这些话好像没有入脑，她卸力地靠在树干上，来回就一句话：“挺好挺好……” 　　奈奈子闭上眼睛，不住运气，眼前橙红的世界突然被阴影笼罩。 　　她感觉嘴唇上温软湿润，鼻尖萦着玫瑰的香气，她后颈被支撑住，她顺从地后仰，献上自己。 　　她好像又听不见了。 　　嘴唇只碰了一下，就分开。 　　奈奈子睁开眼睛，看见迹部景吾温柔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无尽的喜欢，和亮晶晶的星星。 　　“我喜欢你。”他说。 　　迹部景吾又一次俯下|身来，奈奈子抖着手抓他的前襟。 　　在明朗又明媚的夏日，挺拔的树下，奈奈子拥有了一个蜻蜓点水的亲亲。 　　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了一个温柔、绵长、热烈、湿热的吻，毕竟，迹部景吾是一个慷慨的帝王。 第78章 　　314. 　　全国大赛。 　　四天宝寺对于今年大败立海大夺冠非常有信心。他们看了关东大赛的录像, 一众人双眼野心勃勃。 　　有体育记者交头接耳，说今年幸村精市好像不上场，立海大虽然强, 但不一定能卫冕冠军，毕竟九州的橘吉平和千岁千里是一大劲敌, 四天宝寺又是另一大劲敌。 　　众人也在惊讶于立海大身处这样的挑战仍然踩点到的行为。 　　上午八点四十，立海大的校车来到某某场馆。穿着立海大网球部运动装的男生们从校车上鱼贯而下。 　　“白石, 忍足，你们看清楚, 立海大仅仅现在的阵容就足够强势了, 不可掉以轻心。”涂山带着四天宝寺的孩子们，白石远远看到真田弦一郎压着帽子来到比赛场地，柳莲二把巴掌大小的笔记本收起来, 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 　　三巨少了一个人，仍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啊。 　　金色双手祈愿状扭着屁股, “真田君的肌肉真是好帅啊～～～～” 　　涂山无奈道：“金色, 不要这样啊！” 　　“金色, 你被别的男人吸引了吗？你不爱我了吗？”小春捧心垂泪。 　　“小春，我爱你！” 　　两人黏黏糊糊抱在一起。四天宝寺来得早, 大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 现在几人正四处张望。四天宝寺的休息室在环形体育馆门口右手边，除了风大之外，是个打探敌情的风水宝地。几人正暗戳戳地观察可能成为对手的学校。 　　狮子乐在右前方，橘桔平和千岁千里看起来并不凶残；冰帝在左边中央, 迹部大爷的华丽风格非常有辨识度；六角中学在冰帝旁边, 伴田教练走到哪都被尊敬, 迹部好像在和他搭话；然后就是, 处于狮子乐和四天宝寺中间的立海大休息室，还空着人。 　　“今年，感觉变数会很大啊。”白石忽然这样说。 　　涂山了然地看向迹部，“啊，冰帝的实力进步太快了，伴田教练好像也准备了很久。”他看向狮子乐中学的“九州双雄”组合，突然严肃地说：“白石，忍足，你们两个要是对上了狮子乐的那两人，要小心点。” 　　“暴力不被允许，但暴力网球却是个人风格的一种。”涂山哼笑了一声，摇摇头，“但也不会有人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对方、诉诸暴力吧？” 　　“听说幸村精市今天根本就没来到场地啊。” 一个黄毛脸上带着恶意玩味的笑容，跟另一个瘦高个勾肩搭背，“没有了幸村，立海大还真是叫人担心啊，哈哈。” 　　非常默契地，四天宝寺的诸位齐刷刷看向了这两位大哥。 　　“这是哪个学校的？”忍足谦也小声问涂山。 　　“……”涂山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没见过啊。” 　　不应该啊，今天到场的学校都是有头有脸的老牌高校，涂山怎么没有收到黑马进入全国大赛的消息啊？ 　　“我们立海大就不劳您挂心了，”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没能进入全国大赛的校队请在观众席老实呆着，选手休息室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柳生奈奈子从场馆入口出现，身后是立海大一众人。她身上披着一个垫肩夸张的西装外套，半身裙、高跟鞋，穿这身衣服是根本没想过进入网球场地的意思。 　　她打扮得太过于女明星了，引人注目的同时还让人感觉她说什么都很有底气。奈奈子掀起眼皮和黄毛对视，手指夹着墨镜往身后一指，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就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上下打量黄毛小哥。 　　工作人员看这个黄毛没穿队服，就犹豫地说：“如果并非参赛选手，请不要在选手休息室逗留……” 　　“老子是参赛选手啊！老子是名古屋星德的！你们第一场的对手！”黄毛小哥拿出参赛证明，他上前一步，以压迫的姿态俯视柳生奈奈子，“你这家伙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吗？！” 　　工作人员连忙挡在柳生奈奈子身前。 　　奈奈子根本没看黄毛，她抚了一下长发，悠然说：“抱歉啊，我以为名古屋选手都是外国人呢。” 　　名古星德是一所特别奇葩的学校。他们会为了全国大赛成绩招收外国打得好的选手，别的不做要求，打球拿名次回来就行。因为开出的的条件优厚，名古屋的正选一水儿的外国人，赤也打球的时候很有可能沟通有障碍。那位日本黄毛小哥大概是队里根本不上场的角色，或者说被打发着去干了经理的活儿。 　　奈奈子跟工作人员颔首示意，迈开长腿往前走，全程好像在跟空气说话，“好担心你们一会儿被刷零蛋哦。” 　　她把墨镜又戴上，和身后的柳嘱咐：“我去走流程，你们看着热身吧。” 　　“她就是柳生奈奈子吗？哇。”白石睁大眼睛，“网上不是说是柔弱的乖乖女吗？” 　　“……”忍足谦也想起被族长支配的恐惧，他一言难尽地抹了抹脸，“怎么可能……” 　　奈奈子走向报名点，和龙崎教练还有伴老颔首示意。龙崎笑呵呵，“柳生小姐看起来信心满满啊。” 　　“嗯，立海大也会是今年的优胜哦。” 　　天可怜见！她居然可以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了！ 　　今天来之前奈奈子决定以身祭天。幸村君不在，立海大只能更嚣张、决不能表现一丁点的退缩和摇摆，不然无论是对幸村精市还是立海大其他人，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奈奈子把报名表填完之后，回头对伴老说：“伴老，您得走两步动一动，不然膝盖会更痛哦。” 　　“诶？”六角中学的孩子们对于漂亮女生是很宽容的，但不可以那伴老的身体开玩笑！一个发型奇怪的男生站起来，对柳生奈奈子说：“喂，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奈奈子跟工作人员颔首示意，拿着报名表拍拍屁股走了。 　　“什么意思啊，说这些也太失礼了……”黑羽低头看向伴老，伴老却笑眯眯地，“立海大有个了不得的经理啊。” 　　“啊？” 　　伴老喘口气，说：“哎呦，扶我一下，我是得走走了……” 第79章 　　315. 　　场馆呈椭圆形, 选手休息室坐落在侧门的圆弧处。四天宝寺在侧门入口旁边，右手边是立海大名古屋狮子乐，左手边是六角冰帝比嘉中青学。不知道负责任怎么想的, 关西关东掺在一起，关东的也不是很亲近。 　　报名处在圆弧和直线相交处，设置在比嘉中和青学中间。奈奈子不仅路过六角的时候嘴欠一句您老身子不太好, 还跟冰帝逼逼今年立海大会削零你们，被忍足和迹部投来“你没事吧”的目光。 　　忍足说：“奈奈忘了柳生比吕士是怎么输给我的吗？” 　　迹部说：“啊嗯？你站稳了再说话。” 　　奈奈子夹着名册往报名点走得飞快, 嘴上仍然没有闲着：“我哥说了！他会重点关照你！你等着吧忍足侑士！” 　　说着她歪了一下，又重新站直了。她从上辈子开始就身材高挑, 有时候穿高跟鞋会比男生还高一些，所以与高跟鞋并不亲近, 但基本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迹部低头看她七厘米的高跟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盯了奈奈子一会儿, 长舒一口气又坐下来。 　　他坐下后恢复了大爷样子，翘起二郎腿：“这种行动不便的衣服很不华丽诶？” 　　“迹部君不喜欢吗？”奈奈子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那就没办法了！我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的时候就不能见迹部君了！” 　　她嘤嘤嘤离开冰帝的休息室, 迹部在后面尔康手, “喂……” 　　她到底是来干啥的啊？ 　　忍足侑士抱胸，“奇怪, 她的紧张综合征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迹部想了一会儿，“啊。”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侧过头去，低声跟忍足说：“幸村。” 　　316. 　　奈奈子离开了冰帝的球其实大门, 路过了比嘉中, 她五感灵敏, 隐隐约约听见了“奖金”、“划船回去”、“皮筏艇坏了”之类的话。 　　想不到啊，比嘉中的教练还会赛前讲故事。 　　不过，也可以成为祈愿的一种方式吧——就像她也在祈愿一样。。 　　奈奈子以己度人，觉得这比嘉中学还挺浪漫的，往前走去。 　　休息室里的众人正围在一起开动员大会，或者说商量对策，比嘉中留着长卷发的男生抬起头，“那个，门外走过的那双鞋……” 　　甲斐比划着，“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价格可以买一只新的皮筏艇。” 　　“什么？！”田仁志停下吃东西的手，“什么鞋？金子做的吗？” 　　“嘛，赢下奖金就可以换一只新的皮划艇了。”木手永四郎推了一下眼镜，“还有，不存在那样的鞋的，甲斐，电视上都是骗人的。” 　　317. 　　奈奈子交完表，折回来的时候听见了青学菊丸英二的声音，“就这样一鼓作气！打败妖怪立海大，成为全国冠军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忙阻止他，“英二，外面的人会听到的啊！” 　　大和部长笑呵呵，“真是充满了活力啊……怎么了？” 　　奈奈子正在踌躇，她要不要进去挑衅一番呢？“你才是妖怪！居然敢在本小姐面前说出要成为冠军的话！”或者“立海大才是全国冠军呢！”之类的，就看见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出来了。 　　他长得很清秀，柳生奈奈子非常不吃日式清秀男生的颜，但不二周助不一样。 　　人的心理活动会天然地改变他的气场和神态，可能是天才的关系，不二说话做事有一种因为“了然”而“神秘”的感觉。与此同时，他非常懂察言观色，所以即使奈奈子知道他说的可能是客套话，不免感觉被搔到了痒处。 　　总之，是好感美化了长相，而非倒过来。 　　“幸村君今天做手术吗？”他走出来，眉眼带笑，“祝他一切顺利。” 　　从今天开始，柳生奈奈子宣布，不二周助是她的好朋友！ 　　“谢谢你。”奈奈子也笑起来，“希望能在比赛场地看到你哦。” 　　“不过冠军是我们立海大的。”奈奈子朝他摆摆手，离开了。 　　菊丸英二在里面大叫：“是柳生奈奈子吗是柳生奈奈子吗？我妹妹想让我要签名……”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菊丸拿着杂志跑出来，没见到柳生奈奈子，失落得耳朵都搭了下来。 　　“一会儿去找她吧？”不二说：“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问她呢。” 　　“可是马上就比赛了啊，”菊丸抱紧杂志，“樱酱对不起，哥哥没能见到你的偶像的最后一面……” 　　不二笑眯眯，“一会儿一定能再次遇见的。” 　　318. 　　奈奈子折回立海大的时候又一次路过了冰帝的休息室，只怪她耳聪目明，这次听到了慈郎失礼的呢喃—— 　　“刚才的柳生桑好高啊，就像桦地一样。” 　　奈奈子停下脚步，震惊地看向冰帝休息室的大门。 　　慈郎在说什么？！像谁？！ 　　迹部走出来，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脸，“怎么了？” 　　“慈郎君这样睡会出问题的，会出大问题！”奈奈子信誓旦旦，“让他去跑圈清醒一下吧！” 　　“啊，”迹部笑起来。奈奈子为了搭配充满气势的服装，特地给自己卷了大波浪，被气势汹汹她甩得有些凌乱。迹部把她的的碎发掖到耳后去，“你今天的装扮像美丽的女王一样，就原谅他一次吧。” 　　也、也不是不行。 　　奈奈子歪头看他，睁圆了眼睛，“但是你刚才说我穿得不华丽诶。” 　　迹部无奈，他凑过来按了一下奈奈子的后颈，“刚才你差点就扭到脚了……我稍微有点担心没有你高。” 　　嘻嘻嘻嘻嘻。 　　“那你加油长个哦！少年~”奈奈子对迹部君抛了个油腻的媚眼，翩然离去。 　　迹部看她踩着高跟鞋就要蹦跶起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他轻声说，带着安抚意味，“幸村会没事的，别让自己受伤了。” 　　他又在奈奈子头上按了一下，“去吧。” 　　迹部景吾不常摸她的头发，好像是有一次奈奈子嫌他把自己的发型弄乱，之后他就很少碰她宝贵的头发。如果非要拍拍头，会用温热的掌心按着。 　　他的手很暖，好像真的带来一点力量。 　　奈奈子没说过，自己其实还是有一点喜欢他碰碰自己头发的，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啦。 　　奈奈子也摸摸自己的头，垂下眼睛，放慢了步伐。 　　319. 　　“喂，迹部刚才在干什么？”丸井文太把嘴里的泡芙咽下去，伸出手摸向了桑原的头，把人往自己这边揽，“这像话吗？” 　　丸井揽着桑原的巧克力色光头，和他大眼瞪小眼，“啊？这应该吗？” 　　“……”距离稍微过近了，这个程度放两个男生身上是开干的前奏。桑原微妙地说，“应该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了！人家有头发啊！” 　　“不一样的点不在这里吧？！！”桑原破大防，我又不是长不出头发，我是特意保持这样的发型的！再说了—— 　　“他们两个明显就是……”小情侣啊。 　　桑原止住了话头，他看见仁王雅治缩在被窗帘的阴影中，用眼神示意—— 　　柳生比吕士坐在阳光下，正在面无表情地扭怀表。阳光照在他的反光眼镜上，莫名阴气森森。 　　“……明显就是共同为幸村君加油的好朋友啊。”桑原说，“迹部君大概在请示经理，一会儿能不能一起去看望幸村君吧。” 　　今天，是幸村精市做手术的日子。 　　桑原这样说着，又担心地看向丸井，“别吃了，会积食的，你今天进食量过分反常了啊。” 　　丸井文太一口一个小泡芙，“唔，”他低下头，拨弄了一下圆滚滚的小泡芙，“没事的，我会迅速吃完、迅速消耗掉，然后迅速结束今天的比赛。” 　　他抬起头来，少见地出现决绝的表情，他看向名古屋星德，紫色的瞳孔闪过冷色。 　　“我会尽快解决比赛。”丸井看向那个金色长发、极其高大的外国人。藏兔座是名古屋的王牌选手，和刚才默默无闻的黄毛截然相反。 　　丸井看见，藏兔座双手插兜，径直走到柳生奈奈子面前。奈奈子一紧张就会面无表情或者胡言乱语，但现在好像平静了很多。她走在自己的路线上，对着那个金发男人避都不避。 　　“柳，那个藏兔座是单打三是吗？”丸井问。 　　“啊，”柳莲二也看向那个金发男人，“他是暴力网球的忠实拥趸，对上我们，晋级无望，现在应该压力很大吧？” 　　柳生奈奈子才发觉这个藏兔座是在堵自己，她挑挑眉，“有事？” 　　“Without Yukimura，That\'s all you ght？” 　　（没有了幸村精市，你们也不过如此吧？） 　　他在干嘛？挑衅？看出我们着急了，想对我们使用战术？ 　　——昏招。 　　只有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战术才生效啊。 　　柳生奈奈子丢掉挑事的欢脱神色，哼笑了一声，转头就对立海大观众席喊：“喂，大家——他跟我说，幸村君的眼光太差了。” 　　虽然毫不沾边，但意思传达到了。 　　只见在立海大教练席低头看小本子的柳莲二睁开了眼睛，真田弦一郎反而很平静的样子，他端坐在教练席上，目光甚至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转头看向藏兔座。 　　“是吗？”真田反问。 　　他低声说，“丸井，桑原，去热身吧。” 　　“是。”丸井放下泡芙桶，低头擦手，轻轻哼着：“十分钟，十分钟~” 　　柳莲二淡声吩咐：“可以破例使用一些技巧，毕竟——” 　　“是展示幸村审美的场合呢。” 第80章 　　320. 　　单就外貌来看, 名古屋星德的球队尚有几分可取之处，但一旦综合上球风和球技，它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如果这是一本, 名古屋星德大概是其中一个无足挂齿的炮灰，不需要详写对面球员的特点和技术点的那种。 　　名古屋星德和立海大的对局非常寡淡，柳生奈奈子见惯了高水平拉球, 她抱胸坐在三层的观众台上，耳边是接连不断的“15-0”、“30-0”、“40-0”。 　　没意思。 　　奈奈子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她坐在网球部专属看台上, 这个位置比教练席高一点，比单纯的看台更接近球场, 这伞一开，阴影能照顾到身前三排快十个人。仁王死活挤进了奈奈子坐的那一排, 整个人蔫哒哒。 　　仅仅十分钟，丸井和桑原就回来了。丸井既不喘、也不出汗, 只是看了看表, 说：“一会儿应该能赶上见到幸村一面。” 　　“puri。”仁王雅治这才直起身子，“那我上场了。” 　　奈奈子看他拿网球拍遮阳未果, 又藏到柳生比吕士身后走路的样子, 也不禁抬头望天, “今天确实太热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仁王和哥哥喊道：“速战速决啊！我定了半小时之后的车！” 　　哥哥自顾自往前走, 仁王微微朝她摆了摆手——这个手势可以算是安抚，也可以算是敷衍, 奈奈子往后靠，“真是的, 倒是给个回应啊？” 　　柳生奈奈子焦躁难言、坐立不安, 其实整个立海大都有点躁动。柳莲二从队内的零食箱子里掏了一会儿, 拿出了一只白白绿绿的玩偶—— 　　是一只萝卜。 　　“别着急，”柳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就结束了。” 　　她抱着萝卜君碎碎念：“我觉得我都能打赢对面的。” 　　“……”不二周助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这就是立海大的风格吗？ 　　“柳生小姐，”不二周助站在观战台的过道里，“有些事想要拜托你。” 　　321. 　　“你是说，要我劝一下手冢君去医院医治手肘？” 　　自己劝人去医院的历史是什么时候传入了青学的啊？ 　　奈奈子想了想，她倒是并不排斥挽救手冢君的手臂，但是—— 　　“我愿意啦，但是我说话对手冢君来说不好使吧？”奈奈子问不二周助：“而且，为什么是我呢？” 　　“嘛，”不二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感觉柳生小姐一定有办法的样子。” 　　“哈哈，那我回去做下功课哈。”社畜式回应。奈奈子这样说是因为今天她必不可能去看手冢君的手臂，今天她会死守幸村精市的病房。 　　奈奈子和不二道别，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六角中学正和比嘉中学对战。这个比嘉中学很有两把刷子，奈奈子在站台上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步法很玄妙，进攻意识强，很利于得分。 　　与之相比，六角中学的各位就显得均衡了很多，但是心态很稳。现在六角落后比嘉三分，作为全国大赛第一句，是非常不利的。奈奈子看向伴老，他笑眯眯地说了什么，旁边的男生也轻松地笑了起来，队内气势一转灰暗。 　　“教练啊……真是一个厉害的职业。”她不禁喃喃。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柳生奈奈子转过身来，看见黑部由起夫走过来。 　　“啊，没想到在这能见到您……” 　　“其实我是来见您的。”黑部说：“我仍然想邀请您来到我们青年培训中心，不知道柳生小姐意下如何？” 　　“因为时间上不是很宽裕，我本人也面临高三升学的压力，所以，真的非常抱歉。”奈奈子笑道。 　　“一切都可以商量，柳生小姐。”黑部勇太好像为今天做了充足的准备。 　　“柳生小姐接大概不清楚我们训练营教练的编制，我打赌如果您错过这一次机会，您会后悔的。”他对奈奈子示意，想带着她走向旁边的办公室。 　　322. 　　“经理呢？” 　　仁王雅治从场上下来，头上盖了一条毛巾。今天的立海大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他在场上发泄得差不多，感觉整个人都平和了。 　　“刚才青学的不二周助来找她了。”柳说，他在笔记上记了什么，如果有人有幸翻阅柳莲二的笔记本，他会发现柳给柳生奈奈子设立了一个专栏。 　　“柳生奈奈子：不知不觉认识很多人。” 　　柳生奈奈子可以在人前装大和抚子，但相处久了，大家都有点熟悉对方的秉性，何况她现在比之前心理防备少了很多。也正因此，柳生奈奈子的特别之处叫人难以忽视。 　　柳莲二试图概括一个人的话，是可以非常一针见血的，但对上柳生奈奈子仿佛仪器失灵。与柳生比吕士天生的距离感带来的客观视角不同，柳莲二很容易对身边认可的人动感情，因此他的判断常常是包容和积极的。 　　发现自己的评价不客观之后，柳莲二就开始记下周围人做的所有与他预判不同的事，其中柳生奈奈子和幸村精市为最。 　　幸村的目的大部分可以用“恶趣味”概括，而柳生奈奈子的出格却叫人摸不着头脑。她的矛盾感与笑容和落落寡欢如影随形，说句失礼的话，连仁王的整蛊都比她的行事更加有逻辑。 　　柳莲二摇摇头，问真田：“幸村那边是十点钟开始手术，对吧？” 　　“嗯。” 　　柳莲二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如果赤也能在十分钟内结束比赛，他们可以在幸村进病房之前见他一面。 　　“赤也丢了一个球。”真田说。 　　柳看向球场，单打三是切原赤也对藏兔座。藏兔座是名古屋的王牌选手，球风彪悍，曾经用网球把对面的运动员掼在防护网上，状况惨烈。柳一度不想让赤也和这样的家伙对战，要是一个不小心让赤也回归暴力网球就得不偿失了。 　　是柳生奈奈子觉得名古屋这个学校的选手能作为磨刀石的人太少了，立海大其他人和藏兔座打倒是能赢，只不过并不能积累经验啊。 　　“对战安排常常附带练习的目的吧？”奈奈子说：“让赤也见识一下暴力网球到底什么样也挺好的。” 　　——明明那么疼赤也，练多了不高兴了每一件事都要亲自过问的，在这个关头却真的把人推出去了。如果赤也输了，不仅会因暴力网球受伤，她之前费劲纠正的高血压还有可能复发。 　　“不不不。如果想要赢得胜利，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赢就好了。”少女露出些许锋芒，调侃赤也：“如果问赤也要不要和名古屋的王牌对战，他就算拼着无法沟通，光听到‘王牌’两字也会同意吧？” 　　——一个在大喊“王者立海大”、“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时一点都不共情的人，居然对于“赢得胜利”一事颇有研究。 　　场中切原赤也被对面拿了两分，肚子上挨了一球。他擦掉额头的汗，看见对面的黄头发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懂，就嚣张地“啊”了一声。 　　柳知道藏兔座说的是“小屁孩赶紧投降吧”之类的话，但赤也回得太快了，柳就没告诉他什么意思。 　　柳想着，柳生奈奈子当时不知道幸村的手术时间和比赛冲突，把赤也放在单打三，她现在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她可能只会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对赤也有点信心啦。” 　　323.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精力有限啦，我还得抽出一点时间跟我男朋友相处。”奈奈子耸耸肩，“总是不见面他会偷偷哭的。” 　　“真的非常感谢您特地跑一趟，我和我男朋友……” 　　奈奈子突然停住了，她眨了一下眼睛，问：“冰帝今年有去训练营的名额吗？” 　　“嗯？”黑不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没想到柳生奈奈子突然这样问，他思考了一下，“应该会邀请迹部景吾，忍足侑士两个人。” 　　“请务必让我去！！！！” 　　奈奈子大声说，结结实实给黑部由起夫鞠了一躬。 　　“请让我为训练营的大家出一份力！！” 　　324. 　　“Arrogant kid.” 　　(狂妄的小屁孩儿。) 　　藏兔座看着切原赤也对自己的策略无动于衷、甚至照单全收，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赤也：“啊，yes。” 　　他把藏兔座打来的瞄准柔软案腹部的球打回去。原来暴力网球是这样的吗？作为承受方，暴力网球原来是这样—— 　　容易破解的网球！！！ 　　接完场地左后方的球再接场地右前方的球需要很多的体力，但暴力网球一定会将球打向自己的身体，为了保证力道，落点不会离自己的站位过远。切原赤也的脑子转的刷刷的。 　　自己之前居然打过这样破绽百出的球！ 　　赤也身上出现了缠绕着四肢的白雾，是无我境界—— 　　“部长在等着我们了，黄毛大猩猩，比赛要结束了。” 　　“Fuck！！” 　　藏兔座看他轻巧地预判了所有的追身球，不禁焦急起来。 　　这个词切原赤也听懂了。 　　“球场上怎么说脏话啊！黄毛前辈！no！” 　　325. 　　三分钟后，立海大结束比赛—— 　　“game，6：3，立海大胜。” 　　9；35分，立海大全员离开场馆，坐进行驶向金井医院的车。 第81章 　　336. 　　立海大一众人跑到医院里去。 　　——看见了正准备打全麻的、闭目躺在紧窄的病床上的幸村精市。 　　好久没见到幸村了。 　　这是柳生奈奈子的第一个想法, 不然眼前的人为什么如此陌生。一定是日光太凉、床单很冰，不然幸村君的嘴唇会这样苍白，他躺下的时候发型也不似记忆中的幸村。 　　往日来看望幸村的时候, 奈奈子总是能感觉“幸村”是“幸村”，只不过疲惫了一些、更柔和了。但当他没有意识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幸村君仿佛就离她和她脑海里的记忆远去了, 好像变成了脆弱又被动的另一个人。 　　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也是无法控制的事情。这个认知让柳生奈奈子感到恐惧。比她看到幸村苍白的脸色还要恐惧, 比她发觉幸村的房间里没放网球拍还要恐惧。 　　她站在人群中，慌张地盯着幸村, 自私地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告诉她一切都不会改变。时间会像车轮滚过, 留下的完全相同的、熟悉而让人心安的车辙。 　　只要幸村表露出一点点幸村精市的样子——不, 只要幸村能撑过这一场手术，她就能自己消解这荒诞的一切、就能恢复对剧情的信任、恢复冷漠又坚定的模样, 暂时替幸村做一会儿队伍的定心丸。 　　杏子阿姨和幸村父亲紧紧守在幸村精市旁边, 他们微微向这群少年致意, 双方都没有说话。在一片寂静中，两个护士小姐动作轻柔地把幸村推向手术室, 里面已经站了一群裹满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他们有人是参与这次手术的医生、有人是前来观摩学习的，幸村的半个身体已经埋入手术室, 那些大夫安静地看着幸村精市，没人知道这场手术的结果是什么。 　　移动床被推动的声音, 离得近些, 像耳膜被敲击, 离得远了，像是砂纸在摩擦。 　　他们目送幸村进入手术室，柳生奈奈子贪婪地看着幸村的身影，她想不合时宜地呼唤他，她有一瞬间出现了软弱又违背幸村意愿的祈愿。但她仿佛刚吞了一个台球，嗓子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被拉扯又被勒住，掼在一片哑然之中。 　　“幸村！”真田突然大吼一声。 　　手术室的自动门合到一半又被打开，不知是哪个好心的护士姐姐帮他们开了门。 　　“一定要活下去！我们都在等着你啊！” 　　这一嗓子仿佛是一个信号，柳生奈奈子也嘶声唤了一声，网球部的大家都露出了乞求又无措的样子。杏子阿姨突然恸哭出声，她捂住自己的嘴，被幸村父亲揽在怀里。 　　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门上的指示灯亮起来。 　　337. 　　在柳生奈奈子了解到网球王子的世界中有真正的财阀时，她就知道这世界必须被敬畏，那时她就没有对未来怀揣天真的期许。她并不敬畏那些能量巨大的财阀，她只是知道社会的运转在哪里都大差不差，有人做局、有人被奴役，每一个人，都这样活着。 　　所以她开始研究起柳生家的一切，研究理财、研究日本的地震、海啸，研究食品健康和房价。 　　——很抱歉，虽然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想着的就是这些东西。 　　那时候，她十三岁。虽然对于身边的人还有着动漫的滤镜，但已经对自己的生活和未来进行了严谨的规划。 　　她研究到迹部家族的时候，还曾想着迹部景吾身后的股权结构真够复杂的，面对着这样的家族，他还能张扬地打起响指吗？ 　　当时她想着，反正以后立海大也是要和迹部景吾交手的，到时候要好好研究一下迹部景吾这个人。 　　进入网球部之后，她发现仁王雅治又神秘又坦诚，奈奈子不理解他每天兴致勃勃的准备整蛊的状态，但很喜欢偶尔欺负他一下。仁王情绪低落时会躺在经理室的懒人沙发上遮住眼睛，奈奈子一赶人就暗戳戳地撒娇，非常可爱； 　　她发现真田弦一郎是个羞耻心极高的家伙，他承认别人的优点时坦坦荡荡、气势如虹，但要他说两句软话，会引发地震级别的恼羞成怒； 　　她发现丸井文太不是纸片人一样的傻白甜甜食怪，反而主意特正。他早熟得不像是高中生，或者说，他确实是通透豁达、早早规划好人生的天才； 　　她发现柳生比吕士是这样强烈地需要着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柳生奈奈子的感官仿佛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她每天和小比吕士寂寞的眼睛对视，也没弄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总往自己跟前跑。是越长大、越理解小比吕士当年的依赖。而被奈奈子放养的柳生比吕士，他野蛮生长，居然能自发地长成人模狗样、风光霁月的半个端方君子。 　　她发现迹部景吾如比她以为的还要皎洁和耀眼，也有着动漫里丝毫看不出的烦恼和局促。 　　现在柳生奈奈子没办法把身边的人当作纸片人，她满心希望迹部一切顺利，愿意打响指的时候打响指，十年之后想打响指，也能毫不顾忌地打出来。 　　她发现幸村精市那样深深爱着网球部，他的盔甲和弱点纠缠在一起，让他又强大又脆弱——“神之子”，这称号未免荒诞。若有上天，若上天真有孩子，绝不会让他如此活受。 　　无论是林佳奈所在的那个现实又和谐的世界，还是这个看似轻松又暗潮汹涌的世界，“造化弄人”公平地降落在有血有肉的人头上，绝无偏颇。 　　所以，柳生奈奈子在心中无用地乞求，乞求契奇迹再一次降临，降临在这个被她改变了的世界中。 　　338. 　　“哥哥，我们活在真实的世界中吗？” 　　奈奈子带着哭腔，去抓柳生比吕士的手。真丢人，小时候看不懂对方的需要，长大了之后却疯狂地要人的陪伴和回应。 　　“嗯，是真实的。” 　　柳生比吕士也抓紧了奈奈子的手。这种无常给人以无法逾越、无法预防、无法不服从的恐怖压迫，让两人同时思考起了人生。 　　“他们说，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经过神经细胞反射出来的样子，不是它原本的样子。” 　　奈奈子喜欢比吕士的坚定，她还需要更多的肯定答复，“桌子可能不长我们以为的那样，那——我们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眼中的人物呢？就像是里的世界、动画片里的世界一样。” 　　这一次，柳生比吕士没有立刻回答。他抓紧了奈奈子的手，好像在判断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 　　“从逻辑上讲，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柳生说：“但是人的体验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我认为你是真实的妹妹，那你就是我的妹妹，这是不会被外界干扰的判定。” 　　“不会有人在戏弄着我们吧？他们以戏弄惊才绝艳的的天才为乐，就像幸村君一样。” 　　奈奈子喃喃。 　　“没有人有这个权力，别害怕。”柳生比吕士说：“幸村君会好起来的。” 　　“会变回天才吗？” 　　“一定比之前更厉害。” 第82章 　　339. 　　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灭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浸满汗水的眉毛和脸颊。 　　“手术成功了，患者求生意识非常强烈, 恭喜你们。” 　　几人差点尖叫起来。主治医生五官深邃，鬓发一丝不苟，他将食指竖在嘴边, 低声说：“患者还在睡，请大家保持安静, 有助于患者康复。” 　　来自西方的医生在此刻显出独有的浪漫来，他走过来轻轻拥抱杏子阿姨, 称赞幸村是一个坚强又勇敢的少年，奈奈子把头埋在哥哥的怀里, 哭成狗。 　　她感觉有一半的自己都被咳出来了。肺叶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缺氧的眩晕中, 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瞬间比此刻更值得宽慰, 见过的那些悲欢离合中，此刻的老天爷格外和善, 或者说, 上天总会奖励勇敢的人。 　　“喂, 你没事吗？”丸井走过来，看见奈奈子脸都憋红了, 被魇住一样剧烈喘息。 　　“丸井，你之前推荐我的蛋糕店和新品, 我想去试试。”奈奈子低着头，哑声说。 　　“离你家可有三公里哦, 要倒两辆车。”丸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蛋糕的事, 但奈奈子有多懒他是知道的, “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吧，毕竟你只吃一口。” 　　奈奈子站直身体，她的眼睛因为咳得太厉害了而有点红。她微微摇头，笑出了一口小白牙，“我想试试，让我试试看吧。” 　　340.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正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有人摘下口罩边走出来边和同事探讨幸村的例子。 　　一个男人谈到一半，看见了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惊讶道：“这不是比吕士吗？呦，奈奈子也在啊？” 　　“中午好，四叔。我们来陪社团部长做手术。”柳生比吕士把奈奈子拉到身边，跟长辈打招呼，奈奈子也挂起营业的笑容。 　　亲戚中总有几个那种人吧？年近四十，个人能力不差、价值观坚不可摧，能够过滤掉所有与他观念不同的信息，只接收符合他预期的事实，并在日复一日中加固自己的观念。他会在各个场合，本着为后辈好的心，将自己和自己认同度生活方式作为榜样，逮着人就教育一通。 　　在奈奈子同意进入娱乐圈之前，四叔一直对奈奈子称赞有加，但她成为模特之后，一切都变了。四叔就像看到自己家乖乖女误入歧途一样，逮着人就念念念念。 　　前段时间，柳生比吕士为了打网球放弃了去医学预科班的机会，四叔也是痛心疾首地教育了他一通，现在他一见着这对兄妹，就先叹了一口气。 　　“比吕士啊，你知道，打网球是打不长久……” 　　奈奈子闭着眼睛都知道他想说什么，网球是打不长久的，但是学医是一辈子的，你放弃预科班的机会实在不应该，你要为往后做规划和打算，像我们科室的某某主任的儿子也像你这么大，人家…… 　　比吕士除非特别原因，是不会随意打断长辈说话的，奈奈子因为做模特的事，一见四叔就躲到哥哥身后，两人就会闷头听着。但今天奈奈子有一点说不明白的兴奋，她嘴比脑快，突然打断四叔的话： 　　“四叔，您刚才一直在里面闷着，很累了吧？”奈奈子从箱子里拿出两瓶运动饮料，分别递给四叔和另一位医生。箱子保温性能很好，饮料还带着沁人的微凉，“来，喝水，四叔，今天您辛苦啦。” 　　柳生端宏拿着饮料，嘿，可不嘛，这大热天的，确实又热又渴。他一口干了大半瓶，觉得自己精神百倍！他要从自己科室主任的爸爸开始讲起！详细论证规划的重要性！救柳生家的未来于水火！ 　　“四叔，夏日喝寒凉的东西，对五脏不好吧？” 　　奈奈子看着四叔舒爽地坐在椅子上，打算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柳生端宏拿着凉爽的饮料，扔也不是，喝也不是，低声说：“啊，偶尔喝一点……” 　　“偶尔喝一点也没事是吧？”奈奈子笑眯眯。 　　“我和哥哥的选择，就像是在最渴的时候喝了一瓶凉爽的运动饮料一样。”奈奈子说：“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不讨好，但其实让我们很满足，这就是这个年纪最迷人的原因啊！” 　　340. 　　“你说了之前完全不会说的话啊。”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 　　“嗨！一会儿我还要去蛋糕店！”奈奈子说：“今天是个无论怎么庆祝都不为过的日子吧？” 　　341. 　　第二天就是全国大赛八进四赛圈。今天立海大要面对的是比嘉中学。 　　实话说，不知道是比嘉的出战记录太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嘉的实力被很多人轻视了。昨天比嘉展现了压制六角中学的硬实力，引起了多方关注。 　　八强比赛的吸引力不小，场地四处都能看到架着摄像机的体育记者。众目睽睽之下，柳生奈奈子轻巧地离队，跑到了青学这边。 　　昨天青学险胜皕里学园，也是打入了八强。今天他们的对手是冰帝，对于青学来说，这是艰难的一仗。本来队伍气氛沉重，柳生奈奈子穿着青春靓丽的啦啦队的队服，从青学比赛场地背后的观战台探出头来。 　　“不二君？”奈奈子小声叫不二。 　　“柳生桑？”不二周助很惊讶，他没想到柳生奈奈子比赛第二天就来劝说手冢了。 　　“不介意我来看看吧？”奈奈子笑眯眯地。如果她旁边有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太对劲，有点过分亢奋、蔫儿坏。很可惜，青学对她的了解有限。 　　乾贞治介绍：“柳生奈奈子，立海大最神秘的经理，备受信任。”他打开他的data笔记，笃定地补充道：“果然，她是来打探敌情的。” 　　“看样子柳从来没跟你分享过关于我的资料啊。”奈奈子被不二和龙崎教练强烈欢迎，被请到选手们的观战台就座。她自来熟地坐到手冢国光身边，非常直接地问他：“我能看一看你的手肘吗？不二很担心你。” 　　不二周助没来得及和奈奈子对口供，现在只好微笑。 　　“……”手冢国光不善言辞，他一来想隐瞒自己手肘的伤，二来觉得不需要柳生奈奈子的帮助，想拒绝来着——但没躲过奈奈子的手—— 　　手肘被指腹微微用力地按下时会让人有种危机感，手冢国光现在也不敢动了，他僵硬地抬着胳膊，被柳生奈奈子这儿摸摸，那儿按按。 　　这都不算什么，她摸完了，开始捧着自己的胳膊肘，盯着看。 　　盯着看算是什么啊？！ 　　不二找她来干嘛的？！ 　　“你啊，要注意手肘的使用，你是不是习惯于打削球、打精细控制的球啊？”奈奈子模仿握拍的样子虚握掌心，转了一下胳膊肘，捏了捏发力的肌肉，“这种以结果导向的自创球技需要后期对于动作和肌肉负荷的订正，如果既不订正又频繁使用的话，身体的负担是很重的。” 　　“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进行矫正或者按摩，当然现在开始也不算晚啦。” 　　奈奈子非常热情，“我教你一套按摩手法吧？” 　　手冢国光默默抽回手臂，坐远了一点，少年清俊的侧脸十分冷淡，“不用了，我有自己的考量，不过谢谢你。” 　　“你们说的‘有自己的考量’什么的全都在乱来。”一想到‘有自己考量’的真田被按着拍了一下午的片子、后来还瘸了两天，柳生奈奈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立海大可是呼风唤雨、莫敢不从，可不会对这个比真田还冷淡的手冢热脸贴冷屁股，奈奈子语出惊人：“像真田啊，像幸村啊，越看起来靠谱的越乱来。” 　　她决定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对着幸村她哄一哄可以，对着面瘫她才不要！ 　　“我是看在真田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份上，才来这一趟的。”奈奈子靠近手冢国光，气势逼人，“我今天心情好，多说两句，你给我听好了。 　　“你如果之后走职业，那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都要保护好，就是指甲劈了也会在赛场上的某一个瞬间神经痛的，赛场上走神，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如果你之后不走职业，那更要保护好健康。你去查查黑部家的孩子们，人到中年都是怎么保养身体的，你就知道不当的训练意味着什么了。” 　　柳生奈奈子可谓字字肺腑，但手冢很明显想把自己手肘的隐患一瞒到底。奈奈子也就不管了，她靠向后座，仰头看着龙崎教练，“龙崎老师，手冢君的手肘除了肌肉疲劳，还有点别的问题，可能会引发神经痛，您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龙崎教练看她的眼神若有所思，“柳生小姐是怎么知道……” 　　“我姓柳生诶。”奈奈子笑嘻嘻，没有给出明确的原因。开玩笑，她要是说她眼睛能透视，那还了得？奈奈子深觉自己仁至义尽，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奶娃了。 　　桃城武从前座冒出一个头来，“姓柳生怎么了，你从刚开始就突然闯进来自说自话，很失礼诶。” 　　不知道为什么，柳生奈奈子真的很烦“失礼”这两个字。可能是被压抑久了，就对于一些代表着素质和优越感的潜规则甚至是礼仪非常抵触。 　　奈奈子穿着啦啦队的服装，上身是布料贴身的短袖，下身是很短的裙裤，中间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腰。她身材高挑，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桃城的时候很有压迫感，我是说，能让桃城武看到腰。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呢？就是柳生奈奈子准备输出时，桃城先红着耳朵移开了视线，用非常没有气势的声音说：“而且我们在比赛呢。” 　　“是不二君邀请的我诶，邀请我、我就来这件事情本身就非比寻常，懂吗？” 　　“又不是你上场比赛，你盯着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 　　奈奈子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况。不像立海大，一般学校这个时候比赛只进行到第一局。双打二，是青学的菊丸英二和大石秀一郎对战冰帝的三年级前辈。奈奈子看过冰帝两位前辈的比赛，非常稳健的球风、扎实的基础，再加上能够欣赏后辈的豁达胸怀，可以说是高中生双打顶配了。 　　菊丸奇奇怪怪的杂技打法本身就会让奈奈子替他哀叹他的关节，他本人体力又不支，对面两个老油条能看不出这一点么？那可不就是使劲拖、使劲溜，打消耗战吗？ 　　奈奈子叹了一口气，菊丸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体力又跟不上，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盯着也没用。这一局青学注定输。但奈奈子知道她是来履行承诺的，不是来跟人结仇的，桃城武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她就没有说更残酷的大实话。 　　她侧头对手冢说：“总之，你注意点手肘啊。” 　　然后和不二摆摆手，正要离开时，一个不认识的青学队员突然说：“喂，你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你当你是谁啊？” 　　342. 　　“……”奈奈子离开的步伐顿住了。放在往常，她会装作听不见，抬腿就走，顶多离开了之后甩给对面一个轻蔑的“哼”。但现在她不知是太亢奋还是怎么了，她非常想找人吵一架。最好对面是比她高一级的学长，最好对面拿一些“女孩子就应该”、“低年级就应该”怎样怎样的陈词滥调来压她。 　　“额，前辈……”桃城看起来才像是被质问的那个，他面色尴尬又有点畏惧地想平息这场战争，但被那个学长打断了。 　　“你都不懂维护青学的荣光吗？！啊，见到姑娘就话都不会说了，让学长我很失望啊。” 　　那人拨楞了一下桃城的脑袋，被大和阻止了。 　　怪不得手冢要瞒着手肘的事，这大和看起来有点不顶用啊。柳生奈奈子又一次冒出了一个往日不会有的念头。 　　“能维护住的荣光才是荣光，不能维护住的荣光叫——”奈奈子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哥，“叫窝里横。” 　　“你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那大哥就要站起来，被大和架住了。 　　柳生奈奈子的身份很尴尬，龙崎站谁都不好，只好不做声，只决定保护她别被男生毛手毛脚伤到了。 　　“大柴前辈，非常抱歉。”手冢站起来，跟那人说：“柳生小姐是因为我的原因……” 　　他不说话还好，他不说话大柴淳只是生气，他一说话那位大哥好像被点着了，“手冢国光你了不起是吗？世界围着你转你很得意吧？” 　　骂完手冢，这位大哥回归主题。他也没打算动手，只是试图以最刻薄的语言奚落柳生奈奈子。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就是脸皮薄，尤其在意名声和男生的看法，只要把人往不堪了说，比什么都好使。 　　“你以为你到哪都是大明星啊？自以为是地跑过来，不过是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吧？还有，说什么有伤没伤的，你以为你是谁啊？露个腰往男人堆里一扎……” 　　不二站在柳生奈奈子面前，说：“前辈，确实是我邀请的柳生桑，请不要这样揣测……” 　　“一边儿去。”柳生奈奈子把不二扒拉到一旁，抱胸往大柴淳前一站，俯视他，“你没看过我的退圈视频吧？” 　　“但凡你对我了解一点，都问不出这样不痛不痒又自以为是的话。” 　　这个回应完全超出大柴的认知，他不仅气势上被压死，面上还出现了有点恐惧的懵逼蠢样。 　　柳生奈奈子字字铿锵，脸上的轻蔑快要溢出来了，“对于你浅薄的疑问，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我柳生奈奈子往哪里一站都是大明星。” 　　——“我不屑于得到你这样的人的注意。” 　　——“至于我是谁——” 　　奈奈子撩起长发，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柳生教练，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第83章 　　343. 　　各校队的观战台是露天的, 观战台和后面真正的观众席中间有一个宽敞的过道，黑部由起夫就站在过道哪里，朝下方的柳生奈奈子说：“柳生教练，你在这里啊, 叫我好找。” 　　“黑部先生？”奈奈子没想到黑部又一次来到了全国大赛的现场。高大的男人举了举手中的文件夹, 跟她点头, 意思是要她过去一下。 　　龙崎教练和黑部由起夫认识已久, 在龙崎这里是有给青年训练基地的推荐名额的。她快步迎上去, 跟黑部寒暄：“黑部教练，好久不见啊, 今年很早啊。”两人站在看台上方，说了一会儿话。 　　手冢国光坐在看台后方的台阶上, 抓住了重点：“柳生……教练？”他回头看向黑部由起夫，手冢知道他是因为黑部曾经联系过自己, 问他未来的路想怎么走，是否需要帮助等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黑部由起夫是青年国家训练基地的战略教练, 那柳生奈奈子是……？ 　　奈奈子对上手冢国光探究的眼神, 露出了比他还要面瘫的表情，“啊。”算作回应。 　　啊, 是什么意思啊？ 　　奈奈子才不理他。 　　她站在比大柴淳高一级的台阶上，身旁是陷入沉默的不二周助。奈奈子俯下身子, 跟大柴说：“如你所见，不认识我是你的问题，日后有时间可以精进一下做前辈的艺术, 再不济好好打网球, 争取在青年训练营接受本小姐的指导。” 　　少女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微笑, “好过说出这些浅薄的话。” 　　344. 　　她回过身，这个点立海大大概已经开始单打三，比赛快结束了，她该归队了。奈奈子往黑部的方向走去，忽然停下来，转身看向一言不发但视线灼热的不二周助。 　　“……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家伙被她扒拉了一下之后，就乖乖站在一边，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怪怪的。 　　不二捂住自己被碰到的肩膀，抬起眼睛，露出了冰蓝色的瞳孔。 　　他如往常一样微笑起来，“柳生小姐，我们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呐。” 　　奈奈子回头看见黑部和龙崎还在商量什么事情，就下来了，向他伸手。 　　“手机。” 　　不二从善如流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奈奈子。 　　“人家的手机可不能随便给人看。”虽然不二没问吧，但奈奈子还是解释了一句。她把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递回不二手里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你跟我交换联系方式干嘛？我以后可不来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 　　“就当交一个朋友嘛。”不二早放下了捂着肩膀的手，“小景一直提起你，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柳生桑。” 　　“小景？你是说迹部君吗？！”奈奈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她感兴趣地凑过来，问不二：“你们很熟吗？” 　　“嘛……”不二露出无论对方抛来什么问题都能糊弄过去的招牌笑容，奈奈子看出他故意藏着掖着，不满地小声嘀咕：“什么嘛……” 　　我自己问！ 　　她偏头看向对面冰帝教练席，试图寻找迹部君，然后，和面无表情的迹部景吾对上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子直觉感到不妙。 　　她就是、就是来这里看一眼手冢国光的手臂而已，没办法，毕竟不二都向她寻求帮助了，她就是这么善良。她应邀而来，信守承诺是很好的品质吧？她来到青学的看台，维护了青学的弱小后辈，提醒了龙崎教练手冢的手臂隐患，还帮助了误入歧途的前辈树立正确价值观，没问题啊？ 　　她也就是捏了捏手冢紧实的肌肉、捧着他的手臂看了一看，和友善的、迹部景吾的朋友不二周助交换了联系方式而已！ 　　没、没问题吧？ 　　“他……没看到吧？”奈奈子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抖，确实，在全国大赛的关口，出现在冰帝对面这件事容易让人误会。奈奈子抓住了不二周助的袖子，“你帮我看看，迹部现在在看哪？” 　　不二周助也转过身来，顺着迹部的视线，目光一路滑到奈奈子抓住他袖子的手上。 　　奈奈子迅速撒开爪子。 　　身后黑部和龙崎把能聊的都聊完了，柳生大小姐好像还没忙完。黑部倚在看台隔板上，看着柳生奈奈子正对着赛场，站得笔直。 　　“柳生教练。”黑部在身后催促了一下。 　　柳生奈奈子并没有回应。赛场上菊丸大石输了双打二，青学的两位三年级前辈和冰帝的忍足向日打平手，该单打三上场了。 　　迹部景吾从教练席站起来，面无表情。他脱下运动服外套，往座椅上一甩，走向场地中去。 　　柳生奈奈子看到迹部也不抛外套了，也不打响指了，低着头拿手按压网球拍的拍面。冰帝后援会没有得到迹部的示意，就一直在身后大喊应援语，场面好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迹部按了一会儿网线，突然抬头，目光锁定了柳生奈奈子。大和佑太站在他对面，面色和善，“喂喂喂，无论如何迹部君此时应该看的是我吧？” 　　“啊嗯？”迹部景吾甩了一下球拍，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响指。 　　345. 　　黑部由起夫觉得冰帝和青学的比赛一会儿也能看，他还能带柳生奈奈子去视野更好的看台去，他搞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 　　他看见，柳生奈奈子突然把双手举过头顶，用胳膊比了一个爱心。 　　“啪！” 　　迹部的响指声就是指示，冰帝方的应援声戛然而止，满场寂静，只有一道女声十分突兀：“迹部君加油！迹部君最厉害了！” 　　——声音由青学方传来。 　　奈奈子站在一溜蓝白相间的青学网球部队服中，仿佛感受不到旁边的视线，她保持着元气的表情，站在迹部对面给他比心。 　　有一瞬间，青学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除了柳生奈奈子自己那一嗓子，青学方的看台好像凝固了。 　　柳生奈奈子喊完了。 　　她利落地转身，撒丫子就跑—— 　　“黑部君！我们快走吧！！！” 　　救救我！ 　　救救我！ 　　346. 　　“喂！搞什么啊！”、“她是来砸场子的吗？！！”、“你为什么不阻止啊？”、“不二你笑什么啊——” 　　青学的人终于回过味来，奈奈子把青学的抱怨声落在后面，跑到了青学看不见的地方。她拄着膝盖，一边大喘气一边笑。 　　“这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做的事吗？”黑部由起夫夹着文件袋跟着跑了一路，怀疑人生中：“这就是青春期吗？！！” 　　奈奈子无法解释自己的状态，她现在就是觉得有点丢脸，也有点痛快。她快乐地说：“是这样的！这就是青春哈哈哈哈哈——” 　　347. 　　奈奈子和黑部往立海大那边走，她边走边翻合同。 　　黑部今天就是来抓她的。他怕柳生奈奈子反悔，奈奈子口头同意的当天，训练基地就请律师起草了一份只适用于奈奈子状况的合同，只签了一年。奈奈子大概翻了翻，没什么过分的。 　　立海大的单打三已经进入尾声。是真田弦一郎对木手永四郎。立海大前两局利落地赢下来，不知为什么，此时真田正坐在教练席，身边的医药箱开着，柳生正在处理着什么。 　　奈奈子跑到真田旁边，怎么回事？今天来到场地的时候大家都很亢奋，信誓旦旦地表示很快就会打败比嘉。奈奈子想着和不二的约定，就放心地离开了，没想到真田会受伤。 　　“没事吧？抱歉，刚刚我都不在。” 　　奈奈子凑近，看到真田的眼眶红了，不住地流泪。 　　打……打哭了？ 　　“刚才木手回球的时候，不小心把地上的沙子给扬起来了，沙子进了真田的眼睛。”丸井在后面解释。 　　“网球场上有很多沙子吗？不是绿草坪吗？”奈奈子之前没听说过这种事，自己也不熟悉网球场，就问丸井。 　　“嘛，应该有的吧？”丸井也拿不准。 　　这就是没有一心向着他们的长辈和教练的弊端。奈奈子不像这些小少年，未经人事，对整个世界都报以善意和信任。奈奈子直觉不对，但她刚才离开了，反倒让自己家孩子吃了这种暗亏。 　　“眼睛怎么样？看东西清楚吗？还痛吗？”奈奈子轻声问真田。 　　“没事，没问题。我不会大意了。”真田握紧拳头。 　　笨蛋，这哪里是你大意的问题。 　　比赛被柳叫了暂停，时间还有一些富余。奈奈子确定真田眼睛没受伤之后就坐在教练席，沉默着等待比赛重新开始。 　　早乙女挺着大肚子，对旁边的木手说：“就保持这个劲头，多打上挑球，再来几次，对面那小子就不敢站到网前接球了。” 　　他说：“必要的时候，不要吝啬给予对方痛苦，木手，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 　　“我们已经落下两局了，能不能从八强出线，就看你了，木手。” 　　木手永四郎握紧球拍，低头看着脚下场地的一块污渍，没有作声。 　　348. 　　黑羽坐在立海大方观众席，问伴老：“他……是不是故意的啊？比嘉中学原来是这样的学校吗？！” 　　可恶！明明实力那么强！ 　　黑羽因为被比嘉干脆利落击败的佩服感烟消云散，他倾慕强者，但不屑这种肮脏手段。 　　伴老慢悠悠地说：“这种手法不算违规。”在更加残酷的赛事中，这类手法屡见不鲜。如何让运动员稳定住心态？如何面对这种困境？ 　　这是运动员的较量，也是教练之间的较量。 　　六角中学被比嘉打得落花流水，想要从中吸取教训，没有比来观看更强者的应对更好的方法了。而今天，好像是个不错的观察机会。 　　伴老这样想着。 第84章 　　349. 　　柳生比吕士看完柳莲二看, 柳莲二看完柳生奈奈子看，真田弦一郎被捧着脑袋，已经开别扭了。 　　“我没事，我一定会赢的。”真田使劲往后仰, 被奈奈子揪着帽檐拉回来了, 奈奈子越想越气, 她总觉得自家孩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受欺负了, 还是那种痛了也不知道哭的孩子。 　　“一会儿我叫暂停, 你就乖乖下场，知道吗？”奈奈子阻止了真田的反驳, 说：“犯不上为了他搭上自己的眼睛。” 　　“别的我都不管你们，涉及到健康, 我不会退步的。” 　　真田弦一郎躲开奈奈子要再次翻一下他的眼皮的手，连声说：“知道了！” 　　能让真田弦一郎妥协, 柳生奈奈子你也算是个人物了。奈奈子在心里笑，面上不显，“对不起啊, 刚才没在你们身边。” 　　真田弦一郎实在是受不了在这种气氛, “知道了，我该上场了。” 　　奈奈子看他走进场地, 感慨道：“真田其实蛮好说话的嘛。”仁王雅治露出微妙嫌弃的表情，因为他太过亢奋, 在赛场上稍微调戏了一下对面，差点被真田铁拳制裁。柳却笑起来。柳还记得最开始柳生奈奈子和真田弦一郎在会议室因为赤也吵架的时候，那会儿奈奈子刚进网球部, 就敢怼真田, 现在两人关系意外地变好了。 　　球场上木手永四郎和真田在拉球, 奈奈子认真观察木手，嗯，黑皮小帅哥，乍一眼看会觉得这人十分靠谱。但现在奈奈子心里有了滤镜，觉得这小哥看起来不像好人。 　　木手的基础扎实，体力很好，兼之缩地法的玄妙，和真田拉球是不虚的。真田因为“阴”的启发，试着调□□林火山的打法，现在居然摸出了把绝招融入平A的技巧，每一个球都叫人很难招架。 　　奈奈子和柳莲二并排坐在教练席上，奈奈子说：“木手重心也太低了……这样不会加大体力消耗吗？” 　　柳莲二沉吟两秒，“这就是缩地法带来的负担。” 　　“不是，我是说……”奈奈子突然止住话头，向裁判席示意：“医疗暂停！”她拿出一瓶眼药水跟裁判摇了摇。 　　真田听到这话，就真的没上前接球。场中的木手没反应过来，他顺着力道挥拍，球拍从地面划过，带起一片沙尘。 　　——如果真田再次上前，可能又有沙尘入眼了。 　　这一球真田没接到，裁判同意医疗暂停，木手的这一分也不作数。 　　“啧！”早乙女晴美一巴掌拍向座椅，“这个狡猾的女人！” 　　真田回到场边，坐在教练席上被奈奈子按着滴眼药水。他总躲，奈奈子实在是对不准，问他：“你不会是害怕滴眼药水吧？” 　　“开什么玩笑？！你也太松懈了！” 　　奈奈子举着眼药水，一脸“我信你才怪”，她耸了耸肩，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动！”她一边滴一边嘱咐真田：“下次我喊得再早一点，他用球拍划拉地的前摇也太明显了。” 　　真田滴完眼药水，闭着眼睛皱眉，“但医疗暂停总共就能用两次。” 　　奈奈子笑起来，“虽然只有两次，但改改对面的臭毛病应该够了。” 　　351. 　　黑羽问坐在旁边的伴老：“柳生奈奈子刚才是，是预知了木手的行动吗？” 　　伴老慢悠悠地点点头，“看样子，是啊。” 　　“哇，好酷啊。伴老，您知道她是怎么预知的吗？”黑羽崇拜地看向柳生奈奈子，但转念一想，“但这样治标不治本啊，况且不能总是叫医疗暂停吧？” 　　不等伴老回话，黑羽就喊起来：“柳生奈奈子带人去对面的教练席了！她不会是想打架吧？！” 　　352. 　　木手慢慢走回教练席，接受教练的指导。早乙女晴美却没看他，他盯着对面柳生奈奈子和真田弦一郎，一脸烦躁，“真够狡猾的！” 　　早乙女收回目光，看向垂头立在一旁的木手永四郎，换上了胜券在握的表情，“没事，医疗暂停总共只能用两次，木手，保持下去！他早晚会畏惧上网的，到时候就是你的主场了！” 　　木手沉默半晌，低声说：“对面已经发觉我们的战术了。” 　　“发觉呗，木手啊，这个层级的赛事和普通的比赛是不一样的，你也不想比嘉中学只走到八强吧？”早乙女一副谆谆善诱的样子，“遇到立海大，是我们倒霉，换了其他学校根本不用使出这样的招数，我们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 　　木手倔强地站着，没有作声。早乙女就拔高了声音，厉声呵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像那些垃圾一样输球吗？！” 　　被称为垃圾的比嘉中学其他人均低下了头。 　　“你才是垃圾吧，比嘉中学的教练。”奈奈子踱步到早乙女面前，身后是已经比完赛的仁王和柳生。 　　“呦，就三分钟的休息时间，柳生小姐不去陪护你们娇气的部员，往我们比嘉跑什么？” 　　早乙女对柳生奈奈子掐着点叫暂停一事十分火大——或者说忌惮，这种眼力和决断让他莫名地有危机感。 　　所以早乙女现在极尽挑衅之能事，要是能把立海大激怒，事情就好运作了，“大小姐，你恐怕不知道，我们的战术并不违规吧？” 　　他露出油腻又了然的笑容，“也是，毕竟让你当教练，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啊。” 　　“不配当教练的人是你吧？”柳生奈奈子越过早乙女，看向他身后羞愧地低着头的木手永四郎和比嘉一众，由衷地说：“他们摊上你这么个教练，才真是倒霉呢。” 　　早乙女睁着浑浊的眼睛，并不接这个话茬。 　　“不说真田远远强于在坐的任何人，就算我们丢了这一局，后面也能扳回来，您进入四强的梦恐怕要破碎了。”奈奈子抱胸站在早乙女前面，淡定地说：“木手还会因为这个污点，无法参与青年培训基地的密闭训练。” 　　“比嘉中学少一个U-17名额，损失折算成部活经费是多少呢？教练您的损失又是多少呢？” 　　教练每带出来一个能进青年培训基地的部员，都有不菲的奖金，学校会发、教育当局也会发。早乙女一听这个，立刻对刚才的挑衅矢口否认：“什么污点？没有污点！我们木手当然是要进U-17的！” 　　等一下，今年U-17居然会从这一届的学生中招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早乙女惊疑不定地看向柳生奈奈子，奈奈子扯了扯嘴角，大拇指指向坐在立海大教练席的男人。 　　黑部由起夫！ 　　但凡是个网球教练，就没有人不知道黑部由起夫。大肚便便的男人心中一下子有了计较。 　　医疗暂停的时间结束了。木手准备上场，临上场时早乙女飞快地嘱咐了一句：“好好打球，遵守规则。” 　　木手沉默以对，拿着球拍准备上场，奈奈子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喂，木手永四郎。” 　　木手停下了脚步。 　　“你摊上这么个垃圾教练，我就不起诉你的行为了。” 　　木手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但是，因为软弱而作恶，是要承受双倍代价的，你要有所觉悟。” 　　353. 　　柳生奈奈子骂完了人，心里舒畅，早乙女被当面骂垃圾，但一个屁都不敢放。 　　有什么办法呢？柳生家的人当然打不得碰不得，而且要是被立海大的人激怒，比嘉就更加被动了。 　　可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软绵绵的，怎么这么扎手。 　　早乙女咬着后牙槽微笑，“柳生小姐的家教真是不敢恭维。” 　　“从您对待你的部员的态度就知道，您无法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奈奈子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卷成一个纸条，塞在一个看起来很火辣的男生兜里，“我很欣赏他们，在我接手之前，还望您收收脾气，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是吧？” 　　什么叫她接手？ 　　早乙女没有问出口，总感觉那是另一个嘲讽的开始。他看着柳生奈奈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一拳砸向身后的挡板。 　　354. 　　比赛结束得毫无意外，大概就是几人从比嘉的看台走到立海大看台的时间，黑部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八进四赛圈结束，立海大众人收拾细软，准备回家。 　　柳生奈奈子边走边哼歌，然后突然露出忧郁的神色。仁王问她怎么了，奈奈子说：“你说，要是木手那场让柳上，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话没说完，被柳莲二拍了一下头。 　　就是拍她的时候，柳也一直闭着眼睛，在球场上岂不是天克木手的小动作？ 　　仁王雅治笑成狗，哥哥在身后义正严词地说：“奈奈子，不要嘲笑他人的打球习惯，柳，别打人。” 　　“不是啦……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习惯。”奈奈子突然想到，“青学也有一个一直眯着眼睛的人，叫不二周助……” 　　场馆侧边突然涌出一群人，他们刚刚看了冰帝和青学的比赛，议论着“迹部景吾居然打败了青学部长……”、“青学不二是个天才”什么的，他们看立海大这边也结束了，纷纷道可惜。奈奈子突然停下脚步，对哥哥说：“要是一会儿迹部来找我，你就跟他说我试镜去了！” 　　说着就想跑，被柳生比吕士拎住了后脖颈。 　　“哥……”奈奈子可怜巴巴，柳生比吕士完全免疫，“一会儿一起看望幸村，别想跑。” 　　几人聊着天，遇见了从立海大的看台上方走下来的伴老和黑羽——我是说，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黑羽和被扛着下来的伴老。 　　黑羽踩在平地上，自然地把伴老放下来。黑羽话多且密，不住问奈奈子是怎么跟比嘉中学交涉的，却被立海大几个人挡住了。 　　不知怎么回事，黑羽从柳生奈奈子身边一路被挤到立海大几人外边，在外围生气地跳脚，却遭到立海大几人的围攻。后来六角其他人也跟上来，少年们在后面吵作一团。奈奈子和伴老聊了两句，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奈奈子腼腆地说：“没有啦，我其实没做什么啦，而且我总是给他们的训练量拖后腿哈哈哈。” 　　伴老露出慈祥的笑，“没关系，教练最重要的东西你已经拥有了。” 第85章 　　355. 　　立海大众赶往金井医院, 幸村已然转醒，但医生并不建议他们和幸村见面。医生的意思是幸村刚脱离危险，还需静养，尽量不要和患者提会让他有剧烈情绪波动的话题。 　　这说的不就是网球吗？ 　　几人不懂, 看向柳生兄妹。比吕士认真分析：“可能是因为伤口还没痊愈, 怕大笑会崩线？” 　　“……幸村不会大笑吧。”奈奈子幽幽说。 　　“柳生, 现在是个严肃的场合啊。”真田居然学会了吐槽。 　　“啊, 让我想想。”奈奈子有一瞬间划过一个想法, “这样，大家把想要说的话写在纸条上, 由医生进行选择，然后交给幸村, 怎么样？” 　　“我们不能直接发短信吗？” 　　“我们不能不跟医生商量吗？” 　　“我们不能隔着门喊吗？” 　　呵呵，孩子大了, 翅膀硬了。 　　柳生奈奈子抬起头，挑起眉头，“啊嗯？那心意能一样吗？” 　　“……写就写,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丸井嘟囔着找本子。零食倒是一包又一包, 但连本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喂，零食包装袋不能作为信纸啊！ 　　“好难为情啊, 为什么要给医生看啊。”赤也小声抗议，但掏笔的速度并不慢。奈奈子以为赤也包里不会有笔, 结果看这孩子掏啊掏，掏出了一只没有笔帽的水笔。 　　……行吧。 　　“puri，不如我们不署名怎么样？”仁王就是个乐子人, 他又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不, 我们可以写别人的名字。” 　　一瞬间，丸井和切原同时抬头，双眼放出亮光。 　　“是个好主意。”不知为什么，柳生比吕士的眼镜突然反光，他斯文地推了推眼镜，露出克制又兴奋的神色。 　　“倒也不是不行……”桑原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壳。真田对于写信这事十分热衷，已经开始构思了，很明显没想在署名上做文章。但是仁王和柳生却在“深情对视”，赤也和丸井双眼滴溜转，缓慢地看向了自己这里。 　　别、别用我的署名说奇怪的话啊！ 　　桑原连退三步，一脸防备。几人就是不说话，气氛也是闹腾腾的。 　　奈奈子叹息一声。听了医生的话，她猜测幸村是有点术后焦虑，就是又疼、身体又虚、又对于自己和大部队脱节感到焦虑，总之身体状况真的很容易影响人的精神状况。奈奈子还记得幸村在原著中拼命复健才赶上全国大赛，做完大手术之后怎么能那样剧烈运动呢？肯定落下了病根。 　　要怎么样让幸村放宽心，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356. 　　立海大众人离开医院时，天空晴朗无云，骄阳似火，正是好时候。 　　“虽然还没打到决赛，但我总觉得今天很适合聚餐呢。”奈奈子喃喃道。 　　“但是要是幸村不在的话……”柳说。 　　“又觉得没意思啊。”丸井恹恹。 　　“可恶，明明盼着这一天好久了。”赤也小声说。 　　仁王早躲到柳生比吕士后面阴影中去了，柳生无奈，撑开一把伞，奈奈子也钻了进去。 　　医院前，几人沉默地眺望远方连绵的山野，还有三个人奇奇怪怪地躲在一把雨伞下面，大白天的，这个配置很是滑稽。 　　一辆加长版卡宴缓缓停在几人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迹部景吾张扬的紫灰色头发。他身后，冰帝网球部好奇的脸层层叠叠冒出来。 　　“啊嗯？你们在干什么？” 　　357. 　　冰帝网球部和立海大网球部相对而坐，气氛有点尴尬。 　　不，倒也没有很尴尬—— 　　慈郎黏在丸井身上，丸井眼疾手快把自己怕压的放着蛋糕的书包递给了身后的桑原。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和忍足的关系又变好了，正坐在一起聊着什么；切原赤也和向日岳人互相嘲讽对方的头发，桑原和凤在一旁劝架，车里热闹得不得了。 　　好吧，只有自己在尴尬。 　　迹部准备把他们送到车站，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两校相对而坐，奈奈子是坐在立海大这一方的，然后从慈郎睁开眼睛见到丸井、扑上去开始，人员位置就乱了。现在奈奈子旁边的人换成了迹部，原因是他的位置被仁王占了。 　　奈奈子和仁王对视，得到了白毛少年的笑容：“puri~” 　　“确实会有这样的说法，刚做完手术的人应该尽量避免剧烈的情绪波动。你们的做法很不错。”榊太郎是成熟又可靠的大人，他这样说，立海大众人见不到幸村的失落感又减轻了很多。 　　“还有，今天比嘉中学的事我听说了，您的处理也非常出色。”榊太郎突然对柳生奈奈子这样说。 　　奈奈子不禁想起伴老的话： 　　“教练最重要的东西你已经拥有了。” 　　教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黑部由起夫一定要邀请自己去青训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榊先生认为，教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被奈奈子这样问，榊霸气地叠着腿坐在座椅上，侧头看向闹腾腾的冰帝众人。慈郎见到偶像的兴奋劲过去了，现在头一点一点地要睡着了，丸井怕他摔倒，只好一脸无奈地伸出手护着。 　　凤和赤也是同一级，他通过对赤也发型的赞美获得了小海带的好感，小海带正要进行赤也式友好交流，胳膊还没搭上凤的肩膀，就被护犊子的宍戸扒拉下来了。 　　现在战火再起，凤正在两边哄。 　　“应该是对于他们全然的信任吧。”榊太郎与奈奈子交流的态度很和善，但这种和善和榊看向迹部还有闹腾腾的冰帝一众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这样吗。”奈奈子神色似懂非懂。 　　“啊嗯，你又在想什么。”迹部低头看奈奈子，司机一个急刹车，奈奈子没坐稳，被迹部一把抓住胳膊。迹部稍微靠近奈奈子，低声问她：“我还没问你，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青学的教练席。” 　　“是教练之间的外交，你不懂的。”奈奈子故意这样说，想躲他，但手臂被抓住了。她不想大幅度动作，只用眼神示意迹部景吾矜持点。 　　迹部完——全——屏蔽了奈奈子的信息交互，“什么外交要这样？” 　　他还攥着奈奈子的手臂，两人的距离不近，顶多就是迹部拉住柳生奈奈子维持平衡的姿势。只有奈奈子知道，他揉了揉自己手肘上的肉，隐晦地、侵略性地，揉捏了奈奈子碰到过手冢的地方。 　　这家伙都是在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86章 　　358. 　　“我就是帮人家看看……”奈奈子不敢躲得太明目张胆, 更怕立海大注意到自己，忍辱负重地解释起来。涉及手冢国光不想让人知道的伤, 奈奈子讲得语焉不详, 脸都憋红了。 　　迹部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松开了她的手肘。奈奈子一下子平移到座位边缘。幸好他没有提自己加油的事情，请让这段众人皆静我独喊的过往随风飘散吧。 　　“不过谢谢你给我应援。”迹部往自己这边凑了一点, 他说得真诚，奈奈子只好软绵绵地敷衍一下。迹部又往自己这边坐了一点，奈奈子被挤在他和车门之间, 无奈地把脸朝向窗外。 　　“不过, 当时你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迹部好整以暇地看她。 　　迹部景吾确实不经常网上冲浪，他这个人善于利用搜索引擎，但对于网络娱乐态度保守。迹部的LINE里没几个表情包, 少有的猫猫头都是从奈奈子这边存的。 　　但是，就算如此，甜甜的“比爱心”这样的动作也没理由看不懂吧？ 　　奈奈子是绝不会给他解释的。 　　“恰巧活动一下胳膊的意思。”奈奈子拿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迹部，示意他坐远一点, “一会儿我要在地铁站下, 直接去综艺拍摄地。” 　　迹部轻轻笑了一下，“还没吃饭吧？一起吃个饭吧，好不好？” 　　359. 　　吃完饭之后, 奈奈子接到长岛的电话, 综艺筹备组包了房车来接她, 她就提前离开了。 　　她一走, 立海大全员的目光就落到了迹部景吾身上。 　　“喂, 你这家伙别当我们不存在啊。” 　　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居然是丸井。 　　丸井文太从迹部抓奈奈子胳膊不放就瞪圆了眼睛, 后来奈奈子面带羞涩地躲、迹部寸步不离地贴, 丸井理智升天，满脑子的“这像话吗”，震惊的同时心里有点说不明白的低落。 　　他捂住了心口，对柳生比吕士说：“我心好痛，你能理解吗柳生？”他转过头来面对立海大众人，一脸痛心疾首，“柳生奈奈子是大家的啊！！” 　　柳生比吕士微微往后靠，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我不理解，别添乱了。” 　　迹部景吾坐直了身体，义正严词地纠正：“不，奈奈子是我的。” 　　丸井和切原跳了起来，“你胡说！” 　　“她说她喜欢我。”迹部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她说如果非要有一段恋爱关系，一定是和我。啊嗯？桦地。” 　　“是……吧。”天可怜见，奈奈子说这话的时候桦地根本不在他们身边，但是桦地本性敦厚，只好这样回答。 　　“当然是。”迹部景吾双腿交叠，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响指。 　　餐厅里立刻传来意大利热情奔放的《幸福-Felicità》，歌手激昂的歌声和迹部陶醉自得的嘴脸十分令人不爽，但这既然是柳生奈奈子的选择，他人连“吱”一声的权利也没有。 　　柳生比吕士长叹一口气。他后仰在座椅靠背上，闭上眼睛，非常不绅士地双手揉了一下脸颊。 　　360. 　　柳生奈奈子的行站坐卧成为了Follow PD的宝贝。 　　奈奈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拿水杯接一点水喝，摄影大哥就很惊讶地“喔”了一声，给她倒水的水流一个特写；初山蓝子在行云流水地烤制曲奇的时候，奈奈子在笨手笨脚地捏饭团，这大哥也非常感兴趣地拍拍拍；最后奈奈子焖了个西红柿鸡蛋面，调了两杯加冰的葡萄果茶，摄像大哥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这小丫头果然很会搞话题”的赞赏。 　　不参加这个综艺，柳生奈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异于日本人的地方，但…… 　　随便吧，她不打算伪装了。 　　361. 　　来到全国大赛半决赛现场时，抽签抽到立海大对冰帝，四天宝寺对狮子乐。奈奈子发觉立海大和冰帝打得有点微妙。 　　双方当然是竭尽全力，两队之间暗潮汹涌，但搓不出火花。 　　指望着能再现关东大赛冰帝和立海大热血之战的体育记者们纷纷被隔壁的比赛吸引了注意。狮子乐中学有两大王牌，“九州双雄”——橘桔平和千岁千里。今年狮子乐能够进入四强，就是因为千岁千里曾有一瞬间开启了无我境界的第二扇门——“才气焕发的极致”，就如现在，千岁的预言给对面四天宝寺带来了很大的制擎。 　　奈奈子太好奇了，就跑去看，她……看见了千岁千里一开始预言，头顶上就出现粉红色天蓝色的背景、甜蜜蜜的泡泡和亮晶晶的星星。 　　这种梦幻的少女感给奈奈子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无视了橘桔平“爆裂球”的威力。 　　“爆裂球”，就是把一个网球打过来，视觉上分裂成很多个的球技，力道大，又叫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球。四散漫天的球给白石藏之介和忍足谦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再加上千岁时不时的预言作祟，四天宝寺方苦不堪言。 　　网球比任何运动都需要策略，这就导致每一种情况都对应着最佳的处理方式，只要背下来这些处理方式，并且保持冷静，就能够达成预言的效果，就如柳莲二，甚至可以将概率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奈奈子敏锐地看出千岁的视力有损。千岁千里的“预言”更像是破除视力带来的障碍的同时，推测出对面最大概率选择的处理方式。但凡对面摔个跤或者不按常理出牌，他预言的准确性就岌岌可危。 　　不过，就算如此，千岁千里也不失为一个稳健又有才能的网球选手，奈奈子很看好他。 　　“什么叫‘很看好’啊？你站在四天宝寺的观战台诶？” 　　一个俊俏的带很多耳钉的小帅哥面无表情地开口。 　　奈奈子习惯见人先露笑脸，她笑眯眯地说：“我是隔壁立海大的网球经理柳生奈奈子，你好。我是来和四天宝寺教练取经的。” 　　——并不是，她就是想找个好地方看看传说中才气焕发的极限。而且四天宝寺的教练行踪不定，总是在最不需要他出现的时候才出现。 　　财前光微微侧过头看她，声音没什么波澜：“教练不在。” 　　“哎呀这不是柳生教练吗！”渡边修魔法一样冒出来，他带着小礼帽，穿着骚粉色T恤，明明穿着正经但生生给人邋遢的感觉，“来选好苗子吗？” 　　“嘛，只是临时过来看一眼而已。虽然千岁君和橘君都很强，但是很明显四天宝寺胜面更大呢。” 　　话音未落，白石就打回了橘桔平的“爆裂球”，因为这一细节的不同，千岁后续的预言未能生效。 　　“说起来，才气焕发的极限的限制还是太大了，”你拿趴在护栏上，稀松平常地说：“基础才是王道啊。” 　　“是吗。”渡边修看着这个小姑娘完全抛下了立海大和冰帝的比赛，悠哉地来这里大放厥词，还成为了后续青年训练营的教练，心中忌惮，但面上不显。 　　“渡边教练，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奈奈子转过头来，问：“您觉得教练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两天了。当时伴老说得语焉不详，而榊先生的表述虽然足够简洁坚定，但奈奈子自问好像有几分道理，又不仅于此。 　　渡边修二十有七，已经过了“什么什么才最重要”的年纪，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大概是给部内带来轻松愉悦的氛围吧？” 　　渡边修，是个小心眼儿。 　　他知道立海大练习严苛，是绝对不会有轻松的氛围的。而四天宝寺所崇尚的幽默和快乐正是立海大所缺少的，他这么说，是想让奈奈子发觉到立海大欠缺的一面从而心生畏惧。 　　但是奈奈子好像没有因为这个回答感到困扰，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柳生小姐一点也不担心立海大的比赛吗？”渡边修忍不住问。 　　四天宝寺如柳生奈奈子所料地赢下这一局，白石和忍足往休息区走，听到柳生奈奈子说：“嗨，不担心哦，立海大可是很强的。” 　　忍足谦也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太过于失礼的表情。白石问他怎么了，忍足只是说“听到了令人不爽的事情”。 　　奈奈子回过头，爽朗地笑起来：“忍足君，你打得不错哦？” 　　忍足谦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权作回应。 　　奈奈子也不在意，跟渡边修告辞。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走到一块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柳生奈奈子，她唯一的特点，就是是个女孩儿，她毫！无！个！性！”忍足谦也开始大倒苦水，说从小到大，因为柳生奈奈子他们哥几个被族长怎样地嫌弃，柳生奈奈子平凡得要死，没什么兴趣爱好，学业也不拔尖，但就是受几个长辈喜欢！ 　　“只不过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儿而已！” 　　“而且莫名其妙地让人感到火大！” 　　忍足谦也把自己的不爽一股脑讲了出来，正在痛快地喘粗气，就听到脑袋上柳生奈奈子苦恼的声音：“是吧？我明明是个毫无个性的普通人啊。” 　　“哇啊啊啊——”忍足吓了一大跳，往前跌去。他回头看见柳生奈奈子就在自己身后，正将双臂拄在自己的座椅靠背上低头看自己，一脸困惑，“大家都觉得我很特别，但人家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从做模特，到拍综艺，奈奈子从没想到自己在“个性”方面有别于常人的人，她是真心实意地不解。 　　忍足谦也抱胸深呼吸，“我现在就感到很火大。” 　　财前光用同样的姿势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啊嗯？”奈奈子歪头看他们两个臭屁的样子，直起身来，道：“怎么这么大火气？开心点，预祝你们喜提亚军啦。” 　　她背对着四天宝寺摆摆手。 　　就走了。 　　362. 　　奈奈子回到立海大队伍中时，遇见了比嘉的木手永四郎。木手长相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又因为他的黑皮多了几分野性——我是说，整个比嘉中学的运动员都很“辣”。 　　所以一旦不涉及立海大的崽，奈奈子对木手还是挺和颜悦色的。她问什么木手就答什么，但可能是木手君有些羞涩，气氛并不显快活。 　　奈奈子立志做一个好教练，打算听取多方建议，但从目前的经历来看，她笃定自己并无进步空间。 　　像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部员们”啦、“给队伍带来轻松愉悦的气氛”啦，她都做得很好哦~ 　　奈奈子认为自己需要更加贴近基层的建议，就问显得有几分腼腆的木手永四郎：“木手君，你觉得好的教练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木手永四郎本来沉默着，闻言飞速地看了一眼柳生奈奈子，慢慢说道：“嗯，富有的，善良的教练，就是好教练。” 　　哦！瞧瞧现在的男高中生，多会说话！ 　　奈奈子欣然应允木手想去立海大给真田道歉的请求，带着他走向立海大的教练席。 　　363. 　　立海大席。 　　双打二结束。丸井和桑原下场，这段时间丸井的体力有了长足的进步，跟着桑原的节奏也不显吃力了。立海大干脆地赢了对面冰帝两局双打，对策很简单—— 　　把仁王和柳生的双打拆开了，换成了柳莲二和柳生。 　　仁王打单打二。 　　因为不能以原来的阵容对战忍足和向日一雪前耻，仁王和柳生的兴致并不高涨；丸井下场的时候，看着奈奈子悠哉的面容，声音也很幽怨：“原来奈奈子没有去冰帝席加油啊，那就好。” 　　他橘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就像毛绒可爱的小动物，奈奈子无奈，丸井从今天一大早就很奇怪，一副限量新品蛋糕被抢光的蔫样。 　　别看这小子脾气好，也很听奈奈子的话，其实是很擅长挑衅的。就早上奈奈子在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对面进行了十八次眼神决斗了。 　　此时丸井看到木手永四郎，也不跳起来挑衅了，奈奈子给他拿蛋糕过去，他居然蔫哒哒地说“没胃口”。 　　大事件！ 　　绝对有大事件！ 　　奈奈子问，丸井不答，就用那惆怅的表情望天，要不然就是勾着桑原的脖子黯然垂首。奈奈子端着蛋糕手足无措，“你不是打赢了吗？不是六比四打赢的吗？” 　　“赢了事业，输了家庭啊。”丸井幽幽道。 　　？ 　　丸井突然快速地问：“如果迹部景吾和网球部同时掉到水里，你救谁？” 　　拜托，全网球部里就我不会游泳啊。 　　“你迟疑了！”丸井伤心欲绝，“你迟疑了！奈奈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啪！”柳生比吕士一下子拍到丸井头上，“别自己给自己升辈分啊。” 　　总之，经历了关东大赛的挫折和后续的魔鬼加练，在战术方面没有差距而双方实力差别较大的情况下，立海大赢了。几人收拾细软准备再去看望一次幸村，因为一点也不激动更显高手之姿。 　　柳生奈奈子和立海大几人往外走。她的包由柳生比吕士背着，几人边聊边走，丸井一定要奈奈子在网球部和迹部景吾中选一个，奈奈子就只给迹部发了短信，直接跟着立海大离开了。 　　“下一场我们跟谁打啊？” 　　切原问。切原因为没能上场而有些蔫；仁王也没能上场，他站在太阳底下，更蔫；再加上时刻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惆怅中的丸井，整个队伍都很沉默。 　　“四天宝寺。”奈奈子说。 　　“是四天宝寺的概率是百分之95%。” 　　奈奈子问柳，“那5%扣哪了？” 　　“橘桔平的暴力网球可能会伤到四天宝寺的白石，让四天宝寺全体破防，惜败狮子乐。”柳淡定地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哦——不愧是考虑周全的柳啊。 　　“柳，你可比那个‘才华横溢’强多了啊。” 　　“啊，谢谢夸奖。” 　　几人不痛不痒的对话更显嚣张，龙崎听得又无奈又感慨，“真是令人惊讶，无论是经理还是运动员，都像怪物一样。” 　　前两天她强硬地命令手冢国光去医院检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趁着情况还没恶化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龙崎押着手冢就去办理了长期的医师按摩套餐。 　　龙崎看向奈奈子的背影，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嘛，柳生奈奈子。 　　渡边修突然出现，他问龙崎：“柳生奈奈子问我教练最重要的是什么，她这是在干嘛？” 　　伴老慢悠悠地笑，黑羽扛着他，小声嘀咕：“她好像问了好多人。”这是他不小心听到的。黑羽虽然讨厌比嘉中学的做派，但对于雷厉风行打败了自己的木手永四郎还是很在意，跟着他的途中听到奈奈子问的话。 　　“嘛，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他人，应该问自己啊。”伴老慢悠悠地说：“每个人都只能回答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啊。” 　　龙崎深以为然，她说：“你说得对啊，伴田。”她露出追忆的神色，“如果非要我向她传授诀窍的话——” 　　她撩了撩自己的马尾，“大概就是美貌吧。” 第87章 　　364. 　　全国大赛的前一天晚上, 八月二十二日，夜。 　　柳生奈奈子对每一个可能上场的部员进行了亲切的问候，并让他们选择大赛当天自己要穿的裙子。经过统计和汇总, 柳生奈奈子最终选择了立海大全套的队服, 企图以牺牲自我形象的方式换取卫冕二连霸的好运。 　　柳莲二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柳莲二进行了周密的部署, 数据告诉他，立海大卫冕冠军之事十拿九稳, 一切尽在他掌握。事实上, 柳生奈奈子在群里十连发服装款式是唯一不在他预判中的事。 　　柳莲二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正是深夜，柳的房间的灯是关着的, 只留一盏台灯。柳放下笔，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立海大的队服挂在身后的衣架上，“Rikkaida”的标识一半罩在月华下，一半掩在阴影中。 　　“……当时，支撑我的一半是网球部，一半是幸村君你。” 　　幸村从昏睡中醒来, 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树叶的阴影落在床面上，窗外星子伶仃, 整个房间只有黯淡的月光作为照明。他牟足了劲，才从床上坐起来。 　　好寂寞啊。 　　幸村君这样想着。明明醒过来就是无上的好事情，但在这个夜晚, 酸涩和痛感裹挟着他，幸村静止一般坐在床上。 　　他看见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小盒蛋糕，下面压着一叠纸。 　　“幸村君：恭喜手术成功。” 　　“我是真正的柳莲二, 请注意甄别信件身份, 虽然我被冒充的概率只有22.7%。很高兴可以和你再次成为队友——不, 仅仅是知道你手术成功的消息就足以让我欣慰。我原以为世界上没有神明，诗歌就是世界上最美丽和神秘的东西。但经过这一遭，我想我不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了。” 　　幸村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无法想象柳莲二相信神明存在的模样，难道不会和神灵争论起来吗？“他成为老师的概率明明有90%，为什么最终做了警察”之类的。 　　“你在医院时，我只能祈求神明的垂怜，或者期盼着他的好心情。坦白说，在和冰帝对战的时候，我无比地恐惧。当时支撑我的，一半是网球部的未来，一半是幸村君你。像幸村君这样的人，神明也希望他能长久地活跃在人世间吧？” 　　“怀揣着这样没有数据支撑的底气的恐惧，我居然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幸村精市安静地坐在手术床上，借着月色和应急灯光将信纸翻过来。 　　“虽然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但没有幸村君的立海大不是完整的立海大，请快一点回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 　　“柳莲二留。” 　　幸村长舒一口气。护士敲门进来，刚才的烦躁和委屈已然从少年昳丽的面容中褪去，他温声请护士打开灯。 　　柳莲二把房间中的灯打开。他低头看手里的笔记本，这本笔记前几页是一些运动数据，后半本被立海大几个人撕掉了。那几个家伙表达欲旺盛要撕一张、写了错别字要撕一张，柳莲二盲猜有人一人写了好几封信，最后本子后半部分没剩两页，这个本子就变成了柳生奈奈子的专栏事迹。 　　“八月十五日，柳生奈奈子威胁了早乙女教练，用词专业，成果喜人，不愧是早早出去工作的女人。” 　　“八月十七日，柳生奈奈子分析了‘才华横溢的极限’，很有参考价值。她认识很多教练，好像在努力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的教练，这是一个新数据（星号）。” 　　“八月二十二日，柳生奈奈子疯了（划掉），在群聊里发十张了长得差不多的裙子图片。她在解放自己（划掉）。她在解放自己。” 　　他看了一眼手机，柳生奈奈子没再发图片，转而坚决地表述自己明日穿立海大运动服的信念，说什么“置换好运”、“玄学努力”、“物理祈福”等等。这家伙一紧张就会疯狂叭叭，网球部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就由着她在群里刷屏。 　　什么玄学啊、神明啊，都没有自己的数据靠谱。柳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起身去洗漱。 　　嘛，算了，说不定真有神明呢。 　　365. 　　对于柳生奈奈子的骚扰，网球部各有各的对策。哥哥和奈奈子的聊天界面更多是奈奈子叭叭他已读不回，据说自从柳生奈奈子加入群聊，柳生比吕士和真田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哼，人家才不在意呢。 　　奈奈子翻了个身，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她撅了噘嘴，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哥哥的房间。 　　“哥哥！你睡了没有啊？”奈奈子在门外大呼小叫：“你跟幸村写了什么啊？” 　　柳生比吕士不堪其扰，终于打开门。他果然没有睡，虽然换了睡衣，但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好像在看。 　　柳生哄她：“该睡了，奈奈子。” 　　奈奈子才——不！！ 　　她一下子闪进哥哥的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滚了两圈，精神百倍地问：“你不紧张吗？明天是全国大赛诶。”她躺下来，一副要谈人生的样子，“我还没参加过全国大赛呢。” 　　群里大家都很活跃。小海带实诚地问奈奈子为什么一条裙子发十遍，仁王语义不明地说奈奈子穿队服会有猫咪缘，丸井完全跑题，在问大家聚餐想吃什么。 　　只有柳，温柔地说：“神明感知到你的努力了，早点睡吧，奈奈子。” 　　柳好温柔，他这次居然没有用数据证伪神明的存在！ 　　奈奈子被顺毛，乖巧地在群里发“猫咪晚安”的表情包，又回了一句“吃寿司”，就不再看手机了。 　　柳生比吕士拿她没办法，关掉了台灯，合上。《东方快车谋杀案》他看了很多遍，熟悉的文字和情节会给他一种安定感。 　　他嫌两个人挤在一起热，就邀请奈奈子去阳台。奈奈子嫌夏日的蚊子多，说什么也不去，两人就在哪聊天掰扯了十分钟，拉锯以柳生比吕士坐在室内的椅子上告终。 　　“我也是第一次参与全国大赛。”柳生靠在座椅靠背上——他在学校是绝对不会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的，也不会把睡衣的第一个扣子扣上，他说：“不过四天宝寺的数据柳给我看过了，立海大更强。” 　　奈奈子望着天花板，轻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从没想过我能以这种身份参与全国大赛。” 　　她翻过身，抱着哥哥的被子，只露出眼睛看他：“当时幸村邀请我进入网球部真是太好了，你把我放在网球部休息室的时间点也太好了，欧尼酱。” 　　“……其实我一直没明白，你和幸村是怎么协商的。”柳生推了推眼镜，“为什么他邀请你？为什么你会同意做网球部经理？” 　　一切的改变、一切共同创造的美好记忆，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奈奈子眨巴眨巴眼睛，“你告诉我你给幸村写了什么，我就告诉你。” 　　“哼。”柳生比吕士居高临下看她，哼笑一声。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双手一捞——就把奈奈子捞起来了。 　　“喂！才聊几句话啊？！”奈奈子在空中挣扎，“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交换信息懂吗？！！” 　　他把奈奈子丢出自己的卧室，淡声说：“晚安。” 　　奈奈子不服道：“喂！至少让我知道你用的谁的署名吧？！哥？！” 　　门被柳生比吕士合上。 　　366. 　　门被打开又合上，护士小姐例行给幸村测量了身体数据，就离开了。 　　幸村打开下一封信，是柳生比吕士的。 　　“见信如面，幸村君，日安。” 　　“恭喜你手术成功。术后不宜荤腥辛冷，复健进程应听从医嘱，不宜操之过急。但也别让我们等太久，我们快要追上你了。” 　　“我从来不后悔放弃预科班，加入网球部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让我看看更瑰丽的世界吧，幸村。” 　　“还有，仁王用石头将幸子围成一圈形成魔法阵，并坚持它需要充足的日晒，已经在房顶放了三天了。我远观幸子好像有点蔫，希望你不要在意。” 　　“本来想借用他人的署名，但这一封信还是用自己的名字比较好，如果有人冒充我，请务必甄别。祝你早日康复，球场上见。” 　　“柳生比吕士留。” 　　幸村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不禁失笑。 　　什么啊。 　　幸村将目光投向桌边的一沓信件中，他把这些信拿过来，数了数。署名桑原的有三封，没有署名切原赤也的，署名真田的有两封。 　　搞什么啊这些家伙。 　　幸村忍不住翻开来看。虽然署名桑原但一封遣词造句很流畅，可以断定不是桑原的；一封有很多未发现的错别字，可以确定是切原的；还有一封，语句简洁准确但欠缺一点语感——这才是桑原那封。 　　幸村哭笑不得，他打算全拆开乐一乐，忽然闻到蛋糕的香味。 　　他想起奈奈子说：“蛋糕就是闻起来比吃起来美好，我闻一闻获取的快乐是一样的。” 　　幸存大病初愈，当然不可能往自己胃里糊奶油。但他伸出手，拆开蛋糕的包装盒，浓郁的奶油的香甜涌出来，他凑近去闻。 　　果然很美好。 　　幸村把这些东西放回床头柜，缓慢地躺下来。刚刚测过血液的手指被刺破，现在攥起拳头来又麻又痛。 　　他躺在病床上，手肘搭在眼睛上，在寂静的病房里抽了一下鼻子。 　　眼泪汨汨流出来。 第88章 　　367. 　　东京, 运动场馆，八月二十三日，全国大赛决赛现场, 晴。 　　立海大的校车里，柳生奈奈子坚决地表示今天由她来背（自己的）包。作为教练, 她要照顾青少年稚嫩的肩膀, 留存体力, 以备比赛的消耗。 　　真田弦一郎用“想要说很多话但是统统咽了回去”的无语表情看了她一眼，把奈奈子肩膀上的包拎到手里。 　　“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无论是安抚大小姐用的“萝卜君”还是她专属的水杯，都放在队内统一的冷藏箱里。真田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从神奈川背到东京再背回去, 他颠了颠，包包里面立刻发出玻璃瓶撞击的清脆鸣响。 　　那是价值六位数的护肤品和防晒啊！ 　　真田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不妥，他回头看到奈奈子肉痛的表情，以为她又要跳起来叽叽喳喳——她一紧张就这样，虽然有点怪，但是大家都习惯了。 　　谁知奈奈子的肉痛表情接触到真田试探的眼神就消散了, 她突然大鞠躬，郑重地表示如果能让真田先生开心的话，所有的护肤品都可以粉身碎骨给他听个响。 　　更怪了。 　　真田弦一郎转身就走，柳生奈奈子在他身后声情并茂：“只要能减轻真田君的压力……” 　　真田加快脚步，柳生奈奈子是吃错了什么药…… 　　“单打三就会轻松地胜出！” 　　真田忍无可忍, 回头喝道：“你少说两句都打完了！跟上！” 　　奈奈子小声说：“嗨。”她从大巴上下来，司机在身后给他们加油, 奈奈子甜甜地道谢。她看见仁王雅治拿手遮挡阳光, 便自告奋勇地上前要帮他撑伞：“仁王君！我来给你撑伞……” 　　“刷”伞骨张开, 阴影笼在两人头上。柳生比吕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把伞递给仁王。 　　仁王雅治结果伞柄, 轻快地说：“走吧。”奈奈子只好跟上，她殷勤表示这种粗活而还是让她来，仁王一下子抬高了手臂，用下巴向前示意：“瞧瞧你给真田吓得……” 　　真田飞毛腿一样走到了十米开外，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一样。 　　“怎么就是我给吓得……”奈奈子无辜地小声嘀咕：“真田君好胆小哦。” 　　相比于踩点到的立海大，观战者来得更早。青学、六角、圣鲁道夫甚至是比嘉中学等人都来到观战席。 　　青学和六角关系更亲近，坐在一起。不二笑眯眯地问六角的佐伯：“你希望是谁赢呢？” 　　拥有着多余到无用的帅气的男生想了想，“虽然立海大现在的阵容算是最弱版本，但很难想象立海大输掉比赛的样子啊。” 　　佐伯虎次郎和不二周助看向才走近场馆的立海大众人，真田背了女士包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撑伞，“那就是柳生奈奈子吗？” 　　“诶？”不二惊讶，看到六角中学众人像乌龟一样抻着脖子看，不时传来“会给她撑伞”、“怪不得”、“教练”之类的话。 　　立海大进入场馆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与他们即将对战的四天宝寺神色微妙，“立海大还真是……嚣张啊。” 　　368. 　　奈奈子坐在教练席，第一局是单打三真田弦一郎上场。真田在角落拉伸，奈奈子在和柳莲二打赌对面会让谁上场。 　　“白石吧。”奈奈子撑着下巴，“不能开局就输球吧？四天宝寺还有谁能打得过真田啊？” 　　奈奈子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取悦了骄傲的少年，柳莲二不置可否，淡声说：“但是白石很少出场，如果考虑性价比的话，可能会把白石放在单打二这种赢面更大的地方。” 　　——没错，四天宝寺在关西是立海大一样的学校——强横的实力、顶尖的配置和源源不断的胜利。事实上，白石藏之介的比赛资料少得可怜，他常常被放在单打一，根本不用上场，队伍已然夺得了胜利，在柳莲二的数据中，白石“迷雾一般的男人”。但白石藏之介二年级就成为了部长，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团队对他的认可也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如果在第一局落败，那对于整个队伍的气势是致命的打击。考虑成败都有风险，以四天宝寺利益角度来看，白石最好放在单打二或者单打一这个位置，把真田的锋芒避过去，也能保证赢面。 　　“保证什么赢面啊？”奈奈子斜眼睨着柳莲二，“柳是说自己打不过白石的意思吗？” 　　柳莲二无奈，他是按照四天宝寺的利益出发进行推演的，自然拿核心的第三局作为重要坐标。柳拿本子要敲她脑袋，被奈奈子躲过了。 　　奈奈子笑嘻嘻地坐远了一点，看着走向场地的白石藏之介，声音甜蜜，“但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呢？” 　　——因为幸村精市不在。 　　幸村精市不在，立海大全国最强的实力就仿佛被打了个半折——从某种角度来说四天宝寺的判断是对的，幸村既是最强、也是教练、也是精神领袖。 　　没有了T0级别、深不可测的幸村精市，四天宝寺胆子就大了起来。把一直隐藏的白石放出来，就是一个信号。战术二字无法概括四天宝寺的行为——这是一次赌博，赌立海大除幸村之外实力如何，赌注是全国大赛的冠军。 　　因为幸村不在，所有对手都蠢蠢欲动要把立海大拉下神坛。 　　柳莲二沉默半晌，和柳生奈奈子同时低叹道： 　　“真是令人不爽啊。” 　　369. 　　“怎么了？” 　　真田拉伸完，往这边走来。他一会儿就上场了，就没上到准备区，站在奈奈子和柳莲二旁边。 　　奈奈子抱住萝卜君，声音响亮地告状：“四天宝寺在小看我们啊。” 　　“他们是觉得真田君你打不过白石，才自信满满地把白石放出来的。” 　　奈奈子阴暗地揣测对面，露出拱火的“恶人”嘴脸。 　　真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向网球场内。 　　“我承诺过，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他说。 　　370. 　　“幸村：恭喜手术成功，祝你身心康泰。” 　　“我向你承诺，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秋天还愿的时候，一起去看日出吧。” 　　“真田弦一郎留。” 　　幸村将真田的信件翻了翻，怎么就这么两句话啊？还有还愿是什么意思？真田曾经跟自己讲过祈愿的事吗？ 　　幸村确认只有这两句话之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不愧是真田啊。” 　　真田弦一郎站在场内，他的网球包被放在准备区域的座位上。立海大众人的网球包集中放在过道的地面上，紧靠着看台和教练席之间的挡板，只有真田的包放在他的座位上。 　　丸井看向真田的包，“好挤啊，真田为什么把网球包放座位上啊？”丸井想把真田的包和大家的放在一起，但伸出的手顿住了。 　　实话实说，他不敢。 　　“puri，在部内的时候真田也要把包放在桌子上，不再往休息室地上放了。”仁王雅治凑了过来，眼中迸发出乐子人独有的光，“不会有什么小秘密吧？” 　　仁王和丸井对视一眼，之后两人目光落在真田弦一郎的网球包中。 　　不能放在地上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佛经？ 　　长辈赠送的物品？ 　　看一下，没关系吧？趁着真田在比赛，看完把拉链拉上就好了。 　　仁王和丸井的头凑在一起，缓慢拉开了真田网球包的拉链。 　　包中除了网球拍和绷带，就是一个红色的、包着绸缎的纸片。 　　是一个健康御守。 第89章 　　371. 　　场中的白石藏之介和真田弦一郎相对而立, 真田向对面颔首示意：“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来吧，白石君。” 　　真田当高手当惯了, 平时又是负责监督的副部长，说这话是非常自然的、带着正派耿直的善意的，这是真田式的坦诚和鼓励。但对于自认为与立海处于同一等级的四天宝寺来说, 这话相当傲慢。 　　白石藏之介并不因此气势低人一等, 他微微一笑, 朗声说：“让我们打出痛快绝顶的一战吧！” 　　但忍足谦也半倚着，另一只手不住颠球，他低声说：“真是让人不爽啊, 立海大。” 　　“比柳生奈奈子还让人不爽。” 　　372. 　　这是证明二者是否处于同意层次的、关乎尊严的一战, 柳生奈奈子敏锐地发觉双方都憋着火气，气氛一触即发。 　　虽然立场不同，奈奈子仍然不掩饰对于白石的赞美。拥有了所谓的超常视力之后，奈奈子对于“美”异常敏锐。白石藏之介的网球对于柳生奈奈子来说就是视觉享受。 　　“真漂亮啊, 这个起跳。”奈奈子满目欣赏, “真田的动作也不错, 与之前相比, 对于膝盖的负担更小了。” 　　实话实说，经常运动的男高中生跳跃的样子很难不好看。 　　与十年磨一剑、讲究本质、均衡发展的白石相比, 真田弦一郎并非五边形战士。真田球风猛烈、擅长进攻、技能特征也鲜明，但因为攻防兼备、没有短板, 显得他的网球技能点均衡。 　　但高手过招就是如此，差之毫厘, 反映在比分上, 却是高下立见。 　　真田把白石的回击打回去, 白石是少见的在基础上叫他挑不出错的人——但这远远不够，“回球不错！但想赢我，还远着呢！” 　　白石已经破解了真田的“火”，但白石的进攻也难以攻破真田的“山”，在这样的拉锯中，比分逐渐向真田倾斜。 　　橘桔平坐在看台上，声音低沉：“‘风林火山’吗。” 　　千岁千里无奈地笑起来，不愧是立海大啊。千岁私心偏向四天宝寺，不是他有偏见，输给全国大赛冠军总比输给全国大赛亚军好听吧？ 　　况且，立海大在神坛上呆得够久了。 　　千岁千里的目落到球场上逐步破解真田技能的白石身上。在和白石与忍足谦也的双打对战中，千岁千里感受过白石那种“无法想象的冷静”、“绝招被逐步破解”的步步紧逼的感觉。明明己方捏着绝招，但白石在对面时，会给他一种对面才是深不可测的一方的压迫感。 　　但真田弦一郎并不显慌乱。“风林火山”于他来说仿佛不是绝招，而是普通的平击一样，真田好像习惯自己的绝招被破解—— 　　会是谁破解的？是队内的队友吗？ 　　千岁千里不禁看向对面的立海大。没有教练、没有部长，只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柳莲二坐在教练席，暂时充充场面。千岁千里偏头看向旁边的橘桔平，“那小姑娘是谁？女部员……经理？” 　　橘桔平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资料里显示是经理。” 　　“你开始收集资料了？”实话实说，狮子乐能取得的资料十分有限，一方面九州和关东有壁，一方面他们狮子乐就不是以数据闻名的网球强校，本校风格就是莽。 　　橘桔平打开手机，搜索“立海大网球部”，弹出的第一个信息就是“模特柳生奈奈子声称网球部经理是团队的灵魂”。 　　千岁：“？” 　　千岁：“这么嚣张的？” 　　橘桔平轻轻点头，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有所指的不爽。在网球部内部，运动员们最服从的当然就是教练和部长，服从部长是因为部长强，服从教练是因为教练能让他们变强——经理的话，尊重有余，服从不足是常态。 　　橘桔平点开网页中的第一个推送，里面除了柳生奈奈子的各种照片，就是不知所云的赞美，在文章末尾放了一段视频链接——是柳生奈奈子在《疯狂星期五》的剪辑： 　　主持人问柳生奈奈子在队内都做什么，奈奈子刚举起话筒，视频就切到初山蓝子夸张的吹捧：“……长得像天仙一样，赛场上的双方打一球看一眼、打一球看一眼……”然后是主持人一脸很懂的的附和：“就是啊，我特别理解为什么邀请柳生桑当经理。” 　　“……这人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千岁千里忍不住吐槽，“立海大就由着她？一点王者的霸气也没有啊。” 　　橘桔平没答话，专注地看着场中的真田和白石。现在比分已经来到了“5:3”，是真田的赛点，幸而此局为白石的发球局。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白石仍然冷静、精准、稳定，牢牢抓住了自己发球局的机会。 　　比分来到“5：4”，场上气氛焦灼了起来。 　　这种感觉千岁千里很熟悉。半决赛时，白石冷静地等到了“才华横溢的极限”的破绽，从而一举翻盘——这正是白石擅长的节奏。 　　真田弦一郎会怎么做？ 　　千岁千里也专注地观察起了场中的局势来，真田依然沉稳，白石的冷静也不逞多让，这一局，结论未定！只要白石能够破解真田弦一郎更多的绝招，立海大的心态早晚会变化，局势马上就要改变了—— 　　就在此时，千岁看见，立海大柳生奈奈子向裁判叫了暂停。 　　那个柳生奈奈子，随随便便地叫了暂停？！ 　　花瓶就给我坐在那里别插手啊喂！！！ 　　373. 　　渡边修萎靡地摊在教练席上，长叹一声：“啊——这个狡猾的女人。” 　　白石藏之介擦着汗走过来，“教练。” 　　渡边修立刻换上了不怎么元气的笑容，“别介意，白石。立海大就是看准了双方气势的变化，在这一刻叫的暂停，这说明你之前的气势已经威胁到对面了。” 　　“嗨，我会保持的！”白石的笑容清爽元气，“好久没有面对这样压迫性和技巧都很顶尖的对手啦，真是令人享受的比赛啊。” 　　渡边修瞪着一双消极的三白眼，面对眼前仍然开朗乐观的白石藏之介，他没有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只让白石抓紧补充体力，以防可能到来的消耗战。 　　如果双方都能保持之前的状态，四天宝寺当然有赢面，但问题在于——柳生奈奈子叫的暂停，除了压制我方气势上的优势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用意？ 　　立海大教练席。 　　“抱歉啊，真田，突然叫了暂停。”奈奈子缓声说：“我觉得‘那个’可以解封了。” 　　真田愣了一下，“解封？没问题吗？” 　　真田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膝盖。他真的没有在意奈奈子叫暂停一事——说实话，自从幸村生病、群龙无首、柳生奈奈子兼职教练以来，真田弦一郎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奈奈子确认现在真田的膝盖可以承受解封带来的影响，她委婉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一场用不上的话，维持现状也没关系。不过，一旦让对面追到6:5的消耗战，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你也发现了吧？对面是反打的类型，我们拖得越久，对面对我们的了解越多，胜算越大。” 　　真田向来是信奉堂堂正正打败对手的，他微微皱眉，没有回话。 　　奈奈子最后补上一句：“即使不解封‘它’，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够赢下这一局。”少女露出了有些腼腆和期待的神色，“只不过从我的私心来讲，希望我们能早点结束，早点拿着冠军奖杯去见幸村君。” 　　真田点头，低声说：“我明白了。” 　　仁王悠哉地倚在一角阴影中，跟柳生奈奈子挤眉弄眼，“大文豪，你是不是有《拿捏霸道副部长》之类的隐藏成就？” 　　真田听见了，但没在意。仁王雅治没事就要撩拨一下，他早就习惯了。幸村还在医院里，时间紧迫，现在实在不是和仁王掰扯这些的时候，况且他这人向来宽宏大量—— 　　真田瞥见了自己的网球包以一种不自然的状态躺在座椅上——拉链被拉到了头。 　　真田记得，《神社一百问》一书中曾经讲过，喜熊御守是有生命的，要近水、要通风、要端坐高台，才能给予人最大的庇佑。 　　自己怕汗液脏污了喜熊大人才没有带着御守上场的！为了通风，自己还特地留一个小口！根本没有把网球包拉链拉紧！ 　　真田怀疑的眼神划过仁王雅治的脸。仁王无辜地与他对视，“puri？” 　　刀剑般锋利的视线刮到丸井身上，丸井嚼泡泡糖的频率变快了，他眨巴着眼睛，露出了活力满满的笑容，“副部长加油啊！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最后，真田看向茫然的切原赤也，小海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死亡凝视了，怂怂地竖起了毛。 　　柳轻轻叹了口气，真田一定发现了不对劲。仁王和丸井撒谎的习惯性动作还是太刻意——或者说他们撩真田虎须撩得过于频繁，真田都能从中总结出规律了…… 　　真田弦一郎刷地转身，回到场内。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坚定，不知为什么，仿佛也有些沉重。 　　白石藏之介看着真田气势汹汹的样子，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妙的感觉。 　　白石摇摇头，振作一点！这可是全国大赛！我现在只用想着赢下真田就好了，保持这个劲头，不要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们四天宝寺的宗旨是什么？ 　　搞笑者为王！ 　　让双方快乐的胜利才是最甘美的！ 　　白石怀着对于对手的尊重和善意，大声说：“真田君！” 　　他讲起在四天宝寺屡试不爽的冷笑话：“一只熊剪掉脚趾甲后，变成了一只能。” 　　“哈哈哈哈哈白石是不是又讲了那个笑话！变成了能哈哈哈哈哈！”金色小春捧着肚子笑倒在座位上，一氏裕次揽着他一起笑到打鸣。 　　这边立海大教练席上，奈奈子偏头问柳：“他说啥？熊怎么了？” 　　柳摇头，白石的数据还是太少了。 　　“喜熊御守，就是健康御守。”仁王雅治从奈奈子头上冒出来。 　　“所以呢？”奈奈子仰头看仁王。 　　“puri，不知道。” 　　374. 　　“……”真田弦一郎看起来更生气了，他刚毅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可怕的表情，真田压了一下帽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发了球。 　　真田弦一郎确实更生气了，白石藏之介通过他的发球就感觉到了。不仅如此，真田的防守范围扩大了—— 　　白石已经快要破解真田弦一郎的“不动如山”，但真田一上场就升级了防守技能，这对白石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 　　——真田使出了全新版本的“阴”，调动肌肉在一瞬间产生巨大的爆发力，以快速地在场中跑动，甚至肉眼达到瞬移的效果。这个技能一出，四天宝寺直接看呆了。 　　忍足谦也抓紧了前面的护栏，“怎么可能这么快……” 　　石田银沉声念了一句什么，补充道：“力量也明显加大了，这是真田‘风林火山’之外新的招数吗？” 　　——不是啦，完全是真田被气的，当然四天宝寺是没法知道前因后果的。 　　渡边修一只手覆在额头上，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对面拿出了从未见过的绝招，柳生奈奈子…… 　　好一个“花瓶经理”！ 　　十分钟后，白石藏之介“4:6”惜败真田弦一郎。白石坐回自己的休息位置，比往常更加低落。 　　“白石，已经非常棒了。”渡边修安慰道。 　　渡边修虽然有点小心眼，但他的理念其实是“人才大于成绩”，这也是他能把白石捂了两年的重要原因。经此一役，白石的大赛经验和高端选手的交手经验都得到了积累，并不算坏事。 　　白石抬起脸，露出非常失落的表情：“教练，四天宝寺的绝赞冷笑话，失效了。” 　　“诶？” 　　白石委屈地捂住脸，“我讨厌东京，我们的幽默和这里格格不入。” 　　“……诶？……诶？！” 　　理、理念问题！理念的重创！这是无与伦比的大挫折！ 　　渡边修慌张地围着白石转，周遭金色的碎碎念格外清晰“真的诶立海大一个人都没有笑”、“他们关东人太冷漠了啦”……渡边修崩溃地想：柳生奈奈子！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好精妙的算计！好狠毒的心肠！！！ 第90章 　　375. 　　真田和白石的对战仿佛奠定了后面的基础。柳生奈奈子以为千岁千里是四天宝寺的, 本想看看柳莲二和千岁千里谁厉害来着，现在才发现国二时千岁还没有转学。遂作罢。 　　“谦也打球是这个风格的呀。”奈奈子撑着下巴，仔细观察忍足谦也的脚踝, 然后偏头问柳莲二：“他的速度对丸井的‘走钢丝’有压制作用吗？” 　　双打二，四天宝寺忍足谦也、石田银对战立海大丸井文太、胡狼桑原。忍足谦也和石田银是速度和力量的组合，两人实力强劲，这个组合一攻一守、一动一静，在关西无往不利——可惜遇到了同样一攻一守且没有了体力短板的丸井和桑原。 　　与其说对丸井造成制衡的是“浪速之星”忍足谦也的速度，不如说是石田银强劲的力量——没办法，丸井和石田的体型差距太大了，很多球桑原还可以勉力接下，但换成丸井接就飞了。靠着石田的力量和丸井的技术，四天宝寺和立海大的比分紧咬着。 　　奈奈子看得眉头紧锁, “力量会削弱丸井敏锐的感知, 球由桑原接比较好吧？” 　　柳莲二却说：“整个立海大, 就丸井和桑原的组合不能拆，这就足以说明两人的短板之严重了。”他在本子上记了什么，翻过一页来，“数据收集完毕, 看他们俩的应对了。” 　　“一会儿休息时间，要不要给他们讲讲球？” 　　柳莲二侧过头看柳生奈奈子, 轻声说：“他们又不是没有脑子, 要是真的输了这局, 真田就有由头进行铁拳制裁了。” 　　真田弦一郎坐在两人身后磨刀霍霍，仁王雅治猫在柳生比吕士身后碎碎念：“真的出现太刀了真田是怎么把刀带进来的……” 　　柳生瞥了仁王一眼, “你就庆幸队伍还需要你上场比赛吧。” 　　奈奈子摇晃着柳莲二的领子, 恨铁不成钢地叫嚷着：“柳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输球啊？！他们没有削零对面就足以成为被制裁的理由了！！！” 　　奈奈子是决不允许立海大输一局的。输了一局就好像立海大的全国第一是幸村一个人挣来的, 幸村生病，立海大就现了原型。每输一局，立海大的光芒就黯淡一点，幸村的缺席也仿佛是罪恶一般。 　　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她知道人言可畏，她自己经历过，不希望幸村也经历这些。 　　376. 　　一个溜溜达达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柳莲二微微勾唇。奈奈子松开他的领子，后知后觉柳莲二说“他们又不是没有脑子”的嘴脸过分冷漠了，还由着自己拽他领子，此事绝对有猫腻！ 　　奈奈子露出了威胁的神色，“喂……” 　　“四天宝寺有个人非常擅长收集数据呢。” 　　柳整理好自己的领子，端正坐着。板寸头的金色小春的身形隐没在看台入口，奈奈子眼力好，问柳：“那个是……四天宝寺的金色小春？” 　　奈奈子凑过去低声问：“他刚才在偷听咱们说话吗？……我只是说不能输而已，我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柳莲二拍拍奈奈子的肩膀，“也就是说丸井他们不削零四天宝寺就得被制裁而已。” 　　奈奈子哑然四顾，她说的是真田的心里话啊。奈奈子回头看向真田，真田还在认真磨刀，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奈奈子靠在椅背上，喃喃：“总感觉自己的形象变得奇怪了……” 　　377. 　　最终立海大以微弱的优势赢下对面，丸井文太下场时，果然遭受了真田弦一郎的铁拳制裁—— 　　“居然用了这么久！真是太松懈了！”真田弦一郎一掌切到丸井文太头上，制裁的气势巧妙地排除了胡狼桑原。 　　真田完全是在公报私仇，柳生奈奈子看破不说破，把脸撇到另一边。丸井文太自知理亏，一躲一边跑，一骨碌翻到桑原身后去。 　　丸井文太看向一旁的没被追究的仁王雅治，轻轻哼了一声。仁王算过，如果单打二的柳莲二赢下对面，那真田就会更加专注于冠军的颁奖仪式，然后大家会开开心心地去找幸村，大概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他低下头，“puri，柳，你不会输给对面吧？” 　　柳在低头翻资料，没有回话，神情十分严肃。 　　仁王凑过来，“柳？” 　　“令人难以置信……我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柳莲二端着四天宝寺选手的数据小册子，前翻翻后翻翻，终于找到一页，“小石川健二郎，存在感趋近于零的四天宝寺副部长。” 　　柳睁开眼睛，露出了理念被侵犯的严肃表情，“没、有、数、据。” 　　单打二。 　　小石川健二郎和柳莲二相对而立，双方之间的火药味比真田弦一郎和白石藏之介更甚。 　　小石川健二郎身材比柳莲二还要高挑，人很壮发型也特别，但就是没有存在感。他冷着一张脸，“当着我们的面制裁丸井君，是在羞辱人吗？” 　　柳莲二面色严肃，他上下打量小石川，也冷淡地问：“我为什么没有搜集到你的数据？” 　　小石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没有存在感当然算上不上好事情，但如果能够让柳莲二感到困扰，也算是报了谦也和石田的仇。 　　378. 　　柳莲二“6：2”打赢了小石川健二郎。 　　但柳的疑惑并没有得到答案。 　　立海大连赢三局，全国大赛的冠军是板上钉钉的事。立海大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奈奈子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偏头捂住脸。 　　她无法描述自己的感情，虽然时间线并不重合，立海大也稳稳地赢过了还没有吸纳千岁千里的四天宝寺，但她一直都记着原著中，关东大赛真田弦一郎给幸村带去“输给青学”的口信时，幸村病房里传出的绝望嘶吼。 　　那个片段，还有全国大赛前幸村拼命复健、术后二十八天上场却输给了一年级的越前龙马后失落的脸，还有赛后幸村质疑自己“背负着沉重的胜利”的理念的茫然样子。这些画面，她上辈子就看过一次，不忍心看第二遍，后来一直回避不见。 　　——她对青学没有怨气，她就是痛心而已。上天造化，世事无常，最痛心不过桀骜萎顿，天才凋零。她知道青年选拔时，黑部由起夫说过“天才得长到相应的年纪才行”，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客观、也更无力了。 　　但一切悲剧都避开了。 　　幸好，幸好。 　　场中裁判和主持在语气激动地祝贺立海大卫冕全国大赛冠军，天上落下彩带，丸井跳到桑原身上大吼着“都是我天才的打法”之类的，桑原表示快断气了却咧开一排大白牙；小海带嚎啕大哭着扑向柳莲二，柳终于放弃了纠结“为什么会有人毫无存在感到没有数据”的事，想要调侃一下赤也居然哭出了狗叫，却听到旁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奈奈子不是故意哭出如此粗犷的声音的，但是她控制不住。好像不仅仅是委屈、或者喜悦、或者激动，她完全无法解释顶到喉咙的酸楚和胸腔中的憋闷。 　　仁王雅治在旁边笑话奈奈子，说听她的哭声就知道她算是车里劲儿足的那种，奈奈子不甘示弱，边擦眼泪边跟真田告状，“真田！” 　　仁王警觉，“喂……喂！！” 　　真田弦一郎回头，奈奈子伸手指着仁王雅治，“我看见他翻你包……呜呜呜……你快教训教训他呜呜呜……” 　　柳生比吕士决定献祭好兄弟哄奈奈子，他一边拿帕子给奈奈子擦眼泪，一边附和：“没错，我也看见了。” 　　奈奈子的哭泣止不住。她以为自己很平静的，她认真比较过柳的数据、研究过渡边教练的风格、也请教了黑部的意见，数据显示全国大赛冠军十拿九稳，但是、但是—— 　　但是就如她无法解释的“外来者”身份、就如幸村没有避开的病情，身处于甚嚣尘上的“立海大今年最有可能被拉下神坛”的猜测甚至期待的围剿，没到最后的一刻，她不敢泄劲。 　　——也可能是有一点累了。 　　当决策者好累啊，幸村精市，你快回来吧。 　　“呜呜呜我不干了，要是幸村在这就好了……”奈奈子摆烂地靠在哥哥怀里。评委和主持人在催促立海大等人去讲台领奖，但奈奈子的双脚好像长在地上，柳生哄她挪个步，她装作听不见，不挪道哇哇哭，最后柳生比吕士也放弃了。 　　“宝贝，你真的好像一台福特SSC啊。”柳生比吕士捧着奈奈子的脸，怜爱地说。（注1） 　　奈奈子吸了吸鼻子，“啊？”然后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捂着脑袋回头，看见仁王雅治拿着一个土黄色的卷轴一样的东西，还要敲第二下，奈奈子抬腿踢他，“真田怎么没有打你！！” 　　“puri，其实幸村也不是不能在这里……”仁王雅治刷一下展开了手中的卷轴—— 　　一米*一米二的土黄色面料上，缝了幸村带着绿色发带的Q版大脸。 　　“带着这个，一起去领奖吧。”仁王雅治把展开的卷轴地给奈奈子，温柔地说。 　　379. 　　奈奈子和立海大众人站成一排，她站在最中间，举着巨大的布质海报。幸村的一张脸抵得过两个奈奈子并排站着，奈奈子好像听见了有人在笑，她犹豫地小声说：“我觉得幸村君不会开心吧……” 　　“puri。” 　　仁王雅治勾起唇角，抬手向镜头比了个耶。 第91章 　　380. 　　“因为历场比赛没有过败绩。” 　　“所以, 我们称他为——神之子。” 　　立海大众人终于被允许与幸村见面，大家蜂拥进入幸村的病房。之前昭示着危险的消毒水味现在却让奈奈子感到心安, 日光都变得仁慈——正午的光线是金色的, 从窗户射进房间里，勾勒出坐在床头的少年的剪影。电视里正在播放全国大赛的重播，记者口条特别顺, 在用大量的排比句和夸张的形容词介绍幸村精市。 　　奈奈子见到幸村的第一眼，就感觉他有了一些说不出的变化。 　　幸村清瘦了一些, 包裹在医院统一的病号服里的身体比之前单薄很多。他的瞳仁很大, 往日微笑的时候, 柔和俊秀的五官虽然会让人感觉温和，但眉目是闪耀的, 像野心勃勃的少年将军；但此刻，他微微抬头看向他的部员时, 眉眼不显锋芒, 只让人感觉平和、内敛。 　　“你们来啦。”幸村微微笑着，面容如夏夜的皎月。 　　生了一场病，幸村好像脾气变好了呢。 　　所以在真田把照片递给幸村的时候, 奈奈子没有打岔，安静如鸡地站在真田身后。 　　“幸村, 恭喜你手术成功。”真田完全没感觉什么不对，他满怀诚意地这样说；“期待你早点归队。” 　　幸村低头端详照片, 微笑……微笑还在吗？奈奈子从真田身后偷瞄幸村的侧脸, 在沉默中鼓起勇气, 说： 　　“很……很可爱呢。” 　　奈奈奈子觑着幸村精市的神色, 小心地说道。 　　沉默。 　　令人心虚的沉默。 　　幸村倚在床上, 手中拿着好几张立海大捧着奖杯的合照。当然, 乍一看到合照时，最吸引人眼球的不是今年造型独特的奖杯奖牌，而是占照片比重惊人的幸村大头。 　　救命……她也不知道拍出来这么巨大啊。 　　半晌，幸村轻声说：“奈奈子拍得很可爱哦。但是摄影师好像缺少基本的构图知识呢。” 　　立海大众人望天的望天，抱胸的抱胸。 　　独立病房的电视屏幕大、音质好，正在重播全国大赛的精彩瞬间——画面定格在立海大众人捧着奖杯的一瞬。因为幸村的大头占了画面的四分之一，于是体育记者的报道重点从立海大历年的荣光转移到幸村精市身上。 　　一片沉默中，记者激昂的感慨有如惊雷，击打众人的耳膜：“虽然立海大三巨头未能凑齐，但少年们把对部长的牵挂融进了画卷中……让我们拉近看看，这海报居然是布质的！” 　　海报上幸村精市的大头占满了整个屏幕，望天的众人把脸撇到看不见电视、也看不见幸村表情的一边。 　　幸村捏着几张照片，声音仍然很柔和，“海报是仁王君做的吗？谢谢你，花了很多心思吧。” 　　“我随便准备的piyo~” 　　幸村抬起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那幸子身上的魔法阵是你用心做的喽？”（注1） 　　仁王睁大了眼睛，看见幸村露出灿烂的笑容，并说出令人背后发紧的话：“其实我有时会梦见幸子在哭呢，说她太渴了什么的。” 　　381. 　　仁王被真田和幸村收拾了一顿，现在看向柳生的眼神十分犀利。两人勾肩搭背地互怼了一会儿，在幸村君微笑着的“不过柳生君罕见地写了情书呢”的暴击中相顾无言，终于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 　　小傻子切原追问“什么情书”、“给谁写了”、“我怎么没有”，被桑原揽到怀里，怜爱地摸摸毛。 　　丸井趁机献上自己的蛋糕。 　　真田不知道为什么，一大只站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没有打算维持一下纪律的意思，还是奈奈子叫这群人小点声，免得打扰到其他病房的病人。 　　奈奈子扒开丸井和真田，自己嚣张地坐在幸村的床边。过段时间她就要进组了，现在老妈子一样跟幸村讲循序渐进复健的重要性，幸村面带微笑听她叭叭——虽然这些话他已经在奈奈子的信中看过一遍了。 　　“说起来，想要拜托奈奈子一件事。”幸村精市说：“最近我都没办法陪由美，她很喜欢初山蓝子，可不可以问她要一个签名？” 　　——初山蓝子火了。 　　是一个为爱发电的粉丝给她剪辑了“男生女生向前冲”的视频，视频出圈，加上她观众缘很好，近期资源也不错，接到了很舍得在宣发上砸钱的代言，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她的海报。 　　“没问题哦。”奈奈子满口应下。 　　外面本来是晴空万里，突然开始下起太阳雨，雨势不小。立海大几人吵吵闹闹地扒在窗子旁，幸村精市眉目舒展，在众人的围绕中看向沉默的真田：“最后是弦一郎拿着海报的啊。” 　　“……嗨。” 　　几张照片中，最开始奈奈子拿着海报，真田捧着奖杯，柳莲二捧着奖牌奖状；后来丸井跳起来，他勾着桑原的脖子，高高举着奖牌，柳莲二好脾气的在旁边微笑；最后，奈奈子手里的海报被真田拿了过去，真田一脸正气高举着海报，奈奈子狼狈的兜着分量不轻的奖杯。 　　幸村看着最后一张图片，露出了有些苦恼又无奈的笑意。 　　“嘛，既然弦一郎很喜欢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幸村把这张合照放在手机支架上，它变成了病房里唯一的放在桌面上的照片。 　　真田的目光追随者幸村，看他把照片珍惜地放在床头，艰难地说：“其实，我去过神庙祈愿。” 　　“嗯？”幸村抬头，看真田伸过来的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御守。 　　“这是喜熊御守，保佑无病消灾。” 　　“谢谢。”幸村将御守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御守主体是硬质的竹片，周围由复杂的金丝红绳作点缀，很精致，一只可爱的、毛茸茸且没有指甲的棕熊躺在竹片上，憨态可掬，十分讨喜。御守备用心保存了，下方的署名是幸村精市，时间是关东大赛之后的没几天。 　　“原来弦一郎给我求了御守吗？”幸村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谢谢你。” 　　“……其实，当时想把这个给你的，但是……”真田这辈子再没有更不坦荡的时候了，他低声说：“我每天对它祈愿，就没能把它送给你。” 　　因为自己的软弱，没把祈愿和祝福送出去，这简直太羞耻了。到头来，感觉这个御守对自己的安抚作用更强一点。 　　真田弦一郎低下头，他打算过段时间去还愿，至少得让幸村和喜熊大人见一下面才行。 　　幸村好像从真田并不如以往的坦诚中听出了别的心声，他将御守握在手心，轻笑着：“那我就收下了哦？” 　　“到时候一起去还愿吧，弦一郎。” 　　382. 　　奈奈子回到神奈川直接去了工作室，她的工作堆积了不少，得加个班才行。 　　突然，她听到工作室的遮雨帘和玻璃门发出被拍击的重响，她一惊，走到楼下，看到一个女生站在雨幕中，浑身湿透，趴伏在透明的玻璃门上。 　　奈奈子顺手拿起旁边的尖头雨伞，小心靠过去，混沌的雨夜里，她看到女生濡湿的发、仓皇的脸。 　　“初山蓝子？！” 第92章 　　383. 　　奈奈子让初山蓝子进来, 她被雨水打湿、瑟瑟发抖，披着毛巾坐在奈奈子的休息室里。 　　“慢慢说, 别哭。”奈奈子给初山递了一杯温水, 她红着眼眶，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给奈奈子听。 　　因为初山蓝子没有明确表示和原团队续约，也拒绝签署新的协议, 最开始公司想着捞一笔，让她连轴转不得休息；后来不知谁出了个损招, 公司员工和品牌方对接时坐地起价, 把她的很多工作都搅黄了。 　　让初山蓝子在各大商圈刷屏的品牌方很大方, 但也遭不住初山蓝子现公司层出不穷的手段，已经有换人的意向了。 　　“今天, 公司负责人跟我说，只要我续约他们就不再干涉我的工作, ”初山蓝子抹了抹脸, 带上哭腔，“他们还游说我爸爸妈妈……” 　　“你父母是什么意思？他们知道你现公司什么德行吗？” 　　人在哭的时候面部肌肉扭曲痉挛，非常不雅, 但初山眼里的绝望好像更令人窒息。 　　她抖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公司对你做的一切, 他们都不知道吗？” 　　初山掩面痛哭，“爸爸妈妈不让我说, 他们只会哭, 让我听公司的, 他们不让我跟他们说……” 　　“他们不让我说呜呜啊啊啊！”初山把自己缩起来, 好像把在家里积压的东西都在这发泄出来。 　　让初山蓝子崩溃的不是公司的恶劣, 反而是家里不作为、选择性不知道的做法。 　　日本中学生的排挤就很微妙, 奈奈子在异世界见识过，现在初山父母的做法更让奈奈子感到一种荒诞的恶心。好像作恶这件事，只要不知道就不算作恶、只要是被逼的就不算作恶、哪怕是自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只要自己痛苦阴暗弱小，对他人的恶意仿佛也合情合理了。 　　奈奈子抱抱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能从家里走出来，已经非常厉害了。” 　　初山蓝子好像在哭泣，又好像在嘶吼。她被经理敲打一番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坐上了去往神奈川的电车。车上的人不多，初山蓝子把自己藏在兜帽里，手机在震动，她不敢看，只是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掐着大腿。 　　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这里不是可以哭的地方。 　　一会儿……就能见到柳生奈奈子了。 　　384. 　　奈奈子给初山蓝子泡了泡面，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担心她不够，问她：“还要吃点什么吗？” 　　初山蓝子含着面，点点头，又摇头，把面咽下去，才说出一句话：“不用了，我吃饱了。” 　　奈奈子歪头看她两秒，初山蓝子才腼腆地说：“我想喝热可可，上次那种就行。” 　　奈奈子回头翻找自己的库存，边找边问：“今天你有地方去吗？以后有什么打算？” 　　身后一直都没有回答，奈奈子实在没找到和家里专车上一个牌子的热可可，想让初山凑合喝别的牌子的，回头看见初山蓝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声问：“我今天，可以没有地方去吗？” 　　“……倒是可以啦，你可以跟我回家睡。” 　　初山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红晕，“跟柳生桑回家睡吗？”然后她猛地摇头，义正严词地拒绝：“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住在这附近的宾馆就好了！” 　　“……我没关系的，我家人都不介意的。” 　　初山蓝子捧着热可可，害羞地说：“那就麻烦柳生桑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奈奈子抱臂看着窗面上路灯模糊的光晕，“不麻烦，也许咱们两个今天得睡在这里了呢。” 　　“睡在这里也很好，谢谢你，柳生桑。”初山轻抿了一口热可可，“热可可很好喝，跟上次的味道一样。” 　　“不是一个牌子啊。”奈奈子哭笑不得，随手看了看包装，是零卡糖版的，肯定不如家里车上的好喝。 　　初山被热气熏红了脸，小声说：“一样好喝的。” 　　385. 　　最终两人还是回到了柳生宅。 　　哥哥和爸爸妈妈都对初山蓝子表达了十二分的热情。奈奈子就是一个怕麻烦的性格，别说新建立亲密关系，她人生的前十七年从来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就连时常保持距离感的柳生比吕士都允诺过网球部感恩节的时候邀请他们来柳生宅尝尝他的手艺，这一点来说，奈奈子比柳生比吕士更封闭一点。 　　初山蓝子洗完澡，穿着奈奈子的睡衣，拘谨地正坐在奈奈子面前。 　　现在奈奈子的状态看起来很威严，初山蓝子莫名拿出了第一次面试进前公司的态度——但现在回望过去的选择，只余苦涩满怀。 　　她其实有一点怕柳生奈奈子。很难表述这种感觉，柳生奈奈子什么都非常优越，无论什么工作都能不废吹灰之力地完成，不需要拼命活跃气氛，只要做自己就好。她身处于任何环境中，都是不可侵犯的，身边的一切都敬让她三分，条理有序。 　　初山蓝子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人，她仰慕、向往、喜欢，但有时也会阴暗地想，我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拎不清的人——我之前还说什么“我会报答你的”——真的太可笑了，明明两个人相差那么多。 　　尤其在发觉柳生奈奈子对娱乐圈的活动并不上心时，这种自我厌弃和自我攻击达到顶峰。 　　——那又为什么冒着大雨从东京跑到神奈川呢？ 　　明明这么害怕在奈奈子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 　　初山蓝子的脊梁仿佛被竖着插了一根棍子，她被莫名的痛感撑起来，袒露在柳生奈奈子面前。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初山蓝子不知为什么，感到难堪。她低下头，咬住嘴唇，没说话。 　　“怎么这么紧张？”奈奈子坐在自己的的椅子上，“你今天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初山蓝子耻于向柳生奈奈子求助，更耻于被她问这个问题。 　　“你打算续约吗？” 　　初山垂着头，她呓语般的声线从发丝缝隙间探出来：“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聊这些……”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第一次来到柳生奈奈子家，居然说出这样失礼 的话。她是不是觉得我没教养了？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吧？ 　　好吧。既然不想聊，她可要打游戏了。 　　其实奈奈子是想让初山蓝子睡在客房的，但妈妈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常兴奋地表示奈奈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你们俩就好好交流感情吧！ 　　于是两人就顺从又尴尬地睡在一张床上。 　　“那我们早点睡。明天再思考这些问题吧。”奈奈子从善如流。 　　初山蓝子小心翼翼地觑着奈奈子的神色，小声说：“对不起。” 　　386. 　　第二天，柳生奈奈子去东京录综艺片段。清晨，从床上坐起来的第一分钟，奈奈子满脑子都是“要不就退圈吧”的想法。 　　为什么假期要早起去拍摄呢？她已经怨种地成为了网球部经理，没有了清晨的懒觉时光；又怨种地成为了为网球部做决策的教练，失去了全国大赛前的假期，现在居然连一个懒觉都不能睡？！！！ 　　凭什么？！ 　　“柳生桑。” 　　奈奈子看到初山蓝子跪坐在床的另一边，吓了一跳。 　　奈奈子有点起床气，满心烦闷。她隔了一回儿才问：“怎么了？”她抓抓自己的头发，手肘支在大腿上，偏头看初山蓝子，声音还有点哑，“长话短说。” 　　初山蓝子说：“我想好了，我不想续约。” 　　“嗯。”奈奈子揉揉太阳穴。 　　“我想跟你在同一间公司工作。” 　　“嗯。” 　　嗯？ 　　奈奈子坐直了，“你想好了，你可不是跟我在同一间公司工作，你是给我打工，咱们俩也不能经常见面。” 　　现在的工作室奈奈子是有股份的，如果初山这个时间段进公司，其实是奈奈子他们占便宜了——毕竟初山蓝子已经在娱乐圈有了一定名气，形象也很鲜明，而奈奈子所在的事务所完全是小作坊，随时可能因为奈奈子的想法少一个影视部门，变回伊代田拍照片的地方。 　　“先不说事务所其他人会不会同意，现在一定有大公司挖你吧？条件应该会比我们开得好。”奈奈子边说边下床，语气漫不经心：“你再想想吧。” 　　说着奈奈子要去更衣室换衣服，初山蓝子很明显把这个清晨当做什么重要的机会，她急急地说：“我只要去你在的公司！只有你告诉我是我的父母做得不对！” 　　柳生奈奈子是第一个对她说“你从那个地方离开已经做的很好了”的人，也是第一个毫不顾忌地说自己的父母做得不对的人。初山蓝子敏锐地察觉到，只要呆在柳生奈奈子身边，往日折磨她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如果世界上还有谁让她如此自惭形秽、如此心生向往，那一定是柳生奈奈子。 　　初山蓝子跑下床，“我可以不赚那么多钱，分成按照三七分，我也有很多自带的粉丝和代言。” 　　这根本不是初山蓝子方条件的问题，奈奈子觉得初山现在还处于依赖自己的状态，才这样憋屈地退让。她虽然喜欢钱，但不至于在小姑娘的合同上占这么大便宜。奈奈子朝山蓝子摆摆手，“别这么快做决定，你条件挺好的。” 　　“二八分！我可以做很多工作！”初山孤注一掷地吼了出来。 　　“宝贝儿，”奈奈子打断初山，把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低声说：“要不你先给我签个名吧？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番外 第93章 　　387. 　　初山蓝子热度爆发恰好卡在她签完合同之后, 慢综艺《发呆小屋》播出之前，导演和总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试探性地给初山递了常驻嘉宾的邀约。 　　奈奈子在同一时间得到节目组和初山蓝子两方的询问, 一个问她常驻嘉宾能不能加上初山蓝子，一个问她自己可不可以去当常驻嘉宾。 　　问我干啥？！ 　　奈奈子统一回复“没意见”, 就没再关注了。她现在正坐在仓木先生的事务所, 翻看初山蓝子的公司的一系列骚操作。 　　坦诚地讲, 这公司到现在都没倒闭, 一方面是哄骗美丽但软弱的少女的技术高超, 另一方面, 就是这群女孩子真的非常努力，每个月上交的钱不算个小数目 。 　　她们中少有全职做偶像的人，大多是一边上学一边排练舞蹈、开底下演唱会。因为缺少老师, 大家凭借着天真的热情，自学编舞、自备服装, 在一茬茬地下偶像中脱颖而出, 得到了不小的声援。好不容易收到live的演出费甚至是握手费, 还要上交一半给公司，剩下的平分, 这样算下来，落到每一个人头上的都不多。 　　如果嫌弃当底下偶像辛苦, 也有轻松的方法, 就是去各种场合赔笑陪酒，没主见一点的还被忽悠着□□…… 　　啊，真的好火大啊。 　　奈奈子把长发捋向脑后, 不爽地灌了一大杯水, 水杯重重砸在桌面上, 发出粗暴的重响。 　　怪不得初山蓝子在各种“向前冲”节目中很拼，她根本没有选择，这种拼身体素质的节目已经算是最正当又报酬丰厚的工作了。 　　“这次柳生小姐的诉求是？”仓木为了今天的会面，推掉了好几个富婆的离婚官司给老对手。他预感这会是一个大案子。 　　“这些女孩儿……一共十八人是吧？”奈奈子的目光从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身上划过，“她们的合同应该没那么严谨吧？” 　　仓木抱胸往后靠，长吸一口气。 　　“柳生小姐不是菩萨转世吧？”仓木的手指敲在桌上，“您是打算担起她们的未来了？这可不容易哦。” 　　“怎么可能，我可是无利不起早。”奈奈子把面前的册子扣在自己脑门上，低声说：“让我想想……” 　　388. 　　奈奈子和初山蓝子录制完第二期的时候，刚好是初山蓝子的合同关系转到由纱工作室的那天。 　　那天奈奈子没有接纳初山蓝子的自荐，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长岛裕。长岛当天就把人签了下来，跟初山蓝子打包票，“以后你就可以跟你奈姐一起拍平面、她会带料理课做的曲奇给你吃，”长岛笑眯眯，“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心软哦。” 　　清水知美刷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警觉地看向长岛。 　　奈奈子在旁边听着长岛对自己的怨种历史娓娓道来，无语地问：“咱们工作室除了我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吗？”说着把初山的合同拿过来，仔细。 　　长岛裕美滋滋地翻看各影视公司递来的台本，头都不抬，“初山小姐喜欢你嘛。” 　　奈奈子看向初山蓝子，初山立刻端正身体，红着脸微微低下头。 　　清水知美放下手机，问：“奈奈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奈奈子从初山蓝子的合同中抬起头，“啊，我其实是来挑剧本的。”她把合同放在一边，除去一些特殊活动，初山蓝子和公司的收入六四分。奈奈子估摸着别的公司也差不多是这个报价，或者就五五分了，长岛这家伙还是很照顾人的。她就没再干涉。 　　一会儿她跟长岛挑完节目，就直接去东京给幸村精市送签名。奈奈子快进组了，现在接戏来不及，所以这个剧本不是给自己看的。 　　“初山桑，你来看看这个剧本。女二和你很适配诶。”奈奈子把剧本递给初山蓝子，少女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慌张地问：“是给我的吗？没关系吗？我还没拍过戏……” 　　“你比我火诶，拜托。”这些剧就是递给初山蓝子的，奈奈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不会不知道有很多剧组给你递过本子吧？” 　　初山蓝子微张着嘴，迟钝地“啊”了一声，茫然眨眼。 　　哎呦喂，瞧瞧这孩子，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呦！ 　　奈奈子怜爱地给初山倒了一杯水，给她讲清利害：“咱们拍剧赚得少一点，但是这是一条踏实上升的路。相反，你‘向前冲’之类的节目尽量少接，你的人设已经立稳了，现在是提升实力、积攒经验的时候。” 　　火起来！给我赚钱！接代言！ 　　清水知美看着奈奈子给初山蓝子倒水、摸她头发、声音比对着自己还温柔，心里别提多酸了！她一想到之后奈奈子还会给初山蓝子带曲奇，两个人还会抱在一起拍平面，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现在奈奈子还处处为初山蓝子着想，自己的工作都不管了，专心帮她规划！ 　　清水知美无意识地抓住了桌面上的一张纸，纸张皱巴巴，一如她的心。 　　奈奈子的视线投到初山蓝子的膝盖上，倒是没啥大问题，但跟机械大转盘拼速度久了，多少会有一些劳损。她语重心长地跟初山蓝子说：“要注意身体，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什么工作都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健康，我们还得长长久久地共事呢，知道了吗？” 　　健康起来，长久地！赚钱！ 　　长长久久、海枯石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清水知美抓紧了心口的衣服，纸团被她的袖子带下桌面，仿佛被抛弃一般在地面狼狈滚动。清水知美想起雨夜、雪天、凉掉了的红豆包子，还有回不去的一切。 　　初山蓝子乖巧地点头，奈奈子看她就觉得放心，这孩子一看就是听话的，不像幸村！ 　　她现在就要去金井医院，顺便监督这家伙的复健情况！ 　　奈奈子抓起宽松的白格子防晒衣，离开了工作室。 　　清水知美慢慢松开心口的衣服，她深吸一口气，抚平褶皱，昂首挺胸地走向初山蓝子。 　　389. 　　“你也喜欢奈奈子吧？” 　　拔剑吧！情敌！ 　　今日我必和你分出个高下！ 　　初山蓝子长相偏向小白花。她和奈奈子都属于淡颜系，甚至奈奈子的五官更加明媚甜美，但奈奈子莫名其妙地感觉不好惹。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虽然都是微笑着的，但奈奈子的微笑掺杂了“得罪了她会死的很惨”的安定和审视。 　　但初山蓝子就不同了，她的甜美是柔弱的，需要人保护、需要人帮她拿主意，站在奈奈子旁边这种感觉尤甚。 　　初山蓝子知道这位是助理，但毕竟是前辈，而且听说也是大小姐。她初来乍到，不敢轻慢，就表忠心一般地点头：“嗯！我非常喜欢柳生桑！” 　　“——不，我更希望我能成为她。”初山蓝子这样说。 　　390. 　　现在，就是很尴尬。 　　奈奈子站在运动科专家门诊的门口，和手冢国光面对着面。四叔不知为何兴致盎然，他刚给手冢做完例行检查，就碰到捧着花来的奈奈子，非常没有眼色地把人扣下了。 　　奈奈子成为训练基地教练的事情柳生家族上下都知道了。成为教练的原因是，在柳生家族的熏陶下，奈奈子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调整肌肉状态的方法。经过这一遭，四叔现在对她大有改观，对她的判断和介绍也非常中肯—— 　　“这是我小侄女，小姑娘从小就聪明，是个医学天才。” 　　中肯个屁啊！拜托放我离开吧！！！ 　　“来，奈奈子，这位是手冢国光，非常有前途的网球运动员。” 　　奈奈子硬着头皮微笑：“你好，幸会哈。” 　　“你好。柳生小姐。”手冢国光面色古井无波。 　　四叔不知想到了什么，问奈奈子：“你不是在运动社团打杂……当经理吗？你在社团很少接触这个等级的学生——我是说，手冢君可以称作运动员了吧？” 　　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说话声音如冷泉叮咚，玉掷珠鸣，“谢谢您，我还差得远。” 　　四叔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记得前段时间就是高中部全国大赛……” 　　不要再叠buff了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391. 　　“你们看到新剧报价表了吗？” 　　长岛裕在桌子周围翻箱倒柜地找报价表，初山蓝子和清水知美恍若未觉，两人手拉着手，互相吐露心事。 　　“我讨厌男人，我不想结婚。”初山眉目倔强。 　　“我也是啊姐妹，我不想联姻！”清水知美泪眼汪汪。 　　长岛裕在一片文件中探出头来，“两位美女，你们有看到过报价表吗？一张纸，我放在不知道哪张桌子上了……” 　　“抱歉啊，我没有看到呢，长岛先生。”初山蓝子要起身帮他一起找，被清水知美拦下了，“哎呀，奈奈子不是决定好拍哪一部了吗？就拍那部就行，报价表再跟人家要一份！” 　　“不是，那也得找着才行啊。”长岛裕蹲下身来，除了一个看起来被□□了好久的纸团，就是散落在四处的剧本。 　　“我总觉得柳生桑和别人的评价标准不一样。”初山这样说。 　　“对对对，我也觉得！当时我还是个小太妹，家里人都不待见我，是奈奈子……” 　　长到裕找了半天啥也没有，还被纸团硌了一下，他绝望看天：“报价单呢？” 　　“我的报价单呢？！！！” 第94章 　　391. 　　手冢国光陪着奈奈子走到幸村精市的复健器械室, 奈奈子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来了。幸村会不会不想让她见他复健时的样子？幸村会不会嫌她不信任他？幸村会不会不想在他状态不好的时候见手冢国光？ 　　奈奈子抱着花（花是她强硬地从四叔手里抢回来的）在复健室外面转悠，手冢国光绅士地陪她站着，不发一言。 　　最后奈奈子到底是没敢敲门, 反而转身和手冢国光大眼瞪小眼，她问：“我们要不要进去？” 　　两个人一起犯错总比自己一个人犯错好！ 　　但是幸村这个年纪，会不会不愿意被认可的对手看到窘态吧？可能也不愿意被同龄女孩子看到窘态…… 　　奈奈子不等手冢回话, 制止了他，“等等, 让我再想想。” 　　她揽住花, 又开始在楼道里转圈。 　　手冢国光其实想问她到底是来干啥的，但奈奈子真的很严肃地在思考, 手冢就体贴地没有问她, 十分钟后，局面又来到了奈奈子和手冢大眼瞪小眼上。 　　“你要进去吗？”手冢问。 　　奈奈子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幸村愿不愿意见到我。” 　　手冢国光以为奈奈子和幸村精市吵架了, 他点点头, 问：“需要我帮你带话吗？” 　　“啊。”奈奈子从兜里掏出了初山蓝子的签名。当时奈奈子跟初山要签名的时候，没说明这是朋友妹妹想要的。初山以为奈奈子想安慰自己，写了洋洋洒洒好长的话, 还包装成了情书那样精致的样子。奈奈子没有打开看过, 觉得写给五岁小女孩的签名花哨一点也说的过去，就这么给带过来了。 　　“这个是给幸村君的东西。谢谢。” 　　手冢接过奈奈子递给幸村的情书, 又想到全国大赛是奈奈子在青学席跟迹部景吾表白一般应援的样子, 和不二对柳生奈奈子饶有兴致的神色，“……” 　　他转过身来，“如果是情书的话, 抱歉我不能帮你带。” 　　392. 　　金井医院, 复健室外。就“女生一次最好只追求一位男生”为题, 柳生奈奈子和手冢国光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辩论了好久，引来了笑眯眯开门的幸村精市。 　　“奈奈子原来在看台跟迹部表白了吗？”幸村跟奈奈子说。他穿着利落的运动服，看着还是瘦，但有精神了很多。现在已经能正常但缓慢地行走了。 　　幸村又看向手冢国光，“一直在等你呢，手冢君。” 　　原来手冢国光早就跟幸村发短信预约拜访了。只有奈奈子，想着偷偷看一眼，又跟手冢撞上了，最后两人能在门外纠缠半天，连幸村的影子都没见着。 　　“啊，我有点担心的复健进度，”奈奈子抱胸打量幸村精市，“已经能走了啊，这两天没少吃苦吧。” 　　“其实还好，你问我一声就好了啊。” 　　幸村自然地把门拉开，几人进到复健室里去。这儿就幸村一个人在用，奈奈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唯一能坐的一个器械上，看幸村的眼神有点别扭，“我担心你逞强啊。” 　　她撇过头去，声音变小了：“又担心你不愿意让我见你逞强的样子。” 　　幸村笑起来。幸村平日里不能再温和，他端丽的眉眼近日愈发内敛幽深，很少展现出现在这样明亮的笑容，“确实呢。幸好手冢君提前跟我打招呼了。” 　　他又问：“你和迹部交往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不是告白啊！”一说这事奈奈子就有社死的怒火冒出来，“那天是我在青学给他！”奈奈子激动地指向手冢国光的手臂，“给他的手臂看看情况！迹部就坐在对面！拿用在网球中的‘insight’！”奈奈子眯起眼睛，双手在眼前横着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前方，“就用那种犀利的眼神看我！” 　　“人家能怎么办嘛！！！”奈奈子气得跺脚。 　　“抱歉。”手冢国光突然说，他声音非常有磁性，奈奈子张牙舞爪的身形一激灵，气焰全失。 　　她小心地说：“没、没关系啦，又不怪你。” 　　幸村在身后继续问她：“所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丸井在信里快炸了。” 　　“有段时间了。”奈奈子低头找签名，突然冷不丁说：“不许摸头，你比我小，部长。” 　　幸村把手收回去，笑容灿烂，“我只是有点失落啊，奈奈子可是大家的奈奈子。” 　　奈奈子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兜，对于幸村笑容灿烂的失落嗤之以鼻。 　　“在这里。”手冢把签名递给奈奈子，奈奈子接过，小声道谢。 　　“这个是？”幸村凑过来，今天他绝对心情超好。奈奈子把初山蓝子写成情书体量的签名递给他，“给由美的。” 　　“啊，大明星要签名果然很迅速。” 　　幸村周身简直要长出可爱小花花了。奈奈子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果然是很寂寞吧？需要人陪吧？ 　　“完全不寂寞哦，回到队伍里不许叫他们来看望我哦，违者灭五感哦。” 　　啧，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讨厌。 　　393. 　　过段时间奈奈子就进组了，再过段时间又开学了，这次开学奈奈子就是实打实的高三生，她未来肉眼可见地会越来越忙。奈奈子现在满脑子怎么样减少自己的工作，顺便把初山蓝子和几个小姑娘培养出来。 　　近期长岛又签了几个小姑娘，就是初山原公司的同伴。那十八个人中，算上初山蓝子只有三个小姑娘最终成功地和由纱工作室签约。一方面长岛选人有他自己的考量，一方面有几个小姑娘不愿意来。 　　——是的，就算由纱工作室承诺帮助解决不合理的合同和解约的问题，仍然有小女孩离不开原公司。奈奈子也通过新来的小女孩之口，知道了原公司控制小女孩的手段。 　　就选那种父母软弱的，趁着小姑娘还没有成长为思想独立的青年，在各个维度对她们进行打压和引导，包括但不限于初山蓝子遭受的一切——如果那天初山蓝子没有被奈奈子所救，后续公司控制她一定更加轻松。这些小女孩儿，她们的身体是自由的，但精神被牢牢控制在公司手中。 　　只有两个小姑娘，明确表示愿意来由纱工作室。这不是柳生奈奈子能挽救的悲剧，奈奈子面对两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沉默了很久，只嘱咐她们如果有困难就找工作室，这的任何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奈奈子拎着蛋糕、奶茶来到工作室。 　　其中一个小姑娘叫熊平千裕，养了一只猫，叫“娜娜子”，日语发音跟奈奈子一样。现在清水知美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边逗娜娜子，一边观察奈奈子的反应。 　　“nanago~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啊~姐姐好喜欢你哦~”说着清水知美抓着猫头“嘬嘬嘬”使劲亲了好几下，在猫咪哼哼唧唧的挣扎声中，清水抬头咧嘴看奈奈子的表情。 　　真是的，难道这个名字很常见嘛。 　　“……你喜欢的蛋糕。”奈奈子把蛋糕和奶茶放在桌子上，从清水手里把小猫举起来，她仰头跟娜娜子说：“姐姐也好喜欢你哦~nanago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奈奈子和猫咪用鼻子贴贴。娜娜子是一只漂亮的狸花，长相无辜、白手套、粉爪爪，怎么抱她摸她都不会反抗，只会嗲嗲地叫，非常可爱。 　　清水知美看着这一幕，露出了非常奇怪的笑容，她举起摄像机，开始拍摄奈奈子和猫咪。 　　清水突然小声叫：“nanago！” 　　猫咪和奈奈子同时转头看她。 　　清水知美就藏在相机背后，发出奇奇怪怪的鹅笑声。奈奈子抱着猫去她的休息室，无视了身后清水“nanago”、“nanago”的骚扰，去看熊平和另一个小姑娘的工作。 　　经过奈奈子的分析，她认为想把熊平原来五人的团队凑齐重新上live还是有些勉强，现在她们可以重组二人偶像团队、或者直接在网络上以网红的身份进行活动，直到凑齐新的团队。在这期间，必须保证高中的学业以及一定的出镜率，有什么小机会团队都会帮她们争取，但收入比例较低。 　　这是她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奈奈子又要去东京，走之前来看看两个小姑娘的排练进度。 　　“柳生小姐。” 　　“柳生小姐。” 　　奈奈子一推门，两人就停下来向她鞠躬，奈奈子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但人在日本，也没硬性要求她们俩改。 　　“怎么样，还习惯吗？” 　　奈奈子把蛋糕奶茶递给她们，虽然偶像不应该吃这些吧……管他呢，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 　　两个少女清瘦了很多，和队友分别、并放弃之前地下偶像的团队对她们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两人沉默但乖巧地点头，拘谨地没能接话。 　　“你们应该最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选择，之前的公司不是一个好地方。”奈奈子一边说一边帮她们把吸管插上，“如果想和队友团聚，那就活得更好一点，更有精神一点，在网络上出镜率更高一点，她们会看到的。” 　　“然后，她们会来这里，找你们。” 　　“嗨！” 　　“嗨。” 　　奈奈子说话轻声细语，但字字掷地有声。两个小姑娘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练舞练得全身是汗，也不敢粗喘气。 　　柳生奈奈子和电视中完全不一样。 　　熊平千裕在电视中看柳生奈奈子，会觉得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是学习好、长得好、脾气温婉（？）的高中生，在娱乐圈玩票一般恣意却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和追捧，是所有女高中生羡慕的对象。 　　但现实中相处却全然不是这样，柳生奈奈子完全不像个高中生。 　　她并不甜美浪漫，说话做事简洁有力。她说的、想的不是大家猜测的体验了什么昂贵的服务、和怎样厉害的人物交了朋友，反而做着之前的公司里经纪人甚至是老板做的工作，很干练，有很大话语权，也很忙很疲惫。 　　无论是熟练地在电脑前工作、接到很多“某某总监”（其实是品牌方和剧组的宣发）的电话、还是工作完扶着腰说“诶呦我的老腰喂”的样子（？），都给人一种幻灭但真人更神秘更遥远的感觉。 　　“这是自主权带来的底气。”清水知美倚在门框上，对准了两个少女的身影，拍摄了起来，“给你们蹭一点奈奈子的热度。但你们自己的视频还是要自己剪喔。” 　　清水现在是奈奈子专属剪辑师，她身处网上冲浪的前沿，人很有梗，对奈奈子也很有爱，剪出的日常热度很高。 　　“nanago呢？”清水问两人。 　　熊平小声说：“柳生前辈带猫去休息室了。” 　　“知道啦，加油吧少女们！”清水知美低头检查相机，边看边走，“根本没在休息室嘛，估计又去东京了。” 　　394. 　　东京，青春学园。 　　龙崎教练和奈奈子对坐在体育活动室里，龙崎今天邀请奈奈子来青春学园看看，就是来询问她青年训练营的事的。 　　龙崎想让不二也去，别人不清楚不二的实力，她却是清楚的。但怎么让不二堂堂正正地去却很有门道。奈奈子思考了一下，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并提了一个非常具有实操性的建议： 　　“让不二君和手冢君打一局就好了，这样训练营绝对会注意到他。” 　　龙崎教练愣了一下，是啊，她怎没想到这种方法？ 　　“不过，得不二君自己愿意去训练营才行呢。”奈奈子对龙崎笑了一下，不二周助好像一直都在隐藏自己，如果他不想去，那在和手冢比赛的过程中也会放水的。 　　龙崎教练和奈奈子谈完，让手冢带着她逛逛校园。奈奈子和手冢沉默地走着，有点尴尬。 　　她真的……不擅长和这种冷淡、强势又道德感高的人相处啊！ 　　面对手冢和面对真田的感觉还不一样。虽然她和真田明确地产生过冲突，但奈奈子自认为和真田弦一郎关系挺好的。真田就是一个坦荡的承担者，面对女孩子尤其不计较。奈奈子和他的交集就是以文雅的撒泼开始的，真田也一点都没有记恨，是非常让人安心和感谢的存在。 　　但和手冢君走在一起，会叫人心虚。原因不明。 　　“柳生桑。”手冢国光叫她。 　　两人刚好走到教学楼侧边的平地上，外侧就是围墙和树荫。这片平地并不狭窄，但因为背光且处在假期显得寥落。奈奈子转过身来，看见手冢国光站在自己不远处，微微鞠躬：“之前的事情真是抱歉。” 　　奈奈子也立马鞠躬，“不不不根本没有需要你道歉的事情……” 　　“让迹部君误会、你来看我手臂却有被学长言语攻击的事情都有，真的很抱歉，不二后来跟我讲了你的事情。” 　　“没有没有没有……”别客气了您内。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奈奈子直起腰，看见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叉着腰问手冢国光；“手冢，你怎么带外人进网球部啊？哎呦，这什么情况？” 　　听声音，奈奈子觉得耳熟。这不内全国大赛扒拉桃城武、嫉妒手冢国光、还问自己算什么东西的大哥吗！ 　　大哥脸上湿漉漉的，看样子运动完刚洗过脸。他慢慢踱步过来，脸上带着有些轻慢又优越的笑，问手冢：“谁啊？你女朋友啊？” 　　手冢侧步奈奈子挡住，“前辈，她是……” 　　“大哥，你不认识我啦？”奈奈子从手中身后探出头来。 　　“大哥我还记得您呢，您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奈奈子直接从手中身后绕到前面来，一步一步靠近那位学长。手冢国光愕然地看着柳生奈奈子兴奋的侧脸。 　　大哥一看到柳生奈奈子，脸色就不对。他收起了方才的表情，暗自站直了身体，准备放弃这次挑衅，选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问题：“你为什么能进我们校园？” 　　“您过来，我就给您解释一下。”奈奈子笑颜如花，拉着手冢往教学楼斜前方走。前方一直传来水流砸在石台上的撞击声，估计大哥洗着脸看到手冢国光就闻着味儿过来了，连水龙头都没关。 　　大哥是有一瞬间犹豫的。如果他对自己的第六感保持信任和敬畏，或者吸取上次丢脸的经验离柳生奈奈子有多远滚多远，都不会欠儿欠儿地跟上去，边走边说“外校也不能太嚣张”之类的话。 　　奈奈子走近水龙头旁，二百七十度一拧—— 　　如果我们曾经玩过可旋转的水龙头，就会发现，水龙头朝上水流喷射的长度是最短的，而水龙头斜着放，是可以达到指哪打哪、一喷喷一片的效果的。 　　大哥一头黄毛被兜头喷成了鸡毛。 　　“下次见了我记得绕着走，学长。”奈奈子笑起来，“校园霸凌是不对的！是前辈也不行——” 　　手冢国光在旁边目瞪口呆，你没事招他干啥？他看向黄毛前辈，前辈已经在水流的冲击中露出了狰狞又飞扬的五官。奈奈子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愣着干什么？！跑啊！！！！” 　　奈奈子在扭水龙头的时候衣服也被淋湿了一点，她恍若未觉，笑声称得上嚣张，在青学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记得节约用水啊前辈——” 　　395. 　　手冢一开始被奈奈子拉着跑，后来变成了他拉着奈奈子跑，最后终于发觉不对劲，黄毛……我是说前辈没再追了，他终于拉着奈奈子停了下来。 　　“你非得招他吗？”手冢看到奈奈子的额发被浸湿了一点点，贴在明媚的脸侧。奈奈子剧烈喘着气，但她的眼睛实在是太快乐了，以至于手冢国光没说得出其他的话。 　　“哈哈哈哈手冢君，”奈奈子把双手放在手冢国光肩膀两侧，快乐地说：“他见了我都会绕着走，以后你就要一个人面对他啦！！” 　　“……”手冢国光不想说话。 　　“校园霸凌是不对的，对他的每一分忍耐，都会让你和你在乎的队友受伤。”奈奈子说得真的非常认真，手冢国光头痛，“和学长的关系我会看着办的……” 　　“而选择自我牺牲的方式是所有选择中最愚蠢的，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况且，你也不想因为受伤，明年不能跟立海大交手吧？” 　　少女真的非常严肃，手冢国光只好收下这份堪称硬塞来的关心，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 　　……为什么要跟她保证呢，明明毫无关系。 　　“我可是教练啊~”少女回头问他：“你会送我到车站吧？” 　　“嗨。”手冢懂了，这位大小姐就是幸村和迹部景吾的结合版，充满人格魅力的同时任性得令人发指。 　　奈奈子轻快地走在前面，她穿着小鸭子防晒衣，干得很快。少女埋在嫩黄色的鸭子嘴帽子里，边哼歌边走出青学的校门。 　　396. 　　“莫西莫西……知道了，nanako姐姐。”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小男孩儿站在青学校门口，一脸拽样。（Nanako Echizen越前菜菜子） 　　奈奈子快活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幽幽地问手冢国光：“奈奈子这个名字……真的很大众吗？” 　　越前龙马：“？” 　　手冢国光：“？” 第95章 　　396. 　　九月份, 立海大秋季开学季。柳生奈奈子要进组，幸村精市在复健，都请了一小段假期, 立海大网球部迎来了一段漫长又漫长的部活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 幸村生病时网球部的气氛沉甸甸但拧成了一股绳, 幸村确认能归来之后，反而大家都变得急躁了起来；奈奈子每天在部活躺尸虽然很让卷王们怒其不争, 但奈奈子不在身边跑去搞事业了, 又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柳莲二一语中的：“奈奈子回来了就好了。”幸村的归期未定, 柳莲二更愿意以他的健康为重。但奈奈子之前不止一次说过之后的部活她什么事都不想管, 有她这个咸鱼鼻祖在, 大家再无所事事都显得勤奋。 　　时光啊, 太漫长了。 　　与奈奈子的担忧不同, 幸村进行了相当完备的复健训练。现在想想也是的, 人家没有一定要参加的比赛，当然会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以至于没有了奈奈子、也没有幸村的网球部有点泄劲。 　　“奈奈子最近上了好多综艺啊。”丸井摊在经理室看综艺——没错，奈奈子在经理室安装了投影仪和幕布, 丸井几人成天地占着这个位置。 　　“是之前拍的，最近才放出来。”柳生在帮奈奈子找她的一只“番茄烂了”颜色的口红，对着奈奈子一排口红一脸困惑。 　　为什么口红色号非得是番茄烂了的颜色呢？ 　　“对了, 她这段时间都不能来部里。”柳生跟不知为什么也在经理室的真田弦一郎说：“她说过段时间就是青年训练营的选拔，大家最好练一练基础。” 　　“啊，知道了。”真田弦一郎举着手机, 对经理室转圈，柳生听见他的手机里传来幸村的声音：“大家看起来都很惬意啊。” 　　把奈奈子的化妆品摆了一桌面的柳生：“！” 　　把懒人沙发搬到屋子正中间边看综艺边吃零食的丸井和切原：“！” 　　拉上窗帘, 在剩下的懒人沙发上葛优瘫的仁王雅治：“！” 　　桑原暗戳戳想, 我这么黑, 应该看不见我吧。 　　“部长！”大家围在真田身旁，问幸村“什么时候能回到网球部”、“现在也不能去看望你吗？”、“奈奈子说你要很晚才能返校”，幸村在视频那一边笑容亮晶晶：“我差不多过段时间就能回到网球部了，大家没有松懈吧？” 　　丸井把零食背到身后去，切原信誓旦旦：“当然没有松懈啦！” 　　“那就好，我回去之后会挨个检查的。” 　　屏幕那边的幸村背景仿佛有花朵优美地伸展花瓣，屏幕这边的众人气氛却骤然紧张起来。 　　真田拿着手机离开了经理室，在幸村的指挥下四处拍摄。切原小声说：“部长的笑容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啊……” 　　该说不愧是野兽般的直觉吗？仁王雅治歪回沙发上，单看幸村的状态，就已经回到巅峰了吧？甚至会更强？ 　　“puri，感觉幸村会挨个灭五感以示回归呢。”仁王这样想着，没有动弹。 　　太阳太大了啊，下次请奈奈子给室内布置一些器械吧。 　　投屏里，奈奈子在讲自己在网球部的生活。丸井和切原凑近了听她把网球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幸村的时候是这样表达的：“我们的部长非常帅气、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都非常强大，领导力也很强。” 　　初山问：“是霸气类型的吗？” 　　“嘛，属于腹黑类型的吧。”奈奈子这样说。 　　赤也小声说：“明明就是可怕类型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有点安静。 　　切原抬头，看见真田弦一郎站在门口，恪尽职守地将手机屏幕对着切原赤也，屏幕里幸村精市的笑容仿佛春天里盛开的野百合。 　　398. 　　投影中《发呆小屋》里，初山蓝子和柳生奈奈子在读一位迷茫女中学生的信件。女生觉得自己没有个性、在同学里十分不出色，对未来要做什么也很迷茫，在信里表达了能够成为偶像和模特的初山和奈奈子的羡慕，并询问有什么意见。 　　《发呆小屋》最初是没有读信和谈心的环节的。节目组的最开始的定位是一个下饭综艺，记录长得好看的人在一个安静又安逸的空间里生活的真实状况，意在收录漂亮的脸蛋。每天就安排一两个任务，一般是养猫和做饭，然后两个人开始吃饭，很省经费，也很不讲究。 　　但奈奈子和初山蓝子的到来，把这个综艺的厨艺门槛提高了。 　　第一次录这类综艺，初山蓝子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收拾屋子做甜品溜猫铲屎，端出来的面包和司康卖相极佳。奈奈子对导演的初衷有自己的理解，心安理得地摊在沙发上。最开始两人被网友说是“霸凌”、“不公平”之类的，奈奈子理都不理，反而是初山蓝子快哭了一样地解释。 　　奈奈子叫她别管，初山蓝子却死守在摄影机前，一定要讲明白。她说奈奈子对自己来说是引导者，是“闪闪发亮的灯塔”一样的角色，不是拿来做饭的。奈奈子无奈，为了哄她，做了西红柿鸡蛋的焖面和葡萄汁。 　　“那个看起来好好喝……”弹幕都在刷奈奈子好会做饮料，也有人指出这种面条做法也太奇怪了。丸井用他充满阅历的双眼看过奈奈子做饭的全程之后，笃定地说：“一定很好吃。” 　　奈奈子一边做一边讲自己对日本料理十分不擅长，经过同样的教导，哥哥就能两秒钟捏一个超级漂亮的饭团，自己比较擅长捣鼓一些饮料和懒人料理。像是要把肉松炒干倒出来，再往锅里倒油的麻烦料理她一概不做。 　　“怎么能不会捏饭团啊？”丸井在食物上的技能简直点满，别说捏饭团了，连烤蛋糕都会，丸井回头问柳生比吕士：“奈奈子在家是不是不做饭啊？” 　　“偶尔做。”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一般都是我做。” 　　……总之丸井现在完全接受奈奈子心安理得地要这要那，柳生比吕士一脸嫌弃但摘星星给月亮的设定了。 　　妹控就不要装抖S啊，丸井在心里想。 　　奈奈子和初山蓝子的话匣子打开了。初山蓝子讲自己在学校中的人气不算高，有几个帅气的男团成员热度更高；奈奈子说自己在学校人气一般，大家就一直保持着普通学生之间的距离。奈奈子这么说的时候，弹幕一直在跳“柳生奈奈子立海大人气top好吧”、“柳生奈奈子和网球部人气简直在学校内断层了”等等。 　　老实说，并没有。 　　奈奈子完全没感觉到，她表示：“只要我不读空气，就感觉不到有人在关注我。” 　　丸井文太又回头问柳生比吕士：“柳生，你知道奈奈子的fanclub是谁在运营吗？” 　　柳生比吕士终于在官网上查到了“烂番茄色”对应的色号，他一边把口红按照长短归纳汇总放回收纳包里（给我按照唇釉和口红分类啊笨蛋！），一边施施然地说：“不知道啊。” 　　丸井怀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转过身来，小声念叨：“不会是你本人在运营吧？可怕的妹控。” 　　奈奈子继续讲立海大学生是怎样的优秀有礼：“其实大家很少关注谁的，都是该放学放学，该考试考试，没有人很在意我啦”、“其实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呢，立海大网球部就全员都很棒。” 　　此时，柳生奈奈子终于舍得抬起头，她端着锅，系着围裙，正视镜头说：“没错，就是那个今年是全国冠军的立海大网球部。” 　　然后低头颠锅。 　　弹幕一排“笑死，没有人问啊”、“她真的很爱cue网球部”、“知道了知道了是全国大赛冠军”云云。 　　丸井快乐了起来，美滋滋地趴在椅子上，立海大几人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就连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的真田弦一郎，也安静地立在门边。 　　初山蓝子私下里也常常听到奈奈子念叨网球部，知道她是真的对网球部的很熟悉、也真的很喜欢网球部，就问奈奈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奈奈子想了想，拈起一只司康，说：“啊，那群家伙，明年也会是冠军。”她露出霸气、笃定还有点嚣张的笑容，“大概就是这些了。” 　　399. 　　丸井和切原赤也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丸井问：“你不觉得奈奈子刚才的笑容很熟悉吗？” 　　切原捏下巴，“确实……” 　　“是吗？在这个角度看不见奈奈子的笑容呢，弦一郎。” 　　副部长居然还没挂手机！！切原赤也抬头，看真田副部长把手机立在桌子上，手机屏幕里的幸村的笑容让人感到很熟悉…… 　　小海带慢慢抱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好可怕，嘤。 　　400. 　　初山蓝子念完信件，也期待地看向奈奈子。 　　奈奈子的回答简洁有力：“享受现在就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就非常了不起。” 　　初山蓝子笑道：“我以为柳生桑会说从现在开始做规划之类的呢。” 　　奈奈子把信纸展开，目光仿佛透过了信纸看到远方的什么东西，“有让时光充满热情的爱好本身就十分了不起呦。” 　　她抬起头看向镜头，露出明媚的笑容，“也不必焦虑，说不定你一睁眼就来到了你最向往的世界呢。” 　　-全文完- 第96章 番外 　　1. 　　“柳生小姐在学校是人气很高的类型吧？”恋爱综艺主持人递话题, “如果像例子中的女生一样，已经身处与一段关系中，但遇到了更喜欢的人, 会怎么办呢？” 　　《发呆小屋》播出之后, 奈奈子毫无保留地表现了躺平的意愿并分享了颇为沧桑的人生理解。但与她躺平信条形成对比的是, 奈奈子不仅拿到了顶级电影资源、时尚代言、还自己成为了老板娘签约了初山蓝子，她成功赢家一般的人设得到大众热议。恋爱综艺频频向她递出橄榄枝, 各大高奢珠宝代言也找上了这位“青年企业家”——令人火大的事实是, 这些真的不是奈奈子的目标。 　　“已经身处于一段关系中之后, 看其它男生的时候会有一种预设的立场了吧？他们会变成不可发展的对象, 这个情况下很难喜欢上别人呢。”奈奈子说。 　　“啊,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同时回答这个问题的女艺人人到中年, 但状态很好, 不仅演技颇受认可, 还沉淀了知性、成熟的气场，“其实是会有的，在关系之外, 突然心动的情况。” 　　“尤其两人是异地恋的话，会非常辛苦的，双方都很容易被身边体贴的人趁虚而入呢。” 　　女艺人一下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吊足了胃口。她从容地笑笑，表示既然身处于一段关系中，还是要为这段关系负责才好。她还自然地找补, 认为奈奈子谈的一定是校园内恋爱，每天都能见面, 才能够说出这样单纯的话来。 　　——不是的, 奈奈子和迹部景吾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冰帝打完全国大赛半决赛的当晚, 迹部就飞去了英国，之后在欧洲各国辗转不停。他连全国大赛决赛都没能参与，立海大夺冠那天，只给奈奈子发了短信，本来想视频见一面，但后来因为什么事又取消了。比赛结束，奈奈子也投身于事务所发展和剧组，很难有空闲的时间。 　　英国和日本的时差足有八小时，两人的工作性质又被动，真的很久、很久未见了。 　　“你们感情稳定吗？你和迹部君。”杏子阿姨这样问。 　　奈奈子正在幸村宅，和杏子阿姨唠嗑，电视里正播放着奈奈子的恋爱综艺。综艺里，因为她和女艺人观念相悖，后期配上了一半红一般蓝的对立画面，而且明显是女艺人方赢了。主持人夸张地形容该中年女艺人为“恋爱伟人”，而奈奈子头上弹出“恋爱新手”的标签。 　　“嘛，怎么说呢，没有变动的机会？他一直在英国啦。”奈奈子想了想，毕竟成天不见面，没有感情变故，应该算稳定吧？ 　　“现在的男孩子，也太不着家了！”杏子阿姨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阿市也是的，有客人来，居然跑出去打球！” 　　幸村出院了，复健相当成功，听说归部第一天就跟立海大所有人打了个车轮战……总之星期天的早上，柳生比吕士早早地出门加练，奈奈子被杏子阿姨邀请到幸村宅去。 　　——“妈妈，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哦。”幸村精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在玄关换鞋。 　　奈奈子其实有段时间没见幸村精市了，她有点开心地站起来，“什么嘛，我们完全错开了啊，幸村君。”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日本国中生九月开学，奈奈子和幸村都在学校请了长假。剧组为了帮奈奈子赶时间把她的戏份挪到了前面，她只好请了一段不短的假期。而幸村为了最好的复健效果，也请了好久的假，前段时间才归部。 　　要是今天奈奈子不来，他们俩得好久之后才能见面。 　　“嗨，知道柳生小姐来我家做客，特意提前回来了。”幸村精市笑眯眯，“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奈奈子露出了有些埋怨的嗔怪表情，“怎么突然用敬语……” 　　“嘛，听说你泼了青学的三年级前辈一身水，我心怀敬畏才这么说的。” 　　救命，柳已经如此神通广大了吗。我记得目击者只有手冢啊。 　　幸村把带回来的精致的和菓子放在桌面上，“吃一点没事吧？这家点心很好吃的。” 　　“嗯，谢谢。” 　　幸村带回来的是一家老牌和菓子店，专注做糕点一百八十年，以战国时代“定情点心”抹茶馒头为招牌，生意火爆。 　　“只有奈奈子来阿市才会排队买这家和菓子吧？”杏子阿姨凉凉地说，“妈妈明明念叨了好久啊。” 　　“？”幸村去洗手的步伐顿住了，“不，是妈妈早上念叨了我才买的。” 　　“可是妈妈念叨的是抹茶馒头啊。”杏子面色忧伤。 　　“嘛，我觉得定情点心应该由爸爸买才是。”幸村看奈奈子收回了伸向糕点的手，笑眯眯地让她多吃点；杏子阿姨转头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目光慈爱中透着期待：“奈奈子多吃点呦，是阿市特意买给你的。” 　　奈奈子乖巧坐在两张相似的笑脸中，捧着点心，压力很大。 　　这就是基因吗？ 　　2. 　　杏子阿姨好像突然有约，留奈奈子还有幸村和由美在家。由美最开始喜欢的人是初山蓝子，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狂热地喜欢上了柳生奈奈子，对于奈奈子随口在网上说的恋爱金句充满求知欲。 　　顺带一提，由美五岁了。 　　电视里主持人又问：“如果男朋友出国了，奈奈子会等他吗？” 　　奈奈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视里的自己拄着下巴，露出了平静而笃定的表情，“原则上我不等任何人。” 　　全场轰动。 　　3. 　　天气不热，但是奈奈子坐在幸村家花园的阳伞下，满头大汗，干巴巴地说：“嘛，其实遇到喜欢的人还是要长情一点的呀。” 　　由美抱着她的腰，问：“但是柳生姐姐说的‘我不等人’是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不要他的意思吗？” 　　“嘛……”救命！这要怎给五岁的女孩子解释！奈奈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幸村。幸村精市换了一身居家服，从花丛中抬起头，也露出求知的表情，“是啊，那就不要了吗？” 　　奈奈子忍无可忍地开口：“……虽然我说过这句话没错，但是这属于恶意剪辑！我当时后面还有好长一段呢！我是想表达‘等人就是已经分手、又走不出来’的意思！‘不等人’是分手了就要干干净净地断掉的意思！不然就不要轻易分手！是思考清楚了就绝不拖泥带水的意思！只是出国而已，不会不要的！” 　　奈奈子汗流浃背、长篇累牍地解释了一大段，幸村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过，“啊，这样啊。” 　　由美也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花园冰冰凉凉的大理石桌子上，若有所思地说：“啊，这样啊。”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奈奈子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花茶。 　　“但是，电视上没有这一段呢，迹部君应该会伤心吧？”幸村给花浇足了水，低头看向手表：“现在那边是深夜呢。” 　　“是深夜呢。”由美可能连迹部是谁都不知道，但她眨巴着和幸村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露出很可怜迹部的神色。 　　这让奈奈子深感不妙。 　　奈奈子低头看手机，并没有迹部的电话。 　　算了，现在他应该已经睡了，下午再说吧。 　　4. 　　中午奈奈子在幸村家吃了丰盛的午餐。杏子阿姨手艺很好，人也非常热情，她和奈奈子约定好，往后有时间可以来幸村家跟她学习声乐。 　　幸村宅共四层，非常非常宽敞。饭后幸村带着她参观房子，没一会儿柳、仁王、真田都来了，大家聚在幸村的房间里，打牌玩。 　　没错，打牌玩。 　　几人少言寡语地表达了一番相见的激动之后，仁王、柳、幸村把奈奈子在围在墙角，打牌玩。 　　……可恶！根本不是在玩牌！是在玩我啊！！！ 　　奈奈子一直输！幸村但凡把切原或者丸井拉过来……她都不会一次都没赢！！！ 　　奈奈子输一两局还好，连输三局就不干了。她要真田来顶替自己的位置，真田压着帽子兜头一句“太松懈了！”不动如山，奈奈子拽都拽不动。 　　“你们烦死了！我不玩了！”奈奈子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和他们见一面，不至于这个待遇啊？！ 　　——虽然赌注不玩大的，就玩真心话大冒险罢了。几位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喜欢咖啡还是居酒屋”，拜托我还没去过居酒屋好吗？ 　　“puri，在骚粉和荧光绿之间选一个喜欢的颜色”，神经病啊！！！奈奈子露出了对仁王审美不忍直视的表情，幸好注重美感的幸村坚决地换掉了这个问题：“嘛，还是在黑色和藏蓝色之间选择吧。” 　　奈奈子憋屈地回答：“黑色。” 　　接下来是柳，“奈奈子会选择草绿色的概率是百分之72。”奈奈子防备地看向看起来有点激动的柳，柳莲二翻开了笔记本，问：“奈奈子未来会选择在日本开一家娱乐公司吗？”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 　　她最初进入演艺圈完全是出于忧患意识。虽然柳生家有钱有势吧，但作为这一辈唯一一个女孩子，她是很有可能被拿去联姻的——她不是排斥联姻，她就是想给自己的未来多一些选择罢了。 　　进入演艺圈——赚钱并提升国民度——在网络环境中拥有话语权——不依靠家族生活的同时成为可以为家族做贡献的一员——拥有人生相对自主的选择权。 　　切身体会过人情冷暖和数据化社会的她这样打算着。 　　长岛恰好出现，她就阴差阳错地选择去试试看，就这么简单。 　　签下初山蓝子也完全是个意外，奈奈子进由纱事务所的那一天就以注资的形式入股了，这也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忧患意识——没想到如今，让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艺人老板。 　　“柳。”幸村好像在提醒什么，奈奈子的思路被打断，坐起身来，听见柳换了一个问题：“最近喜欢什么番剧吗？” 　　喔——柳果然温柔啊。 　　奈奈子差点脱口而出《网球王子》，幸好忍住了。 　　哦，这可不能说。 　　她环视一屋子专注地等着自己答案的男生，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网球王子。他们在原著中一脸反派相，每次打比赛都踩点到，把比赛对手吓得不敢应战，是唯一没有参与烤肉大赛的队伍。 　　奈奈子从没想过能和这群少年共事这么久，也没想过能体验这样的人生。她有了亲厚的部员和亲人，认识了各行各业顶尖的专业人士，还—— 　　还和迹部景吾谈恋爱。 　　好幸运哦，能来到这里，认识大家，还能和迹部景吾谈恋爱。 　　仁王首先发觉了不对劲，他在奈奈子面前挥了挥手：“喂，你怎么……喂！” 　　奈奈子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抱住幸村家的抱枕，委屈地埋在上面：“人家想念迹部君了。” 　　立海大众人不禁露出微妙难言的嫌弃表情。 　　仁王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啊。”他看着奈奈子鸵鸟一样埋在抱枕上不说话，问她：“到底是什么番啊？是什么恋爱番让你变蠢……” 　　奈奈子从抱枕后面露出一双眼睛，试探地小声说：“网球王子，我最喜欢的番剧名字。” 　　“……” 　　四脸茫然。 　　“居然有这样的番吗？”柳莲二开始在脑内检索了。 　　“你是爱上网球了吗？”仁王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上下打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奈奈子。 　　“那个，”幸村的声音好像有种画下静止符的特殊能力，“为什么是‘网球’王子呢？无论是关东大赛还是全国大赛，都是立海大赢了啊。” 　　幸村看向尚且没有明白事情严重性的茫然奈奈子，“迹部他，充其量是个冰帝王子吧？或者东京王子。”不能再多了。 　　“立海大的大家，才是网球王子。” 　　真田终于从幸村的床上坐到了地上，形成四人合围之势，“我正想说这个。”气势逼人。 　　“……”奈奈子看向几张非常在意的脸，慢慢缩到抱枕后面——她真是有理说不清，而且，重点不是这个吧？！ 　　“非要问的话，我比较喜欢的番是《海贼王》。”奈奈子对着抱枕华丽古典的缎面，冷静地回答。 　　“骚粉和草绿色之间，我选择草绿色。” 　　“咖啡馆和居酒屋的话，不考虑饮品，我更偏向咸口，所以是居酒屋。” 　　奈奈子抱紧抱枕，目光坚定地看向对面四人。 　　“不，我认为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一点。”幸村抓住奈奈子赖以生存的抱枕，一拽就拽出来了。语气强势中带着一点期待：“‘网球王子’的称号，真的非常不错啊。立海大，一定要得到。” 　　5. 　　幸村几人已经在商量打练习赛的事了，奈奈子抱着由美，对于事情荒诞的走向感到茫然。 　　好想念迹部君，幸村只要向迹部宣战，迹部就没有不答应的，到时候又有的他忙了。奈奈子隐约感觉到，迹部景吾的自由在一点一点消失，他在关东大赛的状态就像在发泄一样。 　　原著中，迹部景吾是一个屁话特别多、经常做一些让别人替他感到社死但自己享受非常的事的中二少年。与之相对的，他昂扬乐观、能量强大、洞察一切、默默付出、将所有人庇护在羽翼下，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动漫里，迹部景吾就是创造规则的人。 　　但现在看起来，他过得并不轻松。 　　真是的，居然敢缺席本小姐捧起奖牌的时刻，line上一天到晚也没几句话。想见人见不到就罢了，已经是异地恋了，在短信上就给我主动点啊！ 　　……自己主动点也没什么，本来之前就是自己在手机上频繁找他聊天嘛。 　　啊——好想把这一切讲给他听，幸村憋久了要打练习赛、网球部肯定在偷偷摸摸憋着什么大招、迹部君是柳生奈奈子小姐的“网球王子”之类的。 　　——好肉麻哦。 　　由美跑去幸村的房间。奈奈子坐飘窗上，抱着腿。幸村宅灵动又温馨的花园在阳光下给人一种缓慢又安静的陪伴感，奈奈子拨通了打给迹部的电话。 　　日本是下午四点，放在英国就是早上八点，迹部君一定已经起床了—— 　　奈奈子睁大眼睛，把手机从耳侧拿到面前。她茫然地看向手机屏幕。手机已经切出了拨打电话的画面，主页壁纸上迹部景吾穿着暗色射击服，露出性感的下巴线条，他持|枪的样子有些冷酷。 　　——对方关机了。 第97章 番外 　　6. 　　两人在迹部在神奈川的卧室里, 迹部坐在床边，奈奈子坐在他腿上，嘟嘟囔囔“人家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你怎么都不接人家电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迹部把人往上扥, 把奈奈子拢到胸前抱严实了。 　　“……你说什么都有理。”迹部把头埋在奈奈子的颈窝, 吸猫一样猛吸一口，然后放松不动了。 　　他好像很累。 　　“你之后还要回英国吗？”奈奈子轻声问, 摸摸迹部的头发, “这次能呆多久啊？” 　　“嗯, 明天早上的飞机。” 　　“这么急啊。” 　　迹部的头发并不柔顺绵软, 手感有些硬, 非常有光泽。今天他罕见地没有抓发型, 但身上的精英感并未消退。迹部很注意个人形象, 注意到龟毛的程度, 不过奈奈子喜欢他臭屁地说“本大爷的美貌”之类的话。 　　现在他露出任何一点任性和自恋的端倪，奈奈子都喜欢。 　　迹部景吾拢着人，闭着眼睛在她身上补眠。奈奈子捧起迹部的脸, 她看见男人好脾气地慢慢睁开眼睛，沉默地和她对视。 　　“飞回来辛苦了，迹部君。见到你很开心。”奈奈子说话又软又甜, 她捏捏迹部的耳朵、抓抓他的头发、还坏心眼地揉他的脸颊。迹部被扰得睡不得，眯着眼睛看她作乱：“嗯。” 　　他抓住脸颊边奈奈子的手，另一只手支着身子, 哑声说：“我回来取一个重要的文件。” 　　“这么重要啊。”奈奈子把手抽回来，“你好好睡一觉吧, 现在对你来说正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吧。” 　　迹部一下子抓住了奈奈子的手, 他满眼无奈地盯了她一会儿, 轻笑一声：“我回来见你。” 　　7. 　　“昨天晚上——嗯，东京早上九点钟，忍足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们是不是分手了。” 　　迹部把人拽到床上来，楼好了，埋在奈奈子的胳膊上闷声说话。 　　“对此，柳生小姐有什么解释吗。” 　　他好像很喜欢埋人身上，奈奈子想，幸亏今天喷了香水，不过要是用的是助眠精油就更好了。 　　“当然，柳生小姐对此是有些冤屈，请容我自辩。”奈奈子想把迹部的胳膊拿开，坐直了以示正式，但迹部抱得更紧了。 　　“那都是恶意剪辑！我后面还有好多话呢，中心思想都是对迹部君的珍惜。再说我们的关系不是互相等待的关系，是奈奈子在心里默默喜欢迹部君的关系哦。” 　　迹部没说话，奈奈子拿鼻子蹭蹭他额发，小声说：“人家永远喜欢迹部君，奈奈子才舍不得和迹部君分开呢。” 　　毫无反应。 　　迹部景吾睡着了。 　　奈奈子摸摸他的脸，他睡相非常文雅，眉宇端方、嘴唇是淡色的，很漂亮。 　　她放空地想，秀色可餐……啊不是，男人配酒、越喝越有，也不是… 　　等她成年，她就要好好享受酒精……和男人…… 　　两个人挨在一起，睡着了。 　　8. 　　迹部比奈奈子醒得早，或者说，他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奈奈子睡得跟小猪一样，不要人抱，嫌热，也不要人离开，嫌冷，总之迹部哭笑不得地被困在床上。 　　“奈奈？”迹部看手表，已经晚上五点半了，他坐在床上，手肘放在膝盖上，凝视奈奈子。 　　少女沉浸在梦里，像无忧无虑的小婴儿。与自己不同，她被周遭的爱意和保护滋养，举手投足间越发恣意和自由。迹部景吾喜欢这份自由，奈奈子的每一分欢喜都让他感到慰藉、甚至愉悦，所以他从没讲过让她退出娱乐圈的话。 　　他俯身，靠近她的嘴唇。 　　小婴儿奈奈子小声呓语：“英国……仰望星空……” 　　什么仰望星空？英国的星星确实很漂亮。 　　迹部准备亲一下，亲一下就行。要说迹部和奈奈子学会了什么，一定是在粗粝的人生中理直气壮地任性过活，在对各种事物的主观解读上，奈奈子总让他感觉愉悦。 　　比如现在，奈奈子张着嘴就是要亲亲的意思！ 　　迹部确信。 　　奈奈子好像有所预料，她偏过头去，痛苦地皱眉：“考不上……” 　　迹部一只手臂撑在奈奈子脸侧，对于她的梦境很感兴趣。 　　“考不上什么？”迹部捏捏她的脸，“居然敢说‘不等人’，怎么不说和男朋友感情如胶似漆呢？” 　　亲一下！ 　　迹部把奈奈子的脸轻轻托起来，忍不住捏捏颊肉——天可怜见，迹部景吾真的是一位绅士，放到任何一个部员和朋友身上，迹部都不会打扰人睡觉，只会等对方醒来。但奈奈子是不同的，她任性，还有着灵活的分寸感，迹部常常觉得她是一个充满生存智慧的成熟女性，而自己拥有奈奈子无条件的偏爱和特权。 　　迹部靠过去—— 　　手机响了。 　　是父亲打来的，迹部跑到房间的角落，“是，我忘了跟您说。” 　　“今天晚上我大概不能回去了。”迹部回头看向床上的奈奈子，放轻了声音。 　　“当然，您是我重要的亲人。” 　　“……爸爸，您快要有儿媳妇了，别捣乱了，我爱你，行吗？” 　　迹部挂掉电话，回到床边。奈奈子正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她哑着嗓子小声说：“我也爱你。” 　　9. 　　迹部对于未成年进行亲密行为并无心理障碍，他脑子里没有“早恋”、“十八岁之后才能做什么事”的概念。但奈奈子虽然不说，心里好像很在意，于是迹部总是很克制。 　　贵族的原则就是克制，迹部景吾在最张扬的时候也时刻谨记。 　　“你一点也不……唔……”奈奈子喘着粗气，好像醒觉了，又好像更迷糊了。 　　“你一点也不克制！！”奈奈子终于得以喘息，两人最开始只是温柔地交换一个早安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摁在床上，都快窒息了。迹部捏捏她的后颈，又按按她软软弹弹的嘴唇，“嗯，不克制。” 　　奈奈子的嘴唇是水红色，被白皙的指腹按一下，就微微张开嘴，露出一点白生生的、圆圆的牙齿。奈奈子脸小，迹部的掌心放在她下巴上，伸出手指抚过她的嘴唇，就遮了她小半张脸。她双眼雾蒙蒙的，任由动作，很乖很弱小。 　　让人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迹部又要覆上来。 　　奈奈子立刻伸直胳膊，抵住他的肩膀，大声宣布：“我讨厌异地恋。” 　　迹部没再动作，沉默地和她对视。迹部景吾从下往上看很有压迫感，他其实不说话就很有距离感，只不过打网球的时候格外中二罢了。从奈奈子的角度看，他像一只豹子，正等待猎物辩白。 　　于是奈奈子软绵绵、怂哒哒地说：“人家、人家也可以去英国念大学嘛。” 　　一提到英国，奈奈子就皱起脸，“但是我不想天天吃仰望星空……” 　　“噗。” 　　迹部被逗乐了，改为捏脸，捏出一张开合不停的金鱼嘴还不罢休，奈奈子眼冒寒光：“你再捏一下试试……” 　　“我这两天去走了一些程序，大学大概会在日本呆两年。” 　　迹部说。 　　奈奈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在哪个学校？！” 　　迹部坐直了身体，“日本的话，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奈奈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东大啊。” 　　奈奈子面色忧愁地想了想，又躺回去了，“东大啊。” 　　她的人生，为什么总是离不开卷王呢？ 第98章 番外 　　1. 　　“所以, 妈妈昨天在咖啡厅听了一肚子田古家家长里短，你就知道把奈奈子放在一群男生中打牌？” 　　杏子阿姨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阿市啊, 妈妈真的很为你着急。” 　　幸村精市不拿球拍的时候更像个艺术生, 他把由美抱到怀里举高高，“太阳真好啊, 由美，夏天实在是个好季节。” 　　由美咯咯笑：“由美喜欢夏天。” 　　幸村把人放下来，“嘛, 我也喜欢夏天。” 　　杏子阿姨拉长了声音：“阿市——” 　　由美跑过去，抱住杏子阿姨, “由美喜欢柳生姐姐。” 　　幸村笑眯眯：“柳生桑确实很讨女孩子喜欢啊。” 　　由美从杏子身后探出头来：“哥哥也喜欢柳生姐姐。” 　　幸村恰好走到幸村宅侧面的阴影处, 好像没听见。他做什么事都不疾不徐, 弯腰浇水的身影很静谧。阳光下的幸村不是九死一生从绝望中杀回来的神之子, 更像沉默温润的少年。 　　“嘛，妈妈也喜欢柳生小姐。”杏子阿姨蹲下身，歪着头和由美对视, “我们以后多邀请人家来玩吧。” 　　“好！” 　　幸村站在房体投下的阴影里, 垂眸浇水，微微叹一口气，“不可发展的对象啊。” 　　2. 　　奈奈子把自己要考东大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上置顶了。该说不说, 这一操作在人意料之外, 也在情理之中, 长岛对此感到猝不及防, 但初山蓝子看自己的眼神更加亮晶晶了。只是听说柳莲二对此次感到难以置信, 连夜更新奈奈子观察手册。 　　“柳在质疑我的学习能力。”奈奈子信誓旦旦, “本小姐当然上要上最好的大学。” 　　她午休的时候会躲到经理室来—— 　　实在是网络上自己和初山蓝子的CP太过火热, 奈奈子总觉得周遭有炙热的视线看过来，以至于现在她靠近男生也不对劲、靠近女生也不对劲。 　　“你上次历史考试不及格不是这么说的。”柳莲二不知道为什么也跑到经理室来，和仁王雅治之形成包围之势。 　　“……你们真的很粘人。”奈奈子幽幽道：“幸村和真田一会儿不会过来吧？又打牌？” 　　这群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我们今天只是来咨询你的意见的。”柳莲二说：“过段时间就是海原祭，你对网球部要准备的活动有什么要求吗？” 　　“嘛，我的取向很专一啊，男仆咖啡馆。”奈奈子往后一仰，一脸淡定。 　　“puri，不是天线宝宝吗？” 　　——！！！ 　　奈奈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果然，每天若有若无的炙热视线是真实存在的！！自己躲在天台看天线宝宝的事被人发现了！！！ 　　“……有时候真是好理解啊，奈奈子。”柳莲二翻了一页，低头写了什么。 　　“不是……我得解释一下，我就是觉得天线宝宝非常可爱，是童年回忆而已。我小时候确实喜欢，现在就是出于对往昔的怀念，吃饭的时候看一看而已！下饭的东西，不用多么有内涵吧？” 　　“嗨，是这样呢。”柳低着头奋笔疾书，随口说道。 　　仁王雅治甩了甩小辫子，从懒人沙发上起身，“你的关东煮要被抢光了。” 　　“不会的……现在人太多啦，我一会儿去买。”奈奈子最近人气一直在上升——奈奈子国民度一直都不低，可能因为曝光增加，近期她的讨论度飙升。现在校园里对她的关注度有些不受控制，奈奈子下意识地避开人多的地方。 　　“puri，你好像对自己的处境并无概念啊。”仁王耸耸肩，离开了。 　　3. 　　——居然真的被抢光了。 　　往日这个时候的关东煮一定还有剩，虽然剩的不多，但种类仍然丰富。奈奈子失落地站在关东煮的格子锅前，后知后觉地感觉腹中饥饿难忍。 　　“是柳生小姐吗？”卖关东煮的阿姨从身后的小锅里捧出一份大满贯，“托您的福，我女儿决心考来立海大，这是一份小小的心意，请不要客气。” 　　4. 　　“奈奈子喜欢的关东煮被抢光了，奈奈子手腕带的发圈也卖断货了。”柳莲二停下笔，“令人惊讶的狂热呢。” 　　“网球部的入部申请也变多了啊。”幸村在挑简历，边看边感慨：“真好啊，秋招人数比春招人数还多呢。” 　　“但是会打网球的人没几个吧？基本都在第一学期筛选完了。”丸井摊在懒人沙发上，“居心不良啊居心不良。” 　　几人不禁看向申请入部的人居心不良的对象。奈奈子缩在角落里，一杯关东煮大满贯吃了半小时还剩一半，正对着手机露出非常不符合女神形象的、沧桑的追忆神情和享受的笑容。 　　——真的非常奇怪，一想到是对着天线宝宝这么笑就更奇怪了。让新入部的人见到这一面，奈奈子的人气会因此下滑吧。 　　众人不禁想到。 　　“嘛，新生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能留下来才是王道。”幸村按照柳提供的数据，把新闻部的探子筛掉，还剩下好多候选者，他把一沓报名表交给柳：“让赤也守门，能拿一分就可以。” 　　5. 　　招新和海原祭的准备并驾齐驱，奈奈子想问最终的规划，幸村他们就非常土气地表示要表演话剧，奈奈子只需要扮演公主就好了。 　　“那也得告诉我是白雪公主还是邪恶皇后啊？喂！！” 　　可恶，溜得还挺快。 　　海原祭当天立海大邀请了很多学校——其实是奈奈子做主邀请的，她闲得没事，就手写了很多真诚的邀约信件。立海大的海原祭在九月末，而下个月少年们就要参加青年训练营的选拔了，奈奈子觉得几个学校提前一起玩挺好的。奈奈子讨厌原著给立海大树立的孤军奋战反派相，总是希望网球部闹腾腾的。 　　——这个认知直维持到，奈奈子带着青学众人、冰帝众人、圣鲁道夫众人还有六角众人，来到立海大准备的“话剧”影院前一刻。 　　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子向前迈步的步伐有一些迟疑。 　　这种第六感常常预示着什么，尤其发生在重要会议报告上被点名问不太熟悉的业务前、上辈子爸爸妈妈吵了龙卷风一般会殃及池鱼的架之时、工作有人带着恶意来挑事，自己抬头和对方对视的一瞬间。 　　很快奈奈子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欢迎来到——天线宝宝主题咖啡屋！！” 　　幕布缓缓拉开，露出陈列有致的吧台、正在捏饭团的哥哥和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的真田弦一郎，还有，排排站在他身旁的丁丁、迪西、拉拉和小波。 　　“迪西~今天我们的招牌是什么呀？”丸井文太——绝对是捏着嗓子的丸井文太！他套在红色的小波外套里，假模假样地询问胡狼桑原。 　　胡狼桑原套着草绿色的迪西外套，居然十分热情奔放！！他夸张地做了一个展示后方陈列的点心的动作，隆重宣布：“今天的招牌是，宝宝奶昔和宝宝鸡肉串！” 　　后厨传来诱人的香气，立海大诸位的厨艺奈奈子是有所了解的，应付海原祭绰绰有余。 　　“感谢大家的到来，十天后，就是柳生奈奈子小姐的生日。”柳莲二缓步从吧台后面走出来，奈奈子觉得脑子嗡嗡的。 　　今天她用心打扮过。奈奈子穿着露肤度很高的绿色长裙吊带，布料上绣着异域风情的金色暗纹，露出她晶莹剔透的肌肤和引人注目的美好曲线。这条裙子的肩带和前胸设计感很强，是平常女孩子们不会穿的华丽和火热款；裙摆很长，以奈奈子的身高，仍能掩住脚踝，裙摆最末端是一截衔接巧妙的白纱，足踝掩在纱中，闪闪发光。 　　真的很打眼。 　　奈奈子站在一群男孩子中间，不知为什么，她周围的人渐渐给她空出一个位置。 　　“为了感谢经理为网球部付出的一切，我们将今年海原祭的项目定为男仆咖啡馆，融合奈奈子小姐喜爱的主题，并在菜单中添上咸点心等元素。” 　　柳莲二娓娓道来，柳生奈奈子摇摇欲坠。 　　“希望能和大家度过美好的一天。”柳这样总结道，回去收钱了。 　　——立海大，根本就是反派吧！ 　　周围的少年们包容地对她的品味表示认可，纷纷客气地说柳生小姐一定是纯洁可爱的人，然后识趣地带过这个话题。 　　一只明黄色的拉拉跑到奈奈子面前，拉拉里面的切原赤也欢快地表示奈奈子前辈的品味真幼稚，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们穿一会儿也没什么。 　　奈奈子无视他，她并不想在人前暴揍立海大王牌。她想在立海大老实人里面寻找这群人的底线，于是看向非常来劲的胡狼桑原。胡狼桑原戴上了面具的同时仿佛也摘下了面具，正顶着奶牛花纹的帽子唱rap，根本没有接收到奈奈子绝望的眼神。 　　于是奈奈子看向笔直地立在吧台旁边、穿着稍微正式一点的真田弦一郎，问他：“你是什么？” 　　真田把一杯粉色的草莓沙冰递给奈奈子，坦荡地说： 　　“宝宝奶昔机。” 　　——全部上下！！！ 　　没一个好东西！！！ 第99章 番外 　　1. 　　柳生奈奈子在青年训练营的身份是“健康顾问”, 奈奈子对此很满意。鸡贼如她，早就明白了掌握团队核心技能的人责任重大、任务量惊人，而看似沾点边又不是很重要的“健康顾问”, 才是得以摸鱼的好位置。 　　她入基地比参训人员要早一些。正是十月末, 可爱的运动少年们要进行期中考试，奈奈子因为有官方的教练合约, 直接被免除期中考试，把赤也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真眼睛红了。 　　当时海带头的少年“嗙”地突然站起身，崩溃又委屈地喊：“凭什么！我也要免除考试！我也是有官方合同的！” 　　——倒确实有, 青年训练营是日本正统奥运会预备役候选人员选拔基地，每一个运动员都会和基地签署意向书和各类保证。 　　这傻小子最近背单词背疯了, 还老被真田挑刺, 火气很旺。 　　奈奈子做了新的美甲, 她都没看恶魔化的切原赤也一眼, 淡定地吹指甲。 　　空气寂静了一瞬。仁王雅治觉得切原赤也一定是太久没被修理，以至于脑子不转了。跟其他任何人发脾气都只能得到一对一的“照顾”，事后还能找别人哭诉一番, 而对柳生奈奈子喊—— 　　奈奈子终于从指甲上移开视线, 看向赤也，她微微歪头，“嗯？” 　　小海带僵在原地。 　　“赤也, 这样很没礼貌哦。”幸村的面色很温和——和他在球场上灭五感的时候一样温和。 　　真田弦一郎一眼就看穿了切原。大概就是因为得到了去基地的消息太兴奋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没有在社团活动之外的事情上花心思——和上学期一样的错误。真田这人非常轴, 严以待人也严以律己, 照理来说, 他这样的人会非常看不惯散漫没规矩的切原, 但事实恰恰相反, 真田反而是为他打算最多的。 　　——现在涉及到立海大下任部长的问题。原本立海大就切原赤也一个独苗苗，大家都以为切原接任幸村的部长位置板上钉钉。但最近奈奈子以培养下任经理为由，在带玉川良雄，甚至以教练的身份点名要玉川跟着正选一起去青年训练营。 　　从真田的角度看，玉川这人打网球是有几分灵气在的，做事的气质也很特别，又憨厚又聪明的感觉，感觉上是个会误打误撞做出不凡成绩的小孩儿，确实值得培养。 　　但是，情感上真田弦一郎更偏向切原赤也。 　　他担心赤也会因为文化课、或者其它奇怪的原因，无法胜任立海大部长一职。最近真田对赤也的期中考试等一系列小事耳提面命，十分严厉。所以此刻，心里有点着急和失望的真田说话很重：“赤也，你怎么总是想要外界的帮助和方便？这次期中考试，柳还有我们不会帮你复习，柳也不会给你考试范围！” 　　这话就有点叫人难过了。而且大庭广众下说“不会给你划题”多少是有点伤人自尊的。 　　切原的恶魔化迅速消退，他的发丝遮住了五官，他低声说：“对不起，奈奈子前辈。”然后从房间离开了。 　　奈奈子回头看向柳和幸村，幸村精市也有些惊讶的样子，看向真田。真田压下帽子，也离开了房间。 　　奈奈子离开学校，去往青年培训基地的前一周，立海大发生了一件大事，切原赤也和真田弦一郎生气了，互相躲着对方。 　　2. 　　“要人家怎么放心地离开嘛，你们这么大了还会吵架，真是的。” 　　奈奈子在经理室收拾一些自己用习惯的东西，旁边懒人沙发上坐着丸井和切原，往日两个大胃王居然对桌子上的零食和蛋糕无动于衷。 　　丸井勾着切原的脖子，“笨蛋，奈奈子就算参加考试也不会不及格啊，你就算能免除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也躲不掉吧？怎么突然对奈奈子喊起来啊。” 　　切原赤也委屈死了：“我不是要对奈奈子前辈喊的，我就是大声感慨了自己没有免考资格的烦躁而已！”他越说越小声，“我不是针对奈奈子前辈，谁让前辈可以不考试，明明她根本不需要这种照顾，这样的政策分明就是给我准备的……” 　　奈奈子拿自己的丝绸扇子拍了一下赤也的头，“你还有理了是吧？” 　　丝绸扇子扇面是精致的刺绣，但扇骨和扇柄用料考究，分量也不轻。切原赤也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日本确实有大声说话就是代表生气的意思，后辈对前辈这样说话情节好像更严重些。但奈奈子脑子里没有这种概念，其实对当天的事情没啥感触。 　　她听见赤也小声说：“我觉得真田副部长很嫌弃我……” 　　——大概是这小孩儿的真心话了。 　　奈奈子转身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笨蛋。” 　　切原茫然抬起头，奈奈子又开始拿扇子打他。奈奈子力气小，打得不是很重，但扇子本身也不轻，拍在人头上震感很强。小海带只能生受着，发出非常蠢的讨饶声。 　　“本小姐别的不敢保证，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我还是分得清的。我跟你说啊，全部上下，最花心思给你谋划的就是真田了，你这家伙，真是……”奈奈子说着又要敲他脑袋，赤也听了这话没再激烈闪躲，他听见奈奈子说：“真是笨蛋啊！” 　　“真的吗？”小海带好像被激励到了，双眼发亮。 　　“是啊，很笨，纯种笨蛋。” 　　“真田副部长真的没有嫌弃我吗？！” 　　——完全满血复活了，这家伙。 　　奈奈子给自己扇扇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多少有一点吧，同一个错误犯两次、总是闯祸之类的。” 　　“不过，还是喜欢更多吧。”奈奈子往后仰，摊在另一个懒人沙发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坐起身来，“你想知道吗？真田的真实想法。” 　　3. 　　奈奈子美滋滋地入住教练宿舍，在将自己的行李安顿好之后，已然是晚上。奈奈子准备去食堂吃饭，顺便摸清周遭设施位置，一拉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 　　夏夜霞粉色的光将来人的头发染上诡谲的红，来人估计有两米高，走廊宽度有限，奈奈子开门，头正对着他的胸腹。 　　奈奈子尖叫一声，快速把门合上。 　　“柳生小……”越智月光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奈奈子的教练宿舍类似独身公寓，走廊并不封闭，打开门就是一片做不平整地面训练的树林。白天看清新美好，夜晚就显得荒凉。 　　“柳生小姐，半夜打搅你十分唐突，真的很抱歉。”越智月光在门外说。他是想来请教一下上次柳生奈奈子在和远野笃京拉球时的精神力应用方法，抢占先机。越智相信教练们对柳生小姐能力的判断，但把人放在“健康管理”这个位置，未免暴殄天物。 　　所以他来拜访柳生小姐，顺便被开小灶。 　　“我没见过你啊！有什么事明天说行不行？你太壮了，我害怕。”奈奈子隔着门这么说。 　　你们知道大半夜开门，看见一个高壮的男人背光站在门外，好像在特意等自己一样沉默地盯着自己房门的情形吗？奈奈子冷汗一下子就激出来了，她一边颤颤巍巍地威胁外面的人：“你、你别想着等我，我不会开门的，黑部的电话我背得滚瓜烂熟！” 　　一边疯狂翻找通讯录里黑部的电话。 　　终于打通了。黑部表示青年训练营的宿舍楼采用虹膜指纹技术进行甄别，绝不会混入社会不明分子。 　　“至于运动员，您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黑布这样说。 　　这样的担保听起来可靠许多，奈奈子想了想，把门打开一个缝—— 　　她看见，之前那个跟自己拉球最后被台上担架的红色章鱼男也来到了自己宿舍门口，站在那个超级大个子旁边，对自己露出非、常、不友好的恶意笑容。 　　“嗙！！” 　　奈奈子一下子就把们关上了。 　　她觉得晚上饿一顿也没什么。 　　4. 　　远野笃京想过来被柳生奈奈子开小灶。 　　远野笃京和越智月光都没有说服对方离开。 　　远野笃京决定以一个友善的笑容作为开始。 　　“嗙！！” 　　面前的门被关上了。 第100章 番外 　　1. 　　柳生奈奈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 所幸两人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她抱着手机在立海大群里哭唧唧，说这里半夜会出没奇怪的男人，直直站在自己宿舍门口, 好可怕！幸村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把哥哥的电话挤下去了。 　　“没事吗？奈奈子。”奈奈子抱着手机跑到门口, 她没敢开门, 在大门的摄像头那里鬼鬼祟祟地看走廊的情况。 　　好像没人在了。 　　“奈奈子……其实也不用弯腰吧？”幸村和奈奈子打的视频，镜头画面晃得他头晕，之前是好多行李箱, 现在的画面中出现奈奈子穿着可爱拖鞋的脚，奈奈子严肃地说：“嘘，别说话 。” 　　幸村只好看她忙忙叨叨地返回厨房四处找菜刀, 沉默。奈奈子踮脚跑到大门旁边, 站了一会儿，又小声跟幸村说：“幸村君你出点声, 我害怕。” 　　“……”幸村说：“你拍一下摄像头我看一下。” 　　奈奈子就把手机对着门口的摄像头。屏幕很暗，画面中只有黑色的树影。 　　“好像没人了。”奈奈子说。 　　幸村精市问：“我们大概还得两三天才能住进去，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明天浦上先生就来啦, 不要担心啦。”现在奈奈子觉得自己没事了，反而安慰起幸村来，“你们都给我好好练习啊, 这儿运动员都可凶了，我不想教他们。” 　　幸村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 “奈奈子都这样说了，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奈奈子又问：“真田和赤也和好了吗？” 　　幸村“噗嗤”笑出声来：“果然是你！就是你给赤也支招让弦一郎说出心里话的吧？”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了快给我讲讲！”奈奈子缩在皮质沙发上, 抱着抱枕和幸村对视, 双眼亮晶晶的。 　　“嘛, ”幸村却在这个时候卖关子：“这个故事就留到在训练营见面再讲吧。” 　　怎么这样！！！ 　　2. 　　奈奈子嘟嘟囔囔地挂了电话，然后给哥哥回拨过去。柳生比吕士听她开开心心地讲住宿条件多好、外面景色多美、自己的行李太多了不想收拾等等，就知道奈奈子那边足够安全。柳生比吕士绝不接她“要是有哪个帅气的男人能帮我来收拾一下就好了”的话茬，两人拉扯完毕，和平挂电话。 　　于是奈奈子开始给迹部景吾打电话，她这一次甚至把自己遭遇的原因不明的尾随事件省略了，和迹部景吾的聊天主题是“哥哥不爱我了”以及“你肯定不知道我们部的真田其实超级好懂”等等，越扯越远。 　　是迹部从“哥哥”、“幸村”、“切原赤也”、“真田”等名字中发觉了蛛丝马迹，紧紧追问刚才的情况，奈奈子才把自己之前被门外的男人吓得不轻的事说出来。 　　“不过现在没事啦，这儿安保很好的，门禁是指纹和虹膜锁双重检测呢。”奈奈子轻松地说。 　　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受到了需要跟每一个人哭诉的伤害——大概是有上辈子独身居住的社畜经历，她习惯了把不好的事情消化掉，把好的事情摘出来作为谈资，娱乐他人、宽慰自己。这是她与世界相处的方式，她真的不容易受到伤害了。 　　迹部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嗯，你注意安全。” 　　两人莫名其妙互相礼貌地告别。 　　奈奈子挂掉电话，还有点懵。 　　不高兴了吗？ 　　——为什么？ 　　3. 　　奈奈子第二天清早才打开门，看见地上放了两个见面礼。 　　……救命。睡了一觉，奈奈子精神百倍，心中充满了爱，现在感觉他俩还挺有礼貌的。 　　奈奈子把两个盒子拿进来，一个是在日本比较通用的乔迁礼蜜瓜，另一个是一款很难得的网球球柄胶带，丸井嚷嚷着很喜欢但一直没抢到的那一款（因为时间用来排队买蛋糕了）。 　　无论是过分正经的乔迁礼、还是运动派的胶带，都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包含心意的感觉？奈奈子觉得有点可爱。她打开门，这一次没有再出现高得惊人的身影。 　　她急忙往食堂跑。 　　饿死我了！ 　　基地只有一个食堂，但分为好多层，听说最顶层还有无敌华丽的收费套餐。奈奈子也没心思选择了，直直冲向一楼香味最浓、种类最花的自助窗口。 　　然后，碰到了在同一窗口排队的红头发章鱼。 　　奈奈子一个急刹车，就在离远野笃京半米远的地方堪堪停住了。远野正想着天赐良机！想要扶奈奈子一把，奈奈子就拿出了远超普通女孩子的运动神经，反应过度地避开了远野的手。 　　转头就跑。 　　她现在觉得旁边的西式冰牛奶也能入眼，放热了喝一样的。 　　远野笃京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落下来。 　　“被讨厌了呢。”君岛端着菜餐盘目睹了一切，他扶了一下眼镜，“阿拉，柳生小姐好像确实说过保持距离之类的话啊。” 　　君岛侧头看向面色不善的远野笃京，勾起轻慢的笑容：“看来远野你痊愈腿伤重回排名的计划要落空了。” 　　4. 　　“食堂里不允许跑跳，你不知道吗？”奈奈子没跑两步，就被一个金发胡子大叔教训了。 　　“啊，抱歉。”奈奈子稳住脚步，没再跑了。 　　“我说——”粗狂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平等院凤凰看向奈奈子的眼神并不友善，看起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来到这里就要有个顾问的样子。” 　　就家世来说，平等院凤凰是最有立场这样说的人。他在今天敲打柳生奈奈子的原因很简单，奈奈子身上确实有训练营需要的能力，既然未来共事不可避免，平等院当然需要她听话一点、配合度高一点，不要因为家室好或者是女孩子的原因就搞特殊。 　　作为队伍领导人，平等院凤凰的考量自然是有意义的，甚至可以说，他说这些话并非没有好意：“你进入了一个新的团队和体系，你只要好好干，表个态，以后就算是我们的人了。”这是比较“老派”的中年领导习惯用的方法，奈奈子心里其实有数。 　　怎么说呢，放在以前，她绝对就低个头或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被动地被“接纳”进这个团队了，但现在—— 　　“您是哪位？”奈奈子问。 　　平等院凤凰面色不善，判断和审视一般和柳生奈奈子对视。 　　奈奈子看了他两秒，感觉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回头走回了仍腾腾的日式和中式自主早餐窗口。她想明白了，再麻烦也不能亏待自己，毕竟昨天她就没吃晚饭。 　　平等院凤凰明目张胆地对她有些偏见，配合他的强大和强势让奈奈子感到冒犯。 　　奈奈子毕竟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她已经接受了世界上有这么一种“拉帮结派”的打压式领导方式，但这不代表她要全部接受。 　　她现在是正经人家大小姐，因为关心这群运动少年的身体健康而来到这个基地给他们做健康顾问，不是来接受没大几岁的爹味运动员指导的。给她惹毛了，她就指控训练基地威胁她人身安全，撂挑子走人，让仓木律师跟他们掰扯。 　　在她前面排队的还是远野笃京，奈奈子其实对他的名字有些印象，“远野君？” 　　原来她能叫对啊！！ 　　所以之前为什么一直叫他远山啊？！ 　　远野笃京对平等院是惧多于敬的，于是此时也对柳生奈奈子多了几分紧张，他听见奈奈子说：“我躲着你是因为怕你伤到我。” 　　奈奈子很认真地跟他讲述自己的顾虑：“可能你的本意并不是伤害我，但你随便抓一下都会让我受伤……而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你拥有者怎样的力量。” 　　远野笃京一脸茫然。 　　男性——尤其是健壮的男性，可能因为没有经历过物理上的弱小状态，常常对他们代表的力量和威胁感到茫然——甚至是沾沾自喜。也正因如此，他们无法理解女孩子闭门不见的恐惧、可能也曾取笑过她们防备时的狼狈姿态。 　　人与人之间并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奈奈子不会为了让这群莽撞的少年理解一个道理搭上自己，对他们自然是能躲就躲。 　　远野笃京没听懂。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你愿意跟我讲这些，是因为之前的赌约不作数了，你也同意帮我了吗？” 　　奈奈子：“？” 　　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笨笨的，这三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吗？ 　　她淡定地说：“不是，是因为浦上先生来了，我不吐不快而已。” 　　远野笃京不是一个经常动脑子的，但当他看见浦上先生饱满紧实的肌肉时，已经消散的记忆又奇迹般恢复了，之前奈奈子和他的赌约也不由自主地生效了。 　　他慢慢从奈奈子排的队中离开，走到三米远之外的西餐台，取了一杯冰牛奶，当做早餐。 　　奈奈子：“……” 　　怎么搞得像我欺负他一样。 　　5. 　　今天奈奈子提前接到了迹部的电话。 　　“嗯？今天很开心啊，我跟你说啊，基地食堂超级棒，听说顶层还有超级华丽的腹诽自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嗯。” 　　“迹部君？你在忙吗？要不我们晚一点再聊吧？” 　　——今天很开心。 　　——好像每一天都很开心。 　　迹部没有说话。他恍惚想起在异世界，奈奈子变成另一个干巴瘦的小女孩，当时立海大和冰帝的校园风气都不好，她突然成为网球部另一个经理，顶了很大的压力。 　　当时她既要改变立海大训练方法，又要跟那个奇怪的女人斗智斗勇，还要应付立海大的校园霸凌……但她好像没跟自己抱怨或者哭诉过一次。 　　她说：“我今天拿了一盒蟑螂给我哥哥看了哈哈哈他不怕虫子但他密恐哈哈哈哈哈!” 　　——完全没发觉。 　　她说：“废物利用！变废为宝！多背一个方子！崩坏的逻辑就可以瞑目！” 　　——完全没发觉，遇事她只会自己扛着。 　　这次她独身住在郊区里，被男人尾随，也是在她把事情处理好之后，才打电话安抚一般跟自己絮叨——真田弦一郎是个直球控，是个傻白甜！好玩吧！ 　　“迹部君？”奈奈子声音又甜又柔软，迹部景吾无端难过。 　　——我好像，也没有成为那个第一个打电话过去的人啊。 　　6. 　　“我也不喜欢异地恋。”迹部景吾突然说：“我不要你分享给我的生活，奈奈子。” 　　往日觉得“还可以”的异地恋现在完全无法忍受，他现在就想见她，抱她，跟她体验所有好吃的的好玩的让她快乐的，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要参与你的生活。” 　　最后，迹部景吾丢下重磅炸弹： 　　“我要转学去立海大。” 第101章 番外 　　1. 　　柳生奈奈子绞尽脑汁劝阻迹部景吾, 未果，现在在房间里急得直转圈。 　　而且她不知道怎么跟幸村说这事，难道要说因为自己和迹部异地太久, 迹部就决定转学吗？而且冰帝的人怎么办啊？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奈奈子在摄像头显示屏那里一看——又是越智月说光和远野笃京。 　　他俩真的好执着——奈奈子拉开门，无奈地笑了出来：“嘛，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们去网球场说吧？” 　　2. 　　“实话说, 你的膝盖恢复得还不错啊。”奈奈子蹲下身看着远野笃京的膝盖，之他的膝盖就像磨损了的铁皮三轮, 现在好歹是润滑油和零部件换好了的二手三轮了。 　　“我想回到赛场上，我的医师现在严格管控我的运动量, 我没法参加小组赛，也不能参加日常训练。”远野激动地看向柳生奈奈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想现在就回到赛场上——” 　　“打住。”奈奈子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不行啊, 别说现在，你一周以后也做不了剧烈的运动。这是给你膝盖恢复的时间, 你就安心等身体恢复吧。” 　　“可是我想参加比赛！我要回到一军的队伍中！” 　　奈奈子看着他, 缓慢摇头。 　　“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当初你一眼就看出我的动作不对了！”远野笃京焦急地说。 　　他腿伤的事暴露之后君岛和他的双打解散了, 现在他被禁赛，君岛却在寻找新的搭档, 昨天还嘲讽他！嘲讽他！ 　　“而且就是你擅自说出我的腿伤的！”虽然内容很怨怼, 但远野的脸非常委屈，奈奈子对他生不起气来。 　　奈奈子无奈：“我也没办法呀, 你现在就是不能跑跳啊。” 　　远野笃京失望地看着奈奈子——说实话, 这家伙失望又委屈的样子有点可怜。 　　“嗨, 还是健康重要, 而且明年才有重要的选拔赛，还是先养身体吧。”越智月光说。 　　越智月光终于排到号了！他一步就跨到了奈奈子身边，“柳生小姐，请问您是如何使用精神力进行引导的呢？我的精神力还可以精进吗？” 　　“？”奈奈子茫然抬头，“我有精神力吗？我引导了吗？” 　　黑部几位教练综合奈奈子的表现、能力和对网球的认知给她安排了“健康顾问”的位置，不能说不是一步妙棋—— 　　与教练的标准相比，柳生奈奈子对于网球的理解实在浅薄，但这不妨碍她可以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使用出给人启发的能力——运动员和教练视其为精神力，但总得来说，不过是反应神经、对场内“势”的预判和她神奇的视力形成的一种自然反应。 　　这超脱了现如今科和技医学对人体的理解，奈奈子说不清楚、教练和研究员也说不清楚。 　　于是，不需要让她教学，奈奈子能够在健康和运动能力上对运动员们有益就可以了。 　　——而奈奈子也在研究员的观察范围内。 　　越智月光和远野笃京失落地离开了。奈奈子莫名有点愧疚，她对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有点为难地抓了抓头发。 　　“柳生小姐？” 　　奈奈子回头，看见一个橘色的卷毛男生站在不远处。他戴着眼镜，长相精致、面色和善，关键是身板不是很壮，奈奈子对他没那么防备。 　　“你是新来的教练吧？”男生走过来，声音温柔：“你好，我是入江奏多，也是这里的运动员，之后就承蒙照顾了。” 　　“哪里，我的水平完全够不上教练呢，我们未来一起努力就好了。” 　　经过这一遭，奈奈子可不觉得自己厉害了。她作为教练，不能满足运动员的诉求，真的很不专业，有愧教练之名。 　　“你人真好。”入江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远野很少有那样的状态呢，他这段时间被踢出一军，着实是磨了不少性子。” 　　“踢出……一军？”奈奈子试探地问。 　　两人坐在网球场外围的凉亭里，入江给奈奈子普及青年训练营的现状和一些潜规则。奈奈子就靠在靠背上，长吁短叹。 　　“原来那个人是一军最强啊，怪不得一脸拽样。”代入幸村的毒舌状态，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奈奈子宣布暂时、单方面和平等院和解。 　　“远野看起来确实脾气暴躁，但总感觉他憨憨的，是被那个什么……搭档坑了啊。”奈奈子这么说，却听见入江奏多笑了：“柳生小姐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呢，因为远野暴力球风的问题，很多人都讨厌他。” 　　“球风和为人是完全不相干的。”奈奈子笃定地说。毕竟身边就有小海带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然，我反对暴力网球。” 　　她转过头来，和入江说：“而且，固有印象可能全是假象哦，一旦把人像看戏剧一样贴上角色标签，视角就固定了，发生的事情也不好玩了呢。” 　　“我好像一不小心多说话了啊，抱歉。”奈奈子看了看天色，已是月上中空，她表示自己要回家了，入江绅士地送她回家。 　　两人在奈奈子门口道别，门关上的瞬间，入江脸上和善的笑容渐渐变淡，他喃喃：“戏剧……的角色标签吗？” 　　4. 　　经过令人焦灼的等待，幸村等人终于踏上了开往青年培训基地的大巴。 　　“综合奈奈子的精神状况、心情和表述，我认为青年训练营一定是卧虎藏龙、戒备森严的。” 　　柳的依据是奈奈子在群里发的可爱的牢骚，还有让他们带点零食给她的嘱咐，他说：“竞争更加激烈，运动员之间的关系也不融洽。除了同级之间有竞争，应该还存在高三甚至更专业、也更独断专行的运动员。” 　　最后柳总结：“对我们来说，是一场硬仗，但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瞥向紧张地坐在旁边绞手指的玉川良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这个完全是奈奈子讨来的非正选来说更是。 　　幸村淡定地补充：“无论面前是什么，我们经历过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底气，足以面对这些，不要怕。” 　　幸村看向几个爱惹事的，“在外面，别给我丢人，但也别越雷池，有事来找我们或者奈奈子。无论什么时候，谨记王者立海大的傲气，就有王者立海大的尊严。”他问真田弦一郎：“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真田扶了一下帽子，“既然来了，就要变强。我们有可能不在一起训练，但别让我发现谁偷懒了。”他环视一圈，声音铿锵有力：“我丑话说在前面，让我发现谁是来这里度假的，我会当场制裁，并且以我的方式加练。” 　　真田又把帽子压下去，“以上。” 　　几人下车，队伍被打了预防针，立海大仿佛紧绷的弓箭，锐意难挡。正是风雨欲来之时，突然一个网球从远处打来，被真田轻巧接住。 　　“呦呦呦，这不是今年冠军立海大吗？”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的走过来，“真是严肃啊，第一次来训练基地，很紧张吧？”几人靠近过来，一边抛球一边打量立海大几人。 　　——非常恶劣、轻佻、不尊重的行为。原来奈奈子就是给这样的人当教练的吗？ 　　听说这群恶心的人还尾随奈奈子！！ 　　为首的那个男人说：“想进入全日本最强基地，要先过我们这一关哦~” 　　5. 　　“感觉这里环境不算好啊，蠢货太多了。”丸井文太很少说这么露骨的话，但是综合柳的信息还有刚才奇怪男人的行为举止，他们已经能够脑补出奈奈子面对着怎样不讲理甚至会威胁人身安全的陌生男人了。 　　切原赤也刚刚打了在队内绝不被允许的球，那几个男人现在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但是不仅柳前辈没阻止他，连真田副部长也没说什么，赤也侥幸之余也有点担心奈奈子前辈的处境。 　　他也担忧地说：“没有人提醒她吃饭，她不会又忘了吃饭吧？” 　　是见了奈奈子，切原赤也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忘记吃饭，并且认为关东煮就算一餐、鸡胸肉丸也算一餐。 　　柳生比吕士无奈，她还能不知道饿了？她精着呢！ 　　奈奈子好像有特殊的能力，虽然不特意彰显，但周围人会不由自主地照顾她。在家里只是小嘴儿叭叭地支使自己做这做那，来到网球部可不得了了，差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他安慰众人：“没事的，不用担心她，咱们只要早点到就好了。” 　　几人走到训练营真正的大门。大门很普通，穿过曲径，才能看见训练营全貌，几人往前走，见到了全国大赛刚交过手的四天宝寺。 　　白石和幸村互相致意，两人攀谈起来。奈奈子这时候出现，她穿着长长的白大褂，里面是运动服，露出一双长腿，开心地和队伍汇合。 　　白石问进来之前有几个前辈跟他们打赌，玩打水瓶的游戏，问奈奈子认不认识那群人，奈奈子想了想，实话实说：“应该不是训练营的主力军，因为他们都非常忙。这群找事的要么是教练用来测试你们的脾气的，要么就是球品很差的前辈，不用理会的。” 　　幸村有点感叹地说：“你在这里很辛苦吧，奈奈子。” 　　奈奈子打蛇随棍上，“是啊，所以你们给我出气了吗？” 　　“行了行了。”柳生比吕士怕奈奈子自个儿发展出一个奈奈子保卫队之类的东西，把人揽到队伍里，遮阳伞一罩，奈奈子就乖巧站在仁王旁边。 　　两个队伍走到集合的地方，发现其他几个学校早就到了。他们果然也在议论那些球品很差的前辈们——说曹操、曹操到—— 　　“喂，小崽子们，你们都很嚣张嘛。”一群长相很路人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靠近几个队伍，他们身上的制服并非一军和二军，反而类似于“候补军”，更素净些。 　　但是没有人理他们。 　　“一军、二军？”幸村问。 　　“嘛，就是这个训练场里最强的前二十人。”所有人都支起耳朵，听奈奈子讲这些称得上密辛的消息。 　　奈奈子视线扫过这些少年们，看他们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一军和二军，说不定我们也可以进哦？” 　　少年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被忽视的路人脸们很不爽，想到打水瓶游戏己方没赢到一分钱，还有几个弟兄被揍到现在还在宿舍静养，就更不爽了。 　　“喂喂喂——是谁教你们目无尊长，一群高中生来到这个场地就要重新记规矩啊？”路人脸头头拿球拍“哐哐哐”砸了好几次地，把矛头指向场内最打眼的柳生奈奈子，“那个小姑娘，这儿是青年训练营，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喂，你不知道新来了教练吗？”奈奈子抱胸看向路人脸头头，“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你已经被边缘化了哦？” 　　路人脸头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奈奈子身上的白大褂——训练营基地的教练普遍都穿白大褂没错、近期新来带来教练没错——但你说这个女的是新来的教练？！ 　　“你怎么可能是教练……”确认信息也好、凑近观察也好，他意图往前走两步。但这几步仿佛触了众怒，有几人挡在奈奈子和那群男人中间，新入营的所有队伍的气势都变了。 　　路人脸察觉不妙，没再动作，讷讷不未能言。 　　盛夏树影沙沙作响，观月初却感到一丝凉意。他突然想起来柳生奈奈子可是会魔法的地狱契约者，还养了一头恶魔犬，怎么可能那么柔弱，怕这些愚蠢的男人呢。 　　——说不定她把恶魔犬放在了阳气最重的训练营呢，这个法力无边的女人。 　　奈奈子谁都认识，现在还没什么嚯儿。她从立海大溜达到青学、溜达到冰帝、溜达到四天宝寺，有人问问题她知道就答，最后还是回到了立海大的队伍里——因为只有仁王雅治在打伞。 　　天上突然降下了网球雨，伞面把网球都顶开了，仁王捞球很迅速，但奈奈子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周围人手里都有球，有的人手里甚至有很多，心里有点羡慕。 　　“puri。”被仁王扔来一个球到怀里。 　　喔，真厉害，明明都站在伞里面。 　　奈奈子抓着网球仔细把玩，喃喃：“教练该不会只让拿到网球的人留下吧……” 　　观月初正在给新正选的不二裕太普及柳生奈奈子的可怕，他有心让不二知道奈奈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又怕贸然呼唤恶魔的名讳招致灾难，说得语焉不详。不二裕太好像也没听懂，睁着信任但懵懂的大眼睛。 　　——此时观月瞥见了立海大除了正选，还带了一个一年级小孩儿。 　　一年级小孩儿是很容易分辨的，在这种到处是强者的地方，越稚嫩越容易露怯，气场就不一样。这个白头发小男孩儿刚好不在自己的数据范围内，于是观月初很感兴趣。 　　观月初跟玉川良雄搭话。 　　实话说观月初除了个人特色过于鲜明，很会问问题，也很善于倾听。奈奈子就在旁边听观月初问玉川良雄，一问一个小秘密、一问一个小秘密。 　　……话说回来，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啊。 　　奈奈子看向迹部，但迹部看起来神色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奈奈子手上的网球。 　　玉川良雄就这么把自己不是正选的信息抖露出来了。来者都是正选，就他不是，那不就是有情况吗？玉川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看向奈奈子。 　　这就是奈奈子非要带人进来的原因，立海大的下一代太少了，就一个切原赤也独苗苗，还有点子憨。奈奈子当然是尽早、多带小孩儿见世面。 　　观月初其实知道这事，说实话他心里羡慕得要死。 　　能把不二裕太带进来，是因为他们恰巧有一个三年级前辈毕业就不打网球了，空出了一个正选位置，于是部内破格把不二裕太提为正选，匆匆提溜到训练营。圣鲁道夫要是能像立海大一样因为经理成为青年训练营的教练额外拿到名额，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所以他语气就更加具有个人特色了一些：“啊啦啦，在场的各位都是正选哦？你进来之后没人和你玩哦？” 　　虽然他知道都知道让立海大承认、并被柳生奈奈子带进来的新生一定有其过人之处。但—— 　　后辈嘛，稍微调戏一下没事的！ 　　观月初脸上明晃晃写着这句话。 　　玉川握紧拳头，低下头，又被奈奈子一掌拍在肩膀上：“支棱起来！你是我带进来的，别给我丢脸。” 　　——去你的，是你家后辈吗？ 　　玉川一下字站得笔直，他闭着眼睛中气十足地大喊：“是！前辈！但是像你们圣鲁道夫这样连八强都没进的学校居然来奚落我真是太愚蠢了！有时间去练练基础吧！！” 　　……喂，过火了啦。 　　奈奈子立刻安抚观月初：“别别别别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太紧张了，来，玉川，这位是圣鲁道夫的经理兼……” 　　熟料不二裕太头冒火星：“你这个连大赛都没上过的家伙居然这样对我们的前辈说话！立海大明明就是擅自带进来了非正选人员啊！冠军就可以这样么？！” 　　两人杠上了。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都知道什么情况，但小孩儿打架还是有意思的。这群人围着一圈就差嗑瓜子了—— 　　观月初伸出手欲阻止他，但不二裕太没注意到，他看向柳生奈奈子：“还有！你是谁啊？！” 　　——不二裕太对观月初非常尊敬，他可一点也听不得别人对观月不敬。 　　观月初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自己不会被魔鬼诅咒吧？！傻孩子，刚才白跟你说那么多了！！你小子根本没听懂吧？！ 　　观月初急忙安抚奈奈子：“哈哈哈哈这是我们新来的小孩儿，他有点直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回头看向不二裕太，“裕太，这位是立海大的经理兼……” 　　“两个经理在这装什么呢？！”路人脸先生在旁边旁听了好久，自以为洞察了柳生奈奈子的真实身份——他就说嘛，这么个小姑娘当什么教练！笑死人了！！ 　　他嚣张走过来：“喂，把你们手里的网球给我！还有那个憨憨小不点！把球拿过来！” 　　一直在观战的不二周助微笑：“憨憨小不点？” 　　切原的头发都张扬了起来：“他在说谁啊？是在说一年级的我吗？” 　　玉川摇了摇头：“他在跟我邀战，我们王者立海大是不会惧战的！我接受你的挑战！” 　　一颗网球从人群后方呼啸而过，“嗙！”地砸在那个路人脸大个子脚边—— 　　“喂，小心我处刑你。” 　　6. 　　“远野君，你怎么在这里？”奈奈子问。 　　“路过。”远野笃京一天到晚不让参训、不让比赛、现在居然还要求他静养！！他闲不住，正好逛到这里，一想到自己的名额可能被这里面几个人占去，他就犯恶心。 　　于是就拦了一下。 　　“啊，远野君，我想了一下，现在虽然不能让你立刻跑跳，但是有一些训练可以开始了，回复得好的话，弹跳力会上升呦！” 　　“真的？！” 　　“嗯。” 　　远野和奈奈子约好时间，雀跃地离开了，柳生奈奈子感觉身后目光灼灼，是立海大。 　　不是说这儿的前辈都很凶吗？ 　　不是说只想教他们，不想教别人吗？ 　　7. 　　高中生对其他人顶多就是有些忌惮，但对远野笃京就是恐惧了。远野嗨了是真的往人身上打，来劲了根本拉不住，那群人一下子就退却了。 　　日吉若站到迹部旁边，问他:“柳生小姐是想让玉川君成为下一任部长吗？” 　　“啊嗯？” 　　迹部前辈冷着脸的时候最有威势了！这浑然一体的霸气，这举重若轻的姿态！我一定会成为像迹部前辈一样的冰帝部长！ 　　日吉若听见迹部冷淡的嗓音：“选部长？你觉得部长最重要的特征是什么？” 　　日吉若脑内疯狂刷屏迹部景吾的特点：“霸气”、“影响力”、“智慧”、“悲悯之心”、“洞察力”…… 　　迹部瞥了他一眼，日吉若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露出这种蠢表情。他指节敲在日吉的发顶，轻哼一声：“是最强。” 　　“谁是部长，要打过再说。” 　　日吉若心悦诚服，他又问：“但是柳生桑带玉川君出来，是因为她很看重玉川君吧？”但从日吉若的角度看，玉川良雄没什么特别的。 　　奈奈子被掩在人群中，刚才周围人对她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听见她和远野的对话，纷纷问这人是不是一军二军的，强不强云云。迹部见奈奈子被团团围住，旁边玉川良雄惊叹于还能这样回答、那样反问，星星眼看着奈奈子。 　　——仿佛众星捧月，或者一颗明珠。 　　——好多人。 　　——好多男人。 　　——人不是自己的人！球不是自己的球！ 　　——我要转学！！！ 　　迹部脸色越发冷淡：“谁知道呢，可能很喜欢他吧。” 第102章 番外 　　玉川良雄看着奈奈子和几位风云人物谈笑风声, 心中憧憬。在他看来，柳生奈奈子就是能把整个队伍治得服服帖帖的大姐姐, 是只要存在就让人心安的另一个精神领袖。 　　广播中突然传来教练的播报, 要求没有拿到球的预备役离开培训基地。 　　“puri，被你猜对了啊。”仁王说。 　　玉川良雄星星眼看向奈奈子，不愧是柳生前辈！ 　　路人脸们离开后, 场地就被新入营的队伍们占据了。广播继续播报让剩下的人两两组队。海大内部立刻分好了组合：幸村和真田、仁王和哥哥、桑原和丸井、柳和切原，多出一个玉川来。 　　实话说就这时候最尴尬了。 　　奈奈子说：“你就跟着我, 什么事多看看就好了, 有训练再参与。” 　　玉川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样子, 长舒一口气。 　　下一刻，场内的播报要求已经组队的人进行较量, 输的人同样遣返。 　　——这不合理，就像真田和幸村一组, 真田输了；而有一对儿基础都很弱, 一人险胜, 难道训练营就真要基础弱的不要真田么？ 　　“不会被遣返的。”奈奈子无奈地说：“如果你们和那群抢不着球的一个下场，那决策者也太蠢了。” 　　“很可靠嘛，奈奈子教练。”仁王吹了一个泡泡——不用问，就是从丸井那里抢过来的。 　　“我猜的。”奈奈子笑嘻嘻，“你输啦？回来记得跟我讲讲训练营把你们安排到哪去了。” 　　奈奈子转头跟真田说：“不知道会离开几天，安全第一, 别发生意外。” 　　立海大全员都十分淡定, 不仅是因为奈奈子的安抚，也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训练营不要冠军队伍, 难道要四强、八强队伍的一半吗？ 　　“败者组”离开了, 剩下的人们有了可以自由分配的半天时间, 新入营的少年们不由得开始探险。 　　幸村找好吃的、探索网球场、和哥哥一起探查摄像头范围。奈奈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她问题就是“不知道啊”、“行”、“都可以”。 　　幸村忍不住问：“奈奈子，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奈奈子无措地站定，和幸村大眼瞪小眼。 　　“……是我在不方便吗？”柳生起身欲走，被奈奈子抓住袖子：“不是的！是我的问题！你们继续！！我去食堂了！” 　　“食堂在这边——”幸村无奈：“真让人在意啊。” 　　“puri。” 　　“……” 　　“……” 　　幸村和看起来是柳生比吕士的人对视半分钟，无奈地揉了一下额头：“你们啊，真是乱来。” 　　奈奈子愁眉苦脸地离开了，怎么办啊，要怎么说迹部想转学到立海大啊？迹部和幸村王不见王还好，到时候打比赛，到底说胜者是迹部还是胜者是幸村啊？抛外套的时候抛谁的好呢？ 　　迎面走来跳脱的向日岳人，他热情邀请奈奈子一起吃超好吃的布丁。奈奈子看着他被迹部和忍足娇惯出来的婴儿肥，感觉自己就是让百姓生灵涂炭的惑国妖姬。 　　她灰暗地拒绝了向日的邀请，她还有工作要做。 　　奈奈子来到和远野笃京约定好的地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自由网球场，人比别处少一些。 　　“你啊，不知道之前都是怎么忍的。”奈奈子拿了一些工具过来，先把膝盖上下方的肌肉用绷带固定住了。她虽然业余，但在父亲和家族的耳濡目染下，较为简单的操作还是会的。 　　“你要对自己身体更加敏感一点，身体给出的信息都是最真实最迫切的。”奈奈子边指导远野抬腿、发力，边唠唠叨叨：“运动员更要对自己的状态和对手的状态敏感，技术在伯仲之间时拼的就是心态、就是信息量，知道吗？” 　　最终，奈奈子还是演遍回最初的画风，开始数落起人来：“人怎么会感觉不到痛呢？” 　　“你的膝盖很可怜诶，它是我见过最可怜的膝盖了。” 　　丸井文太刚从食堂出来。他和白石不知为何成为了朋友，两人站在场外，看到了奈奈子从指导远野笃京动作到开始数落人的全过程。 　　丸井开始普及奈奈子在立海大队内的职责：“她负责嫌弃所有人。” 　　“诶？连幸村君都……？”白石有点惊讶，因为幸村精市的球风的缘故，他以为幸村君在立海大是说一不二的。 　　丸井把双手搭在脑后，吹了一个大泡泡，含糊不清地说：“嘛，她觉得我们不养生。” 　　奈奈子和远野旁边就是青学的菊丸和另外一个学长，那边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菊丸正在做奈奈子最不喜欢的“杂技式网球”热身运动。 　　丸井看着奈奈子走近菊丸，无奈地说：“又来了又来了。” 　　奈奈子走近菊丸英二：“菊丸君，你的‘杂技式网球’不会对身体产生负担吗？” 　　丸井背过身去，打算回食堂——奈奈子的唠叨他都会背了：“奈奈子又要普及关节和骨骼的重要性了。” 　　他却听见奈奈子大声说：“能不能教教我你的发力方式？” 　　诶？ 　　丸井决定不走了。 　　凭什么啊？！他们一直在挨骂，到了菊丸这里却求教程？ 　　“我发现你跳跃的时候是没用到膝盖的，但是单凭手臂怎么能保持这个高度呢？” 　　菊丸英二说：“嘛，其实是队友啦，学长会给我一个力。”他补充道：“而且这个跳跃不能过于频繁，只能用在救一些出人意料的小球上。” 　　——足够了。 　　奈奈子回身看向远野，“要不要学一学？这种移动方式。” 　　“只要有队友，你就可以进行出其不意的移动。其它时候，只要让球自动回到原地就可以了。”奈奈子看向它：“这算是目前来讲最好的方法，至少能让训练营同意你进行训练。” 　　“双打解散了。”远野笃京阴恻恻地说。 　　“是那个君岛吧？君岛前辈在业内其实挺出名的，但是他背后的娱乐公司更出名。”奈奈子温柔地说：“一个能把善于谈判的君岛前辈死死拿捏在手里，直接签了十二年合同的娱乐公司哦。” 　　远野笃京露出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他根本没搞清楚君岛的娱乐公司和他有什么关系。但奈奈子余威深重，他不敢造次，只好沉默以对。 　　“搭档关系能够保持长远和稳固的原因只有一个。”奈奈子放弃了肌肉测试，转而对远野循循善诱：“制衡。” 　　“君岛前辈能力强、在业内人气不低，那个公司同样是能量巨大的老牌龙头公司，一方面来说，他们两个在一起能够利益最大化；另一方面，君岛前辈有一些谈判失败的记录拿捏在别人手里，公司不仅持续帮他压下不好的传闻，手里还攥着君岛前辈的一些……小秘密。”奈奈子围着远野笃京转圈，“这就是君岛前辈愿意签十二年死约的原因。” 　　白石等人呆立在周围，感觉听见了不得了的秘密。 　　远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咽了一口口水，期待又紧张地看着柳生奈奈子。 　　“看来你对君岛育斗贼心不死呢。”奈奈子露出很微妙的表情，“他明明在算计你啊，你可真喜欢他。” 　　“我……我还能和他做搭档吗？我要怎么做？”远野问。 　　“嘛，两个原则。”奈奈子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给他提供价值，一个，是抓他小辫子。” 　　她把手指收回去，背在身后，“就看你的本事啦。” 　　白石藏之介被社畜的阴暗惊到了，愕然看向身边，丸井早已不知踪影。 　　关东，好可怕。 　　终于挨到睡觉时间，奈奈子却不往自己的教职工宿舍走。 　　明明之前无论干什么都和网球部在一起，现在自己却只能回到冰冷的教练宿舍，怎么可以这样！ 　　奈奈子偷偷摸摸跟哥哥发短信，说自己要去他宿舍，让他快下来接她！ 　　柳生比吕士所在的宿舍除了忍足侑士和忍足谦也两兄弟之外，就是被“放逐”出去的真田弦一郎，今天晚上她要霸占真田的床位，跟小时候的朋友们一起睡！！ 　　柳生比吕士回话迅速，明确表示她不可以进。还告诉她青训营宿舍楼要刷卡，自己不会下楼接她，并警告她不要像个变态老阿姨一样大晚上的在男生宿舍外面乱转，赶、紧、回、家！ 　　“切，小气。”奈奈子切掉对话框，“我让赤也来接我。” 　　结果赤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信息。奈奈子犹豫了一番，要不让幸村接自己？ 　　大晚上的，不太合适。 　　但是人家想上去嘛！为什么自己要去一公里之外的地方睡觉啊？就算没有坏人，如果半夜有大力士熊先生拍窗户，他们救援也不会及时啊！ 　　——不然，让迹部君来接我？ 　　——好像有点不检点。大晚上的，好像在邀请一样。 　　奈奈子噘着嘴在手机上点点点，还是没能发信息出去，毕竟有可能被认为是变态老阿姨。 　　她站在打卡机前面。这个打卡机镶嵌在玻璃大门上（奈奈子不理解有平等院那个家伙在为什么要设置玻璃大门），刷卡才开锁，奈奈子拿出自己的教练卡来，往感应器上一贴—— 　　毫无变化。 　　啧，还挺智能。 　　“——滴。” 　　感应器亮起绿灯，大门从身后被推开一个缝。 　　奈奈子感觉玫瑰香气从后方罩过来，她被夹在玻璃门、外套和男性的手臂中间。外套兜头罩在她身上，面前的门缓缓打开，奈奈子被裹挟着带进宿舍楼。 　　她听到迹部景吾含笑的声音： 　　“大晚上的干嘛来了？小流氓。” 第103章 番外 　　1. 　　奈奈子被连推带搂地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迹部步子大，奈奈子懵懵地小跑跟上揽着自己的力道。 　　两人来到安静无人的餐厅。青训营设施非常齐全，在宿舍内部就设有早餐窗口, 一般卖吃起来没有味道的饭团, 因此餐厅被丸井等人开发出正餐之后的加餐功能。此时是大胃王高中生们吃饱喝足互相串门的时候，没人呆在食堂。奈奈子被放在明亮的一角, 迹部从自助机拿了杯热牛奶给她。 　　“这么晚怎么来了？” 　　奈奈子仰头看迹部, 福至心灵地阳奉阴违道：“来见你呀。” 　　迹部挑眉，眼神投向她的帆布包。 　　“咳，是给我哥……顺便要跟赤也他们以物换物的东西！”奈奈子想到哥哥严令禁止自己出入男生宿舍, 立刻改口, 把锅扣到了小海带头上。 　　迹部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我带你去切原的房间。” 　　不说切原根本没有回消息, 奈奈子带的东西也绝对不可能给他—— 　　奈奈子不动，迹部自顾自起身，被少女拉住了衣角，“人家太孤单了嘛。” 　　“你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人家却要自己去一公里之外睡觉。”迹部转身，看见奈奈子泫然欲泣的脸，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把人拢在怀里。 　　这个动作大大助长了奈奈子的气焰, 他听见怀中的少女更加有底气的控诉：“人家怕黑, 人家不能一个人睡！” 　　迹部幽幽问：“那你想在哪儿睡？想在忍足那屋睡吗？” 　　——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柳生比吕士的宿舍, 但那屋不仅有她哥哥，还有忍足家的两兄弟！ 　　奈奈子偷偷觑迹部的神色。迹部景吾面无表情, 低头看她, 他灰色的瞳孔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奈奈子眨了眨眼睛, 识趣地说：“也不是，我当然不能和别的男生睡一屋啦。” 　　她从迹部景吾的怀中退出来，小声保证：“无论是走夜路、还是感到孤单，人家都可以自己克服的。” 　　——人家可以自己克服的。 　　这话直直捅在迹部的心窝上。迹部景吾一下子想起奈奈子自己克服了异世界校内霸凌和陌生男子尾随事件，现在居然要伴随害怕入睡！ 　　——就算此时她的口径与最开始交往时“喜欢独居、一个人能快乐地宅好几天”的表述并不相符，但奈奈子低下头说“没关系、我可以克服”的可怜样子简直就是在变相说“迹部景吾作为男友毫无用处”一样。 　　——绝、对、不、行！ 　　于是迹部又把人拢到怀里，温柔地哄道：“如果觉得孤单、害怕我们晚上睡前可以打电话，一直到你睡着为止，好不好？” 　　奈奈子小声说：“但是人家睡很晚的，你就没时间睡觉了。”奈奈子是教练，还是可以摸鱼的教练，要不是远野笃京复健积极，她甚至可以睡到少年们打完第一轮练习赛，跟他们一起吃中饭。 　　“没关系，能够分享柳生小姐睡前的时光是我的荣幸。” 　　迹部景吾和奈奈子嘴巴都甜得不得了，不过奈奈子对谁都能说些漂亮话，而迹部却只在此时对她说得出这样甜腻腻的话。迹部握住奈奈子的手，安抚或者承诺一样亲了下她的手心。 　　迹部低下头的样子非常优雅，从奈奈子的角度，能看见他被理发师精致修剪的鬓发、鸦羽般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奈奈子有时候会觉得“迹部景吾属于自己”这件事就像在做梦一样，但掌心的触感很清晰，迹部的外套还半搭在自己身上，散发出独属于迹部景吾的香气。 　　奈奈子的手还被握在迹部手里，她偏过头看向旁边样式简约的顶灯，语气仿佛有点不满：“要说分享睡前时光的话，还不如你到我的宿舍来陪我呢。” 　　顶灯是白色的，在餐厅上空兀自发出白色的光晕，奈奈子盯久了有点晕，好像还有点脸热。 　　迹部没有回答。 　　她的手还在迹部手里，和刚才绅士又浪漫的吻不同，迹部手指微微用力，揉捏着奈奈子裹着软肉的掌心。 　　……餐厅的空调坏了吗？好热。明明是秋天的夜晚，空气为什么这样黏着。 　　迹部放下奈奈子的手，靠近她，托起她的下巴。奈奈子不得不从顶灯上收回视线，和迹部景吾对视。 　　男人的眼神很有压迫感，无论是体型还是力气，明明占据强势地位的人是迹部景吾，但能够支配两人的关系的好像总是柳生奈奈子。迹部又一次感受到因为奈奈子莫名其妙的突发奇想，自己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状态。 　　他哑声问：“我可以认为你在邀请我吗？” 　　奈奈子被逼到墙角。迹部的声线有如实质，抚摸着奈奈子的耳垂和神经。她被压在迹部的影子和气息中，光线、空气、和自己都变得局促，她脑子乱哄哄的，不过脑地说了什么—— 　　“我就是因为想做大人才能做的事才来的。” 　　2. 　　奈奈子半披着迹部的外套。衣服是连帽衫，迹部报复一般地把外套帽子扣在奈奈子脑袋上，然后犹觉不够地狠狠拉了一下帽檐，奈奈子被拽得一个趔趄，明亮又挑衅一般的眼神就被隔绝了。 　　她晕乎乎地想，这是什么意思啊？ 　　在餐厅发情，在训练营做|爱，这不符合迹部景吾的美学。 　　但迹部景吾很生气！他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但是他气得直接把人拎起来，掐着腰搂到怀里，单手把人拎上了楼梯！ 　　奈奈子被外套遮挡了视线，也不敢出声，就委委屈屈地被拎到了一个小阁楼。迹部觉得应该把这个小姑娘摔到地上，让她长长记性！还想到全是男生的宿舍楼睡觉！还还还想在青训营大半夜做大人才能做的事！ 　　但是放置奈奈子的时候，迹部还是弯下了腰。他怕磕着人，只好拿自己的手垫着，最后把人放在地上的时候，迹部已经单膝跪地——这情形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迹部跪着，奈奈子坐着，因为一点也不知道使劲，迹部放手的时候奈奈子没坐住，一下子躺下了，头恰好枕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她眨巴着无辜又莫名的大眼睛，和已经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的迹部景吾对视。 　　“你生气啦？”奈奈子问。她伸出手摸摸迹部的脸颊、又摸摸迹部的下巴，还要往下摸摸迹部的喉结，被抓住了手。 　　“别生气呀，你不喜欢喝酒人家就不喝啦。”奈奈子善解人意地说。 　　迹部好像没反应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中，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他气质不相符的茫然来：“什么酒？” 　　奈奈子终于打开自己的帆布包：“噔噔噔噔——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果酒！度数不高，听说很好喝！！” 　　奈奈子期待地看向迹部，希望迹部也能喜欢。 　　迹部沉默半晌，干巴巴地吐出两个词：“成人……才能做的事？” 　　奈奈子元气点头：“嗯！喝酒！” 　　3. 　　迹部不理奈奈子了。 　　迹部坐在窗前，沉默地仰望夜空，脸上似乎多了一些真田才会有的沧桑。 　　奈奈子是自娱自乐的一把好手，她就着迹部沧桑的身影下酒，也喝得有声有色。 　　实在是她太久没喝酒了，日本未成年人喝酒居然犯法！奈奈子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痛快，然后把酒瓶“嗙！”地放在地上，怒斥日本政|府对她自由的剥夺！ 　　迹部淡淡回望，奈奈子就立刻露出讨好的甜笑，迹部转过去，奈奈子就自顾自嘟囔着“感觉有点对不起手冢君，不知道那个前辈有没有为难他”、“真田君真是个好人，但是近一年好像成长得过快了（老了）”、“幸村君如何如何”、“侑士如何如何”、“仁王君如何如何”…… 　　迹部沧桑地叹了口气。从奈奈子嘴里听到一串男人的名字，他居然不那么生气了。 　　迹部没有回头，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奈奈？” 　　“……一直都喜欢你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奈奈子突然跑到自己身后贴着。奈奈子一边往迹部身上蹭，一边小声说：“喜欢你。” 　　迹部无奈地抬起胳膊，奈奈子才找到可以蹭到前面的方法。她背对着夜空，露出比星子还要亮的眼睛：“我最喜欢迹部君了！” 　　迹部摸摸她的脸：“是你在异世界没有人依靠，我恰好出现的时候吗？” 　　奈奈子乖巧地坐在迹部双腿中间，好像没听懂，歪头看他，像一只不谙世事的猫咪。 　　“你会因为我很忙，在需要的时候没有人依靠而喜欢上别人吗？” 　　“不喜欢别人。”奈奈子果断摇头，只回答自己听得懂的部分。 　　“抱歉，之前的时候没在你身边，”迹部伸手，奈奈子就乖巧地把脸贴到他手上，迹部又一次问她：“我转学到立海大，好不好？” 　　奈奈子终于听懂了——这简直成了她的心病，她立刻摇头，然后坚定地说：“我去冰帝。”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说：“我去冰帝，跟迹部君做同桌，好不好呀？” 　　迹部没绷住笑容，他捏奈奈子的脸，“你怎么这么会哄人啊？我是不是得看住你啊？”迹部低声说：“每次看你和立海大那群家伙亲密地在一起的样子，我都有点嫉妒。” 　　他凑过来，奈奈子就乖巧闭上眼睛，两个人在阁楼的夜空下，交换一个清浅的、桃子味道的吻。 　　4. 　　这酒真挺好喝。 　　迹部看了一下奈奈子带来的东西，三瓶酒，一副牌，几只小杯子，立海大平时都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迹部又开了一瓶酒，两人不时碰碰杯，接个吻，交颈缠绵。 　　5. 　　来到集训营的第一个夜晚，少年们发现居然还有桑拿房和浴池，纷纷不害臊地坦诚相见，泡完了随便披了浴袍就出来作怪，没跑两步发现，面前居然有个女人！！！ 　　“啊啊啊啊——”清纯少男们捂住自己，纷纷大声尖叫。 　　“你们泡完啦？我也泡完啦！”奈奈子甜甜地说。 　　她摇摇晃晃地扑向柳生比吕士，今天的柳生比吕士好像有点迟钝，除了眼疾手快扶住奈奈子，其余的一句话都没出说出来，好像受到了惊吓。 　　“幸村！幸村！”仁王雅治喊幸村，幸村穿得整整齐齐，把奈奈子接过来，仁王终于得以喘息，迅速回房间把衣服穿好了。 　　“幸村君，我发现立海大出现了一个严重的漏洞！”奈奈子站不稳，脸颊红彤彤地倚在墙上，话都说不明白了还不忘履行经理的职责，“我发现，咱们立海大，没有天使系！” 　　“……天使系是什么？不对，你喝酒了？？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嘻嘻嘻嘻嘻，幸村君你还不能喝酒喔~~~” 　　幸村很慌张，他扶住奈奈子，把人放到柳生比吕士的房间。忍足兄弟好歹是医生世家出身，但身上没带解酒药，只好喂茶。奈奈子一口不喝，一个劲说“立海大没有能净化心灵的天使系只能做反派”云云，一屋子人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是天使系最多的青学派来了乾贞治，他拿着初代乾汁，捏着奈奈子的下巴猛地一灌—— 　　周围的人仿佛被捏住了脖子，幸村和仁王露出非常心疼的表情，乾推了推眼镜，“你们，就是太心软了。” 　　合上门的瞬间，奈奈子突然从僵直状态瘫软下来，陷入昏迷。乾汁效果名不虚传。乾贞治事了拂衣去，开始发短信。 　　6. 　　迹部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洗澡洗到一半，才发觉自己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找人打听，只知道柳生奈奈子在楼下睡觉，入营第一天到处都混乱不已，胜者组和败者组都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还有，当天到底是谁把奈奈子带进来成为了青训营第十一大未解之谜，迹部刷着牙，选择沉默。 第104章 番外 　　1. 　　奈奈子是立海大校园里的流浪猫。 　　仁王雅治喜欢喂猫, 初衷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便当喂给不挑食的猫猫们，但事实证明，猫也是挑食的。 　　最挑食的那只，就是奈奈子。 　　“puri, 奈奈子, 你也不喜欢吃西蓝花啊？”仁王把奈奈子掐着前肢捧起来, 喃喃道：“十字花科就应该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喵。”奈奈子露出睥睨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与平日不同的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虽然总是驼背、口癖奇怪、有时候恶作剧起来非常讨厌, 但总的来说是人气火爆的帅气男生。与其他学校不同, 立海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偶像, 像仁王雅治这样的男生妥妥地校内一线风云人物。 　　“仁王，真田来了。”柳生比吕士从学生会后门探出头来，提醒道。 　　仁王雅治把奈奈子端起来, 试图把脸埋在它白色的毛茸茸肚兜里，被奈奈子事先发觉意图一般一脚蹬在脸上。这个单方面的告别礼没有得到小猫咪的认可, 仁王也不以为意, 把奈奈子放在地上。 　　奈奈子的白手套就像云朵一样干净, 仁王雅治备了很多宠物湿巾在鞋柜里, 没事就要给奈奈子擦擦毛。 　　他仁王雅治总有一天要埋一次奈奈子的肚子，仁王盯着奈奈子的白手套，这样想道。 　　“拜拜，明天见, 奈奈子。”仁王好像奈奈子能够听懂一样地跟它打商量, “你不走的话只有让我藏起来了，但是这里可不好藏身啊。” 　　学生会的后门正对着一小片疏于打扫的空地, 不远处就是学校围墙。墙体不仅没有遮挡物, 还层层叠叠地铺满了爬藤和落叶。 　　“喵~”奈奈子娇声回应。它往学生会的后门走了两步, 仿佛在跟门后的柳生比吕士告别。奈奈子轻巧地跳上围墙，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奈奈子离开后，真田弦一郎前后脚来到学生会。今天是例行检查的日子，真田用手肘勾着硬质的夹板，在表格里勾勾画画，“消毒表填了么？”、“这一周没扣风纪分吧？” 　　真田把勾都打满，又问道：“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野猫出没？” 　　柳生比吕士的眼镜闪了一下，仁王雅治从后门进入学生会，听见柳生淡定地回答： 　　“没有。” 　　真田点点头，转身离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人感觉被询问的野猫会被他抓起来、放在塑料袋里、挂在门把手上，上一堂猫德教育课。 　　2. 　　柳生比吕士不喜欢猫。 　　但是如果你的好兄弟每日给猫猫喂饭、给猫猫擦脚、跟猫猫说心里话，但是猫猫还是更喜欢在自己的腿上趴着，你也会对这只慧眼独具的猫咪另眼相看。 　　“最近学校好像要清理周边的野猫。”柳生比吕士这样说，“好像出现了猫伤人的事件，校内保安就要开始行动了。” 　　3. 　　部活结束后，真田弦一郎来到宠物用品商店。之前的宠物指甲钳有点大，容易剪到肉，真田来买一个小一点的。 　　真田弦一郎不讨厌猫。 　　他只是偏爱听话乖巧的动物，不像表面训练有素但仍然会扑人的狗、或者聒噪地学他说话的鹦鹉。 　　狗子汤姆是远在英国的小叔叔养的，暂时寄养在真田老宅。真田爷爷虽然至今没叫明白它的名字，但可是没少为它花心思。现在汤姆每日在院子里撒欢，但真田不喜欢它一开心就扑到人身上的习惯，也讨厌汤姆控制不住的口水。 　　“如果不能控制口水，那根本不算训练有素。”真田这样想着，他看到一款草莓味的宠物香波，放在了购物篮里。 　　鹦鹉达叔是爷爷的朋友养的，暂时也寄养在真田宅。爷爷的朋友认为达叔非常通人性，祖宗一样地供着。因为辈分问题，真田要忍辱负重地对一只鹦鹉叫“叔”已经非常离谱了（想太多了只是名字里有这个字而已），达叔还专学弦一郎说话，整天“太松懈了！”、“太松懈了！”地叫——这是赤也来真田家补习的时候，真田说的话，不知怎么的，达叔就学这句。 　　“如果不能听懂人话还发出噪音，也根本不算通人性。”真田弦一郎将视线投向旁边的毛发护理膏。虽然真田自己都不用护发素，但他还是把一小瓶昂贵的护理膏放在购物篮里。 　　真田结账、回到家，看到一只白手套的狸花端庄地立在自家墙头。真田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今天玉子来了。 　　玉子是真田弦一郎在学校发现的一只猫。跟别的野猫不同，玉子的毛发油光水滑、白手套纤尘不染、没有普通野猫的攻击性，非常优雅。有时候会跟着真田弦一郎回家，走路不声不响、不乱叫、更不会流口水。 　　真田弦一郎叫它玉子，他私以为，玉子比达叔通人性。 　　“玉子，来，今天有蒸鱼。”真田弦一郎对墙头的猫咪说。 　　玉子就敏捷地跳下围墙，走到真田脚边，发出甜甜嗲嗲的声音：“喵~” 　　真田小心摸摸玉子的头，怀着奇异的满足心情给玉子分了肥肥的鱼肚子。玉子优雅地吃鱼，真田就在旁边看着，突然伸手—— 　　把猫提了起来。 　　玉子被放在真田小时候用的浴盆里，身上裹着草莓味的泡泡。它虽然在挣扎，但并没有露出锋利的爪子或者发出凄厉的叫喊。这让真田不禁再一次鄙视起狗壮声大口水多的汤姆起来。 　　“养一只猫也好，刚好让玉子待在家里，别再去学校了。”真田揉搓着猫咪的毛发，突然想到应该先给它打疫苗——不，应该先询问爷爷的。 　　怎么办？要直接跟爷爷说吗？ 　　真田把玉子裹在浴巾里，不知为什么，心虚地把露在外面的猫头也掩上了。他打算先把猫吹干，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3. 　　玉子被真田锁在自己的卧室，真田挎着网球包就离开了家。 　　可能是昨天按着猫洗澡耗费了太多精力，今天的网球包格外重。 　　真田把网球包往上扥，却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声音。 　　4. 　　真田弦一郎正面临着人生中最重大的难题。他跪在地上，看着在网球包里探头探脑的家伙，思绪纷飞。 　　风纪委员怎么能把宠物带到学校呢？风纪委员怎么能为了送猫回家而上学迟到呢？风纪委员怎么能…… 　　“好可爱的猫咪，弦一郎，你家新养了宠物吗？”幸村精市问。 　　真田抬头，看向兴致盎然的幸村精市。 　　5. 　　玉子被放在美术室的桌案上，幸村摩拳擦掌，“听说猫咪掌印画出来的梅花图会带来幸运呢。” 　　真田看着幸村捏着刚被洗干净的玉子的爪子，想要阻止，但是没能说出来话。 　　“不要担心，仁王在鞋柜里存了很多宠物湿巾呢。”幸村笑眯眯，抓着猫咪的爪爪按了好几朵梅花，“今天就让玉子在美术教室呆着吧，晚上弦一郎带回去就好了。” 　　6. 　　仁王把奈奈子捧起来，“你被人□□了啊，奈奈子。” 　　他凑过来闻闻奈奈子身上的草莓香波味，又捏捏奈奈子的红爪子，“不如做我的猫吧，我没有这么多怪癖哦。” 　　今天柳生比吕士要在学生会加班，不能参加网球部训练。柳生从午休到放课都不会离开学生会，仁王就拜托他帮忙看着奈奈子，晚上自己来取。 　　仁王边给奈奈子擦爪子边说：“反正奈奈子会一直粘着你，你不用分心照顾它。” 　　柳生比吕士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不过还是提醒仁王道：“把猫栓起来吧，这段时间保安会拿电棍驱赶流浪猫。” 　　仁王雅治就把奈奈子放到塑料袋里，挂在门上——这是他以为真田会对可怜猫猫做的事情。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听说电棍在特殊情况下是会把猫打伤、打死的。 　　仁王摸了摸奈奈子的头，安抚道：“回家你就有温暖的床了，先忍一忍，仁王奈奈子。” 　　奈奈子哀哀地叫了几声，仁王狠心离开。 　　柳生比吕士在写一些没什么意义但催得非常紧的文章，他写得烦躁，奈奈子在袋子里乱动的声音也很影响他的思路。柳生走到被挂在门把手上的奈奈子前面，蹲下身，“你好像很辛苦啊。” 　　奈奈子爪子上的红印没有被完全擦掉，搭在袋子边沿的爪爪是一红一粉两朵梅花，很可爱。 　　“你想成为家猫吗？”柳生比吕士问。 　　“喵~” 　　奈奈子的叫声非常好听，像奈奈这样漂亮、温顺、聪明的小猫，如果成为了宠物猫，一定很得主人喜爱。 　　不过，它想成为家猫吗？ 　　柳生比吕士拿手指点点奈奈子毛茸茸的头，“我去一下洗手间，一会儿就把你放出来动一动，好不好？” 　　“喵~” 　　7. 　　柳生比吕士从洗手间出来时，走廊上都在传有只流浪狸花猫抓伤了保安的手臂，保安追也追不上，已经换上了真正触之非死即伤的电棍追猫。 　　柳生比吕士脑子“轰”的一声，推开旁边的同学就往楼下跑。 　　他完全放弃了绅士的形象、也没有对“风纪委员带猫上学”的顾虑了，柳生比吕士在校园中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那不是流浪猫！！是我养的猫！！” 　　“是我养的猫！叫奈奈子！！” 　　保安大叔被猫伤了，火气很大，说话并不讲情面：“你怎么证明是你的猫？猫伤人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抱歉。”柳生比吕士朝保安鞠躬，然后双手拄着膝盖，大喘气：“奈奈子，过来。” 　　猫咪奈奈子被保安追了好久，最开始也被木棍撩到过。现在它毛发凌乱，走路也有点不稳。奈奈子弓起身子朝人哈气，尾巴竖起来时仿佛在发抖。 　　保安并不想轻易放过这只猫，“畜生就是畜生，它发疯了！应该先制服！” 　　柳生比吕士紧紧盯着奈奈子，声音近乎哀求：“奈奈子，过来，别害怕，来。” 　　奈奈子朝柳生比吕士大叫，看样子却很害怕，并不靠近他。 　　此时，柳生比吕士的钞能力上线了。他先把缝了自己名字的校服胸牌给保安看，然后对他承诺了“全家包年全面体检、打疫苗”的充满诚意的补偿。保安一看他的名字就识趣了很多，拎着电棍离开了。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奈奈子终于来到柳生比吕士身边。纡尊降贵地接受了柳生的抚摸。 　　8. 　　奈奈子成为了柳生比吕士的猫，正式更名柳生奈奈子。 　　仁王和真田虽然很不舍，但一想到奈奈子避免了一顿打，还是挺开心的。再说了，柳生家的猫不就是网球部的猫吗？以后他们可以随时来看！ 　　“……这话只能由我说才是那个意思吧？”柳生幽幽地说。 　　“puri，以后没人陪我嫌弃西蓝花了啊。”仁王面色惆怅。 　　“你别装，昨天奈奈子去你家吃饭了吧？”柳生比吕士发现奈奈子开锁和钻空子能力惊人，还是个gai溜子，没事就跑去别家串门。回家的时候，奈奈子身上常常带着草莓香波的味道、或者吃得肚儿溜圆，有时候还会带着红爪爪回来。 　　“真是雨露均沾啊。”柳生苦恼地想。 　　柳生比吕士得到了幸村制作的幸运符，看着上面的猫爪印，无奈地笑了起来。他珍惜地把幸运符和怀表放在一起。 　　嘛，如果奈奈子喜欢这样的话，也不错。 　　丸井和仁王闹腾腾地进到更衣室，两人约定一会儿的练习赛谁赢了谁就可以多摸三下奈奈子。柳生比吕士表示他绝不会放两人进家门。 　　“puri，比吕士。”仁王叫住他，眼里露出些许羡慕：“奈奈子让你埋肚子吗？” 　　“当然。”柳生比吕士带上门，离开更衣室。 　　——当然没让，毕竟柳生奈奈子，是一只有原则的猫。 第105章 番外 　　1. 　　柳生奈奈子果然转学去了冰帝——高三的第一个学期, 奈奈子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交换生生涯。迹部暗戳戳把人安排到跟自己一个班，没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和奈奈子成为同桌。 　　……然后这个位置就被她的粉丝占领了。 　　迹部坐在班级左前方靠窗的位置，他撑着自己下巴、垂眸看书, 其实耳朵已经伸到了后面。 　　“柳生桑，能麻烦你给我签名吗？”葛田香织把印有奈奈子身形的笔记本摊开, 让奈奈子签名。其实从模特的角度来说, 奈奈子的肖像和签名都被公司买断了, 但鉴于奈奈子自己就是公司老板, 偶尔签一个也没什么。 　　迹部景吾盯着眼前的书，听到奈奈子跟女孩子说了什么, 女孩子激动地说“谢谢！” 　　——谢谢，应该就是对话的结尾了吧？ 　　迹部微微侧过头去，想自然地跟奈奈子说两句话——至少把人弄到身边来, 就看见一个小伙子也兴高采烈地凑过去问：“柳生桑, 您能给我也签一个名吗？” 　　奈奈子的笑容无懈可击, 她温柔地说：“好呀, 但是对外要保密哦。” 　　越来越多的人发觉柳生奈奈子脾气好, 很有亲和力，少男少女们渐渐聚拢在奈奈子周围。声音变得嘈杂了起来, 不仅看不到人, 连奈奈子的声音也无法捕捉了。迹部景吾盯着眼前的书页, 不禁开始回忆自己想和奈奈子一起上学的初衷。 　　是为了跟她黏在一起吧？ 　　不是再一次看周围人如何跟她献殷勤的吧？！ 　　少男少女们围在奈奈子旁边, 不住问这问那。奈奈子讲话很巧妙, 既不至于讲出劲爆的内幕, 还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耐心和真诚。话题自然地转到她为什么来冰帝做交换生上。 　　——“她是来陪我的。” 　　迹部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 面无表情地环视奈奈子身旁的一圈人, 下一秒, 这些人识趣地转身，作鸟兽散。 　　迹部从座位上起身，在奈奈子的桌子上放了一盒温牛奶—— 　　他真的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男朋友，但是奈奈子从立海大无处不在的照顾中脱离，迹部无法接受她来到冰帝之后突然没有了热牛奶喝、没有人给占座、没有人准备小镜子也没有人撑伞。 　　“中午跟我一起去吃饭，”迹部说，“好好听课。” 　　奈奈子乖巧点头，双手捧着热牛奶，毫不避讳地露出甜甜的笑。 　　这个笑容治愈了迹部景吾。虽然他排队去自动贩卖机买热牛奶这件事被向日岳人看到，虽然向日这家伙大呼小叫、聒噪不已，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办法，奈奈子不喝热牛奶会胃痛的嘛。 　　迹部怀着微妙的满足感，回到座位上。恰逢老师进来，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归位。 　　奈奈子终于见识到了“课堂限定”的迹部景吾。和大众对狂妄富二代的认知不同，迹部面对老师态度十分恭谨，如果被老师叫起来念课文，迹部也绝不露出羞赧或不耐烦的神情。奈奈子回忆约会时，迹部也没做过在大街上飙车、对服务生大呼小叫的事情。 　　唔，喜欢。 　　2. 　　迹部的班级并不都欢迎柳生奈奈子的到来，总会有一两个少女认为迹部景吾是高岭之花，任谁都不能把他摘下——或者认为迹部景吾是大家的，对奈奈子充满敌意，奈奈子对此都表示理解。 　　她凑过去挽住迹部的手臂，感觉背后少女们的目光火烧火燎一般。 　　她眼含笑意地看了迹部一眼，“我能抱着你的胳膊转一圈，宣誓主权吗？” 　　迹部景吾垂眸睨她，“怎么转？” 　　奈奈子把手抽出来，做了一个困扰了真田很多个夜晚的鸿福宫女孩儿（注1）的施礼手势，迹部和奈奈子都想到了被迫害到没敢再用黑龙斩的真田弦一郎，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迹部景吾脸色一肃，“不行，别乱学。” 　　不让就不让，哼。奈奈子快乐地在食堂各个窗口穿梭，抬手就要了一只冰淇淋。她吃了一口就知道自己吃不下一整个，喃喃道要是丸井在就好了。迹部无可奈何地开始矫正奈奈子的饮食：“胃痛就不要凉热混吃——更不能只吃凉的。” 　　奈奈子皱着脸：“知道啦。” 　　迹部把自己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放到奈奈子面前，自己又去拿了一份套餐。奈奈子尝了一口牛排，觉得冰帝伙食确实好，要是仁王在就好了。 　　迹部刚好回来，闻言从手腕上摘下来一个黑色的皮筋，把她垂下的发丝扎起来，边扎边低声说：“再吃两口。” 　　奈奈子小声应下，乖巧戳一戳牛排肉，好半天能放进嘴里一块进去。 　　她饮食习惯真不算好，吃饭要看手机、碳水和蛋白质摄入严重不足，迹部很担心奈奈子因为营养不良突然晕倒，看她吃什么都要嘱咐她多吃两口。 　　“把香蕉吃了。”今天的餐后水果是莓果和香蕉，奈奈子把个头饱满的莓果都吃进去，剩下好多香蕉。奈奈子不喜欢吃香蕉，觉得噎得慌。 　　迹部看她阳奉阴违地应下来，自以为隐蔽地把香蕉戳得稀巴烂也愣是一口没动，叹了一口气。 　　奈奈子抬头，对迹部扬起甜甜的笑脸。 　　迹部又叹一口气。 　　3. 　　“我也不喜欢吃香蕉。” 　　日吉若冷着脸说，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面色有点委屈。 　　“但你吃的不是挺干净的嘛。”向日岳人这样说，日吉看起来好像更委屈了。向日从来没有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的情况，于是完全不能共情。他看着迹部和奈奈子吃完饭离开餐厅，几个迹部后援团女生也紧随其后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嘛，算了，那两人，一个比一个精。 　　向日吃完饭把餐盘放到回收处，他要找个地方打游戏。奈奈子和迹部的在前面一起走向学生会。此时路上没几个人，奈奈子没走两步就停下，迹部回头说了什么，把人揽到怀里带着往前走；奈奈子又走了两步停下，迹部松开手，四处看看，单手握拳抵在唇前笑起来。 　　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向日岳人有一些多余的灵敏直觉，他不想看的，他只是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的眼睛—— 　　向日看到迹部俯下身，把奈奈子整个端起来，转了一圈。奈奈子其实没发出多少声音，但她的笑声仿佛能从画面中自然流淌出来，迹部放下人，又搂着人往前走。这回两人走得很快，好像在躲人。那几个后援团女生围在一起跺脚，作鸟兽散。 　　向日岳人简直没眼看，他觉得迹部和奈奈子所在的地方一定会被不知名气体腐蚀，不是打游戏的好去处，于是坚决地改变了方向。向日岳人甚至怀疑忍足早已预料了这个情况，才面都没露。 　　啧啧啧，小情侣，酸臭！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